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婉晴心口一窒,身心抖顫著,手里的書本跟著跌落在橡膠跑道上。
夕陽中的晚風簌簌,吹起了她藏青色的百褶裙擺,掖進裙子里帶著名字的白色校服襯衣被吹的鼓鼓的,領口隱約能窺見內(nèi)里的白色胸衣帶子,黑色馬尾隨風飄蕩在白皙的脖頸和頰畔。
女孩的巴掌小臉上雙眸黑漉,臉色慘白如紙,身子還在微微顫栗。
兩個月不見的少年,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站,身著白色球服配白球鞋。
他似乎又長高了,依舊那樣帥氣不羈,身形和臉卻消瘦了許多,那雙澄澈的眼睛變得深邃漆黑,有股瞬間被吸進去的漩渦一般。
他們就那樣隔空相望著彼此,如同一個世紀不見,卻又是熟悉的人,能抵達彼此心底的人,至少曾經(jīng)他們是那樣的。
聽見書本被風吹得翻頁,紙張嘩嘩作響的聲音。
婉晴回過神來,匆忙彎腰撿起書本,繞過少年身側(cè),準備拔腿往外跑。
“梁婉晴,你站��!”
少年的聲音里帶著難以言說的苦澀,伴隨著球鞋底與橡膠跑道的摩擦聲而來。
他依然反應靈敏,手臂也夠長,輕易地捉住她的細白手腕,將她整個人拉近自己的胸膛前。
他果然又長高了,她的身高似乎停留原地,連看他的臉都要抬起頭,可她不敢抬頭,更不敢看他。
婉晴奮力想要掙脫,低著頭站在他身前,盡力不靠近,卻依舊能聞到那股熟悉的柑橘清香,心臟如擂鼓般敲擊著,一下又一下,幾乎快要蹦出來。
推搪間,她停下掙扎,因為路過的同學們都在看他們。
她在高大的少年面前紅著臉垂著首,不敢看他半分,口中低聲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少年的手似鐵鉗般扼住她的手腕,溫潤的聲音響在她的耳畔:“我來這里不是要聽你說這句話的�!�
婉晴渾身微微顫栗,后背的胸衣和校服已經(jīng)被汗?jié)�,整個人的神經(jīng)繃到快要爆炸。
因為這個地方實在顯眼,她不知道校門外等候的司機是否看得到他們。
其實不論看不看得到,他們之間都不可以再見面的。
她已經(jīng)將他害得這般慘,實在不想再次將他卷入這場劫難里面來。
用盡全力甩開他,“鶴微知,我只能跟你說對不起。”
“梁婉晴,你真的能夠這么狠心嗎?你知道嗎?我躺在醫(yī)院里的每一天都在想你,擔心著你,想著你被梁霽風那個畜生折磨,我知道你不來看我是被他控制住了,我不會怪你,我堅持治療,等著好了來找你,我的確是還放不下你,我要帶你一起離開,反正已經(jīng)死過一回了,我不怕的,婉晴你跟我走……”
少年的聲音幾乎是用吼的,引來不少人駐足觀看,這番感人肺腑的表白令人唏噓不已。
婉晴的心在滴血,在哭泣,卻不敢有半點外露。
她低著頭抱緊書本,心里苦笑著說:對不起,鶴微知,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就不該認識我的。
穿著黑衣的高大保鏢上來,左右架住鶴微知的手臂,沉聲對他說:“微知少爺,老爺和太太還在等著你!”
“放手,你們放開我!”鶴微知掙扎著發(fā)出怒吼。
“鶴微知,你走吧,我沒有喜歡過你,我只是利用你而已,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你不要再來找我,我也不會去看你,我們各自安好�!�
婉晴回頭丟給他死心的話語。
“梁婉晴,你騙人,你昧著良心說這番話不覺得愧對你父母嗎?他們在底下能安心嗎?”
鶴微知的眼眶泛紅,嘶啞的聲音里是不甘,是少年的驕傲被踩在腳底摩擦。
他奮力掙脫黑衣保鏢,往婉晴這邊沖過來。
婉晴不再說話,絲毫不敢停留地快步往前奔跑。
遠遠地,她瞧見了校門口停著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是那個象征身份的連號車牌。
降下的車窗里,露出來的那半截肌肉僨張的男人手臂,冰冷凜冽的藍寶石腕表盤泛著刺眼的光,修長指節(jié)間夾著的煙燃起裊裊青絲。
那個人在這里等了多久,她不知道。
但她清楚自己的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她無法做主,就連跟鶴微知說句心疼的話都不能。
婉晴不管不顧地快速沖向車邊,拉開了車門,鉆進后座里。
第193章
:放過他
車里,婉晴盡量讓自己表現(xiàn)得平靜。
轉(zhuǎn)頭看向男人主動問候:“哥哥,你來了�!�
梁霽風依舊一身黑,長袖襯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性感健碩的麥色手臂,身子后仰地靠在座椅里,右手搭在一旁,左手夾煙伸出窗外,修長雙腿交疊,完全一副慵懶閑適的模樣。
他黑眸深沉似海,看似不經(jīng)意地瞥一眼女孩后撤回,實則盯著后視鏡內(nèi)那個尾隨女孩而來的高大白色身影。
他撣了撣手指間的煙,收回手來送入薄唇間,蹙眉深吸一口,徐徐吐出一串白霧,透過煙霧看著女孩。
“新的學習環(huán)境怎么樣?”
男人的聲音磁性低沉,說話的同時伸手過來,撩起她頰畔垂落的發(fā)絲,勾到耳后。
看著她汗津津的粉白小臉,精致的下巴,紅潤的唇,挺翹的鼻,輕顫的睫羽,鬢邊的透明汗珠順著臉頰滑落,跌入那纖白脖頸,進了不斷起伏的胸口里面。
他輕輕吐出煙霧,眸色逐漸加深,拇指食指捏住那近乎透明的耳珠,感受那一處的滑膩,輕輕揉捏。
婉晴雙手仍舊緊緊抱著書本,隨著他的動作感觸著他指腹的粗糲和溫熱,脊背不由自主地繃直,渾身的汗毛都在顫栗。
她下意識地想要躲避,可是她知道不能,只能微微吞咽口水,默默承受這一切,十分斟酌地想著答案:
“學校很大,條件很好。”
男人輕笑一聲,松開她的耳垂,扯過她手中的書本,隨意翻動。
紙張嘩啦間又吸一口煙,漫不經(jīng)心地問:“老師跟同學如何?”
婉晴手中沒有物品遮掩,搭在大腿上的手指不自覺地蜷曲,囁嚅道:“都挺好的……”
“梁婉晴,你下來!”
后面的少年已經(jīng)追了上來,依舊不知死活地朝車廂內(nèi)叫囂。
隨后而來的還有黑衣保鏢的急促呼喚。
婉晴渾身震顫,沒想到鶴微知竟然還是這樣沖動。
一旁的男人眉心深擰,手中煙瞬間被彈走,書本隨之丟到她腿上,開門下了車,大步邁向被保鏢架起雙臂,雙眼憤怒敵視著他的少年。
婉晴絲毫不敢回頭看,按下車窗按鈕,身子微微顫栗著,攥緊了手指,眼睛隨著上升的車窗玻璃緩緩閉上。
馬耀東從后視鏡內(nèi)看見了這一幕,說道:“婉晴小姐,微知少爺馬上要出國了,這是他父母的意思,風少爺是他表叔當然也是替他高興的�!�
婉晴內(nèi)心苦笑,他替鶴微知高興?恐怕這一切都是他的意思罷了。
不過這樣也算是最好的安排,畢竟鶴微知那般優(yōu)秀,在國外自然有更好的發(fā)展空間,他走了她也能夠安心一些。
馬耀東見她睜開眼,又繼續(xù)說:“婉晴小姐留在風少爺身邊是正確的。”
婉晴看向馬耀東的側(cè)臉,不由笑了出來。
是啊,誰都覺得她這樣的抉擇是最好的,上最貴的學校,住富人區(qū)別墅,有保姆伺候,出門有車接車送,他心情好了帶著她到處溜達見識場面,遇上危險還能替她擋擋子彈,她還有什么不知足的?這樣還不懂分辨就是不知好歹。
馬耀東看著她的笑臉,心口不由一堵,扭頭看向窗外,再也說不出來什么。
梁霽風走近被架住的鶴微知不到兩米的距離停下來。
他重新燃起一根煙,指間把玩著那只銀色的金屬打火機,微微抬眸,與少年噴火的雙眸對視上。
輕嗤一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的好侄兒啊,身體恢復好了,記性好像變差了啊?看見叔叔都不會喊人嗎?”
“梁霽風,你這個沒有人性的畜生,你會遭報應的�!�
鶴微知雙目赤紅,咬牙切齒地狠狠瞪著眼前的高大男人,心中有太多的不甘,不甘到想要與他同歸于盡。
梁霽風聞言微微一頓,這話聽著好熟悉,果然是同齡人,他們說話都這般默契。
他冷笑著收起火機,上前一步,伸手狠狠掐住少年的下巴,俯身怒視著少年。
男人低垂的眼眸里一片陰鷙駭人,如同猛獸一般的狠戾,“小子,你要是有本事就來找叔叔我算賬,沒有本事就安靜老實地好好讀書,毛都沒長齊別學人逞英雄,梁婉晴是我的,她沒辦法適應外面的生活,她已經(jīng)做出選擇了,你還看不出來嗎?”
“你放屁!明明是你強迫她留在你身邊的,你卑鄙無恥!”
鶴微知絲毫不退縮地直視他的眼睛,滿心滿眼都是嫌惡和憎恨。
梁霽風的手指愈發(fā)用力,捏到少年的臉變形到呈青紫色,低聲冷笑:“那又如何?就算你不甘心不舍得,能夠改變她是我的女人的事實嗎?小子,叔叔沒有打折你,完全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不知好歹是要吃大虧的�!�
“梁霽風,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鶴微知依舊挑釁地叫囂。
這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架勢,讓梁霽風心中燃起無盡怒火。
“微知,微知,你快點醒醒吧,我造孽的孩子……”
鶴母肖慧莉已經(jīng)聞訊趕來,跌跌撞撞地奔過來,一把抱住兒子的身子,隔在梁霽風跟鶴微知之間,像只母雞護住小雞仔。
一邊哭泣,一邊回頭看向滿臉陰鷙的梁霽風,噗通一聲,雙膝跪地向他求饒:
“微知他表叔,求求您大人有大量,您就饒過我家微知吧,他不懂事,您放過他,我跟他爸爸一定會好好教育他的……”
肖慧莉淚流滿面,愁容堆疊,這兩個月來身形瘦了一大圈,頭發(fā)也白了不少。
就因為親眼看見眼前高大的兒子當初為了一個女孩被打得奄奄一息,送進ICU病房一星期才出來普通病房。
她當時的心就像被人用刀子捅一樣疼痛不已,心里面已經(jīng)把那個叫梁婉晴的女孩恨毒了。
寸步不離地悉心照料兒子兩個月,就等著他快快好起來。
肖慧莉跟老公鶴段林兩口子商量著出國行程,想著兒子一出院就全家一起走。
她每天在兒子耳邊念叨著說等他好了就出國上學。
鶴微知表面看起來也已經(jīng)妥協(xié),父母說什么他都不反對。
夫妻倆這一次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無論如何都要將兒子送出國,哪怕在他身邊陪讀都要去。
哪知道,就在他們?nèi)ゴ笫桂^辦理簽證出來的一會兒功夫,鶴微知就找機會跑了出來,還找來了梁婉晴的學校。
肖慧莉在接到保鏢電話的時候都要嚇哭了,急急忙忙趕過來,正好就看見了叔侄倆人對峙的這一幕。
此刻她已經(jīng)嚇得渾身顫抖,生怕梁霽風再次對兒子下狠手,已然顧不得什么面子就沖上來求他。
“媽,你莫要求這個冷血動物�!�
鶴微知看著母親的卑微姿態(tài),忍不住呵斥。
“你閉上嘴吧,畜生!你是不是想看著你媽死在你面前?”
鶴段林開的車,比肖慧莉晚了一步趕到。
看著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雙手捏緊了拳,后槽牙幾乎咬碎,沖上去就朝著他的臉一巴掌扇了上去。
打在兒身痛在父母心,其實他的心也在絞痛。
鶴段林年輕在部隊的時候就是搏擊好手,退伍后這么些年也從沒有懈怠地鍛煉,練家子的手自然勁頭十足。
這一巴掌下去,鶴微知白凈的臉上立即浮起了明晃晃的五根紅色手指印。
鶴微知被他爹抽得一陣暈眩,眼冒金星。
半晌后,抬眸看向滿臉怒容的父親,還有母親跪地哭泣的模樣,頓時像是清醒了不少。
他唇角抽動兩下,苦澀一笑,垂下臉,低著頭不再做聲。
鶴段林回過身來,對視上梁霽風的凜冽眼神,帶著歉意地說:“老四,今晚我就帶他走,跟你嫂子一起去�!�
梁霽風高大身軀立在一旁,擰著眉心抽煙,像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冷冷睥睨著眼前的一切,聽著鶴段林的話,微微頷首,轉(zhuǎn)身丟了煙,往自己的座駕走去。
第194章
:大混蛋
直到梁霽風回到車內(nèi)。
婉晴的身子一直保持原狀沒有變,視線絲毫不敢看窗外半分。
男人摔上車門,落座一旁的座椅里。
凜冽中帶著怒意的視線,落在女孩緊緊貼在藏青色裙擺上的纖白手指上。
那小手在微微顫抖,暗暗用力摳著自己的腿。
他唇角微勾,伸手一把奪過她的手,將她泛紅的手指在手心里揉捏,隨后把她整個人拉進懷中。
他將她身子推后仰躺,壓在自己大腿上,低頭湊近她的臉輕笑:“他馬上要走了,不去告別一聲?”
婉晴漆黑的眸子中一片迷茫,直直地盯著他。
耳中只有少年那一聲聲絕望的吼叫,心中刺痛此起彼伏,呼吸都要停滯,紅唇緊抿著,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
梁霽風唇角輕扯,用力地封住了她的唇,撬開她的牙關,長驅(qū)直入中一頓胡攪蠻纏。
婉晴躲無可躲,在他的攻勢下渾身炸毛一樣的顫抖。
馬耀東聽著后座里的女孩斷斷續(xù)續(xù)的低啜,腳下的油門不由加大,穿插在車流之中。
回家的路上,婉晴被男人折騰到幾乎窒息,一直到了家門口才松開了她。
下車時,婉晴的雙腿還在顫抖。
她強裝鎮(zhèn)定地整理好衣衫,重新扎好凌亂的馬尾。
在菲姨喜悅的眼神中,紅著臉低著頭進門,直奔去洗手間洗臉。
“風少爺您回來了,今兒要加菜,您等著,馬上就可以開飯�!�
菲姨笑意吟吟地對梁霽風說話。
梁霽風因為上一次婉晴去凌霄閣的事對她沒有好臉色。
視線一直追隨那只慌亂小兔的身影,直到她拐彎去了洗手間,他才徑直走向沙發(fā)里坐下按下電視遙控。
婉晴看著鏡子中自己被男人啃到紅腫的唇,還有脖子上的紅痕,以及隱隱作痛的胸口,心里膈應又難受。
拼命用消毒液洗手,用紙巾擦拭脖頸,卻依然隱隱約約聞得到一股味道。
她仔細嗅了嗅,像是一股藥水味,不知道是哪里得來的,親密接觸到的也就只有那個男人,想著那人強壯如牛,根本看不出來有傷痛的模樣,她根本沒有多想。
從洗手間出來,看見男人仰靠在沙發(fā)里,依舊一副閑適慵懶的模樣,端著茶杯喝茶。
她知道剛才車里不過是對她的小小懲罰,今晚他要留下恐怕是難逃一劫。
一想到上次在凌霄閣里見到的場景,她就不由自主地犯惡心,避免跟他獨處,急忙低頭跑進廚房幫菲姨打下手。
晚飯上桌,二人沉默地開動。
菲姨按照梁霽風的喜好做的口味,魚蝦為主。
婉晴喜歡蓮藕排骨湯,連喝了兩碗。
她發(fā)現(xiàn)梁霽風吃的也不多,菲姨特意為他蒸的多寶魚,一筷子都沒有動,青菜倒是吃得不少。
見他吃完,她主動伸手去接他的空碗,要幫他添飯。
男人不理,隨手放下碗筷,抽出紙巾擦拭唇角后起身,直接上了樓。
婉晴看著男人上樓的背影,又看看掛鐘。
才八點不到,他這么早就上樓去,肯定還是因為心里有氣沒消,不由渾身開始緊繃。
菲姨過來看著一桌子菜,沒怎么動筷,輕聲問道:“晴晴跟哥哥吵架啦?”
婉晴心中苦澀,微微勾唇,搖搖頭,拿起空碗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