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張大壯猶豫了一下，“剛才，末將看見戰(zhàn)將軍去找宋將軍了，宋將軍這一次來，怕是要替易昉求情？”
謝如墨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你覺得宋將軍會替易昉求情？”
張大壯聳聳肩，年輕的臉龐充滿了對愛情的無知，“可能覺得以此能挽回戰(zhàn)北望？”
謝如墨頓了頓，招招手，“你來一下。”
張大壯哦了一聲，上前了兩步。
謝如墨眉目淡笑，繼續(xù)招手，“靠近些，蹲下來，本王瞧你臉上有些東西。”
張大壯伸手摸了摸臉，沒摸著什么，但還是靠近蹲下，“好久沒洗臉……”
謝如墨眉眼的笑意收斂，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臉上，“骯臟。”
張大壯被扇了巴掌，瞪大了眼睛，“末將說錯了什么？”
謝如墨拿起雕刻刀在他腦殼上敲了兩下，“宋將軍如今瞧得上戰(zhàn)北望嗎？胡言亂語，請她進(jìn)來吧�！�
“哦�！睆埓髩衙X袋起身。
謝如墨鳳眸挑起，警告道：“你方才的話，不許出去亂講，否則把你頭皮剝掉。”
張大壯頭皮一陣發(fā)緊，“知道了�！�
看來，王爺還沒忘記出征之前對宋夫人說的話呢，但是，那個時候和如今不一樣了啊，宋將軍她嫁過人，她不清白了。
如果王爺還沒歇了那心思，回頭被太妃知曉，太妃不得氣炸啊。
而且，宋將軍肯定是來求情的，他都看見她和戰(zhàn)北望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第138章
遵母命這種事一次就夠了
宋惜惜大步進(jìn)來，行禮之后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張副將怎么了？看她的眼光奇奇怪怪的。
謝如墨眸光冰冷地在張大壯的臉上轉(zhuǎn)了一圈，張大壯嘿嘿笑了一聲，“那末將就先出去了�！�
他出去之后，也沒走遠(yuǎn)，躲在外頭聽著。
“坐��！”謝如墨對宋惜惜道，眸光淡淡地瞧了一眼門口，那氣息粗得跟誰聽不出來似的，要偷聽也不知道藏好些。
宋惜惜也知道張大壯在外頭，坐下來之后用眼神詢問，再用手指了指門口，他干嘛？
謝如墨笑著搖頭，“別管他，你找本王什么事？”
宋惜惜立刻危坐正襟，問道：“元帥，眼看著就要班師回朝了，我能否去一趟我父兄犧牲的地方？我想喊他們一聲，讓他們隨同我們一同歸京�！�
父兄的遺骸已經(jīng)在他們犧牲之后，被送回了京城。
但是，如果他們在天有靈，魂魄也定會守在這片土地上，直到親眼看見南疆被收復(fù)。
謝如墨微微頜首，“嗯，應(yīng)該的，但是你不用去了，我已經(jīng)替你去過，而且從那個地方伐下了一株大樹，給他們雕刻了牌位，到時候就帶著他們牌位回去�！�
謝如墨一掀錦布，底下擺放著一個個牌位，已經(jīng)雕刻好了一個，正是她父親宋懷安的牌位。
宋惜惜一抿唇，眼淚就奪眶而出。
宋家的神樓上，也供奉著父兄的牌位，她回去祭拜的時候，總是不敢看，仿佛不看，父兄就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方一方冰冷的牌位。
淚水滑落，她拿出手絹擦去，才想起這手絹是之前元帥給她的，便連忙還了回去，聲音哽咽地說了句，“謝謝！”
謝如墨眸光落在手絹上，定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拿了回來，說了句，“我該做的，我第一次上戰(zhàn)場，是你父親帶著我�！�
宋惜惜默默地點了點頭，好一會兒才道：“那既然元帥都安排好了，我就不跑那一趟了�！�
她不是不想去，是很怕很怕。
自從回家得知父兄犧牲，看到母親哭瞎了眼睛，看著滿門的孤寡，她就把痛楚藏在心底，不敢輕易碰觸。
“回京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是想謀個武職，還是……”他重新拿起雕刻刀，慢慢地雕刻著宋惜惜大哥的牌位，不甚經(jīng)意地道：“還是說，想再找個人嫁了？”
宋惜惜道：“我母親不希望我走武將的路子�！�
他抬頭，“你母親是希望你找個人嫁了，過安穩(wěn)日子。”
宋惜惜道：“遵母命，嫁過了�！�
謝如墨眸光里是有些東西的，只是極為隱晦，“嫁得不好，作廢，再找個好的�！�
宋惜惜紅著眼睛笑了，“嫁過便是嫁過，如何作廢？至于好不好，總歸是要相處過才能知道，女子嫁人像是一場豪賭，剛輸了一場，所以我也沒打算再賭�！�
謝如墨笑得如沐春風(fēng)，“這想法是好的，千萬不可胡亂找個人嫁了，遵母命這種事，遵一次便夠，再說成親有什么好的？本王便沒打算成親。”
宋惜惜不敢妄議他的婚事，只是他這句話說得奇怪，想來是希望她繼續(xù)為將，如今朝中無太多可用的年輕武將，皇上為此也苦惱。
只是南疆收回來了，和西京的恩怨雖說牽扯不清，可也讓他們出了一口氣，報了個仇，他們?nèi)缃駠鴥?nèi)要面臨奪嫡之爭，想來不會希望有外戰(zhàn)影響。
所以，還有足夠的時間慢慢地培養(yǎng)年輕的武將。
第139章
代妻受過
第二天，戰(zhàn)北望代替易昉受軍棍的事便傳遍了整個營區(qū)。
自從易昉被俘虜，關(guān)于他們倆的事在營區(qū)里就傳遍了，也幾乎整個南疆的百姓都知道。
一開始易昉還做出不予理會的樣子，養(yǎng)好傷之后該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仿佛想用這種態(tài)度平息所有的非議。
但隨著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多，看她的眼光也越來越奇怪，她受不了便借口傷勢還沒好全，躲了起來。
戰(zhàn)北望則默默地承受了一切，那些聲音不是沒傳到他的耳中，只是他無法做出任何的回應(yīng)和解釋。
因為，他知道這件事情的背后還牽扯到成凌關(guān)戰(zhàn)事，牽扯到被易昉屠殺的西京百姓以及……
這些都是不能解釋，解釋也只會讓事情越來越嚴(yán)重。
可士兵們不知道，他們只是認(rèn)為易將軍不遵守軍令，私自脫離主力部隊，才會導(dǎo)致被敵軍俘虜。
而且，攻城的時候，她帶人沖上來，把玄甲軍的陣法打亂，差點導(dǎo)致宋將軍無法破城。
因此，士兵們都沒瞧得起她，搶功，搶的手段也太臟了，導(dǎo)致了自食惡果，誰會可憐她？
倒是戰(zhàn)北望代妻受過，挨了軍棍，穩(wěn)住了他麾下士兵的心。
只不過，北冥軍和原先在南疆的將士也無一人待見他，男兒郎在戰(zhàn)場上浴血奮戰(zhàn)，大義凜然對人說的自然是護(hù)著國家護(hù)著疆土，但誰不是先以自己的小家為重？
戰(zhàn)北望卻在立下軍功之后以戰(zhàn)功請了賜婚旨意，把苦苦在家伺候他爹娘一年的妻子拋棄，但凡有血性的軍中男兒，都瞧不起他。
更何況，南疆士兵多是昔日宋元帥所領(lǐng)的兵，他們肯定偏心宋惜惜將軍。
直到五月初，謝如墨制定好戍邊計劃之后，留了幾位將軍帶兵鎮(zhèn)守于西蒙，便開始率領(lǐng)玄甲軍和北冥軍回朝。
至于原先從成凌關(guān)借調(diào)過來的兵馬，則返回成凌關(guān)。
靈位已經(jīng)雕刻好，謝如墨特意安排了人一路護(hù)送牌位，等回京入城的時候，再由他與宋惜惜抱著進(jìn)城。
京城距離南疆很遙遠(yuǎn)，所以回京的路很漫長。
軍隊所到之處，百姓夾道歡迎。
讓南疆回家，是商國人多年的心愿，終于，北冥王成功了。
北冥王是英雄，南疆戰(zhàn)場上的所有士兵都是英雄，但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易昉。
這位曾經(jīng)名動天下的女將，因貪功害死了幾百士兵，導(dǎo)致連她在內(nèi)十九人被俘，受盡折辱。
這些事情并非只有軍中的人才知道，南疆許多百姓也知道，這自然是蘇蘭基安排的探子在南疆散播的，當(dāng)然，這些探子后來全部被謝如墨清查出來，送回了沙國。
南疆收復(fù)之后，有很多客商到南疆去，便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早在他們班師回朝之前，這消息就已經(jīng)在商國各地傳開了，傳到京城也只是遲早的事。
一直到六月中，大軍終于抵達(dá)京城了。
皇帝率領(lǐng)百官在城門迎接，百姓也把城門堵得水泄不通。
城門位置安排了數(shù)十位樂師，有琵琶嗩吶以及大鼓。
謝如墨翻身落馬，手里捧著大元帥宋懷安的牌位，宋惜惜則捧著大公子的牌位，方將軍吳將軍等人則捧著其他幾位少將軍的牌位，肅穆站立。
頃刻間，滿朝文武乃至迎接百姓紛紛落淚。
城門掛了一串很長的炮仗，在他們?nèi)氤侵�，皇帝下令點了炮仗。
噼噼啪啪，紅紙飄滿天，硝煙滾滾之后，意味著商國從此再無硝煙。
皇帝下了御輦，一揚手，便聽得鼓聲一同響起，同時，十余位樂師一同彈響了手中的琵琶。
琵琶奏響，鼓手們揚著系了紅綢的鼓槌，跟隨著磅礴大氣的節(jié)奏敲下，嗩吶起了個婉轉(zhuǎn)的頭隨即琵琶鼓聲齊起，如千軍萬馬刀槍霍霍，如萬人吶喊沖鋒陷陣，一時，震撼人心的《將軍令》自城門一直傳到了御街。
第140章
凱旋回京
一曲《將軍令》，聽得所有人心潮澎湃，熱血沸騰，眼底滾燙發(fā)熱。
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
鼓聲最后重重?fù)袈洌磺袣w于肅靜。
謝如墨抱著宋懷安的牌位，即將入城的時候，他舉起了牌位，等同是先讓宋懷安入城。
牌位一舉，他再邁步入城，其他人跟隨而入，所有手里捧著牌位的人全部沉默不語，神色肅穆。
入城之后，他們跪在了皇帝的面前，謝如墨高聲道：“臣謝如墨與宋懷安率領(lǐng)將士凱旋，托我商國先祖與皇上洪福，臣謝如墨與宋懷安與諸將諸兵幸不辱命，收回南疆疆土�！�
他聲音響亮，響徹整個城門，飄蕩在京城的上空。
歡呼聲如爆炸一般響起，歡呼聲伴隨著眼淚。
皇帝眼底發(fā)熱，親自上前扶起了謝如墨，再深深地注視了一眼宋懷安的靈位，他喉頭幾度哽咽，許久才能說出話來。
“都起來，傳朕旨意，犒賞三軍！”
“臣替眾將士謝主隆恩！”謝如墨道。
皇帝走到宋惜惜的面前，宋惜惜站姿挺拔，手里抱著兄長的牌位，垂眸不直視皇帝。
“宋將軍！”皇帝喚了一聲。
“臣在！”宋惜惜大聲應(yīng)道。
一路行軍趕路，風(fēng)塵仆仆，她那張絕美明妍的臉已是黑了幾個度，但依舊好看，兩顆眼眸像兩枚黑珍珠，耀眼奪目。
皇帝看著她的時候，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她入宮報信請求支援，他并不相信她，以為她是困于兒女私情。
但她用自己的實力，告訴了他與所有人，她是宋懷安的女兒，有宋家的堅毅與傲骨。
“宋家好樣的，你也好樣的！”皇帝當(dāng)著百官與百姓的面，道：“朕令你和北冥王及抱著牌位的將軍一同上朕的御輦，繞城一圈，其余所有將士跟隨，接受百姓的掌聲，你們都是收復(fù)南疆的功臣，商國將永遠(yuǎn)銘記你們。”
宋惜惜睫毛顫了顫，“是，謝皇上！”
皇帝語帶贊賞，“小丫頭長成女將了，朕心甚慰，想來你父親在天之靈，也覺得安慰。”
宋惜惜抱著牌位謝下。
皇帝并未跟隨一同游街，而是乘坐另外一架龍輦由禁軍護(hù)送回宮，宮里已經(jīng)設(shè)下慶功宴，只等他們游街之后，便入宮慶功。
戰(zhàn)北望和易昉也在游街的軍中，但是他們都沒能坐上御輦，甚至連馬都不能騎，這倒不是因為戰(zhàn)北望不夠騎馬的資格，而是因為他代易昉受過，一路回京起碼有半個月是趴在馬背上的。
后來可以緩緩下地，也要由人攙扶著走，現(xiàn)在依舊不堪馬背顛簸，只能任人扶著走。
戰(zhàn)北卿帶著家仆也在人群中，見戰(zhàn)北望受傷了，戰(zhàn)北卿不禁擔(dān)心，小心地跑到他的身邊去問道：“二弟，你受傷了？要緊嗎？”
“沒事�！睉�(zhàn)北望眸色復(fù)雜地看了兄長一眼，“你們先回去吧�！�
“嗯，你們還要進(jìn)宮慶功，我們就先回去稟報父母了�！�
戰(zhàn)北卿也看到易昉了，她和戰(zhàn)北望沒站在一個列隊，而是落后了好幾個位置。
戰(zhàn)北卿眼底露出了厭惡之色，想起了前幾日聽到的傳聞，如果傳聞是真的，那將軍府的臉面徹底被丟盡了。
幸虧那些傳聞母親還不知道，否則定必要被氣得犯病。
與將軍府不同的是，鎮(zhèn)國公府的管事陳福帶著兩位嬤嬤和那幾顆珠追著御輦，他們是追得開心，追得激動，也追著落淚。
他們家姑娘立功回來了，而且從南疆帶回了國公爺和幾位少將軍們的牌位。
雖然國公府里也供著他們的牌位，但這是不一樣的，他們的靈魂也一定會依附在牌位上，跟著凱旋回京。
第141章
慶功宴
寶珠笑得最開心，也哭得最厲害，一雙腿飛快地追著，嘴里喊道：“姑娘，姑娘……”
宋惜惜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這丫頭又笑又哭的，真是半點矜持都沒了。
謝如墨與宋惜惜坐在一起，他瞧了一眼寶珠，想了一下，“她叫寶珠對不對？”
“王爺還記得她�。俊彼蜗в行┮馔�。
“記得�！敝x如墨揚唇微笑，“本王記得有一年去萬宗門，這丫頭在樹上打棗子，見到我與你師兄，她嚇得從樹上掉了下來�！�
宋惜惜顯得更意外，“王爺去過萬宗門？”
“嗯，上南疆戰(zhàn)場之前，每年都去一次。”他輕輕地說，六月的陽光，灼灼地映入他的眼底，很快變得黯淡，“之后便不曾去過了。”
“我竟不知，也從未見過王爺�！彼蜗г尞惖乜粗巴鯛敒楹蚊磕甓既ヒ惶巳f宗門？”
"游歷，也找你師父和師叔指點武功，你沒見過本王不奇怪，本王來去匆匆，且住在萬寶齋，你向來是躲著那個地方的。"
宋惜惜啊了一聲，連她躲著萬寶齋都知道？看來，師父和師叔沒少在王爺面前說她的糗事。
萬寶齋是師叔的住所，但里面有關(guān)禁閉的暗房，每一次犯錯她就被關(guān)在暗房，所以她沒事都不會去萬寶齋的。
而且，她在萬宗門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師叔，師叔萬年一張大寒臉，主宰著萬宗門的刑罰，不止她怕，師門人人都怕他，連師父作為他的師兄也要讓他幾分。
宋惜惜心頭暗自驚訝，原來王爺以前每年都會去一次萬宗門啊，都是兒時認(rèn)得的人，為何不找她敘敘舊�。�
游街之后，禮部侍郎便接他們?nèi)雽m吃慶功宴。
只是慶功宴是有名單的，并非人人可以去。
戰(zhàn)北望在名單之列，但易昉沒在。
若是以往，易昉定必是要問禮部侍郎，但如今她銳氣全無，禮部侍郎宣讀名單之后，沒有她，她便轉(zhuǎn)身走了。
宮中，皇室宗親，文武大臣們作陪，太后更是命人賞了美酒過來，且傳令讓宋惜惜在慶功宴結(jié)束之后，到慈安宮去見她。
自從嫁入將軍府，宋惜惜就不曾入宮拜見過太后。
一是困于內(nèi)宅，侍奉患病的婆母；
二是知曉婆母公爹的心思，公爹和大伯小叔都想謀前程，若是知曉太后喜歡她，難保不會生出別樣心思，她不愿多生事端。
慶功宴挺無聊的，都是些恭維的話。
對北冥王恭維最多，其次不是那幾位泡在南疆戰(zhàn)場好些年的老將，反而是她這個新將。
贊她有乃父之風(fēng)，年少英勇。
也有不識趣的，拿戰(zhàn)北望開玩笑，問他是否后悔了。
問這句話的是兵部左侍郎，他已經(jīng)喝了幾杯，臉上發(fā)紅有幾分微醺。
本是打趣的一句話，戰(zhàn)北望卻望向宋惜惜，眼底幽幽，幾度欲言又止。
他不敢說后悔，因為雖是他求的，也是皇上賜婚，他就算悔得腸子都青了，也不敢說出來。
可這表情卻叫人瞧出了幾分味道。
這小子還真后悔了��？
氣氛被弄得有些尷尬，宋惜惜雖表面淡然，心里卻覺得黃侍郎著實是醉了，這話豈能在這場合問？哪個場合都不該問。
謝如墨出聲解圍，“本王還要謝過兵部，能及時送來冬衣，不然這場仗可艱難了，敬李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