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徐望嘴唇抿成直線，忽地有了一絲猶豫：“真的這么簡單嗎？”
聊天誰不會啊，一路問問問就能過關(guān)？
“你就是想太多，做太少，”吳笙站起來活動活動肩膀，“有這時間，都能問好幾個人了。”他前后一掃，當(dāng)即拆分任務(wù)，“我去問頭等艙，小況問商務(wù)艙，你和老錢還在經(jīng)濟艙，一個從前往后問，一個從后往前聊，效率最大化�！�
“收到！”錢艾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應(yīng)聲，應(yīng)完了，才感慨，“班長的颯爽英姿不減當(dāng)年啊�！�
“你現(xiàn)在再拍馬屁他也沒卷子借你抄了�！毙焱麤]好氣地吐槽他一句，隨后站起來和四個空乘說，“我們能解除危機，不需要你們配合，但也不希望你們幫倒忙，否則一旦炸了，誰也跑不了。”
慣常笑臉迎人的，一嚴(yán)厲起來才愈發(fā)有震懾力。
“等下你們該送水送水，該送吃的送吃的，一切照舊，盡量安撫旅客情緒，剩下的交給我們�！�
兩個空姐不住點頭，等徐望說完，一個立刻轉(zhuǎn)身去取飲料車，一個則開始軟言細語寬慰周邊旅客。
兩個空少警惕性高一些，腳下沒動。
徐望定定看著和錢艾較勁成一團的那位，片刻，后者松了力道，釋放和平信號。
錢艾也松開鐵索一樣的胳膊，撣撣身上的灰，一派高手風(fēng)范。
徐望有點看不懂了：“你有這兩下子，之前聽見我們敲門還慫嘰嘰的掛什么鏈鎖啊。”
“我又不知道門外幾個人，當(dāng)然安全第一！”錢艾說著看一眼倆空少，滿意一笑，“必須得確認眼神，是打得過的人�！�
“……”撥開清新脫俗的修辭外衣，這不就是欺軟怕硬嗎�。�！
吳笙瞄著炸彈上的倒計時，剛想提醒那兩位別廢話了，趕快分頭行動，卻忽然覺得頭頂一暗。
他本能抬頭，只見一張大網(wǎng)憑空罩下！
他們四人尚未分開，在疾風(fēng)般卷下的罩網(wǎng)面前根本沒有應(yīng)變的機會，那細密大網(wǎng)仿佛帶著某種神力，遇見座椅靠背一類的都穿越而過，只沖他們四人而來。
轉(zhuǎn)瞬，網(wǎng)落，隨后一剎那兜起，將四人都網(wǎng)羅其中，吊至半空！
“這是什么鬼東西！”錢艾在網(wǎng)中掙扎，一米九的身板竟奈網(wǎng)不何。
“哎你別蹬我啊——”況金鑫本就被兜得暈頭轉(zhuǎn)向，又挨了掙扎中的錢艾一腳，這叫一個狼狽。
徐望和吳笙也沒好到哪里去。
四人就像網(wǎng)兜中的魚，任你活蹦亂跳，也難逃出生天。
熟悉的戲謔之音在四人耳內(nèi)同時響起——
【鸮：有人對你使用了<[武]一網(wǎng)打盡>喲~~】
四人一怔，沒等反應(yīng)過來，網(wǎng)兜忽然甩起，就像被人用力向前拋的塑料袋，沿著過道朝機尾風(fēng)馳電掣般飛去！
機尾正在準(zhǔn)備餐車的空乘見狀驚恐萬分，本能往兩邊閃開！
錢艾：“我還不想死啊啊啊啊——”
況金鑫：“猜完成語后面不應(yīng)該是飛花令對詩嗎，難度應(yīng)該循序漸進啊！”
吳笙：“閉眼，閉氣，做好高空摔落或者入水的準(zhǔn)備，死應(yīng)該是死不了的�！�
錢艾：“真的？！”
吳笙：“猜的�！�
況金鑫：“……”
錢艾：“救命啊——”
老錢的最后一聲長嚎，為網(wǎng)兜與金屬壁的抵死相撞，配了悲壯的BGM。
也正是在這最后的一瞬間，自網(wǎng)兜飛起便死死回頭的徐望，終于捕捉到了四張不同尋常的臉。
那四人的位置很分散，混在旅客之中，和所有不明真相的旅客一樣，起身張望“詭異網(wǎng)兜”。
若不是徐望一開始就抱著“抓人”的目的，怕是到最后也揪不出他們。
所有旅客都在驚呼，在恐慌，只有他們幾個表情微妙，眼神閃爍，透著做賊的心虛，又泄露出幾絲屏息待結(jié)果的忐忑。
網(wǎng)兜撞上機尾的一瞬間，四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力，仿佛全身骨頭都被撞碎了，疼得沒了魂兒。
世界瞬間安靜了。
溫度驟然冷下來，凍透骨髓似的冷，空氣也變得稀薄。
疼痛在身體上叫囂，人卻只能抓著網(wǎng)兜的眼孔大口呼吸。
仿佛覺得他們還不夠慘似的，那戲謔之聲再度提醒——
【鸮：有人對你使用了<[武]九霄云外>喲~~】
吳笙第一個睜開眼，忍著劇痛和極寒，舉目張望。
他們?nèi)栽诰W(wǎng)兜里，但網(wǎng)兜不在飛機里了，它像一個球停在幾萬英尺的高空，下面是厚厚云層，上方是刺眼陽光。
為什么沒組隊的情況下就能看見錢艾？
吳笙終于尋到了答案。
他們被一網(wǎng)打盡。
他們被扔到九霄云外。
他們以為這是闖關(guān)，結(jié)果，這是戰(zhàn)場。
第14章
反擊
【鸮：有人對你使用了<[防]<金蟬脫殼>喲~~】
耳內(nèi)響起提示的時候，徐望、況金鑫和錢艾的第一反應(yīng)都是：靠，還有完沒完？！
結(jié)果下一秒，他們便“咚”、“咚”幾聲落到了地上，就像從破了的塑料口袋里掉出來的幾顆土豆，滾得四散開來。
摔得雖然疼，但高空的極寒和缺氧瞬間緩解，他們本能地大口呼吸，僵住的思緒也慢慢復(fù)蘇，重新活絡(luò)起來。
“難為你還能反應(yīng)過來用文具�！毙焱忂^了勁兒，迅速爬起來活動活動胳膊腿，自然，每個關(guān)節(jié)都疼得要死，但卻并沒有真正的傷筋動骨。看來他們先前的猜測是對的，“鸮”會有意將傷害控制在適當(dāng)范疇。
吳笙已先他一步起身，這會兒正四下環(huán)顧，查看情況：“是我的錯，在遇見錢艾的時候我就有過疑問，應(yīng)該細想的，不應(yīng)該被小抄紙帶亂節(jié)奏，沒頭沒腦往前沖�！�
“認錯的吳笙”絕對是珍稀動物，徐望驀地心一軟，溫柔話已經(jīng)出了口：“哪有什么錯不錯的，要真說錯，我們仨還不如你呢，遇見老錢的時候我連疑問都沒有過，凈顧著驚訝和高興了�！�
吳笙還是搖頭：“你們沒想到正常，我實在是不該犯這個錯誤�！�
“……”徐望看著他臉上的誠懇與認真，想一腳三百六十度回旋踢上去。
再對這貨心軟他就是豬�。�！
說話間，況金鑫和錢艾也陸續(xù)爬起來。前者看模樣最可憐，鼻頭被凍得通紅，原本白凈的臉一片灰撲撲，讓人強烈懷疑剛剛脫困時是臉先著地，后者則好很多，掄掄胳膊，動動脖子，又一條魁梧好漢。
“咱是……被人坑了？再被班長救了？”錢艾趴地上的時候就聽見徐望說的那句“難為你還能反應(yīng)過來用文具”了，前后一關(guān)聯(lián)，事實再明顯不過。
“老錢，”徐望問，“你在機場待了三天，一個人沒遇見？”
“真沒有�！卞X艾舉起雙手，從頭到腳每一個細胞都恨不能自證清白，“但凡有一個像咱們這樣看著胳膊風(fēng)風(fēng)火火往前跑的，我也不能放過啊，就算拉不來組隊，聊兩句也解乏�！�
徐望懂了：“不是你沒遇見，是人家沒想讓你遇見�！彼麌@口氣，“就咱們傻，別人隊都精著呢。”
況金鑫聽到這里才明白過來怎么回事兒，一臉震驚：“在飛機上還有其他的隊伍？！”
徐望扶額，況金鑫這樣的，走不出二里地就能讓人給賣了。
“可是不對啊，”況金鑫又疑惑嘀咕，“我們都是被吸進來的，都想交卷，不是更應(yīng)該互相幫忙共同闖關(guān)嗎？”
徐望問他：“如果最終交卷通關(guān)的隊伍只能有一支呢？”
況金鑫想都不用想：“那就公平競爭各憑本事唄�！�
徐望：“但是你有先發(fā)制人的機會�！�
況金鑫不認同地皺眉：“這不叫先發(fā)制人，這是卑劣的偷襲，放在田徑場上就是搶跑，要被罰下的！”
徐望：“……”
好了，他收回前言，不用二里地，這娃走出去兩米就能讓人賣了回頭還幫人數(shù)錢。
“這里是飛機貨倉。”已觀察完畢的吳笙給出篤定結(jié)論。
聞言，三人才認真打量四周。
這是一個狹長的寬敞空間，由類似金屬的板材精密拼接而成，地面平坦，遍布縱向軌道。說是飛機貨倉，的確很像，但貨物卻極少，只兩個木架子，堆在貨倉盡頭，剩下的都是大片大片的空曠。
“和剛才的是同一架飛機？”錢艾不太確定地問。
“應(yīng)該是，”吳笙說，“否則在哪兒都是干等到五點彈回現(xiàn)實，金蟬脫殼送我們過來就沒意義了�！�
錢艾緊張地咽了下口水：“所以我們要重回客艙……拆彈？”
“老錢，你的思想很有問題，”徐望湊過來，叉腰批評隊友，“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拆彈。我們剛才被虐了好嗎，難道你不想虐回來？”
“能虐回來當(dāng)然好，但顯然對方比我們有經(jīng)驗，所以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多謀劃幾套方案……”在敵我不明的情況下，錢艾永遠是那個隔門上鏈鎖的謹慎男同學(xué)，“別光想著報仇，也設(shè)計個跑路、保命什么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因為連況金鑫都湊過來了，現(xiàn)在是三瞪一。
況金鑫：“我不贊成偷襲，但對方已經(jīng)打到臉上了，當(dāng)然要拿出我們的氣勢回應(yīng)！”
徐望：“被坑一次不出聲，就會被坑第二次，寧可輸，不能逃。”
吳笙：“什么叫輸？為什么會輸？我的字典里沒有這個字�！�
錢艾：“……”
123交卷的時候也沒人告訴他接下來是單機轉(zhuǎn)聯(lián)機的大型群戰(zhàn)現(xiàn)場�。∷皇且粋�熱愛猜成語的和平主義者TAT
“話說回來，”徐望忽然道，“我看見他們了�！�
一句話，拉回了錢艾心神，也拉來了吳笙和況金鑫的注意力。
“男女老幼高矮胖瘦？”吳笙直截了當(dāng)問核心，畢竟知己知彼，才能報仇雪恨。
徐望仔細回憶，力圖用最簡潔的語言勾勒出最精準(zhǔn)的“敵相”：“男，男，男，男……高帥瘦白！”
況金鑫愣住。
錢艾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吳笙則直接皺起眉頭。
徐望回過味來，有點后悔，怕風(fēng)格這么獨特的描述容易暴露出一些擇偶上的傾向性，正緊張著，就見吳笙摸著下巴疑惑咕噥：“高，帥，瘦，白……那不是和我們一模一樣嗎？”他一本正經(jīng)地抬頭，“難道在‘鸮’里組隊還有外形配置標(biāo)準(zhǔn)？”
呃，等一下。
徐望有點跟不上他的思路，下意識左右環(huán)顧隊友。
錢艾……真高。
吳笙……很帥。
況金鑫……的確白。
自己……他就知道沒剩下什么好詞兒了�。�！
確定了“報仇”的大方向，接下來要做的就兩件事：一，重新回到客艙；二，隱蔽自己，搜尋仇家，伺機動手。但所有這些都要建立自己的“戰(zhàn)斗力”基礎(chǔ)上。
四條手臂一同伸出，<文具盒>里所有“戰(zhàn)力”一目了然。
徐望：<[防]畫地為牢>、<[武]曹沖稱象>。
吳笙：<[武]風(fēng)卷殘云>。
況金鑫：<[防]狡兔三窟>、<[武]淚如雨下>。
錢艾：<[防]一葉障目>、<[武]字字珠璣>。
相比武具，防具顯然更容易通過文字理解其作用，但只有這幾個防身總覺得不夠。
“要不我們再順手搜刮點兒？”徐望瞄貨倉盡頭那兩個木架子很久了，總覺得像“寶箱”，能開出驚喜。
“這是別人的東西，我們不好動吧……”雖然并非現(xiàn)實世界，但況金鑫還是堅持自己“五講四美三熱愛”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
不過好像沒人聽見他的話。
仨伙伴已經(jīng)把第一個木架子上蒙的布扯開了。
況金鑫無奈地走過去，先看見了隊友錯愕的神情，然后才看見了木架子——不，應(yīng)該是木籠子里的東西。
一頭沉睡著的雄獅。
它枕著前爪，睡得酣然，威風(fēng)凜凜的鬃毛隨著它的呼吸微微抖動，彰顯著傲然霸氣。
仨伙伴扯出友善微笑，仿佛睡夢中的百獸之王能看見似的，躡手躡腳撿起布，畢恭畢敬地又給人蒙了回去。
好夢。徐望用口型無聲地送上祝福。
況金鑫一言難盡地看著仨隊友，眼神再明顯不過——讓你們亂翻。
然而吐槽剛飛過去，第二個木架子就被扯下了布。
這一回不是籠子了，就是一個木頭貨架，但里面空空如也，只一個深棕色的盒子孤零零放在底板正中。
錢艾顫巍巍后退一步。
徐望和吳笙好一點，原地沒動，但也呼吸一滯。
一個漆木骨灰盒。
盒身雕花，右刻山明水秀，左刻萬古長青，中間一個老太太的黑白照片。老人沒笑，只微妙地盯著前方，目光似能和所有看著她的人對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貨倉好像突然冷了下來，明明先前流通的空氣涼熱適宜，現(xiàn)下卻是一股股寒意。
徐望頭發(fā)絲兒都快立起來了，連忙七手八腳將布重新蒙上，特虔誠地說了句：“打擾了�！�
這一次他出聲了，因為總覺得光用嘴型心不誠。
況金鑫要哭了：“咱們回上面客艙吧……”
這回錢艾舉雙手雙腳同意。
既不能馭雄獅、也不敢打擾老奶奶寧靜的徐望和吳笙，終于收心，乖乖把注意力放回“自身”。
<文具盒>：確定使用<[防]狡兔三窟>？
況金鑫在隊友的鼓勵目光中，點擊確定。
其實沒人知道“狡兔三窟”究竟是什么，只是從字面上猜，或許能助他們一臂之力。
<文具盒>：請選擇三處藏身地點。洗手間茶水間頭等艙商務(wù)艙安全門駕駛艙？
果然！
四人眼睛一亮，簡單商議后，迅速做出選擇——茶水間，安全門，駕駛艙。
隨著況金鑫點擊最后一個藏身點，四人腳下驟然一空，身體迅速失重，如墜深淵！
【鸮：有人對你使用了<[防]<狡兔三窟>喲~~】
隨著這聲提醒，他們被一股溫和的力量托住，下墜漸緩，半晌之后，穩(wěn)穩(wěn)落進一個四四方方的狹窄空間。
這地方像個盒子，除了“盒蓋”——也就是頭頂蓋板——有直徑一人寬左右的原形透明玻璃，四周與腳下都黑漆漆一片。
玻璃外，似乎是客艙，時不時有人走過，透過玻璃便能清晰看見他們鞋底的花紋。
然而坐井觀天似的視野實在有限，別說認臉，就連走過去的是男是女，都很難在一閃而過的身影上判斷。
幽幽的風(fēng)從某處吹拂而來。
四人一怔，摸索著周圍漆黑墻壁，赫然發(fā)現(xiàn)有兩面墻壁上有洞，他們兵分兩路，順著漆黑洞道一點點爬過去，很快便分別到了另外兩個空間，同樣的一片漆黑，只頭頂一抹圓形透明，不過他們發(fā)現(xiàn)那透明玻璃是可以打開的，就像給這隱秘空間留了一個能見天日的出口。
至此，“狡兔三窟”的作用徹底明了。
它在使用者所選擇的三處位置——茶水間，安全門，駕駛艙——的地板下方各開辟出一個隱秘空間，可藏身，可瞭望，頭頂上的“透明玻璃”類似警察局審訊室的單透玻璃，底下的人可以抬頭看上方動靜，上面客艙低頭看就是普通的地面，對于下方有人窺伺這件事，全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