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紅玫瑰挺艷,沒拿回家挺可惜啊。”
電梯徐徐下降,男人低沉的嗓音從她頭頂蔓延,像是低音炮回旋在這小小空間。
隨著聲音響起,他西褲包裹住的長腿緊貼著她的腿側,稍一用力收攏,她便綿軟發(fā)顫往后退去。
他步步緊逼,儼然把她逼進角落,雙手撐在她身側,馥郁的氣息灼灼,將她輕易鎖死。
婉晴低垂的腦袋愈發(fā)沉了幾分,順溜的黑發(fā)垂及腰側,卻難掩她的心虛,驟緊的心臟如同被他的手掌裹住,難以呼吸。
她下意識地往后貼上廂壁,雖隔著毛呢大衣,冰冷觸感依然襲來,不自覺地瑟縮,雙手無意識地捏成了拳。
“我,我不喜歡玫瑰……”
“真的不喜歡嗎?”
男人修長手指挑起她頰畔一縷青絲,纏繞在指間把玩,褶皺深陷的眸子狹長陰冷,似笑非笑,邪肆又蠱惑。
這小騙子,她分明是喜歡的。
她小時候的夢里是她的白馬王子單膝跪地,向她呈上999朵紅玫瑰。
這是十五歲的婉晴寫在日記本里的秘密,他怎會不記得,記得清清楚楚。
“�!钡囊宦�,電梯降落一層。
金屬門往兩側打開,冷空氣卷進來。
梁霽風將她的發(fā)絲勾到耳后,抬腳離開。
留下她這片小天地,終得以解放一般。
婉晴深吸一口氣,手掌撐住廂壁,支起身子往前。
二人一前一后到達車庫。
梁霽風換了一輛黑色卡宴。
婉晴下意識往后座走。
有未婚妻的人,副駕駛不屬于別的女人。
這點自知之明她應該懂得。
手剛握上門把手。
“過來!”
梁霽風一把拉開副駕駛的門,冷著臉命令。
婉晴愣怔一秒后收回手,繞過車頭坐上副駕駛。
一路沉默。
車子駛離醫(yī)院開往郊區(qū),直到上了高架橋。
“春節(jié)想去京都嗎?”
第11章
:不值得
梁霽風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握住方向盤輕松打轉。
深深褶皺的眼皮微抬,瞧一眼副駕駛上蜷縮的女孩后將空調溫度調高了兩度。
婉晴的視線恍惚,盯著窗外倒退的風景。
灰蒙蒙的一片天,整個城市倒是張燈結彩,有了新年喜氣。
氣溫低得張口會冒白霧,天氣預報說這兩天還會降溫。
懼寒的她,晚上睡覺要用電熱毯才不至于手腳冰涼。
這毛病在十五歲之前她好像沒怎么發(fā)現,因為那時候有人抱著她哄她入睡。
雖然后來也有人抱著她,可那意義不一樣……
鶴城好像只有兩季,除了夏天就是冬天。
婉晴的記憶里,只在京都見過真的雪。
那里是梁霽風父母的家,也有他伯伯伯母和一幫堂兄妹。
據說梁霽風小時候身體差,尤其父母離世后很長時間走不出來得了自閉癥,不愿意與人交流更不肯開口講話。
梁奶奶信佛,拜的大師說梁霽風是南方孩子,更適合南方水土。
于是在梁霽風十四歲那年被梁奶奶帶回鶴城。
一則離梁奶奶娘家近,二則也是換個環(huán)境,以免睹物思人。
婉晴高中三年都會隨梁霽風回去京都過年,大學后就沒再去過,是梁霽風沒再讓她一起回。
“不去了,我要準備考試�!�
婉晴頭一次拒絕的如此干脆。
不是賭氣,她曉得自己根本沒那種資格。
梁霽風有未婚妻了,他們一定會同行。
她去的話梁奶奶必定會不高興。
父母雖走得早,做人最基本的禮義廉恥婉晴不能不懂。
“你的雅思不是過了?是想跟男人約會吧?”
梁霽風冷哼出聲,總能最無情地揭穿她。
一雙寒眸盯著后視鏡內。
女孩粉嫩臉頰掩在烏發(fā)里,他能想到她黑白分明的眸中顯現出的驚慌。
婉晴頭垂得更低,手指捉緊安全帶,緩緩抬起眼簾看向他的臉,咬了咬唇。
“沒有,我沒答應�!�
“哦?是嗎?”
梁霽風邊說邊空出右手,從西裝口袋摸出一部手機丟到儀表臺上。
婉晴的目光被吸引過去。
那是她的手機,他一定看了她的短信,他還接聽過她的電話。
能有什么辦法?這個男人說過,自己的一切都是他的。
“梁霽風,我,我跟他真的沒什么……”
“你擔心我對付他?”梁霽風深邃黑眸里浮起一點笑意,卻是滲人的。
婉晴食指不自覺地摳著拇指指甲蓋,緊張得手心冒汗。
這種眼神她很熟知,六年前的噩夢她不想再重演……
車內稍稍緩和的氣氛降至冰點。
二人沒再說話,車子一路飛馳,直達風云山莊。
引擎熄火,梁霽風解開安全扣摔門離去。
婉晴長舒一口氣,拿過手機后下車。
風云山莊地處半山腰,上下要乘坐交通工具,當屬鶴城富人區(qū),倒也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
臨近年三十的院子里自是布置得喜氣融融。
青瓦白墻的徽式建筑,屋檐垂掛紅燈籠,門廊貼著婉晴之前按照老太太要求寫的楷書對聯。
前庭后院棕櫚成片,常年綠植漫天攀爬。
如今金桔臘梅、桃菊水仙,冬青蝴蝶蘭,百合玫瑰,當季鮮花應有盡有。
偌大的院子里,除了梁霽風養(yǎng)的那只鸚鵡外,偶爾飛來一些雀兒鳥兒之類嘰喳不歇。
婉晴有時候覺得這里就是一道大宅院。
外人看著高大院墻奢華盡顯,極其令人向往。
住在里面的她,卻像一只被囚禁的金絲雀,哪里也去不了。
進門時鐘敲響,十二點整,剛好午飯時間。
陳媽說老太太今兒去了華云寺吃齋,交代了不回來。
末了還說宋家公子來了,正在書房和風少爺說事,讓她過去問問什么時間開飯。
這種事陳媽能編排的人也就只有她,婉晴應了。
先回樓上房間,換上一身素凈家居衣裳下來才去梁霽風書房。
才到門口,就聽見兩個男人爽朗的笑聲從書房里傳出。
“老四,我瞧著晴晴這小姑娘挺上心的,說不定將來也是有一番作為的,你要是不想送她出國就干脆讓她去我那兒實習,我正好缺個助理,再說你都要結婚了,人姑娘將來也是要嫁人的�!�
這是宋霆琛的聲音,半開玩笑的話帶著認真的勁。
宋家是四大家族之一,宋霆琛跟梁霽風一個大院長大,關系要好,對梁霽風與梁婉晴之間的事自是略微知曉情況。
男人輕哼一聲,沒立馬做聲。
婉晴頓住腳步,下意識想聽聽他接下來的話。
“莫不是你想娶她不成?”
梁霽風撣了撣指間的煙,瞇著狹長黑眸,睨著對面的宋霆琛,面含譏諷的笑意。
宋霆琛怔愣半秒,隨后跟著干笑兩聲,“我倒是想,你舍得?”
“一個女人而已,更何況還不是梁家血脈,不值得……”梁霽風淡淡道。
第12章
:反了她
婉晴的心如同被針扎一般,蟄了一下。
苦澀,酸痛,呼吸不暢,總之是說不上來的不舒服。
她蜷起手指捏成拳,摳著指甲,牙齒緊磕著的唇逐漸失了血色。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侮辱,被人拎在臺面上像是對待一件物品般品頭論足,最后還是那樣一句話否定所有。
人都有羞恥心,更何況面薄如她。
雖早就知道自己在這個家里一文不值,還背負著父母輩的恩怨債務牽扯不清。
可這里面說話的畢竟是占盡她所有的男人。
曾經她那么相信他,真誠待他,把他當做神祇一般崇拜的男人,卻是這樣看輕她的。
“你這小子,真是這樣想的那就干脆放手吧,把人留在眼前晃啊晃的到何時?”
宋霆琛吹開眼前云霧,低頭喝一口茶笑道。
幾乎穿一條褲子長大,宋霆琛何嘗不知這位仁兄的心思,對這個妹妹的覬覦之心早就不自覺流露。
恨也是真恨,倆人之間隔著千山萬水呢。
梁家父母離世對這位天之驕子的打擊有多大,別人無法知曉,他可是親眼見過的。
總之,他們之間不可能。
“宋霆琛,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點,最近沒有案子讓你太清閑?我每年納幾百億的稅就為養(yǎng)你這等閑人?”
梁霽風冷笑的同時,手中的煙狠狠捻滅在煙灰缸內。
透過眼前薄薄煙片,眸色微沉,瞇著的眼瞧見門縫透出一小片白色衣角,凜了下神,旋即又恢復自如。
宋霆琛任職要塞,自是要頭要臉,聞言面色微慍,也有幾分掛不住臉。
他分明知曉這個老四多么邪肆狂傲。
生得一張魅惑眾生的俊臉,卻是個冷血無情的暴君,說話如刃,刀刀見血,武力值更是爆棚,從小都打不過他。
如今年長還知收斂些,年輕氣盛那會兒的梁霽風,可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小閻王,活生生遺傳他爺爺那股將門虎子之勢。
十幾歲那會,嗜血狂躁的梁霽風酷愛飆車、擊劍、賽馬、拳擊,沒少干架斗毆,經常把人打得頭破血流進急診。
要不是他們家贊助的私校,哪所學校能容許他順利畢業(yè)進常青藤,回想起當初的梁霽風可不是如今這番成熟穩(wěn)重的模樣。
宋霆琛正欲開口調侃之際,門上落下兩道清脆叩響。
隨后傳來女孩溫柔的聲音:“霽風哥哥,霆琛哥哥,午飯時間到了。”
兩個男人耳中微震,默契抬眸交換一個眼神。
宋霆琛回頭應一聲:“好的晴晴,我和你哥馬上來�!�
婉晴自知不該久留,轉身抬腳便走。
“晴晴,不回京都過年干脆跟哥去北海道滑雪如何?”
宋霆琛溫柔的聲音響在婉晴身后。
婉晴卻如履薄冰般戰(zhàn)戰(zhàn)兢兢,剛才的失神還沒落定,哪有心思開玩笑。
她站定后轉身,對視上宋霆琛身后男人的黑眸,心神不由自主地發(fā)顫。
眼神一陣慌亂閃爍,口水嗆到輕咳一聲,掩嘴對著宋霆琛歉意地笑道:“謝謝三哥好意,晴晴身體抱恙,恐怕去了也玩不了,還是不給三哥添亂的好�!�
說完步履匆匆,回樓上房間去了。
宋霆琛自然知道是梁霽風在施壓,他但笑不語地盯著女孩纖瘦的身影直至消失。
回頭看一眼梁霽風,輕嗤一聲:“老四,這就是你想養(yǎng)的小兔子?瞧瞧那老實可憐勁兒,都快被你欺負死了�!�
梁霽風眉目寡淡,抬手撥弄一旁垂掛的紅燈籠,口中訕訕:“可別小看兔子,越是老實可憐越會咬人�!�
他養(yǎng)的小兔可不是一般的小兔,從她隱忍這些年里的表現他早就摸了個透。
梁霽風的話不假。
整個下午,婉晴就沒有再下過樓。
梁霽風因公司開視頻會議,午飯后一直在書房沒怎么出來。
他讓陳媽給婉晴送湯水上去幾回,全部被打回。
一直到了晚上七點半。
梁霽風終于忙完,坐下喝了一碗銀耳蓮子羹。
眼神不由瞥向對面,那里是婉晴的座位,平常她都是乖巧地坐在那里默默吃飯。
一旁的陳媽眼觀鼻鼻觀心,自是懂得梁霽風的心思。
一臉憂愁道:“風少爺,婉晴小姐一整個下午都不肯開門,藥也不吃,身體本就不好,這大過年的……”
梁霽風放下手中瓷羹,沉沉黑眸里一點慍火逐漸升起,“反了她,還有理了不是?”
明明是她有錯還拿起了喬不成?
半小時后,梁霽風端著陳媽煎好的藥,站在婉晴房間門口。
門是上鎖的,這是存心的。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