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徐望下意識將紙包握到手心，攥得緊緊，嘴唇動了又動，
卻還是沒答上管事的話�；蛟S是先前的糾結(jié)耗費了他全部的心力，平時那些張嘴就來的瞎話，這會兒一起曠工了。
六目相對，氣氛陡然緊張，二人手臂卻忽然又響起一聲極短促的“叮！”
徐望和吳笙同時詫異。
不僅詫異這時候怎么會有提示，更詫異，這樣的“�！彼麄儚膩頉]聽過！
入鸮至今，他們一共聽過三種“叮”，第一種就是最常見的提示音“叮——”，第二種是交卷提示音“叮鈴鈴——”，第三種是打破交卷速度的提示音“叮鈴鈴鈴鈴~~~”。
而這一聲短到不注意都可能忽略的“�！�，卻是第一次出現(xiàn)！
情勢緊急，二人再顧不得暴露不暴露身份，一齊抬臂——
<小抄紙>：1分鐘，倒計時開始。
二人飛快對視，兩臉懵逼。
倒計時的提示他們見過，但總要告訴他們倒計時用來干什么��！
比如紅眼航班4小時拆炸彈，末日都市15分鐘別樹穿越戰(zhàn)，或者5人隊之后每次入鸮都有的5分鐘內(nèi)免責(zé)退隊或者踢人等等。
這種不明不白的倒計時，鬼知道該為什么爭分奪秒？！
吳笙的目光移到徐望緊握紙包的手上，聲音低，語速快：“鬼泉�！�
徐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留給他們向鬼泉下藥的時間，只剩一分鐘？！
剛才糾結(jié)了有十分鐘，他們都沒作出決定好嗎�。�！
“你們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干什么？”管事的向前一步，危險地瞇起眼睛，“再不離開鬼泉，我可要對你們不客氣了�！�
倒計時還剩50秒。
徐望手心的汗，濡濕了紙包。
“吳笙�！毙焱鋈坏吐晢尽�
“我在。”吳笙說。
“就算我把紙包丟進去，哪怕毀天滅地了，明天，東院還是東院，對嗎？”徐望輕聲問。
“嗯，否則其他隊伍還怎么闖關(guān)�！眳求峡粗哿硪欢说墓苁碌�，靜靜回答。
“那為什么我還是下不了手呢……”徐望眼底發(fā)熱，嗓子眼發(fā)苦。
吳笙無奈笑一下：“我沒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因為我也一樣�！�
倒計時還剩35秒。
徐望：“你說管事的為什么還不過來？”
吳笙：“他也在等著倒計時吧�！�
徐望：“倒計時結(jié)束會怎么樣？”
吳笙：“他恐怕會過來送我們上路。”
倒計時還剩20秒。
徐望：“老錢和小況會怪我倆嗎？”
吳笙：“小況應(yīng)該不會。”
徐望：“老錢呢？”
吳笙：“那要看他為拿徽章吃了多少苦了�！�
倒計時還剩10秒。
徐望：“到時候我說是你心慈手軟功虧一簣怎么樣？”
吳笙：“我沒意見，就看他倆信不信了�！�
徐望：“……”
吳笙：“你說的，我有理性，沒人性�！�
徐望：“……那是你自己說的�。�！”
倒計時結(jié)束。
管事的腳下卻沒動，只是微微偏頭，朝右上方的空中，畢恭畢敬道：“老大，你贏了。”
徐望和吳笙一愣，隨著一起抬頭。
鬼泉正上方，幽幽現(xiàn)出一抹黑色身影。
黑袍，赤目，仍是兩頰凹陷泛著苦黃的那張臉，冰冷的神情卻威嚴十足，再感覺不到半點面黃肌瘦的可憐，瘦削中透著危險和壓迫感。
小餓，變大鱷了。
這變故的沖擊力太強，徐望接受不了，明明事實擺在眼前了，他還是怔怔問一句：“小餓？”
餓死鬼飄然而落，沒去找自家管事的，而是落在了吳笙和徐望面前。
一步之遙，正面相對。
餓死鬼淺淺一笑：“你們騙了我，我也騙了你們，扯平�！�
怒從心中起，徐望一把推開他：“滾蛋！我們只隱瞞了任務(wù)，你從頭到尾都拿我倆當(dāng)傻子耍！”
餓死鬼向后踉蹌一步，臉上的笑意淡了，眼中卻依然沒敵意。
“我也只騙了你們我的身份�！彼瓜卵劬Γ榫w藏在陰影里。
“哈，就這一個？那‘給很多人引過路，從來沒人愿意帶你進地府’呢？鬼說的？哦，我忘了，你就是鬼！我們倆算什么無間道啊，你才是至尊臥底！”徐望從來沒對NPC這么真情實感過，剛才有多糾結(jié)，現(xiàn)在就有多憤怒。
餓死鬼輕輕抬眼，相比徐望的激動，他的神情可以說是冷淡了，唯有仔細聽，才能聽見他聲音里藏得極深的誠懇：“我沒騙你�！�
“沒騙我？你自己就是東院老大，你還用別人帶你進地府？天界都隨你橫著走好嗎？！”
“我能橫著走，和別人愿意帶我進，是兩碼事。”
“所以那些不搭理你的，倒是幸運地不用被你騙了？”
“是不用。因為我都不會讓他們進人間�！�
“……”
徐望在氣頭上，大腦本就短路，還遇上一個伶牙俐齒的鬼，那叫一個憋悶。
吳笙攬住他肩膀，安慰性地輕拍兩下，替他問餓死鬼：“死法是真的嗎？”
餓死鬼微微皺眉，沒懂：“嗯？”
吳笙比徐望冷靜得多，雖然心里也別扭，但依然邏輯清晰，條理分明。相比被餓死鬼欺騙，他更在意“給徐望討個明白”。
“你說的，生前是餓死的，死后就一直餓著再沒辦法吃飽，是真的嗎？”
餓死鬼毫不猶豫：“是。”
吳笙挑眉：“西院老大說，東院的老大是挖心鬼�！�
餓死鬼依然平靜：“一直餓，總想挖人心吃�！�
吳笙：“在地府管事的那里，就知道我們不是鬼了，為什么不挖我們的心？”
餓死鬼靜靜看他：“挖惡人，不挖朋友�！�
吳笙沉默良久，目光微閃：“我們的目的是給東院下毒，這一小包下去，整個東院的鬼都灰飛煙滅，你覺得我們拿你當(dāng)朋友？”
餓死鬼看向徐望依然緊握著紙包的手：“但你們還是沒下�！�
“問完沒有！”鬼泉那邊的管事的，不樂意了，“你們在地府管事的那里就已經(jīng)暴露了，如果不是老大，別說鬼泉，連人間你倆都進不去！”
吳笙剛要回應(yīng)，徐望卻先一步，問餓死鬼：“明知道我倆要給整個東院下毒，為什么還要幫我們？”
“我那個時候不知道�！别I死鬼搖頭，“至于為什么要幫？”他很認真地想了下，還是搖頭，“我也說不清。”
徐望看著他，忽然發(fā)現(xiàn)，雖然整個鬼的氣場、氣質(zhì)都變了，甚至神情都徹底冷下來，可餓死鬼的那雙眼睛里，還有一些先前熟悉的東西。
“如果不是在地府，那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們兩個要下毒的？”最憤怒的那一刻已經(jīng)過去了，徐望現(xiàn)在就想死個明白。
餓死鬼說：“你們勸我離開東院的時候�！�
徐望問：“知道了，為什么不拆穿？”
餓死鬼說：“我覺得你們不會動手。”
徐望扯一下嘴角：“所以你就和管事的打賭，看我們會不會對你手軟？”
餓死鬼沉默片刻，說：“是看你們在不在乎我這個朋友。”
徐望定定看他：“你贏了，我們的確下不了手，然后呢？”
餓死鬼說：“我后悔了�！�
徐望：“……”
餓死鬼：“對不起�！�
“老大，你為什么要道歉？”管事的咻地飄過來，落到餓死鬼旁邊，忿忿不平，“如果不是你攔著，剛才我就送他倆歸西了！”
徐望胸膛劇烈起伏，心里翻江倒海，腦子大鬧天宮，已經(jīng)理不出來誰對誰錯，誰又欠誰多一些了，簡直一筆糊涂賬。
手臂忽然被餓死鬼握住。
徐望一震，本能往回抽，不想餓死鬼力道極大，竟然沒成功。
低頭看去，吳笙也是同樣遭遇。
餓死鬼握著他倆一人一條手臂，雙目緊閉，周身黑氣恣意繚繞，口中默念有詞。
徐望慌了：“小餓，吵個架不用下鬼咒吧……”
話音未落，只聽一聲二合一的“�！�
被緊握的兩條胳膊上，貓頭鷹圖案自動點開，進入<小抄紙>。
自動查看新提示，已經(jīng)讓徐望和吳笙瞠目結(jié)舌，更讓二人震驚的是，<小抄紙>里的任務(wù)竟然變了！
原本的任務(wù)是——<小抄紙>：[任務(wù)]混入東院，尋找鬼泉，倒入滅魂散！
現(xiàn)在的任務(wù)是——<小抄紙>：[任務(wù)]混入東院，尋找挖心鬼。
徐望已經(jīng)傻了。
連吳笙腦子都有點懵。
剛才的一分鐘倒計時，沒頭沒腦毫無具體提示；這會兒任務(wù)又莫名其妙變了；一晚上遇兩次“不可思議”，這頻率有點高吧？！
而且……尋找挖心鬼？那不就是小餓嗎？他倆已經(jīng)找到了�。�
“�！�
【鸮：恭喜過關(guān)，523順利交卷！親，明天見喲~~】
成、成功了？！
徐望錯愕地看著餓死鬼，快把眼睛瞪出來了，一時間心里涌出無數(shù)個問題，哪個都想問，哪個都想追根究底。
然而時間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天旋地轉(zhuǎn)到來之前，徐望只由著直覺，說了那句最想說的：“我叫徐望，他叫吳笙，我們記住你了，你也別把我們忘了——”
第117章
齊聚
失重感來襲，
徐望和吳笙只看見了小餓張嘴，卻再聽不見他的聲音。
世界重新安穩(wěn)，
視野回歸清明，
徐望和吳笙回到了圍擋工地的藍色金屬板前，
只不過位置從工地西面的人行道，變成了工地東面的臨時停車場。
凌晨三點，
正是夜最冷的時候，不用起風(fēng)，
單是空氣就能讓人在一呼一吸間，體會到北方的寒。
徐望和吳笙卻毫無所覺。
他們怔怔看著對方，身體是回到現(xiàn)實了，可思緒，
還停在“鸮”里面。
最終，
徐望先開了口，靜謐月色下，他聲音中的茫然和不解，
格外清晰：“你說，改任務(wù)這件事，是任務(wù)線本來就這么設(shè)定的，
小餓只是配合走流程，還是……”
不知該怎么形容另一種詭異的可能，
徐望說著說著，卡住了。
“還是小餓的自主發(fā)揮？”吳笙幫他補完。
“對對，”徐望長舒口氣，
稍稍冷靜了些，“我就是想說這個�！�
吳笙無奈地搖搖頭：“說不好�！�
徐望想改名叫絕望了。連吳笙都說不好，那這事就沒弄出結(jié)論的可能了。
“其實不止改任務(wù)，”吳笙又道，“前面的打賭，一分鐘倒計時，還有更前面的，他直接帶我們瞬移到鬼泉，都有可能不是鸮原本的設(shè)定。”
徐望錯愕：“不至于這么霸道吧……”
“除非再走一次這個任務(wù)線，否則再沒機會研究明白了�！毖鐾强�，吳軍師幽幽嘆息，滿眼未盡的遺憾。
“再走一次？”徐望一點也不想，“這么虐心的線，我絕對不要走二遍！”
吳笙疑惑看他：“你不是還讓小餓別忘了你？”
“我們可以再見面，見面又不是非要做任務(wù)，”徐望仰望蒼穹，描繪重逢的美好圖景，“談?wù)勌欤孪缕�，玩�(zhèn)�抓鬼什么的，又快樂又愜意，多好。”
吳笙：“……”
徐望口袋里忽然傳來手機鈴聲，深夜的街道上，聽著格外響亮。
“你倆在哪兒呢？”電話是老錢打來的，一接通，就是錢同學(xué)中氣十足的聲音。
徐望這叫一個過意不去，光顧著聊小餓，差點兒把倆功勛隊友忘了。
連忙描述了一下大概位置，掛電話之后約五分鐘，錢艾和況金鑫才從街角轉(zhuǎn)過來。在老宅東院里，從地府走到天界，七拐八拐不覺得多遠，一回到現(xiàn)實，距離就體現(xiàn)出來了。
四伙伴先打車回了賓館，然后才交換了各自的征戰(zhàn)信息。
錢艾和況金鑫這邊簡單，無非就是被夢鬼折磨的血淚史，當(dāng)然，錢同學(xué)大義凜然教育了對方這種光輝戰(zhàn)績，也必須重點陳述。
待到兩個小伙伴說完，徐望才把自己和吳笙這邊的交卷過程講了。
錢艾和況金鑫沒想到過程這么糾結(jié)，更沒想到，還留了一堆未解之謎和“可怕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