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洛溦撫上他的面頰,迫使他暫停,斟酌繼續(xù)道:
“那,那我?們是不是可以……”
“可以什么?”
可以晚些要寶寶。
四下一片漆黑,洛溦斟酌著?措辭,手指撫到沈逍的面龐上,感?受著?指下輪廓精致的眉骨、鼻梁……
雖然什么也看不見,卻仍能?知道他是個多么漂亮的哥哥。
不光是臉。
哪兒,都很漂亮。
“算了,沒什么�!�
她羞赧垂眸,怕他再追問,輕聲道:“就是……我?真的可以替你去洛水,以前我?就跟水軍東渡過……”
沈逍陡然朝她靠近,“我?知道,還跟蕭元胤喝酒了的�!�
洛溦來不及收聲,一下子撞碎輕呼。
她抬手攀住他蓄力的肩頭,感?受著?與他時遠時近的藕斷絲連,忍不住的,又輕咬他緊繃的下顎。
他總是這么壞。
她剛才都打算說服自己了,能?有個跟他一樣漂亮的孩子,早一點兒也是無妨的。
他偏又,使起壞來。
“噢。”
她遂也故意壞了起來,“我?以前經(jīng)常跟圣上一起喝酒,又不止東渡時那一次……”
力道加重起來,洛溦頓時語不成言。
又去咬他。
好容易有了透過氣?的機會?,湊去他耳邊,顫聲道:
“沈哥哥,疼�!�
沈逍便立刻停了下來。
伸手撫她面頰,卻觸到女孩唇畔忍抑不住的笑弧。
頓時氣?惱著?,狠狠吻她。
洛溦仰頭回應(yīng),笑得氣?喘。
兩人濕漉漉的眉睫,彼此輕輕摩挲著?。
窗外不知何時升起了月色,透過窗紙投照在紗帳的金線合歡花上。
隨著?波紋般又漸起的振動,折映出一閃一閃的溫柔光影。
徹夜未停。
~
沈逍最后,還是帶了洛溦一同離京,前往洛水軍營。
他此番南下,其?實并非是像洛溦想得那樣,要以太史令的身份為北征軍賜福,而是因?為從前商州和洛南道的兵力皆不為蕭元胤所調(diào)遣,當日他留兵金云關(guān)之際,甚至一度以敵對的狀態(tài)相持。
如今蕭元胤決定率軍親征,新舊勢力必然有所交替,軍中?舊系的將領(lǐng)難免心存忐忑,于此動蕩大局之下,絕非什么妙事。
因?而沈逍與蕭元胤商議過后,才決定親自南下斡旋,平衡兩方軍心。
正如洛溦所說,在大事上,他和蕭元胤并沒有什么分歧的。
沈逍去軍營議事的時候,洛溦就留在了洛水的知汛監(jiān)。
從前沈逍每年?寒食節(jié)前后都會?去商州,并在洛水的知汛監(jiān)停留幾日,查閱水勢記錄,今年?事多無暇,尚未來得及察看。
洛溦留在監(jiān)中?的幾日,便幫忙審閱了記錄,得空時,又翻看扶禹呈上來的賬冊。
時間,過得飛快。
送完大軍,沈逍來接洛溦,打算帶她乘船從商州北上,在嵯峨山游玩幾日再回長安。
洛溦收拾整理監(jiān)中?文書,向沈逍匯報:
“記錄的數(shù)值跟往年?差別不大,但我?不是特別確定,需要太史令再看一眼。”
“東岸支流的兩塊水則碑要重修,另外水準儀、雨量筒也都需要采買新的�!�
“這些我?比較懂,已經(jīng)讓監(jiān)里的吏員去辦了,走的是玄天宮的帳目,我?已經(jīng)用過印了�!�
沈逍翻看了一下水勢記錄:
“沒什么問題。”
洛溦湊近道:“你別只看水勢記錄,也看一下帳冊啊,萬一我?貪錢了呢?”
沈逍語氣?淡然:“既肯主動讓我?看,自然是沒貪�!�
洛溦睨他。
說得云淡風輕,其?實就是不喜歡管帳。
這些日子看完扶禹送來的沈逍私帳,簡直沒把她嚇死。那么多產(chǎn)業(yè)都撂在一邊不聞不問,每回周旌略那邊養(yǎng)兵要用錢了才清理一回,難怪會?做出亂扔銀票的事。
如今全都交給了她來管,估計光清完賬目就還得再花好幾個月的工夫。
兩人出了知汛監(jiān)。
隨行的文吏與驍騎衛(wèi)運送需要送回京城的文書,從陸路官道先?一步返回長安。
洛溦和沈逍則乘馬車去渡口,上了東行商州的船艇。
船是一早就安排好的,首昂尾高,甲板寬敞,船艙露臺一應(yīng)俱全,掌舵的舟師水工等,亦皆是從洛水軍營調(diào)來的熟悉這帶水域之人。
洛溦扶舷觀看拔錨啟航,眺望河畔平原在視野中?徐徐變遠。
河風清涼,吹得發(fā)絲輕揚,胸臆間油然暢快恣意。
沈逍陪著?洛溦看了會?兒江景,領(lǐng)她入艙。
寬闊的臥艙提前布置過,厚錦絨毯,羅綃衾枕,像是為防碰撞,桌案和艙壁上都裹了織錦軟墊。
榻對面的壁前,放著?一張巨大的屏風,足有整墻長寬。
跟進來的扶禹稟道:
“屏風是圣上賜的禮物,早上舟師他們過來時,特意帶來裝好的,說是圣上預(yù)祝太史令與夫人新婚出游愉快!”
洛溦打量屏風上的山水美人,認了出來:
“這畫的是洛神賦的故事吧?真好看!”
除了畫作,還有題字。
沈逍一眼就認出了蕭元胤的字跡,題的是《洛神賦》里的詩句——
“御輕舟而上溯,浮長川而忘返,思綿綿而增慕”。
他冷了眼眸,吩咐扶禹:“扔出去�!�
扶禹大驚:“啊?”
為防移動,船上的家具都是釘死的。屏風送來之初,就由水工將底座釘在了地板上固定,扔的話,必然要咣咣重新撬開?。
洛溦也道:“別扔�!�
東西畢竟是御賜,送禮物來的舟師水工還都在船上,當眾大不敬,難免落人口實,總是不好的。
她勾了勾沈逍衣袖,“太史令要是不喜歡,我?們就先?不住這里,等到了下一個渡口,讓人把屏風拆下來、從陸路送回京,我?們再住回來好了?”
從此處到下一個渡口,還有好幾個時辰。
洛溦讓水工把船上小舟放進江中?,拉著?沈逍上了烏篷小舟,靠著?繩索的相連,遠遠蕩隨在大船之后。
時已黃昏,兩人坐進蓬艙內(nèi),推窗見江面波光倒映晚霞,猶若灑入了萬頃琉璃。
“不氣?了吧?”
洛溦靠到沈逍懷里,“這里離江面更?近,比船艙的風景更?好呢�!�
沈逍垂眸,“可船艙里更?軟。”
洛溦不解,“這里也有墊毯衾被的。”
沈逍道:“能?用的地方太少�!�
洛溦明白?過來,“太史令是有公務(wù)需要處理嗎?”
“嗯�!�
沈逍應(yīng)了聲,伸手關(guān)上艙窗,順勢將洛溦擁到榻上,俯低身壓近:
“很多公務(wù),需要處理�!�
他在軍營待了近十日,想她想得快瘋掉。
積累的“公務(wù)”處理起來,深耕水磨,精益求精,不知疲憊。
好容易稍得滿足,艙外已是夜幕低垂,江影朦朧。
舟榻窄小,沈逍擁著?洛溦:
“擠嗎?”
洛溦在越州長大,熟悉水船,撐起身,抬手在上方蓬頂摸索一陣,推開?了天窗。
皎潔的星月之光撒落進來。
她俯身支頤,趴到沈逍身邊,笑意軟軟:
“怎么,后悔沒留在大臥艙里了?”
沈逍面色澹然,“有點�!�
他特意布置,桌案墻壁都鋪了軟墊,怎知蕭元胤那廝非得送東西來礙眼。
洛溦道:“那些詩句是曹子建寫的,而且是情思綿長的意思,跟我?名字的意思不一樣�!�
沈逍重新?lián)磉^她,“我?知道�!�
“你的名字,是洛水細雨的綿綿�!�
“那你就別生氣?了嘛�!�
洛溦靠在沈逍的懷中?,依偎著?,發(fā)絲輕蹭著?他的下頜。
沈逍沉默著?。
其?實,也不是氣?蕭元胤。
只是總會?因?那人想起六年?前,想起那些自己錯失的時光,那些曾經(jīng)想說卻沒能?說出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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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自己的氣?罷了。
沈逍抱著?洛溦,與她一起靜靜看了會?兒天窗外的星空,緩緩開?口道:
“我?十五歲那年?,需要取表字�!�
“師父列了幾個讓我?選,我?選了‘若存’�!�
“因?為知道跟你的名字連起來,便是綿綿若存,永恒不變的意思�!�
“每年?春天,我?會?去商州祭祀母親,看望父親�!�
“每一次,我?都特意走水路,在洛水的知汛監(jiān)停留幾天,只為想知道,洛水那一年?,下過幾次綿綿細雨�!�
他抬起手,輕撫懷中?女孩的長發(fā),語氣?中?有淡淡的酸澀與自嘲:
“很傻,是不是?”
洛溦伏在沈逍胸前,搖了搖頭,眼中?卻有熱意蔓延。
半晌,抬身湊到他面前,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撤開?時,后腦卻已被男子修長的手指扣住,托近,翻身,壓近。
江波起伏,船身悠悠。
天窗外的夜幕里,繁星閃爍,猶如多情的眼眸,靜靜俯瞰而下。
沈逍輕撫洛溦顫闔的羽睫:
“看我?,別看星星�!�
洛溦眼尾濡濕,也抬起手指,輕觸他滾燙汗?jié)竦臅i麗眉眼:
“可你,就是星星啊。”
小時候,在夢里墜了滿懷的星星。
她繞住他,貼近,吻他。
小舟隨著?洛水的波濤,延綿不絕地起伏搖晃著?。
江面水聲輕揚,浪花映著?月色,漾出閃爍晶瑩。
滿河閃耀之上,是亙古不變的璀璨星辰,見證著?此刻相愛之人應(yīng)許的天長地久。
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心之所歸,綿綿若存。
人生的秘密
人生在世?,
都會有些秘密。
我?的秘密,比旁人多些。
我?其實,不姓景,
也不名辰。
出生時,母親為我?取名“非易”,源自《淮南子》里的那句“非易不可以治大”,寄托了她希望我一生行事平易的祈愿。
連非易,
便是我?的本名。
父母命喪武州之后,
我?不敢再?用真名,跟著進京乞討的流民,
輾轉(zhuǎn)到了長安。
長安有座景教?僧人的寺廟,每隔一日會放一頓免費的餐飯�?恐@每隔一日的餐飯,我?撐過了在京中的那幾個月。
所謂衣食父母,
吃了景寺的飯,
以其為姓,
便是情理之中了。
至于?名……
那時有個我?想接近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