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鶴微知揮拳踢腿的動作在婉晴眼眶里浮現(xiàn)著如同電影慢動作,她咬住唇想要爬起來,卻是徒勞一樣。
“梁婉晴,你起來啊!”鶴微知回頭喊她。
卻因為分神挨上了拳腳,本就寡不敵眾,頃刻間就被幾個男人輕易制服。
“你們這幫強盜,土匪,放開我!”
“我要送你們?nèi)プ�!�?br />
鶴微知的怒罵似警笛在婉晴胸口震顫,是企圖喚醒她。
而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鶴微知被幾個高大男人架住,帶到那個男人的跟前。
鶴微知的個子已經(jīng)不矮,在梁霽風(fēng)面前卻仍舊低了一截。
他的身形足夠鶴微知的兩倍,將他能夠遮擋嚴實。
然而,鶴微知并不認輸,有著視死如歸的勢頭,口中大喊著:“人渣,敗類,梁霽風(fēng),我鄙視你!”
身后的男人朝少年的腿彎狠踢一腳。
噗通聲中,少年被強迫地跪下。
然而,少年瞬間撲倒,伸手從余老板身旁拾起那把手槍。
眾人驚呼中,少年重新站起身來,槍口對準(zhǔn)了男人。
“梁霽風(fēng),你放婉晴走,我這條命可以隨便你處置�!�
鶴微知雙眸充血,冒著紅光,直直盯著眼前高大如樹的男人,聲音嘶啞帶著憤怒,如同遠處的鳴笛。
梁霽風(fēng)一手垂落,一手閑適地夾著剛?cè)计鸬南銦�,神色絲毫不變地看著他,仿佛是藐視他的存在一般。
“畜生,你給我放下槍!”
穿著救生衣的鶴段林發(fā)型凌亂,滿臉怒容地沖上來甲板,憤怒地朝著兒子呵斥。
少年聞聲身子微抖一下,硬是沒有回頭。
手臂卻抬得更高更直,黑洞洞的槍口直直指著梁霽風(fēng)的腦門。
他擰眉怒視著梁霽風(fēng),厲聲控訴道:“梁霽風(fēng),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惡心嗎?你既然已經(jīng)收養(yǎng)她為妹妹,理應(yīng)做好當(dāng)哥哥的本分,為什么還要霸占她?她才多大�。扛乙粯影�,應(yīng)該和我一樣叫你一聲叔叔的輩分,你怎么能夠做到這么無恥?”
“鶴微知,鶴微知……不要,不要這樣……”
婉晴的心如刀絞,撕心裂肺地喊著,踉蹌著從冰涼堅硬的甲板上爬起來,恨不能沖上去替代他受罪。
可她本就弱小無助,根本沒人當(dāng)她一回事,就連看她的眼神都沒有。
船周邊的燈光驟然亮起。
已經(jīng)停泊的游艇上有不少穿著救生衣的男人不斷爬了上來,甲板上已經(jīng)圍了七八個高大身影。
貨船發(fā)出低沉嗡鳴,又開始啟航。
不過這次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是駛回港口碼頭的。
很明顯,這些人都是他梁霽風(fēng)帶來的。
已經(jīng)足以說明他的決心和能力。
鶴微知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哪怕他手中有槍,那個男人絲毫不受他威脅影響。
婉晴只是覺得鶴微知不值得這樣,他因為自己跟那個人渣這般直白地開戰(zhàn),分明是在以卵擊石。
與梁霽風(fēng)對抗的結(jié)果無非兩個,一如躺在甲板上的余老板生死未卜,亦或者是被他送進監(jiān)獄里面,從此背上污點伴隨一生。
無論哪一個都足以毀滅,婉晴渾身發(fā)毛,她不敢再往下想。
面對鶴微知的不知悔改,梁霽風(fēng)眉心緊蹙,深吸一口煙,白色濃霧從鼻孔里溢出,凌厲眸色中沒有了絲毫的溫度。
他扯了扯唇,薄唇輕啟:“鶴微知,叔叔這些年待你不薄的,看來是叔叔自作多情,白疼了你一場�!�
“呸,我才不稀罕,我為自己曾經(jīng)瞎了眼睛而后悔,我以有你這樣的叔叔感到恥辱!”
鶴微知絲毫不謙讓地回擊他。
男人轉(zhuǎn)身,將手指間的煙彈飛,跌進浩瀚大海里。
回過頭來,看著鶴微知,淡淡道:“小子,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鶴微知視線不離他眼睛,“梁霽風(fēng),你這個爛人,你已經(jīng)害死了梁婉晴的父母,抓住她外公,拿到了他們家的所有,為何還不肯放過她?你到底是不是人來的?我今天就是跟你拼了,也不會讓你得逞的�!�
“鶴微知,你給我閉嘴!”
鶴段林已經(jīng)抑制不住地想要沖上去撕了這個臭小子,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即便梁霽風(fēng)現(xiàn)在將他丟進這片海里喂鯊魚,他這個做老子的都不敢吭聲。
鶴微知冷笑一聲,回頭看父親一眼,痛心疾首道:
“鶴段林,我為你曾經(jīng)是一名象征正義的軍人感到可悲,我既然走出來,就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救梁婉晴,就是豁出這條命我也要讓她走,你們一個個沒有膽量,只會助紂為虐,不敢伸張正義,那么這個人就由我來做好了,我一定要和他抗?fàn)幍降��!?br />
鶴微知一邊說話間,手中的槍已經(jīng)拉開保險,鐵片咔嚓聲響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楚,不由全都豎起汗毛。
“梁霽風(fēng),我再說一次,放她走,她什么都不要了,什么也不追究了,只想要自己的一點自由而已,就現(xiàn)在,你馬上放了她�!�
梁霽風(fēng)單手插兜,眉眼稍抬,眼神瞥向隱在遠處的一道小小身影,那小東西一身難民模樣,早就嚇破了膽。
收回視線,看著鶴微知,一臉譏諷。
似笑非笑的說:“放她自由?就在這破船上飄蕩叫自由?讓你跟她一起自由,就為了方便你搞她?”
說完,仰面大笑,那模樣簡直就是沒有絲毫廉恥的狂徒。
“梁霽風(fēng),你去死吧!”少年已全然被激怒,手指按下扳機。
然而,下一秒,沒有子彈的槍便離了手。
接著,他的后脖頸一陣微涼,一股強力幾乎將他的頭三百六十度旋轉(zhuǎn)。
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入耳,他被重重砸在桅桿上又彈了回來,一百多斤的人就那樣摔砸在甲板上。
全身像是被抽了筋一般在抽搐,卻只能躺在甲板上無法動彈,任憑鮮血從口中不斷溢出,眼前一片模糊,耳朵里全是嗡鳴。
梁霽風(fēng)隨意握住手槍,扭過頭去看向地板上的少年,抬起穿著迷彩褲裝和軍靴的長腿,快步走到鶴微知面前蹲下。
婉晴嚇到血色全無,口里不斷尖叫。
這樣的梁霽風(fēng)真的是瘋了,比他對自己做的那些事更加可怕。
她連滾帶爬地沖到鶴微知身前,企圖擋住他繼續(xù)動手,卻又和他的眼神對視上。
男人臉上帶著血,依然笑得淡定邪魅,那雙狹長黑眸里到底藏了什么永遠看不透。
他要做些什么?他是人還是魔鬼?都不得而知。
就單單只是這樣,婉晴已經(jīng)全然無力。
她臉色慘白如紙,瞳孔緊縮,渾身的毛細孔都透出極度害怕,張張合合的小嘴巴里牙齒在打架。
然而,男人的魔爪依舊伸向了鶴微知,他輕易地掐住他的脖頸。
“不要……不要這樣,不要!”
婉晴哽咽著發(fā)出聲音。
男人不動如山,帶血的手指扼住少年的下頜,少年慘白的臉上只有痛苦,口中不斷涌出鮮血。
婉晴淚如雨下,雙膝已經(jīng)噗通跪地,雙手抱住男人堅硬的皮靴,仰著慘白小臉望向他,像只可憐蟲一樣求他。
“梁霽風(fēng),求你!求求你!不要這么對他,他沒有做什么……”
男人視線再次落在女孩臉上,花容失色,黑色瞳仁縮成一團,不是那個渾身帶刺,張牙舞爪著要捅死自己時的決然模樣,這令他覺得無趣。
抬腳輕易甩開,語氣不耐地說:“梁婉晴,我說過,我的脾氣你要摸透,你應(yīng)該知道我討厭背叛和欺騙的,有沒有做什么我自己長了眼睛�!�
婉晴被他丟至一旁,緊緊咬住唇,不敢再說話,她什么也做不了,因為做什么都是錯。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梁霽風(fēng)狠狠掐住鶴微知的脖頸。
少年本就失血的臉上越發(fā)慘白,脹滿血絲的眼白凸起,瞳孔逐漸變大,呼吸越來越孱弱。
隨著梁霽風(fēng)手指的力道加重,鶴微知的臉憋成了紫紅色,而他穿著漁民褲的雙腿在梁霽風(fēng)的身下不停踢蹬,鞋子已然脫落,只剩下最后羸弱的掙扎。
這一切,就發(fā)生在婉晴的眼前。
她如此近距離地目睹著梁霽風(fēng)這個魔鬼對著一個一米八的少年如此行兇。
而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上前阻止他半分。
婉晴的心臟在四分五裂,雙手在空中顫抖著飛舞,想要抓住點什么,卻是什么也抓不到。
她也不敢也不能再發(fā)出任何的聲音,因為那樣只會讓這個魔鬼更加瘋狂。
終于,鶴微知雙眼一翻,兩條長腿蹬直,口中吐出來的除了鮮血還有白沫。
男人這才緩緩松開了他。
第137章
:小可憐
梁霽風(fēng)起身前,在少年身上擦干凈自己手指上沾染的血。
他回頭,朝著全程木然觀看的鶴段林吩咐:“帶上直升機,讓馬耀東送去醫(yī)院�!�
說話間面色如常,古井無波的雙眸深邃而暗,全程沒有情緒起伏,仿佛說著最平常稀松之事,一點兒也無關(guān)乎人命。
一直無言的鶴段林思緒回籠,站定身姿深吸一口氣,朝身后的手下?lián)]手。
立馬上來兩個馬仔,迅速彎腰將少年綿軟的身體抬起。
走向甲板另一端的直升機旁。
鶴段林一言不發(fā),蹙眉疾步跟了上去。
三五分鐘后,響起螺旋槳轟鳴聲音。
強力的風(fēng)將周遭物件吹得嘩嘩作響。
頃刻間直升上天,幾點紅光交替閃爍,逐漸消失在夜空。
婉晴一直癱坐在地,保持跪姿,雙手撐在冰涼甲板,如一尊雕塑。
眼睜睜看著鶴微知像是一具尸體般被人那樣拉走。
少年垂落下來的手臂如同打在她的心臟上,令她痛到無法呼吸。
甲板上還有少年的鮮血和掙扎過的痕跡。
似乎在提醒著她:梁婉晴,這就是你的命啊,你服不服?
婉晴被抽絲剝繭到只剩一副軀殼,心已然痛到麻木,淚水吧嗒吧嗒地跌落在原木色甲板上,暈染開一片深色。
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逐漸遠去,海面上的旋渦消失,恢復(fù)了片刻的平靜。
貨船一聲長鳴響起,這是靠岸的提醒。
忙碌驚險刺激的一整天下來,已經(jīng)能接近深夜。
一切回到了原點,卻又無法再復(fù)原。
天空有零星雨滴飄落,海風(fēng)逐漸變大,在耳畔呼呼作響,告知變天了。
梁霽風(fēng)絲毫沒有再看一眼婉晴。
頎長身形轉(zhuǎn)身下樓梯,出了船艙,從一層甲板上岸,進了他的黑色賓利。
甲板上同樣一身迷彩的茍小剛,好奇視線落在婉晴身上,上下打量著這位頭一次見到的,傳說中讓老板連夜從烏國飛回來的小狐貍精。
旁邊的鄧峰用手肘懟他:“叼毛,還看,你沒死過�。俊�
茍小剛不舍地收回視,嘴巴湊到鄧峰耳邊小聲絮叨:“峰哥,這就是傳說中的阿嫂啊?嫩是夠嫩,不過這么點身子會不會被老板壓死啊?”
“你懂個屁啊,一看你就是個土老帽,沒開過葷還要裝逼,這世上只有累死的牛,從沒有犁壞的田�!�
鄧峰直接捶了一記茍小剛的胸口。
“也是,老板花這么大的心思來搶人,足以看出來有多在意,話說,鶴大哥的公子也是夠慘的……”
茍小剛心有余悸地替人惋惜。
“閉上你的狗嘴,不知道的事情別瞎幾把亂講,小心禍從口出,想要長壽就趕緊滾蛋。”
很明顯,鄧峰對大佬們的日常早就習(xí)以為常,招呼著茍小剛趕緊走人。
茍小剛再看一眼婉晴,悻悻地跟在鄧峰身后下了船艙。
岸邊有幾臺救護車等候已久。
船一停泊,穿白大褂的醫(yī)護人員便步履匆匆跑上來了甲板。
打著手電翻人眼皮,拿著聽診器貼胸口,蹲地觀察一番后,將奄奄一息的余老板放入擔(dān)架中抬走。
羅震拿著手機過來,在婉晴身邊蹲下,打開一段視頻給婉晴觀看,并跟她說話:“婉晴小姐,你這次真的不應(yīng)該的……”
手機視頻是在女更衣室內(nèi),汪靜瑜穿著那套紅艷艷的禮儀小姐制服,手中拿著手袋,看起來是準(zhǔn)備換衫走人,一臉驚恐地發(fā)出質(zhì)問:“你們是誰?趕緊出去,不然我就報警!”
接著是兩個高大黑衣男人朝她走了上去。
一個直接扼住靜瑜的脖子,一只白手套捂住她口鼻,另一個不顧靜瑜掙扎,將她反手綁起來。
接著另一個黑衣男用麻袋直接將汪靜瑜從頭到腳罩住,將她輕松扛起帶走了。
接下來是在醫(yī)院急救室門口。
汪靜瑜那一對兢兢業(yè)業(yè)的小學(xué)園丁父母,正低頭苦苦哀求著穿白大褂的醫(yī)生。
他們追問醫(yī)生他們的女兒什么時候能夠醒來。
醫(yī)生身后有黑衣人的挾持,只是連連搖頭,話都不敢說一句。
婉晴顫抖到不聽使喚的手指緊緊攥著手機屏幕,不敢相信地抬眼看著羅震連連搖頭,希望得到他一句否定。
“不可能,不會的,怎么可能?”
羅震望著女孩輕聲嘆息,“本來都是可以避免的,她有幽閉恐懼癥,還有哮喘病發(fā)作……”
五雷轟頂一般的消息,在婉晴腦袋里頓時炸開了。
是的,靜瑜平常連電梯都不敢坐的人,在那樣的情況下應(yīng)該嚇?biāo)懒�,還有哮喘發(fā)作,如果沒有及時吃藥的話也會進入休克……
“婉晴小姐,其實只要你好好的,大家都會沒有事,你看現(xiàn)在,就連佟悅也……”
“佟悅姐姐,佟悅姐姐怎么了?你們又把她怎么了?”
婉晴發(fā)出尖叫,捉住羅震的襯衣下擺,奮力的攥著,眼睛直直盯著他,眼淚直往下淌,她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復(fù)。
羅震看著眼前的這小可憐,又是一聲嘆息,他不敢告訴她,甚至還有她的班主任張慧娟也會一并受到牽連。
“婉晴小姐,這件事的代價太大了,是你承受不起的,你不該如此沖動的……”
能有什么辦法?敢這樣同梁四爺作對的人也是只有她了。
她不光欺騙逃跑,還要反將一軍,令風(fēng)少爺啞巴吃黃連。
對于風(fēng)少爺這是何等的挑釁?
正如上次拿刀子捅他一樣,風(fēng)少爺就是喜歡這樣瘋狂,亦如他自己所言,怎么可能會放過她?
婉晴的眼淚一顆顆滴落在手機屏幕上,還伴隨著冷冷的夜雨,打濕了畫面,卻遮擋不住殘酷的現(xiàn)實存在。
明明傷心欲絕,可她卻凄慘地笑著,如同鬼魅一樣。
蓬頭垢面中,藏著的巴掌小臉上仿佛一夜之間歷盡了所有的人間滄桑。
頹廢、絕望、害怕、擔(dān)憂、痛恨,還有無盡的可笑。
她也快要瘋魔了,面對種種狀況,不知道該做出如何反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