第188章
“你高估了我,”戰(zhàn)北望看著這張幾乎完全陌生的臉,就像從來不認識她似的,“就算我被放出去,但罷職是肯定的,我有什么能力救你?”
易昉抓住他的衣裳拽過來,附耳說了好幾句話。
戰(zhàn)北望猛地退開,“你早就開始謀劃了?”
易昉冷冷地道:“不謀劃逃生,難道我在吉祥居里等死嗎?你但凡多我有一絲關心,來吉祥居看看我,就能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把商國輿圖全部看了個遍,一條一條逃生路去謀劃,直至找到合適的�!�
第953章
師叔也來了
她從來都不是輕易放棄自己生命的人,即便是茍活,也比死了強。
她堅信人不會一輩子都這么倒霉的,她只要活著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當不了女將,那就在別的地方站起來,這天下如此之大,只要她足夠頑強,就總有她的一席之地。
所以她不能死。
戰(zhàn)北望覺得她癡人說夢,“你有路線有什么用��?你知道西京這一次來了多少人嗎?加起來百余人,侍衛(wèi)也起碼六七十人,我不可能救得了你。”
“不是你自己一個人,北冥王府會助你。”易昉用氣聲發(fā)音,戰(zhàn)北望也僅僅能聽到,“我落在西京人手中之后,有把握讓他們把蕭承也要了去,北冥王府不會不管蕭承,你只需要跟著他們,在他們救蕭承的時候,順便把我救出來就行。”
戰(zhàn)北望聽她這樣說,渾身發(fā)寒,“你說什么?你有把握讓西京人把蕭大將軍要去?你到底想對他們說什么?”
易昉睨了他一眼,哼道:“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答應我這件事情就好,你救了我,那么你欠我的便兩清了,從今往后,我是死是活都再同你沒關系了�!�
“不,我不能答應你�!睉�(zhàn)北望深吸一口氣,“我做不到�!�
“戰(zhàn)北望,在你心里其實從來都沒忘記過宋惜惜,你始終是辜負了我�!币讜P冷冷看他,“即便如此,我還是愿意為了你改了口供,你當真半點情分都不念嗎?”
“你告訴我,你有什么把握……”
易昉皺起眉頭打斷他的話,“你幫不幫我,蕭承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他必須同我一起被西京人押走,你只說,還不還我這份情�!�
戰(zhàn)北望驚疑地看著她,喃喃地道:“你現(xiàn)在還要折騰啊?”
“廢話,難道我等死嗎?”易昉伸出她紅腫的手指,一根根豎在了戰(zhàn)北望的面前,面容也顯得猙獰,“我吃了那么多的苦頭,都咬死了我接了蕭承的命令,因你牽涉進來我才改了口供,戰(zhàn)北望,如果你不救我,你就是狼心狗肺之輩,辜負了宋惜惜又辜負了我。”
戰(zhàn)北望像是被擊中了心頭最痛最弱處,一時臉色蒼白,微微地張著嘴巴看著易昉。
北冥王府的書房,今晚人流如水。
進進出出稟報的人,來了一茬又一茬。
于先生,沈青禾,萍無蹤在里頭坐鎮(zhèn),還多了一位今晚才來到的大人物,師叔巫所謂。
巫所謂是在大家用過晚膳之后才來到京城的,進門的時候,臉色就跟燒了十年的鐵鍋底那么黑,誰見了都得退避三舍。
他的出現(xiàn),嚇壞了沈青禾與萍無蹤,他們雖已經(jīng)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但在師叔面前,就是個不懂事的頑皮孩子。
加上他們兩人一直不回萬宗門就是為了躲著師叔,這會兒他來到,那不是直接罰了?
現(xiàn)在,在書房里頭,巫所謂和于先生坐著慢慢喝茶,沈青禾與萍無蹤兩人則扎著馬步,頭上頂著一口水缸,已經(jīng)頂了半個時辰。
水缸很大,腦袋很小,幾乎看不到臉了,沈青禾先生的溫文儒雅見不到了,萍無蹤師姐的颯爽英姿也變成了狗熊屈腿。
進出的人稟報也看到了這一幕,想笑又不敢笑。
張大壯暗笑得肚子都快抽筋了,現(xiàn)在大家都不敢進來,事情都在外頭說給他聽,他再進來稟報給于先生。
“有淮王府的情況回稟�!睆埓髩咽栈仨�,盡量不去看他們倆,眼觀鼻,鼻觀心。
第954章
老任研究火藥
于先生揉揉腹部,雙手在臉上搓了搓,唉,太難了,“淮王府有什么動靜?”
“馬車調(diào)動了三輛,停在了后門,而且在往里頭裝東西,遠遠看著,像是金銀細軟�!�
于先生道:“他要跑路了�!�
“巫師父,于先生,那要不要派人中途攔下他們?”
于先生肯定是要謙虛地問一問師叔的,“巫師父怎么認為?”
“他能跑哪里去?必是去燕州的,派人跟著,中途把他的金銀細軟全部拿了,讓他空手去燕州,到燕州之后……”他淡淡地看了萍無蹤一眼,“讓你的人暗中盯梢,他做過的每一件事情,都全部記錄回稟。”
萍無蹤咬著牙關應了一聲,“是!”
于先生知道是要派人盯著他們,但是巫師父叫人把他的金銀細軟全部偷走,這招也太損了,他好喜歡。
巫所謂瞧了他們一眼,終于是網(wǎng)開一面了,“把缸頂出去放下,該辦什么事就辦什么事去吧。”
兩人如獲大赦,顫巍巍地盯著水缸出去,水缸大得很,出入門是僅僅夠,門再小一點,缸就進不來,出不去了。
兩人把缸放下之后,再進來聽兩句訓,受罰的次數(shù)太多了,他們知道每一道程序都不可少。
“多謝師叔寬恕�!�
巫所謂端起茶飲了一口,才慢慢地道:“不是師叔心狠要罰你們,要怪就怪你們那不爭氣的師父,他在山上研究火藥,把我的院子炸沒了,還敢求我來京城幫他徒兒,你們不受點罰,師叔心里的火氣散不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師父又鼓搗從北唐那邊順來的火藥方子了?
之前在得知師妹上戰(zhàn)場的時候,他便在弄了。
以前也不是沒弄過,只是每一次都失敗,聽了個響聲和滾滾的濃煙就沒了。
這次連師叔的院子都給炸了?那莫非是成功了?
萍無蹤多問了句,“炸得如何?是整個院子都炸沒了嗎?”
也是犯賤,問便問,眼底閃著期待就激怒師叔了,他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先去吩咐你的人辦事,回來繼續(xù)頂缸�!�
萍無蹤灰溜溜地出去了。
于先生看著這一幕,真的就很唏噓啊。
不管是大名鼎鼎的沈青禾先生,還是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萍無蹤,在巫師父的面前,什么儒雅威風都是沒有的,一罰一個不吱聲,半句怨言不敢有。
莫說他們兩人,就連王妃大概也是如此。
萍師姐出去不多時,謝如墨宋惜惜他們幾個就回來了。
他們是進府才知道巫所謂來了,夫妻兩人一個高興一個暗暗叫苦,但都不得不去書房給他行禮。
巫所謂在梅山惡名遠揚,沈萬紫和棍兒是不會去的,實在是碰見了沒辦法,沒有自己去找罵那么愚蠢的。
推開書房的門,巫所謂看到唯一的嫡傳弟子進來,眼底飽含著寵溺。
眸光瞥到一旁那個自入萬宗門便叫人不省心的玩意,當下又耷了眼角。
“師父,您怎么來了?”謝如墨興高采烈地快步上前。
“師叔,您怎么來了?”宋惜惜臊眉耷臉挪著沉重的步伐。
巫所謂自然選擇回答自己的徒弟,“你師伯那糟心玩意,把為師的院子炸了,這會兒要翻新修繕,所以只能投奔你來了�!�
說完,冷冷地睨了宋惜惜一眼。
宋惜惜很自覺地走到大師兄身邊站著,不吱聲。
第955章
談判開始
謝如墨可不敢搭這句話,忙地轉(zhuǎn)移了話題,"什么時候來到的?怎也不派人通知我一聲?"
“你們忙你的事,為師幫你在這里把把關,事情怎么樣了?人抓住了嗎?”
聽他這樣問,顯然是知道今晚行刺的事,他頗顯得驕傲地說:“惜惜他們?nèi)艘呀?jīng)把鄭永壽拿下,送到了大理寺,那鄭永壽自詡西京第一高手,但遇到惜惜,也算是栽了個大跟斗了�!�
“嗯�!蔽姿^淡淡地應了一聲,又瞟了宋惜惜一眼道:“她渾身無半點長處,唯有武功練得還可以,那鄭永壽根本也不是西京第一高手,西京的高手多不入朝,打敗了他不算多能耐,不得驕傲自滿。”
“是�!彼蜗Ч杂X應道。
宋惜惜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所有人看待她的眼光都不一樣了,有心疼她的,有敬佩她的,有嫉妒她的。
但唯有巫所謂,依舊像她還在梅山時候那樣對待她,沒有一點改變。
于先生把他們參加宮宴之后的事情也大概說了下,燕王府和淮王府的動靜,以及會同館那邊稟報過來的消息。
稟報之后,沒等謝如墨說一句,巫所謂便道:“旁的事都不要緊,唯獨睡覺是不能被耽誤的,明白你是談判的主官,一切得看你,快些去歇著�!�
師父吩咐下來,謝如墨沒有不從的,只是還問了句,“師伯把院子炸了是什么意思?”
于先生嚇了一跳,忙打眼色叫他不要問,但謝如墨壓根沒看他。
“就是玩火藥,炸了。”巫所謂道。
“啊?”謝如墨沒想到師伯還有這個愛好,“這么大的院子,都炸了啊?”
巫所謂道:“倒是沒,只炸了為師的臥室�!�
“噢,那師父便在京城多住些日子再回去吧。”謝如墨說。
于先生有些意外,這問題原來是可以問的啊?
在巫所謂的催促下,謝如墨和宋惜惜回屋休息去,沈青禾也說困了,起身告辭,巫所謂冷冷地道:“怎地你明日也去談判啊?”
沈青禾的屁股剛離開椅子,當即又坐了下來。
待他們夫婦和于先生出去之后,巫所謂冷冷地道:“你師父故意炸了我的臥室,逼著我來京城看著你師妹,他不讓我舒坦,你們也別想舒坦�!�
沈青禾便無話可說了,還能如何?受著唄。
翌日,談判在鴻臚寺進行。
西京使者今日縱是強打精神,依舊難掩疲勞之色,長公主穿著公主制式朝服,她在西京雖有理朝,有皇家長公主的身份,卻沒有官身職位。
蘇蘭石也沒了宮宴時候的意氣風發(fā),眼睛下方一片烏青。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見昨晚大概也是熬了個通宵。
商國談判團則是謝如墨和兵部尚書李德槐作為主副官,鴻臚寺為輔,穆丞相也來了,但他不參與談判,只是在旁聽者。
一張長長的雕花檀木長桌子擺放在大廳中間,因談判耗費口舌,因而備下了茶水。
謝如墨邀請他們?nèi)胱臅缸谝矓[放上來,兩方都有譯官,這場談判各自用各自國家的語言,由譯官轉(zhuǎn)述,自然也有記錄在案的。
談判之前,謝如墨道:“昨晚發(fā)生了一件讓人憤怒的事情,我想長公主和諸位大人也知道了,貴國的鄭永壽串通刺客,企圖謀害本王的王妃,本王有他的供詞,長公主和諸位大人過目。”
供詞是譽抄過幾份的,所以不需要輪流看。
鴻臚寺的官吏在場,幫忙分發(fā)了供詞。
昨晚西京討論的主要是這件事情,鄭永壽會怎么說,所以對這份供詞,他們眼底隱隱透露出緊張。
在分發(fā)下去之后,謝如墨道:“這件事情發(fā)生在昨晚,所以本王希望長公主給一個交代�!�
第956章
西京有些被動
證詞全部都是商國文字,他們并不能全部看懂,兩位譯官輕聲用西京話讀給他們聽。
鄭永壽把一切都攬在了自己身上,說是因為當年宋懷安擊退西京,殺了許多西京士兵,加上宋惜惜的外祖父蕭承鎮(zhèn)守成凌關多年,大大小小戰(zhàn)事打了無數(shù)次,他恨極了蕭家的人,也恨極宋惜惜,才會趁著此番來京,伺機殺了宋惜惜泄憤。
聽完供詞,西京使臣的臉色也沒有好轉(zhuǎn)。
也就是說,不管如何,他謀害宋惜惜還是與成凌關扯上了關系。
使者認為北冥王行事算是坦蕩磊落,沒有將此事擺在談判桌上,而是在談判之前把此事問個公道。
但是,這使得他們的心情更是沉重,寧可他們卑鄙一點,把此事直接擺在談判桌上,那么便不必留什么情面。
除了梁安之外,其他的使臣心里頭把蘇蘭石罵了個透,還妄想著跟他兄長蘇蘭基比?也不看看自己像不像跳梁小丑。
謝如墨神色平靜地看著他們,談判,拼的就是心理。
本來千里迢迢前來問罪,他們是苦主,他們有提出條件的底氣,他們可以憤怒,可以質(zhì)問,可以獅子大開口。
但現(xiàn)在有了行刺王妃的事情,他們忽然就變得理虧起來了。
但其實從所有的事情看,他們只在宋家的事情上理虧,就因為行刺是在昨晚發(fā)生,而今日就是談判,這才會重創(chuàng)他們的心理。
蘇蘭石用手背壓著供詞,迎上謝如墨的眸光,大聲道:“一碼歸一碼,行刺之事是否屬實,我們尚未可知,等調(diào)查清楚了慢慢說也不遲,還是歸回正題吧�!�
謝如墨坐姿端正,面容嚴肅,“是否屬實尚未可知?蘇大人昨晚不是親耳聽到了嗎?你既是懷疑行刺之事有假,不妨讓你們調(diào)查清楚再談�!�
“不行,不可再拖下去�!碧K蘭石微微氣急,"你們想要一個交代是吧?他既然是商國行刺,那就按照商國的律法處置,休得在這里拖延。"
冷玉長公主忽然發(fā)怒,“你給我閉嘴!”
她一晚沒睡,頭痛欲裂,今日是服了藥才出門的,出門之前,對他們千叮萬囑,今日北冥王定必會說起行刺一事,記住在這件事情上的態(tài)度一定要保持歉意。
他們的態(tài)度,也決定了商國的態(tài)度,他們態(tài)度如果驕橫質(zhì)疑,談判的時候商國也會以這種態(tài)度應對。
想不到一來,蘇蘭石又出幺蛾子了。
蘇蘭石不滿地看了長公主一眼,他再如何也是她的小舅,怎可如此不給面子?
但見她面容冰冷,自有一股震懾人的威力,張開的嘴便又閉上,沒有再說。
長公主站起來,對著謝如墨躬身,“鄭永壽是我西京官員,他膽敢行刺貴國王妃,實是罪大惡極,本宮以西京長公主的身份,表示歉意,如何處置他,由貴國決定�!�
鄭永壽行刺王妃,那么鄭永壽由商國處置。
易昉在鹿奔兒城屠村,也應該由西京處置。
謝如墨也起身,拱手道:“好,一切但憑長公主決斷,此事就此揭過�!�
長公主眉心跳了一下,她知道鄭永壽行刺王妃的事,會使得他們的談判進入被動狀態(tài),但已經(jīng)是無可避免了。
現(xiàn)在北冥王沒有追著行刺的事窮追猛打,這樣的包容態(tài)度,基本是為今日的談判兩方的態(tài)度做了定調(diào)。
她看了蘇蘭石一眼,看,真正的將帥是籌謀周全的,你?
第957章
尊重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
蘇蘭石一肚子的窩囊氣,今日談判,本來他要先聲奪人,問罪追討,開出他們不能接受的條件,然后宣布談判崩了,回國后宣戰(zhàn)。
如今不僅不能這樣做,談判還陷入了被動,更被自己的外甥女公主瞧不起,他心里頭別提多窩囊了。
穆丞相是坐在一旁的,看到這樣的開局,他的心便定了下來。
能和平談判就好,鹿奔兒城的事,是商國之過,商國愿意道歉賠償彌補,但需要一個和平談判的機會。
西京給他們分發(fā)了鹿奔兒城事件的案宗,案宗里有很多口述記錄,是當初跟隨西京太子一同被俘虜?shù)氖勘袚旎匾粭l命的,把當時的真實情況還原出來。
屠村也并非全部人都慘死,也有躲過一劫的,那些躲過去的也窺見了部分的殘酷。
在案宗里,那位小將被稱作優(yōu)容,沒有點名他就是西京先太子。
但謝如墨和李德槐都知道,優(yōu)容是西京先太子的字,他本名叫景域。
這份案宗,看得謝如墨等人心里十分難受。
縱然易昉和易天明等人被反復審問,要求他們吐出全部的細節(jié),但他們還是有所隱瞞了,如何挾持百姓虐待百姓來威逼優(yōu)容出來,用了多么殘忍的手段。
包括如何對付優(yōu)容。
長公主是認得穆丞相的,叫向屏給一份他過目。
在謝如墨的示意下,鴻臚寺的官員也在分發(fā)宋家的滅門慘案卷宗,宋家滅門之禍與成凌關息息相關,所以也必定要被擺在了談判桌上的。
現(xiàn)場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翻頁的聲音窸窸窣窣地響起。
長公主協(xié)理朝政多年,她并非心慈仁善之輩,但宋家的滅門慘案她看下來,淚水就在眼底了。
讓她覺得慘的最大原因,是宋家兒郎全部為國捐軀,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與孤寡,還有滿門的奴仆下人。
死狀很慘,都是被砍得面目全非,連孩子都是這樣的死狀。
蘇蘭石粗粗瀏覽了一下,看到一百零八刀這里,他抬起頭冷冷地用西京話道:“為什么砍一百零八刀你們心里也有數(shù),優(yōu)容將軍身上的傷加起來也是一百零八,雖并非要害,但每一道傷口都意味著一次折辱�!�
譯官把話翻譯過去,但其實不翻譯,謝如墨與鴻臚寺卿也聽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