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想三人剛走近,姜二三忽然站起來,看也不看他們,一邊往前走一邊說:“借過,去衛(wèi)生間。”
錢艾本能讓開路,吳笙卻一把抓住姜二三的胳膊,厲聲問:“你剛剛把什么東西放口袋里了?”
姜二三緩緩抬頭。
這個在徐望記憶中無害的中年男子,眼里卻透出陰鷙的光。
吳笙不再廢話,則直接用另外一只手上去搜他口袋,姜二三卻忽然一拳揮過來!
他本能閃躲,姜二三趁機甩開他的手,一路朝機尾狂奔!
吳笙奮力去追,慢半拍反應(yīng)過來的徐望和錢艾也緊隨而上!
紫圈內(nèi)四人剛從獅子精魂中緩過半口氣,這會兒就見一個男人跟先前的雄獅似的,也朝著他們奪命狂奔!
四人心塞:“還有完沒完啊——”
咆哮歸咆哮,在姜二三沖過來的一剎那,四根小草又朝四面八方栽歪下去。
姜二三卻并沒有像獅子那樣從他們中間沖過,而是一個急剎車,進了他們旁邊的洗手間,回后就狠狠關(guān)上了門!
然而預(yù)期中的關(guān)門聲并沒有出現(xiàn),取而代之的是門撞在手臂上的悶響——吳笙追上來了。
姜二三氣急敗壞,用力拿廁所門擠著吳笙,吳笙半個肩膀都在門內(nèi),毫不退讓!
徐望和錢艾隨后趕到,用力一撞!
姜二三再頂不住,被撞飛。不過洗手間內(nèi)空間狹小,他也只是踉蹌著后退一步,后背就重重磕在了墻壁上。
吳笙第一個擠進來,直接伸手進他的口袋,很快摸出三小包白色粉末和一塊錫紙。
姜三二見已敗露,再不掙扎,頹喪地垂下了頭。
這回輪到吳笙、徐望和錢艾傻眼了。
從小在學(xué)校的帶領(lǐng)下參觀過禁毒教育展,沒參觀過的看點法制節(jié)目也知道這是什么了。攜帶這種東西,上不上飛機都是犯法的,超過一定數(shù)量甚至可以判死刑,難怪姜二三要往廁所里跑——直接在幾萬英尺的高空沖走,神不知鬼不覺。
但這和他們要找的炸彈密碼完全是兩碼事。
“喂,”徐望不甘心地踢了他腳一下,還是問了一遍,“剛上飛機的時候,你在機翼那邊轉(zhuǎn)悠什么呢?”
姜二三無精打采地抬起頭,整個人已經(jīng)沒了神,但話還是答了:“登機晚,行李架滿了,一路找放行李的位置找到了那邊。”
三人面面相覷,失望之極。
這種查一下行李就能驗證的事情,姜二三實在沒理由撒謊。
嘆口氣,他們從外面關(guān)上衛(wèi)生間的門,再不管姜二三那貨。
轉(zhuǎn)過身來,正對上三雙幸災(zāi)樂禍的眼,也就大長腿還算個人,依舊面色如常。
錢艾對著樂得最開心的“帥”磨牙:“信不信我給你脖子上也套個‘井’�!�
帥哥“嘁”了一聲,不看他了。
徐望忽然想到另外一個問題,便問大長腿:“如果同在一個關(guān)卡里的隊伍都交卷失敗,會怎樣?”
大長腿聳聳肩:“那就大家一起退回原點唄�!�
果然。
徐望還寄希望于“平局不退”呢,看來“鸮”并沒有這種好心。
“現(xiàn)在怎么辦?”錢艾問,“去找下一個?”
當著高帥瘦白,他還是隱去了酆六一和安七九,不過如果等下他倆和姜三二一樣到處亂跑,那這個秘密也捂不了多久了。
“先去看姜三二說的行李吧,”吳笙想了想,道,“都查到這里了,看一下行李是不是真像他說的那樣在機翼附近,如果在,我們也就徹底安心去找下一個了�!�
徐望同意。
除了與人溝通交流上有點神奇的障礙外,吳笙的邏輯性和縝密性,實話實說,都可以打高分。
三人拎著姜三二來到機翼附近,打開行李架,讓他自己找。
姜三二就像被押解回犯罪現(xiàn)場進行指認的嫌疑人,特配合地三兩下就找到了自己的包。
包的位置證明他沒撒謊,但安全起見,徐望還是當場翻包。不料剛拽出一件衣服,就帶出了一本小冊子,“吧嗒”一聲,清脆落到地上。
吳笙將之撿起,遞到徐望和錢艾面前。
那是一本自印的簡易冊子,很薄,封面上印著“靈真會”三個字,還有一個符咒似的圖案。
錢艾盯著那圖案看了一會兒,總覺得不太舒服。
吳笙翻開冊子,第一頁就是一個仙人打坐圖,鶴發(fā)長須的仙人坐在蓮花座里,閉目修煉,下面一行小字——靈真居士,法力無邊。
沒等徐望他們發(fā)問,姜三二倒先問起來了:“這是什么玩意兒?”
第22章
反撲
距離爆炸,
還有02:10:04。
口袋里翻出的能判刑的東西認,行李里翻出的不起眼的小冊子倒不認了?
三人湊在一起,
將小冊子草草翻了一遍,
越翻,
疑問越少,心卻越沉。
那是一本宣傳冊,
或者說,傳教冊。冊子里將靈真居士塑造成了無所不能的神,
信仰靈真居士,可渡一切災(zāi)厄,身體不再病痛,靈魂獲得永生。更令人生寒的是,
冊子中還講了一個“信徒獲永生”的故事:
清朝末年,
一身患重病的村民在夢中獲靈真居士點撥,醒來后發(fā)現(xiàn)脖間多一紅絲系的琉璃葫蘆,一寸大小,
通體透徹。自那以后,村民皈依靈真居士,為居士獻祭豬牛羊等,
每次宰殺完牲畜,葫蘆里就會生出一點血。
然而等到只差一滴就可將葫蘆填滿時,
無論村民殺多少牲畜,葫蘆內(nèi)的血卻再不增加。于是在靈真居士誕辰(農(nóng)歷九月十四)這日,村民大擺流水席宴請全村人,
卻在菜中下毒,最后全村百余人口無一幸存,葫蘆內(nèi)的最后一滴血,由此而滿。
村民因“獻祭有功”,被靈真居士召喚,不僅一身病痛解除,還獲得了不老不死的永恒生命,而在這場“獻祭”中受害的人,則被描述成了“被選中的幸運者”,靈魂得以升天,永隨靈真居士左右。
“這是什么鬼東西��!”錢艾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再回憶一下封面圖案,頓時覺得更詭異了,“神經(jīng)病吧,這么假的東西誰信?”
“你沒病沒災(zāi)的當然不信,但那些處于痛苦中、急需尋找心理安慰和精神寄托的,就會信�!毙焱闪诉@么多年銷售,接觸最多的就是人,看得最多的就是人心。
“農(nóng)歷九月初四……”吳笙合上冊子,看向隊友,“就是今天�!�
“你什么意思?”錢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看吳笙,又掃了下姜三二,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你該不會想說這家伙安炸彈,是想拿整架飛機的人命給這個什么居士獻祭吧?”
三人的討論悉數(shù)落進姜三二耳朵——事已至此,他們也沒想避他,不成想姜三二倒先一臉驚恐地嚷著撇清了:“這東西不是我的,和我沒關(guān)系!”
他嚷嚷的時候聲音都是顫的,臉上的肌肉也在抖,“拿整架飛機人命獻祭這件事”似乎對他造成了不小的驚嚇。
錢艾卻已經(jīng)把這位當成“喪心病狂的教徒”了,義憤填膺地一把薅起他衣領(lǐng):“在你包里發(fā)現(xiàn)的,不是你的難道還是我們的?!”
姜三二雖然中年發(fā)福,但身高不高,渾身那點虛胖的肉合起來也就能頂錢艾倆肱二頭肌,被這么一薅衣領(lǐng),腳后跟直接離地,就剩腳尖還掙扎著往地上點。
徐望不失時機地湊過來,趁姜三二心理防線最薄弱的時候,見縫插針:“密碼�!�
姜三二不知是被冤枉太委屈,還是天降一飛機人命的大鍋太害怕,涕淚橫流:“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密碼,我就是帶了點粉上來,你就是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干炸飛機這種事啊……”
徐望定定審視了他半晌,嘆口氣:“老錢,放開吧,不是他�!�
“可冊子在他包里……”錢艾不想死心,被折磨了兩個小時,好不容易才見點眉目��!
“他的座位離這里很遠,”吳笙冷靜分析,“誰想對他包動點手腳,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他不是上飛機晚嗎,”錢艾說,“如果他上飛機的時候行李架都放差不多了,等他放完,這邊徹底滿了,誰再過來翻動,不是很奇怪?”
徐望想起什么似的,幽幽看向隊友:“如果飛行途中行李架因為顛簸開啟,旅行包、登機箱噼里啪啦掉一地呢?”
錢艾還在消化吸收,吳笙已經(jīng)秒懂:“行李中途掉過?誰收拾的?”
“兩個空少,我,”徐望頓了下,“還有兩個旅客。”
“誰?”吳笙迫不及待地問。
“不知道名字,”徐望搖頭,而后目光炯炯,“但我能把他們認出來�!�
“徐哥,吳哥,錢哥——”突來的呼喚打斷緊張氛圍,也讓三人心里繃緊的弦驀地松了下。
是遠在機尾的況金鑫。
也只有這位伙伴有這種神奇的佛系感染力,讓人一聽他的聲音,不管說的是什么,都不自覺松弛下來。
把徹底蔫了的姜三二送回座位,用安全帶捆好,三人快步奔向況金鑫,以為是高帥瘦白弄出了什么幺蛾子。不料剛接近機尾,就聽見一陣輕音樂從茶水間傳出來。
樂曲很柔和,音質(zhì)卻很粗糙。
那是旅客的呼喚鈴。
“一直響,我又不敢接�!睕r金鑫在經(jīng)濟艙里全程圍觀了徐望的“坎坷”,對這種突發(fā)事件已經(jīng)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加上深知自己的應(yīng)對能力比較稚嫩,所以第一時間叫回伙伴處理。
三人互相看了看,預(yù)感皆不太祥——響了這么久的呼喚鈴,卻沒有一個空乘人員回來應(yīng)答,分明就是留給他們的坑啊!
然而坑是一樣的,人們對坑爹世界的好奇心和探索力卻有著微妙區(qū)別。
錢艾第一個舉手,商量著的語氣里全是被摧殘后的心有余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我說還是算了。”
“接吧�!眳求想p手插兜,看似云淡風輕,實則眼角眉梢全是不服輸?shù)膭艃�,“八十難都過了,不差最后這一關(guān)�!�
兩個人都表達了觀點,卻都沒有真的采取什么行動,徐望頓時生出一種使命感,這不就是等著他這個“隊長”裁決呢嗎?當下熱血上涌,豪情翻天,伸手過去就按下了接聽鍵!
吳笙滿意挑眉。
錢艾捂心,這遠近親疏的傾向性也太明顯了!��!
同一時間,揚聲器里傳來一個阿婆的聲音,語速極快,透著濃濃不滿:“為什么各個都有毯子就不給我發(fā)?欺負我一個老太婆是瓦!還有我給你講哦,你們這個空調(diào)開得太厲害了,困覺的時候最容易受風曉不曉得?”
吳儂軟語,愣是讓這位阿姨講出了暴雨梨花針的氣勢。
徐望連忙好言好語地哄:“阿婆您別著急,把座位號碼告訴我,我這就把毛毯給您送過去。”
“哪里有什么號碼,這下面空落落的就隨便坐呀�!�
徐望沒懂:“下面?”
“是的呀,燈嘛也暗暗的,黑漆漆嚇死個人�!�
“……”
“哦對,還忘了講,你們這個飛機怎么搞的,獅子也可以隨便帶上來嗎,籠子破掉會死人的曉得吧!”
三伙伴齊齊后退一步,肩并肩手挽手,仿佛這樣就能汲取更多陽間的溫暖。
“喂?我講話你們有沒有在聽呀?喂——”
咔噠。
徐望按斷通話鍵。
“我早說別接了……”錢艾想哭。
吳笙面色如常,仿佛無所畏懼,然而目光還是偷偷瞥了眼通話鍵,確定燈真的滅了,才暗暗舒口氣。
“沒事,不怕,”徐望強撐著精神,捋順老錢同學(xué)豎起的頭發(fā)絲兒,“別在意這些不重要的‘靈異線’,咱們繼續(xù)去找那兩個幫忙撿包的�!�
帶著來自貨倉的揮散不去的涼意,三隊友從頭到尾又從尾到頭地在整架飛機走了個來回,最后徐望把倆伙伴拉到經(jīng)濟艙與商務(wù)艙的交界處。
“認出來了?”吳笙一看他這架勢,就明白了。
徐望點頭。
錢艾緊張地咽了下口水:“可是你的表情像大難臨頭……”他不太精通看人臉色,實在是徐望的“凝重”強烈到讓人想忽視都難。
吳笙直接問重點:“幾號座位?”
徐望緩緩抬眼:“六十一,七十九。”
錢艾皺眉:“怎么感覺這兩個數(shù)在哪兒聽過?”
“酆六一,安七九�!眳求系穆曇舫料聛�,“我們原本要去問的兩個嫌疑人�!�
錢艾后知后覺,恍然大悟。
“那還問啥啊,”事情已經(jīng)明擺著了,“炸彈兇徒就在這倆人中間……等等,”錢艾變了臉色,“不會倆都是吧?”
徐望和吳笙沉默。
為什么不會呢?沒有規(guī)定炸彈兇徒只能是一個人。
錢艾在隊友的沉默里,再難樂觀:“我不想三打二啊……”
他哀號得十分真摯,就好像人少的那方是他們自己。
距離爆炸,還有01:45:37。
經(jīng)濟艙一片安寧,只空乘人員偶爾走過,對有需要的旅客提供服務(wù)。
某個不經(jīng)意的時間點,兩位不同位置的空姐同時停下腳步,像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巧合,她們不約而同彎下腰和旁邊座位的旅客說話,
但如果有順風耳,就能聽見她們講的都是一個說詞:“這位先生打擾了,您的行李占了其他旅客的行李位,能麻煩您挪一下嗎?”
兩位旅客的反應(yīng)如出一轍,皆不大耐煩——
酆六一:“行李還有固定位置?”
安七九:“行李放哪兒不都一樣嗎?”
話是這樣說,但二人還是在空姐的陪同下起身,不過一個是打開座位頭頂上的行李架,一個是往前走了兩排,才打開行李架。
二人的行李都很簡單,酆六一是雙肩旅行包,安九七是個拉鏈登機箱。
就在他們拿下自己行李的那一刻,不知哪里忽地躥出兩個人影!一個搶酆六一的包,一個搶安七九的箱,搶完就往機尾跑!
空姐只是被拜托讓二人主動找到自己的行李箱——畢竟茫茫行李架,想辨別出哪個箱子是誰的實在有難度——卻不知道還有這種“搶劫”后續(xù),一時嚇傻。
酆六一和安七九則很快反應(yīng)過來,拔腿就追:“給我站住——”
然而他們終是慢了幾秒,待追到機尾,只來得及聽見兩邊洗手間的關(guān)門聲。二人不甘,奮力砸門,仿佛被搶的不是行李,而是命:“開門!快點開門——”
左側(cè)洗手間內(nèi),徐望輕而易舉把雙肩包翻了個底兒掉,一地散落的都是印刷品,什么小冊子,小本子,宣傳單,甚至還有一卷“靈真會靈,法力無邊”的橫幅——制定計劃的時候,徐望就想到了兩個人的包里肯定有線索,但沒想到這么“海量”。
右側(cè)洗手間內(nèi),錢艾使勁吃奶力氣也沒把拉鏈從密碼鎖里摳出來,最后怒了,直接跳到行李箱上一頓蹦!沒幾秒,行李箱徹底“垮掉”。錢艾“哼”了一聲,掀開已經(jīng)癟得沒了形狀的箱蓋,里面是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整齊到和門外那個油膩的安七九完全搭不到一起。錢艾一把將箱子翻過來,衣服應(yīng)聲而落,同時落下的,還有一張泛黃發(fā)黑的羊皮。
那羊皮A4紙大小,上面用暗褐色畫了一幅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場景——地上,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天上,一個手拿屠刀的人正在飛升。畫很簡陋,然而草草幾筆,竟恍若能從飛升者瞇著的眼里,看出癲狂喜悅。
羊皮正上方寫著這幅畫的名字——獻祭成仙圖。
狂亂的砸門聲持續(xù)不停,就在周遭旅客快把這砸門習(xí)慣成背景音的時候,兩邊衛(wèi)生間的門忽然同時打開!
徐望抱著一疊“傳教邪物”,錢艾拎著那張羊皮。
酆六一和安七九變了臉色,再沒先前氣勢,似乎忘了這是封閉機艙,慌不擇路,竟轉(zhuǎn)身就往回跑!
然而早有準備的吳笙已推著餐車等候,眼看二人迎面而來,他推著餐車疾速向前,奮力沖撞!
較瘦的酆六一直接飛到空中,又重重落下,砸在過道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