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徐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就剛剛靜默對視那幾秒,吳笙好像在等著他說話,或者給一些什么反應。
但……
他唯一能想到的反應,就是吐槽你好端端的,看什么情詩。
自家軍師確定想要這個?
“呼啦——”
墨綠色的絲綢床單,忽然起了一層半透明火焰,頃刻,便將附生花困在其中。
那火焰目的明確,不傷床單,不灼幔帳,只燒淡藍色的花朵。
變故發(fā)生太快,五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附生花已被燒焦。
火焰一霎消失,像爪牙急著回去給惡魔復命。
可就在它離開的同時,附生花殘骸,變成一小截焦黑的樹枝,而完好無損的附生花,重又出現(xiàn)在樹枝旁邊。
同不久前畫中的那一幕,一模一樣。
遲鈍如錢艾,都看明白了:“附生花就是替身,1829那個麻花辮,就是柯妮娜�!�
況金鑫附和:“附生花用自己欺騙惡靈,沒辦法脫身,只能用寫信表白�!�
“它應該沒想到柯妮娜會按照地址找過來�!眳求侠潇o分析,“因為一旦柯妮娜進了古堡酒店,就有被惡靈發(fā)現(xiàn)的危險�!�
徐望認同錢艾、況金鑫、吳笙勾勒出的愛情線,從畫內(nèi)的經(jīng)歷和種種線索,不可能再推導出第二個劇本。但他就是覺得哪里,還缺點什么……
池映雪安靜聽著,心里沒什么波瀾,相比NPC的情深似海,他更關(guān)心:“交卷任務是?”
一條任務線,總要有個終點。
“回1829�!毙焱艞壸穼つ切┨摕o縹緲的感覺,小心翼翼捧起附生花,看向所有小伙伴,“我們答應要幫她找到寫情書的人,現(xiàn)在有答案了。”
走廊里空無一人,也不知道同行們都在哪里奮斗呢,總之五個小伙伴的歸途很順利,臨到地方之前,還拐了個岔路,去1825房間瞄了一眼。
1825年,附生花唯一親口對柯妮娜吟過的情詩的創(chuàng)作時間——這一關(guān)的最初,他們就是跟著《我曾經(jīng)愛過你》的1829年,找到了麻花辮姑娘,由此才真正開啟愛情線。
不過同樣的套路,鸮并沒有來兩次,1825里什么都沒有。
只是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窗外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隆——”,震得窗戶都跟著顫了一下。
五人嚇一跳,立刻奔赴窗口查看。
結(jié)果就看見古堡酒店的前庭草坪,被炸開了一個巨大的深坑,草皮翻飛,露出深色泥土,而大坑不遠處,三個闖關(guān)者正熱火朝天布置新的炸藥,他們的側(cè)臉在太陽底下,有一閃一閃的反光,那是勤勞的汗水。
另外一邊,一個人開著挖掘機,一個人在外面指揮,嫻熟配合下,草坪東北角也已被挖毀,儼然有和那邊大坑連成一片的趨勢。
況金鑫:“這五個人是一隊?”
吳笙:“從行動目的上看,一隊無誤。”
錢艾:“齊心協(xié)力破壞草坪,是個什么任務線?”
池映雪:“……”
徐望也想不出來,只是很慶幸,自己隊沒選這么坑爹的體力活。
再不管那些有的沒的,帶著附生花的五人,迅速回到1829。
開門的是柯妮娜,可當他們隨著姑娘進屋,想立刻告訴她真相時,發(fā)現(xiàn)還一位老人家,坐在椅子里,慈眉善目,面容熟悉。
“您這是……主動上門給我們存檔來了?”除此之外,徐望想不出第二個理由。
禮貌性起身的作家老者,驚訝卻不比他們少:“你們認識南希?”
南希,麻花辮姑娘這一世的名字。
“你們認識?”麻花辮看看五個小伙伴,再看看作家老者,也愣了。
三方對視,空氣突然安靜。
徐望他們壓根沒和老者說過愛情線的事,只是就著老者的作家身份,問了找靈感的事,由此引出傳說和存檔,僅憑這些,老者沒理由出現(xiàn)在這里。
見兩邊都不說話,麻花辮便擔起了溝通橋梁,先和徐望他們解釋:“住進這里的第一天,我就在宴會廳遇見道肯先生了,我是他的忠實書迷!”
又和老者說:“道肯先生,他們就是我和您說過的,好心幫我尋找寄信者的人。”
老者恍然,立刻重回和藹笑容:“原來幫南希的就是你們,進展如何,有線索了嗎?”
五個小伙伴:“……”
何止線索,答案都有了。
但馬上要到終點,突然多個圍觀群眾,怎么看,都有陰謀吧�。�!
沉靜半晌,徐隊長最后一次和老者確認——
“能存檔嗎?”
“不能�!�
“謝謝�!�
五伙伴迅速聚到屋角。
錢艾當機立斷:“直接告訴真相吧。”
況金鑫同意:“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吳笙聳肩:“我以前就說過,你盡管往前沖�!�
池映雪微笑:“安心,大不了清場。”
徐望:“……”
如果沒有最后這一句,他真的馬上就要安心了!�。�
拒絕細思“清場”含義,徐望帶著附生花,來到麻花辮面前。
深吸口氣,他沒做任何鋪墊,簡單明了,給了真相:“信,是它寫的�!�
麻花辮姑娘愣住,旁邊的老者也困惑起來。
徐望正想道出來龍去脈,姑娘和老者背后的墻壁,忽然映出一片暗紅色的陰影。
徐望心里一沉,他料到最終要和惡靈決一死戰(zhàn),卻沒料到,短短幾個字的真相,竟然是開啟惡靈復仇的咒語!
手中的附生花像有了感應,發(fā)出濃烈的刺目的藍色光芒。
“我終于……找到你了……”
陰影化作惡靈,呼嘯而出,兇狠撲向麻花辮的后背!
附生花卻化作人形,以更快的速度,從背后抱住麻花辮姑娘!
惡靈撲在了附生花的身上,可那纖細單薄的后背忽然生出一層淡金色的光!
惡靈被重重彈開,發(fā)出痛苦的、凄厲的慘叫。
已做好被地獄之火灼燒的附生花,有片刻的茫然。
但圍觀的五個小伙伴卻看得清楚,那金光來自老者的拐杖!
而現(xiàn)在,老者手中的拐杖,已變成了十字架,他向惡靈舉著它,整個人有了奇異的變化,就像兩個身影疊在了一起,既像原本的作家,又像另外一個人。
徐望和吳笙互相看一眼。
錯不了。
就是他們在村莊打探消息時,說過艾米曾向他懺悔的那個牧師。
“艾米,放手吧,”還是老者的聲音,卻多了一份牧師的沉靜,平和,“柯妮娜不是巫女,但你在生出害人之心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成了惡靈�!�
“她用巫術(shù)操控那些花瓣……我是想救整個村子……”
老者搖搖頭,不再多言,只又說了一遍:“放手吧�!�
惡靈“赫赫”地笑起來,邪惡的詭異,讓人頭皮發(fā)麻。
下個瞬間,整個房間的墻壁熊熊燃燒起來!
只幾秒,五個小伙伴就要扛不��!
老者幾不可聞嘆息,舉著的十字架忽然迸射出極耀眼的金光。
火焰一下子熄滅。
惡靈痛苦扭曲起來,卻連掙扎的機會都沒幾秒,便在光芒里,徹底,化為灰燼。
十字架重新變回拐杖,老者卻真正成了牧師模樣,他收回胳膊,拐杖輕輕點地,轉(zhuǎn)過身來,看看仍護著麻花辮姑娘的附生花,再看看五個小伙伴,慚愧一笑:“抱歉,當年我就該這樣做的�!�
吳笙、錢艾、況金鑫、池映雪:“……”
徐望:“咳,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敢情BOSS在這兒呢。
麻花辮姑娘,終于看見了護在自己身上的人。
疑惑的她,剛要開口,附生花卻用手掌,輕輕覆上她額頭。
麻花辮姑娘安然睡去。
附生花將她抱到床上,輕輕蓋好被子。
徐望看得莫名其妙,這歷盡千辛萬苦,終于到了可以表白的關(guān)鍵時刻,忽然按個暫停是什么路數(shù)?
“我只說了信是你寫的,其他還什么都沒說呢�!弊鳛榘雮愛情參與者,他趕忙提醒。
附生花輕輕搖頭:“再醒來的時候,她會把你說的話一起忘掉�!�
徐望愣了下,才領悟?qū)Ψ降囊馑�,不可置信道:“你消了她的記憶?!�?br />
附生花低頭看向熟睡中的姑娘,目光溫柔:“惡靈已散,她該回歸自己的生活,不必記得信,也不必記得我。”
徐望:“……你甘心嗎?”
附生花眼底起了一絲迷惘,但很快,便成了通透的坦然:“她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她愛上的不是我,只是那一封封情書編織成的幻影……就像我一樣�!�
徐望:“……”
這是什么領悟?他愛上的也不是柯妮娜,而是心中的幻影?
愛情線的結(jié)局,就是告訴他們沒有愛情,童話故事里都是騙人的?
那真愛是什么�。。�!
附生花靜靜看著他,良久。
徐望差點以為對方聽見他內(nèi)心咆哮了。
可最終,對方只留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我從來,沒有真正被地獄之火,灼燒過�!�
沒等徐望繼續(xù)問,附生花已回歸本體,重又落進徐望掌心。
五人,一花,兩個NPC。
世界,清靜了。
沒有讓人欣喜的“�!�
只有外面草坪上,挖掘機持之以恒的“吭吭吭”。
徐望帶著最后一絲希望,看向牧師:“能交卷嗎?”
牧師:“不能。”
徐望:“謝謝�!�
五個小伙伴面面相覷,徹底失去了奮斗方向。
況金鑫:“還沒到愛情線的結(jié)局?”
錢艾:“這就有些尷尬了……”
池映雪:“需要我審問一下這個牧師嗎?”
吳笙:“……”
徐望:“小池,你離老人家的拐杖遠點,我怕他抽你�!�
尋了個遠離窗口噪音的角落,徐望坐到地毯上,靜靜思索。
錢艾能看出他在理這兩天的頭緒,便問吳笙:“你不過去幫著一起想?”
后者看了看他,忽然問:“附生花為什么放棄?”
錢艾撓頭:“不是說了么,姑娘愛的不是它,只是幻影�!�
吳笙:“怎么判斷出來的?”
錢艾:“……”
吳笙:“附生花是真愛她嗎?”
錢艾:“應該吧,不然能一世又一世當替身,被火燒嗎?”
吳笙:“那又為什么要說,從來沒有真正被地獄之火灼燒過?”
錢艾:“……”
吳笙:“……”
錢艾明白了吳軍師的心情:“愛情線這么迷的東西,還是交給隊長自己琢磨吧�!�
吳笙:“嗯�!�
錢艾:“你當初為什么要選這條線?”
吳笙:“年輕幼稚不懂事。”
錢艾:“……我代表月亮原諒你了�!�
幾分鐘之后,牧師變回作家老者,雖對現(xiàn)狀茫然,但仍果斷告辭,同上次一樣,簡單粗暴得像急著回去領工資。
角落里,徐隊長翻出了一封信。
不是麻花辮姑娘后來給他們的那幾封,是愛情線最開始時,給他們引路的那封信,信上就一首詩——《我曾經(jīng)愛過你》。
情詩不長,卻從頭到尾彌漫著悲傷。
尤其最后兩句“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個人也會像我一樣地愛你”,讀著都心酸。
一度,徐望以為這就是愛情線的基調(diào),他們即將經(jīng)歷一個愛而不得、只能絕望放棄的虐心故事。
可現(xiàn)在再回頭看,附生花的確放棄了,卻并沒有心碎,反而,比愛時更豁達,更通透。
即便是愛時,它給麻花辮姑娘寫的那幾封信,也是洋溢著熱烈的情感,從沒有半分氣餒和灰心!
徐望霍地抬頭,幾步之外,況金鑫和池映雪靜靜坐著,不知道圍觀他多久了。
“有發(fā)現(xiàn)?”況金鑫從自家隊長的眼神里,讀出了“頓悟”,立刻期待地問。
徐望篤定道:“還有一個人。”
況金鑫錯愕。
池映雪托著腮,本是可聽可不聽,長久的安逸讓他幾乎犯困,徐望這結(jié)論一出,他愣是精神了。
“還有一個?”他輕揚的尾音里,帶著微妙期待,“比惡靈更難對付?”
徐望:“……還有一個愛而不得的傷心人!”
池映雪頓了頓,才給了徐望一個微笑:“哦,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