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男人左胸口的窟窿透出防彈衣的棕黃色,子彈嵌入其中。
雖未見血,但強烈的沖擊力導致震蕩,必然是會影響整個身體的。
尤其胸腔肋骨如果震碎,同樣會傷及心臟,以及其他內(nèi)臟器官,從而窒息或者內(nèi)臟出血,死亡的概率并不小,這是用槍人都懂的原理。
梁霽風的臉色和唇色有一瞬間失血的慘白。
他眉心緊蹙,閉著眼大口呼吸。
馬耀東將他的西服脫下,正要打開拿來的藥箱。
男人伸手推離身邊的人,睜開眼看看窗外,伸手示意要了一瓶水,仰脖喝一口后說:“帶她上車趕緊走!”
鄧峰和小鋼炮退出車廂,馬耀東回了駕駛室。
一陣沉寂后。
婉晴被鄧峰從地板上拽起來,塞進了車廂內(nèi)。
鄧峰拉著小鋼炮進后面的車。
婉晴瞧見時的梁霽風已經(jīng)脫下防彈衣,車廂內(nèi)濃郁的活絡油味道取代了原本的煙味。
他身上穿著單薄的黑襯衣,西裝外套搭在身上,整個人斜倚著幾乎打平的座椅,頭朝上仰著,凸顯的喉結上下微微滑動,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橙黃色的防彈衣丟在她手邊置物盒上,那塊凹陷下去的位置夾著那顆金色的子彈頭,觸目驚心的形狀,婉晴看得頭皮發(fā)麻。
車子往前,上了高架橋,是往郊區(qū)機場方向。
婉晴聽見馬耀東在跟周海林醫(yī)生打電話:“是是是,不要驚動,大概半小時后到……”
車子開來機場,而他半小時后要去周醫(yī)生醫(yī)院,婉晴不明白他的目的,她的一顆心早已經(jīng)亂七八糟。
反正已經(jīng)這樣,是死是活隨他便吧。
沉寂的車廂內(nèi)能聽見男人粗重的呼吸。
須臾片刻后,男人似乎緩了過來。
他仰起棱角分明的臉,依舊慘白,唇上的血色都不見,又干又裂。
他隨手挑起一旁的防彈衣欣賞,對著她笑得魅惑迷人:
“老母的,這美國貨還是管點用,本來是防景山行那幫蠢貨,那場拼殺中絲毫不沾身,沒想到這下派上用場了,得虧是趕時間,來不及脫下,要不然,這條命就交代在你手中了,梁婉晴,你說這是不是天意?”
婉晴蜷在角落不吭聲,等他放下防彈衣,調(diào)整座椅坐直身子后,才揚起臉看他的側臉。
入鬢的劍眉緊蹙,里面帶著深深疲倦,濃密的鴉羽闔上,遮蓋住了深不見底的眸子,眼瞼處的淡青色面積不小,那是睡眠不足的表現(xiàn)。
而她又怎么會聽不懂他話語里的諷刺。
意思是老天都不讓他死,她又怎么斗得過他?
二十分鐘后,車子駛入航站樓前停車處。
后面車子下來的鄧峰和小鋼炮隨即過來,鄧峰接替馬耀東的司機位置。
馬耀東跟小鋼炮將婉晴帶走,直接過VIP通道,往停機坪而去。
來到那架熟悉的私人飛機前面時,婉晴才知道這是要將她送走。
至于送去哪里,去多久,她是一無所知。
飛機起飛前,馬耀東給她拿來一堆吃的喝的,看著她有些欲言又止,最后終究還是說道:
“婉晴小姐,風少爺這段時間幾乎沒有合過眼,老太太也病了,你就是再恨風少爺,不盼他好,自己也要好好的,不要再添亂�!�
婉晴不懂,愕然抬眼看他。
馬耀東手機鈴聲響起,他拿出來看一眼,與她對視一眼說了保重,隨后走出機艙,
隨著倉門關閉,飛機開始滑行,婉晴才知道這次身邊只有小鋼炮。
而航站樓外,馬耀東急匆匆回了賓利車副駕駛。
鄧峰踩下油門,馬耀東側頭看向后座。
梁霽風似乎睡著了,他頓了頓,輕聲喚他,“風少爺……”
梁霽風警醒地睜眼,滿眼猩紅,連續(xù)眨巴幾下適應后問:“那邊接應的人不會出差錯吧?”
“放心,一切安排妥當,都是靠譜的,就是距離老巢有點近,會不會?……”馬耀東有些猶豫地說。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非常時期只能這樣�!�
梁霽風燃起一根煙,一口口地猛抽,終于醒神后一般,揉了揉太陽穴,又問:“老宅那邊怎么樣?”
“曹管家說大伯帶著老太太出門了,跟著一眾保鏢,聽說曲公子也在場,看樣子是要去嶺南公館……”
梁霽風聞言冷笑,“老太太有人撐腰不是更加要扒皮,估計恨不得找人拆了我那里才好�!�
隨后又深吸一口煙,整個人仰躺下去,吐出長串白霧,朝前面揮手,“搞快點!”
自己惹出來的事,終究是要面對的。
只是心里笑自己,笑自己向來都是玩弄別人的份,這一次卻栽在一個小丫頭片子手中,還是在明明白白知道是陷阱的情況下,自己心甘情愿往里跳的。
他本是抱著賭一賭的心態(tài),沒曾想還是跟第一次時一樣,她絲毫不帶猶豫地朝他背刺和開槍。
帶走周乾的那條消息是沒有打算瞞的,被黃英的線人知道是意料之中。
之后周乾在金三角的上位之爭,風波鬧得有些大,那時候黃英安排在他保鏢之中的線人趙志成已經(jīng)被康威抓住。
趙志成在游輪上被一頓伺候,成功倒戈,后面繼續(xù)與黃英聯(lián)絡,實則是幫他傳遞假消息。
后面康威帶貨回國的消息,他已經(jīng)做好隱瞞,同時也有了掩護策略,準備兵分兩路轉(zhuǎn)移視線。
就是在聽說她怕冷,每天郁郁寡歡之后,于是本應該直飛烏國的航班臨時調(diào)轉(zhuǎn),直接回了鶴城。
正是因為回國的決策,讓他改變了主意。
他覺得還是有必要賭一把。
萬一她真的就會動情了放棄呢?
保險柜里放的東西以及電腦文件夾里的相冊,她必定是看得到的,那都是他的一份心意。
他雖不懂愛人,倒也聽說女人注重打動人的細節(jié)。
既然她不敢確定,迷茫,那么他給出她想要的肯定和安全感。
不過事實證明,那都是他的一廂情愿罷了,她是根本不在意。
他算是明白了,她對他就沒有絲毫的情感,哪怕兄妹情分都沒有。
他的挽留和心意算個什么東西,她跟黃英他們合作愉快,絲毫沒有顧慮后果地將他所有一切打翻。
光是康威這一條線的損失就是上千億。
更何況還有各國碼頭港口背后的打點運作,以及停擺后風云集團以及子公司的所有牽動影響。
不光賠錢,就連康威也被緝拿歸案。
而他們梁家之所以能屹立不倒,不光是梁家的底子,還有京都的勢力,這其中的盤根錯節(jié),哪一條線都是有環(huán)環(huán)相扣制衡發(fā)展的暗中瓜葛,誰都不希望自己的奶酪被動的。
一旦動了利益,作為主事方,必然是要有個交代給背后的大佬的。
所謂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一次,他輸?shù)脧氐住?br />
不光是生意,更是感情。
第277章
:掃把星
去醫(yī)院路上。
馬耀東再次接到電話,邊聽邊嗯嗯幾句,眼睛從后視鏡望向后座里的梁霽風,匆忙收了線,一臉愁云帶著怒氣。
梁霽風直起身子,往窗外撣了撣煙灰,擰著眉開口:“馬耀東,有事就說�!�
馬耀東回頭,臉上的笑有些牽強,“風少,景山行那鱉孫據(jù)說還不肯死心,要告您強奸虐待婦女,說是讓于夢起訴,提供證據(jù)然后可以正式逮捕你……”
“操他媽的,他們還沒完了是吧?自己一坨屎沾在身上還好意思告別人。”
駕駛室上的鄧峰忍不住跟著罵。
梁霽風聞言啞然失笑,口鼻間溢出的白霧遮擋住眼中寒光,“證據(jù)?她能有什么證據(jù)?那玩意兒難道還能憑空變出?是要移花接木還是冒名頂替弄點別人的東西代替,傻逼東西……”
鄧峰與馬耀東對視一眼,其實他們也不知道老板跟那個于夢之間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但見老板這樣淡定,也算明白那個女人根本沒有近身過老板。
梁霽風笑著笑著,手指不由攥緊了拳,煙在手心里捻滅,心臟跟著一絲抽搐地疼痛襲過。
其實那天在于夢出租房內(nèi),他讓于夢配合自己做的那些,想想都覺得幼稚又可笑。
僅僅為了報復梁婉晴那個小東西而已,想要看看她驚訝的表情,讓她心碎破裂。
那樣的話,也許他也好受一些。
平心而論,于夢的長相身材并不差,而他自己也不是出淤泥不染的白蓮,混賬的事兒干的不少,不差一件兩件缺德的。
要是跟于夢真槍實彈地做也無可厚非,反正于夢對他投懷送抱巴不得,燈一關,誰又知道是什么樣。
然而可笑的是,他自己竟然會難過心痛,總也沒辦法做到。
他不服,不甘心,更不愿意承認自己竟那樣慫,就那樣明明白白栽倒在一個小丫頭手里,被她肆意踐踏,視若無睹他的一片心意。
他長這么大從沒受過這樣的侮辱,如何能放過,如何不想要報復?
他知道利用她的合作伙伴聯(lián)手反背叛,這樣的戲碼足以傷害打擊到她。
看著她在自己面前心碎痛苦,他同樣不好過。
既然不能同心,那么就互相傷害,一起痛著才公平。
進了急診療室,周海林早已經(jīng)在等候。
見著一身煙氣升騰的人,周海林眉心幾乎擰成麻花,“少爺,您這都差點震穿肺葉,還要這樣抽。”
梁霽風大喇喇地坐在他對面,單手解著襯衣扣子,隨口笑道:“不抽也不見得能好多少�!�
周海林無奈搖頭,“你呀,真是一點也不知愛惜自己的身子……”
男人不以為意地聳肩,三兩下解開扣子。
衣襟大敞的麥色胸口,哪怕用了藥油,依然浮起一片紅腫,看著并不似他自己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云淡風輕。
周海林用手按壓紅腫處問他痛不痛,男人笑著說一般。
周海林輕聲嘆息,拿著聽診器貼著他胸腔一陣搗鼓,確認后立馬給他打了消炎止痛針,又要讓他照了CT。
“骨頭沒斷,別多事了,死不了�!�
男人不耐地揮手拒絕,隨后起身扣上衣扣,轉(zhuǎn)身就要走,到門口又回頭交代:“別跟老太太說�!�
周海林將手中藥油和口服藥物交給一旁的馬耀東,交代道:“真是活祖宗!讓他少抽些煙,年紀輕輕的,抽這么狠也不怕將來影響生育�!�
馬耀東接起藥物,心里跟著嘆息,這事他哪里敢說,更遑論現(xiàn)在這個情況下。
從醫(yī)院出來,車子直接回嶺南公館。
一進院子,就看見整棟樓燈火通明,院內(nèi)停了一排豪車。
梁霽風在車里靜靜坐了好幾分鐘,手中的煙焚了一根又一根,倒也沒有全部抽,就是用來驅(qū)散身上的藥水味。
捻滅最后一支煙,他順手拿了一件新的西裝外套,走出車門,隨手套上高大身軀,亦步亦趨往前。
看著男人的高大身影逐漸隱在夜色中,之后又進去別墅大門。
鄧峰帶著焦急地問:“東哥,老板不會有事吧?要不要調(diào)點人手過來?”
“別,這好歹是他們梁家的家事,老太太還是疼愛風少的,主要是沖婉晴小姐來的。”
馬耀東沉著低語。
“可這沒有人,老板不是沒法交代……”
鄧峰有些悲觀,跟著嘆氣,“其實有時候我也挺支持小鋼炮的,將她直接交出去多省事啊。”
馬耀東摸出煙盒,敲出一根煙遞給鄧峰,他自己嘴里叼一根點燃,吸一口,看著那些特殊車牌的車子,朝著窗外吐息: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我們只能靜觀其變,看看風少怎么跟那幫人周旋吧�!�
鄧峰接過馬耀東手中的火機自己點煙,“其實我也納悶,老板身邊美女如云,要什么樣的沒有,為什么獨獨對這個小不點如此看重,按照他以往的狠厲勁,哪里會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馬耀東咳嗽一聲,輕笑道:“這人就是這樣,喜歡上的時候,就會控制不止自己的心,你看羅震,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東哥,不是吧?你說震哥也覬覦那個小不點?”鄧峰有些后知后覺地露出驚訝表情。
“這事你知我知就行了,阿震他沒有錯,喜歡歸喜歡,但對老板的忠心也是真的,男女之間的這點事嘛,誰也說不清的……”
馬耀東作為過來人自然比鄧峰看得明白。
鄧峰聽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所以震哥才自動避嫌,請纓去烏國應對付那幫毛子啊,我說呢,不過這個小不點的魅力也是真的讓人疑惑不解,別看小鋼炮賤兮兮的嘴里罵罵咧咧,可是一旦見到人家,他總是有些反常之舉,莫非也是有意……”
“所以說這男女之間的事情真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化學反應,老板自小受過傷,性格乖張狠戾慣了,這婉晴小姐算是改變他性格的源頭,但也成了他的軟肋……”
“還真是一物降一物,麻煩……”
梁霽風進門便聞見了客廳內(nèi)的濃郁火藥味道。
菲姨被人綁住手腳,披頭散發(fā)的地跪趴在地上,微微嗚咽著:“老夫人,求您開恩饒命啊,我真的不知道……”
“一個保姆婆子,不知好歹的下賤東西,自以為是,你以為伺候的是當家主母啊,什么狗屁小姐,就是個掃把星,狐貍精,攪得家里不得安寧,我看就是你教的�!�
坐在輪椅上的梁老太太拿著拐杖頂著菲姨的額頭戳,口中罵聲不斷。
屋子里的人不少,和梁奶奶秦文君年紀相仿的幾個白發(fā)元老級別,面色肅穆,一語不發(fā)地坐在沙發(fā)里靜觀一切,一看就是他們梁秦兩家的話事人。
其他幾個中青年均站在一旁。
其中有梁霽風的大伯梁國安和伯母曾瓊花,跟他們的長子梁振洲,就連邵家那個蠻橫千金邵美婷也跟在她爺爺身后。
這些大多都是在京都和港城身任要職,有頭有面的上流社會人物。
今次是因著他這攤子事,才難得有機會聚集于此。
雖說是宗族,盤根錯節(jié),沾親帶故,表面上關系好,明里暗里地爭奪也不曾少。
自然是覬覦他們梁家獨大的實力,這次終于有機會惡咬一口,當然不會輕易放過,哪怕趁機爭奪幾個地盤和企業(yè)資源在手。
梁霽風抬眼隨意瞥過人群,沒換鞋便徑直走到梁奶奶面前。
他彎腰拉起跪地求饒的菲姨,看看菲姨被抽到紅腫不堪,唇角溢血的臉,蹙了蹙眉,沉聲道:
“菲姨,你去洗洗回家休息,這里沒你的事了�!�
菲姨看見梁霽風,眼中露出不盡感激,淚水一涌而出,小聲囁嚅:“風,風少爺……”
第278章
:動真格
梁霽風動手解開菲姨身上的繩子,一把將她推開。
“你這個孽障,終于舍得回來了,你知不知道奶奶都要被你氣死了,快點跪下,梁國安,上來,家法伺候……”
梁奶奶揚起手中的龍頭拐杖,啪嗒一聲,用力砸在地板上。
“媽,您身體不好,有話好好說,別動怒!”
梁國安走到老太太跟前,彎腰撿起拐杖,知道這是要給一眾上門的長輩元老們一個交代。
心里雖知母親終究是偏愛她這個小孫子的,可是這混賬小霸王這次闖了那么大的禍。
兩大家族天大的窟窿填不攏,被人瓜分走了多少肥肉,還因為此事拉垮政績,被人舉報,各種監(jiān)督檢查,風口浪尖的輿論等等,導致兩家的地位嚴重受損,這一系列的操作誰能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