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他們兄弟剛剛聊了什么?閻王的事?童年的事?一連串問號在況金鑫腦袋里冒出來,連同923關(guān)卡內(nèi)的那些暗格夢魘。
身體忽然被人抱住。
一個單純而扎實的擁抱。
“別動,讓我抱一會兒�!背赜逞┑穆曇粼陬^頂,聽起來卻遙遠。
況金鑫安靜地一動不動,任由池映雪抱著,卻沒有回抱。
他能清楚感覺到,池映雪不需要他的反應(yīng),此刻抱著他的人,只需要一個能抱著的東西,這個東西帶點暖就行,可以是他況金鑫,也可以是一個公仔,或者一個抱枕。
況金鑫聽見了兩個心跳,一個平穩(wěn)而有力,是池映雪的,一個急促而混亂,是自己的。
池映雪原本什么都沒想說,他剛剛已經(jīng)和池卓臨說太多了,現(xiàn)在心里發(fā)空,只想這樣抱著什么緩一緩。
可房間里太靜了,靜得讓池卓臨的聲音,又卷土重來。
【你談戀愛了?】
池映雪從沒想過的事情,就這樣被池卓臨玩笑般地勾起來了。
像在他心底扔了一顆軟糖,一點點融化開,絲絲的甜,撩得人癢癢的。
“小四金,”池映雪忽然出聲,他仍抱著他,下巴輕輕抵在他頭頂,像是要把這擁抱持續(xù)到地老天荒,“談過女朋友嗎?”
“沒有�!睕r金鑫側(cè)著臉,看旁邊的墻壁,墻壁上有些淡淡的灰點,不仔細看,很容易忽略,誤以為那是一片雪白。
“男朋友呢?”
“沒有�!�
“想談嗎?”
“想�!�
“那……”
“但是不想和你談�!�
池映雪將人拉開,帶著些不滿地挑眉:“我很差嗎?”
靜謐溫暖的擁抱,就這樣被發(fā)起者,畫上一個與過程毫不相稱的倉促句號。
又或者,他本就不在意這些。
“你不差,你只是總弄不清自己想要什么�!睕r金鑫想沖他笑一下,但沒成功,眼里劃過尷尬,可話還在繼續(xù),所幸聲音也穩(wěn)住了,“你就是想找個人陪你。不管是誰,能陪著你,就行�!�
池映雪聽得莫名其妙:“所以我找了你呀�!�
況金鑫嘆口氣,不知道怎么才能和對方說通:“談戀愛要互相喜歡,像隊長和笙哥那樣,”他努力放緩聲音,希望池映雪別生氣,能聽進去,“你想找個人陪你,這種不是喜歡,是寂寞�!�
池映雪不說話了,漂亮的眼眸里,溫度卻在往下降。
還是生氣了。
況金鑫懊惱。
其實池映雪的性格很簡單,順著他,他就高興,逆著他,他就煩躁,尤其在他不想忍的時候,絕對不會委屈自己,收斂脾氣。
但這事兒和其他事情不同,他沒辦法順著他。
否則池映雪是舒坦了,他就真逃不出來了。
池映雪只要陪伴,也只給得出陪伴,可況金鑫還想要其他,明知道要不來,還一頭栽進去,太苦了。
況金鑫自私,他不想吃苦。
“我,隊長,軍師,錢哥,我們都會陪著你,”在池映雪的眼底,降到冰點之前,況金鑫輕輕出聲,“就算離開鸮,我們也永遠都是朋友�!�
池映雪輕輕眨了下眼,晦暗不明的燈光底下,看不清情緒。
“小四金,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么嗎?”他終于開口,聲音比況金鑫還輕,近乎溫柔。
況金鑫怔住。
池映雪慢悠悠吐出兩個字:“虛偽。”
況金鑫心里疼了一下,沒來由的。
池映雪自顧自繼續(xù):“就算面對再討厭的人,你都能說出一堆漂亮話。好像所有人都在泥潭里掙扎,就你站在岸上悲天憫人。”
“其實你心里可能已經(jīng)罵過不知道多少遍了,但漂亮話從你嘴里出來,就顯得特別真誠可信。”他說著后退一步,仔細打量況金鑫的臉,末了點點頭,“嗯,就是托這張臉的福,太正直,太有迷惑性�!�
況金鑫眨眨眼,目光有點茫然,又有點瑟縮。
理智告訴他,池映雪正因為被拒絕生氣呢,說的話聽聽就過,別當真。
可感情上,他想,也許這就是池映雪的真心話,他就是這么看自己的。
“篤篤篤篤——”
大咧咧的敲門聲,震得況金鑫一顫。
但他馬上反應(yīng)過來,迅速回身開門。
門外是錢艾,一看開門的是況金鑫,立刻吐槽:“讓你叫個人咋還叫不來了!”
說完,他才慢半拍地看見同樣站在玄關(guān)的池映雪,微微一愣,目光在兩個人之間走了個來回:“你倆什么情況?吃飯都不積極,有什么飯桌聊唄,杵這兒干啥?”
“哦,那個,池總過來了,才走�!睕r金鑫編不出瞎話,只能拿真話搪塞。
“池卓臨?”錢艾的注意力果然就被帶偏了,“怎么不留他一起宵夜?”
還沒等況金鑫回答,他已經(jīng)自己琢磨出答案了:“明白,老總嘛,肯定忙�!�
“行了,你趕緊換衣服,我們樓下大堂等你�!卞X艾和池映雪說完,順手就把況金鑫拉出來,況金鑫是換好衣服才來找池映雪的,在錢艾腦子里,當然要和同樣準備完畢的自己一起下樓。
池映雪看著錢艾搭在況金鑫肩膀上的手,下意識皺眉。
錢艾毫無所覺,“砰”地一聲,體貼地從外面幫隊友關(guān)上門。
這一頓宵夜,池映雪吃得沒滋沒味,偶爾瞥一眼況金鑫,對方就是埋頭苦吃。一直到宵夜結(jié)束,回了酒店,池映雪還是沒捕捉到對方一個眼神。
卷四
第159章
天津
1123,
貴州。
踏入紫色旋渦的時候,五個小伙伴的耳畔,
不約而同回蕩起樊先生提供的有償情報。
【1123,
鸮會送你們進入一個民國時期的案發(fā)現(xiàn)場,
多半是兇殺,偶爾也有奇人異事、怪談等雜類,
但萬變不離其宗——撥開迷霧,找出真相�!�
推理解謎,
這四個字聽在小伙伴們耳朵里,簡直等同于“獎勵關(guān)卡”。有吳笙在,走解謎線,他們就是想悲觀,
心里也止不住花兒朵朵開,
再離近看,每一片花瓣都是一張卷子,上面全是“對勾”,
100分。
就這么洋溢著勝券在握的微笑,小伙伴們視野重新清明。
純白密室,未來科技感,
太空艙。
五個小伙伴:“……”
完全一樣的場景,讓五人在剎那間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仿佛回了923的腦內(nèi)地獄,下一秒暗格就要彈出。
“咔——”
很好,果然彈出來了。
池映雪的臉色比暗格還沉,
顯然這設(shè)施并沒有承載什么美好記憶。
另外四個伙伴的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這是民國?這是破案?這是解謎?樊夜白要是不拿出個“七天無理由極速退款假一賠十”的豪華套,他們絕對要去無盡海逢人就刷差評!
【鸮:歡迎來到亂世民國!】
剛把賣家腹誹完,耳內(nèi)提示就替樊先生洗刷了冤屈。
五人一怔,立刻仔細聽。
【鸮:規(guī)則很簡單,1號暗格者,接任務(wù)、完成任務(wù)、交卷;2-5號暗格者,確保自己存活到1號暗格者交卷。過程中,如彼此相遇,2-5號暗格者,可輔助1號暗格者交卷。切記,一,每人只可以使用一次文具,再用無效;二,五人中任何一人死亡,即視為交卷失敗�!�
【鸮:你們有三分鐘是時間挑選暗格,倒計時開始�!�
五伙伴面面相覷,顯然,這關(guān)已經(jīng)在形式上進行了更新,而且很可能就是最近的事,所以樊先生那邊才沒有及時跟進。但核心,仍然是民國解謎。
按照關(guān)卡規(guī)則,1號暗格是這關(guān)的絕對主力。
八道目光落吳笙身上,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吳軍師不推脫,但還有事情叮囑:“規(guī)則里說‘如果相遇’,說明我們五個會分開;‘確保自己存活’,說明2-5號會遇見危險;所以除非條件允許,否則你們不要硬來找我,確保自身安全是第一位�!�
徐望替三個伙伴點頭:“明白。”
明白是明白,但民國亂世,風云詭譎,他們怎么可能讓自家軍師獨闖呢!
……
民國天津,五大道,白公館。
“白先生,這些錢不敢說是酬勞,您就拿著喝喝茶,一旦找到我兄弟,薛某人還有重謝!”
說這話的是一個面相忠厚的青年,身量魁梧,一襲文質(zhì)彬彬的中式長衫,愣是讓他穿出了勇武之氣。他朝著坐在沙發(fā)里的白先生,抱拳作揖,語氣誠懇,字字鏗鏘。
公館主人白先生,是一個摩登英俊的青年,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鼻梁上架著金絲邊眼鏡,一身西式裝扮,和來訪的這位薛姓委托人,在畫風上格格不入,仿佛新舊兩個世界。
“薛先生放心,這事兒,我接了�!�
白先生聽了十幾分鐘的“案情陳述”,其間一直若有所思地安靜著,弄得薛青山很緊張,這會兒終于開口,沒半點廢話,就是干凈利落的“我接了”,之于薛青山,像是一陣甘霖。
“那就有勞先生了!”薛青山千恩萬謝,就好像不是他給對方錢,而是對方給他錢。
白先生笑笑,雖然還沒開始工作,但不妨礙他坦然接受甲方預支的感恩。
送走薛青山,白先生回到書房,看著滿目各類書籍和桌案上堆著的好幾本“調(diào)查手札”,莫名羨慕起民國的“乙方們”。這種亂世,只要你有真本事,就能硬氣,要是這本事通了天,那別人出再多的錢,也不敢說“雇”你,得說“請”。
白先生,家境殷實的“青年偵探”,在最繁華的五大道置了這座白公館,專接各類疑難雜案。不為賺錢,就是個愛好。不成想做出了名聲,剛剛來這位薛少爺,就是慕名而來,拿著足以讓任何偵探涉險追兇的錢,卻只是想尋一個人——他的結(jié)拜兄弟,杜錦年,失蹤了。
不過此刻,白先生,并不是真的白先生。
他的身體里,是吳軍師的靈魂。
吳笙千算萬算,沒算到這一次竟然是魂穿模式。都怪那暗格倉和923的太像,以至于他想當然認為,還和上次一樣,雖然是意識在闖關(guān),但是依然是自己模樣。
這下倒好,他成了別人,那四個伙伴肯定也模樣、身份各異。就是在大街上走個迎頭碰,估計也是相逢不相識。
吳笙一邊想著,一邊再次抬起手臂。
他進入1號暗格,也是這次闖關(guān)唯一的任務(wù)執(zhí)行者。
而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說在薛青山到來時,他的任務(wù)就頒布了——
<小抄紙>:接受薛青山的委托,找到杜錦年。
……
民國天津,海河旁,掛甲寺。
徐望還沒睜開眼睛,先聞到了香火氣,幽靜,肅穆,讓人不自覺心內(nèi)安定。
這是他這個夜晚,唯一平靜的瞬間。
然后,他睜開眼睛,看見了這個世界,看見了滿院子的和尚,看見了自己穿著的僧服,又在蓮花池的倒影里,看見了自己那張雖然唇紅齒白、眉目靈動,但全然陌生的少年臉。
心潮就此澎湃,驚濤拍岸的,啪啪啪啪啪,每一下都啪得他頭暈?zāi)垦�,無比懵逼。
直到一個年紀稍大點的和尚過來訓斥他:“還愣著做什么,快走�!�
徐望傻愣愣地問:“走哪兒?”
說話間,院內(nèi)逐漸冷清下來——剛還在院內(nèi)的和尚們,已經(jīng)陸續(xù)出了門,在這剛?cè)胍沟慕稚�,像一支修行的隊伍�?br />
“程家啊�!焙蜕幸贿呎f著,一邊把他往門外推,“程家的老太爺往生了,明天接三,要做法事的�!�
徐望茫然:“接三?”
“往生三日,逝者登望鄉(xiāng)臺望鄉(xiāng),此時誦經(jīng)超度,讓他知道,家里人已等他三日,然逝者不可復生,這一場法事,也算得上他和家人最后一面了。到時候師父放焰口,你跟著師兄們誦經(jīng)就行。”
徐望:“……”
放焰口又是啥�。∷闹R體系在這一塊是空白區(qū)��!
“快去啊——”眼看院里要沒人了,和尚猛推他后背一把。
徐望踉蹌著到門口,一咬牙,小跑跟上前方的僧侶隊伍。
往好的方面想,在這民國亂世里做個和尚,至少沒有性命之虞了,寺院有一縷香火,他就有一口飯,就算不能和小伙伴們匯合,堅持到吳笙交卷,總可以的。
天色完全暗下來,月上梢頭,空氣漸漸涼了。
徐望抬頭看月亮,看著看著,那月亮就成了吳笙的臉。
他在心里說,你可要快點交卷,這沒頭發(fā)的夜晚,太冷了。
……
民國天津,程家。
夜已深,靈棚仍燃著白燭。白日里孝子賢孫們都哭完了,這會兒只有幾個下人守著,全是青壯年,穿得整潔但樸素,皮膚多是曬得黝黑,一看就是苦出身。
錢艾就在其中。
一睜開眼睛,面前就是靈棚,然后小風一吹,燭火一搖,照著那些紙扎的童男童女,馬匹牛羊,簡直比喝風油精還刺激。
要了老命的是,他還覺得自己和那倆童男童女對上眼了,莫名覺得倆紙人在看他,并且這感覺一來,還抹不去了,他怎么左右擺頭,原地轉(zhuǎn)圈,都覺得那兩雙眼睛跟著他動。
旁邊一個方臉下人都困乏了,見他渾身難受似的不老實,疑惑咕噥:“干嘛呢?鬼上身啊�!�
還沒等錢艾說話,另外一個圓臉下人不樂意了,滿眼求生欲:“大哥,這種玩笑話不好在這時候說吧……”
錢艾簡直想給圓臉點個贊。
在靈堂說鬼上身,你是不是嫌命太長!
方臉一愣,再看這靈堂、白燭、紙人,不言語了。
但已經(jīng)晚了,他也開始覺得紙扎人在看他,于是走上了錢艾的老路——左右擺頭,原地轉(zhuǎn)圈。
……
程家后花園,院墻外。
“師父?你就沒想過改行嗎?”一個十五六的少年,將連著繩索的八爪鉤遞給旁邊的中年人。
“改什么行?”中年人將八爪鉤往墻上一扔,一拽,繩索穩(wěn)穩(wěn)繃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