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其余眾人紛紛附和。
陳虎琢磨著:“自從衛(wèi)教主?仙去以后?,咱們?棲山教就被朝廷剿得七零八落,這次拿下?南阜關(guān)的也不知?是哪一支的兄弟。等將來聯(lián)絡(luò)上了,說不定?能?歸到咱們?這邊,一起干!”
儲室里的洛溦,被陳虎的話吸引了注意力,將聲音抑得極輕,問景辰:
“聽他的意思,他們?跟襲擊豫陽的那?撥人一樣?,都是棲山教的,但……又不是同一個支派?”
景辰“嗯”了聲,也壓低聲:
“衛(wèi)符經(jīng)在二十多年前就被處死了,之后?棲山教就成了一盤散沙。我以前聽父親說過,這些殘余下?來的舊部散落至各個州府,接納當(dāng)?shù)氐谋I徒山匪壯大聲勢,想?來各有?各的利益要維護(hù),未必能?再聚到一起�!�
“都不是什么善類……”
洛溦想?起慘死在陳虎刀下?的福江,心里又恨又難過,可轉(zhuǎn)念想?起景辰的父親也曾是那?樣?的人,又默默地收了聲。
景辰仿佛覺察到她的尷尬,抬手撫了下?她的發(fā)頂,“沒事,你說的是對的�!�
這時艙室里,有?個新加入的嘍啰問道:
“我聽說衛(wèi)教主?仙去以后?,有?教里的兄弟為了給教主?報仇,殺進(jìn)了渭山行宮,把狗皇帝的妹子?都給干掉了?這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旁邊立即有?人哄笑起來:
“皇帝妹子?的事,咱不知?道,但大當(dāng)家有?個渭山妹子?的故事,比干皇帝妹子?更帶勁!”
“對,虎哥再給新來的兄弟們?講講唄!”
陳虎被屬下?奉承慫恿著,讓人先去問了下?甲板上的情況,確認(rèn)追兵的兵船被甩得差不多了,才大馬金刀地清了清喉嚨,開始講起往事:
“江湖上一直傳,說當(dāng)年在渭山行宮殺了長公主?的事,是咱們?棲山教干的。這話,可以說有?幾分真,但也說不準(zhǔn)到底有?多真。
當(dāng)年衛(wèi)教主?還在的時候,咱們?棲山教還不是現(xiàn)在這種?一盤散沙的樣?子?,那?是有?長老、有?祭酒,有?組織的。后?來教主?仙去,幾個長老都彼此不服,推不出一個能?做主?的,吵吵鬧鬧了許久,后?來也不知?是誰提議了一嘴,說只要誰能?殺了皇帝、為衛(wèi)教主?報仇,就讓誰繼任做新教主?。
于?是連著好幾年,都有?人嘗試去刺殺皇帝。
但京城的戍衛(wèi),不是一般的嚴(yán)。別說皇宮,就連靠近皇城的市坊都有?驍騎衛(wèi)盤查身份,根本進(jìn)不去。于?是,大伙就把目標(biāo)集中在了長安以外的幾處行宮,趕在每年狗皇帝去行宮游玩的時候,鬧了那?么幾場。但,都沒得手。
皇帝妹子?死那?年,咱們?應(yīng)該也有?人去鬧過,但那?時教內(nèi)已經(jīng)散得七零八落、分出了好幾個派系,具體是哪邊的人去鬧的,鬧沒鬧成功,事后?大家都沒通過氣兒?,也就搞不清到底是誰做的。加上那?事剛出來不久,狗皇帝就在三十州府剿殺棲山教,死了無數(shù)的人。就算那?事真是咱們?的人做的,估計那?出手的弟兄也死在這場清剿中了�!�,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新嘍啰問道:
“那?……大當(dāng)家的那?個渭山妹子?故事,也是跟行刺皇帝有?關(guān)?”
周圍聽過故事的人又都笑了起來。
陳虎摸了摸下?巴,“也算有?些關(guān)系。”
他說道:“皇帝妹子?死之前的那?一年,我剛滿十八,正是有?血性的年紀(jì),也想?跟風(fēng)去試試刺殺皇帝�!�
“我先是在長安潛伏了一陣,聽到消息說皇帝要去渭山行宮避暑。我一尋思,那?渭山行宮建在山里面,下?手的機(jī)會肯定?多,于?是就趕在皇帝過去之前,提早混進(jìn)了行宮,在里面等著�!�
部屬中有?善于?迎奉之人,拍馬道:“大當(dāng)家果然計謀高深,知?道守株待兔,等著皇帝老兒?進(jìn)陷阱!”
陳虎咳了聲,取過酒囊喝了口酒。
他當(dāng)著弟兄們?,自是要把話說得漂亮些,實則當(dāng)日他為了混進(jìn)行宮,鉆過狗洞,又在糞池里熬了兩?天兩?夜,還只是潛入到行宮偏僻處的一個荒院里,一直窘困匿伏著。
但這都不是重點(diǎn)!
陳虎喝完酒,“我在里面待了差不多十來天,吃過御廚做的酒菜,還在皇家的溫泉里泡過澡,算是享受了一番狗皇帝的逍遙日子?�!�
“有?一天傍晚,我正躺在榻上休息,突然聽到了推門聲和說話聲……”
他那?時已經(jīng)被困在荒院里十來天,外面日夜都有?禁軍巡守,根本連出去的機(jī)會都沒有?,更別說行刺。陳虎餓了幾日,最?初的斗志早已消滅殆盡,只想?著等狗皇帝返回長安、撤了行宮禁軍,便重新逃出去。
“我聽到動靜,就連忙下?榻,藏到了榻底,打算伺機(jī)而動。從榻底下?望出去,我看見一男一女?進(jìn)了屋,男人的靴子?上用金線繡著只長了角的獅子?,估摸是個武官之類的人�!�
嘍啰問:“那?女?的呢?”
陳虎說到了重點(diǎn),語氣逐漸猥瑣:
“那?女?的,是被那?男的抱著進(jìn)來的,赤著一雙腳。那?腳啊,嘖嘖,又白又嫩,腳趾因為緊張有?些蜷著,指甲透著粉色。那?時我就尋思……”
他嘿嘿笑了幾下?,“換作伺弄老子?,她的這雙腳,怕是比她的手更好用�!�
嘍啰們?皆起哄地笑了起來,時不時交換幾句不堪入耳的穢詞艷語,打笑著。
又問:“然后?呢?就直接開干了?”
陳虎搖頭,“那?女?的似乎不愿,軟綿綿地被抵在了墻上,嘴里叫喚著不要不要,還掙扎得挺厲害�!�
嘍啰道:“嗐,這時若是虎哥出去,讓那?娘們?兒?見識到什么是真男兒?英姿,定?是再不會嚷嚷不要�!�
眾人又笑了起來。
儲室內(nèi),洛溦實在聽不下?去了。
換作往日,或許還能?再忍忍,眼下?她與景辰身體相貼,稍一凝神就能?聽見他咚咚的心跳,只覺窘迫異常。
她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景辰也意識到了尷尬。
血?dú)夥絼偟哪昙o(jì),懷中又?jǐn)堉膼鄣呐?孩,縱然明知?那?些話骯臟齷齪,卻也難免叫人心跳加快。
他攏過衣袖,覆到洛溦頭發(fā)上,幫她掩住了耳朵。
門外的調(diào)笑聲漸漸散去,陳虎繼續(xù)講述奇遇
——
那?男人頗是動了情,一直哄那?女?子?,手上動作卻是不停。
那?女?子?哭了起來,掙扎間求道:“不可以哥哥……”
男子?停了停動作,過了會兒?,低聲道:“沒什么不可以�!�
女?子?眼淚落得愈發(fā)厲害,“你是要逼死我……”
男子?笑了起來,“好啊,我們?一起死�!�
說完就把女?子?攔腰抱起,扔到了榻上。
嘍啰們?再次哄叫起來:
“帶勁兒?!”,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行宮里的女?人身份都不普通,該不會,是武官綁了宮女?嬪妃,準(zhǔn)備用強(qiáng)吧?”
“皇帝的女?人也敢睡,有?種?!”
“可那?女?的管人叫哥哥,說不定?是舊識親戚之類的�!�
“你小子?沒被人叫過情哥哥吧?”
其余人口干舌燥地追問下?文:“大當(dāng)家,那?后?來呢?”
陳虎喝了口酒,賣起關(guān)子?來:
“想?聽后?來的事?想?聽今晚就給老子?打起精神,上甲板輪班守著,等徹底甩掉追兵,回到寨里,我再繼續(xù)說!”
事實上,那?男人剛把女?子?扔上榻,就覺察到那?床榻被人睡過,當(dāng)即就抱了人出屋,沒過多久,禁軍就沖進(jìn)來搜人。幸而陳虎機(jī)警,趁著那?對男女?出門之際,便也遛了出去,藏在院墻下?的狗洞里,方才逃過一劫。
只是這種?藏狗洞的丟臉事,自是不能?跟手下?人細(xì)講。
嘍啰們?皆失望唏噓。
儲t?室內(nèi),洛溦還捂著耳朵,頭藏在景辰的臂彎里。
恍惚間,覺得景辰的呼吸像是微微急促了一瞬,身體驟然僵滯,仿佛是被什么突如其來的念頭攫住了心神。
她松開手,抬起頭:“怎么了?”
景辰回過神,竭力平復(fù)了一下?情緒,半晌,輕聲道:
“沒什么�!�
可洛溦仍舊感覺他心跳得很快。
是不是……
這么一直靠著,到底有?些太親密了些?
她微微拉開了些距離,把發(fā)燙的面頰靠到了景辰的衣袖上。
景辰鎮(zhèn)靜下?來,摸了摸她的頭發(fā):
“他們?話說完了,你也先睡會兒?,我守著你�!�
洛溦捏著他的袖角,“嗯”了聲,“你也睡會兒?,反正門鎖著。”
黑船在湍急的江水中,又沖撞了莫約一個時辰,行速漸漸放緩下?來。
陳虎帶著人,去到甲板。
不多時,慶老六下?到艙室,敲了敲儲屋的門:
“船快靠岸了,你們?出來吧�!�
又去角落喚醒了宋昀厚。
景辰之前脫下?的濕衣尚未全干,但他還是依舊換了回來,把袍子?罩到洛溦身上。
洛溦如今知?道了景辰父母的故事,很配合地裹上了衣袍,又用地上的灰土涂黑了臉,跟他一起出了屋。
宋昀厚夜里發(fā)起了燒,渾渾噩噩地睡了一會兒?,被慶老六扶著上了甲板。
景辰和洛溦也跟了出去。
此時已是寅時,夜幕深藍(lán),邊緣處透著淡淡的曦光。
黑船靠停在河谷的水波平穩(wěn)處,下?了錨,放下?了來往岸灘的舢板。
陳虎指揮著嘍啰搬運(yùn)劫來的財物。
慶老六帶著宋家兄妹與景辰三人,跟著運(yùn)貨的人上了舢板,渡至岸邊。
岸邊有?前來接應(yīng)貨物的人,趕著敞篷的馬車。
慶老六在貨物間挪出空地,對景辰說:
“你帶著你娘子?和內(nèi)兄上馬車,還有?四五十里地,等進(jìn)了寨子?,再好生休息�!�
他原是想?直接放人,但規(guī)矩不得不依,現(xiàn)下?宋昀厚又生了病,慶老六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只打定?主?意進(jìn)了寨要好生照料,又向趕車的兄弟放了話,囑咐細(xì)心周到。
景辰先扶宋昀厚上了馬車,又送洛溦坐到她兄長旁邊。
洛溦伸手探了探哥哥的額頭,還好,燒得不嚴(yán)重。
馬車搖搖晃晃上了路。
顛簸行駛了大半時辰,林間開始有?了晨光。
因為還有?趕車的兩?個嘍啰在前面,洛溦一直沒開口多說話。
此刻見天光漸亮,她側(cè)過頭,看了眼景辰。
景辰也在看著她。
狹窄黑暗的儲室里,兩?人曾有?過那?般親密的相處,此時相望于?晨曦之中,彼此眉眼清晰可見,洛溦禁不住羞澀赧顏,一瞬間,便又垂低了眸。
景辰的臉色微微透著些蒼白,笑意卻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握住了她的手,靜靜攏入掌心。,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馬車出了樹林,行進(jìn)山谷,地勢變得平坦起來。
馬夫揚(yáng)起鞭子?,讓馬兒?快跑了起來。
眼看就要抵達(dá)谷底的岔口,忽聽得山谷上方一陣轟隆隆巨響。
緊接著幾十根檑木,夾帶著山石如急雨般滾下?。
拉車的馬受驚而起,前蹄高揚(yáng)地嘶鳴起來。
山谷上方一隊官兵,像是剛風(fēng)塵仆仆地趕到,朝下?提聲高喊道:
“奉齊王殿下?八百里急傳軍令,特來擒拿匪寇!爾等立刻繳械投降,可免一死!”
第
48
章
洛溦所在的馬車上?,
裝的全是劫來的財物。
嘍啰們領(lǐng)了陳虎的交代,把東西看得比人命還重,見前方檑木攔路,忙催促馬車車夫:
“沖過去!趕緊沖過去!”
拉車的馬受了驚呀,
嘶鳴掙扎著,
不?肯動彈。
車夫只得咬了咬牙,
拿帶鐵蒺藜的鞭子狠狠抽了馬幾下,激得馬兒振鬣長嘶,方才?如離弦之箭般的沖了出去。
車廂遽然晃動,景辰扯過裝著錦緞料子的布袋,抵在宋昀厚的身側(cè),自己則攬住洛溦,以免她撞到車壁。
洛溦被?晃得頭暈眼花,卻意識到,現(xiàn)下突然有?了獲救的機(jī)會。
慶老六雖然感念舊情,愿意出手相助,但這群匪賊的頭目顯然是陳虎。
陳虎殘暴好色,
若真?被?帶去了匪盜山寨,時間一久,
誰也不?知會發(fā)生什么?!
景辰也似乎有?相同的想法,低下頭,
與洛溦交換了一個眼神。
洛溦輕聲問?道:
“我們……要不?要找機(jī)會跳車?”
馬車是敞篷的,
護(hù)欄不?算太高,能輕易翻過。
后面不?遠(yuǎn)處就是官軍的追兵,只要跳車,
就有?獲救的機(jī)會。
雖然……洛溦也不?愿再見到齊王,但相較之下,
肯定還是匪賊更可怕。
景辰道:“現(xiàn)在跳車,定會重傷�!�
他扭頭觀察了一下車速和地面狀況,“等齊王的兵馬追得再近一些?,車又進(jìn)到山林之中,速度慢下來,地面也沒了礫石,我們再看。”
洛溦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
馬車后方,官軍騎兵追逐的馬蹄聲漸漸逼近。
車廂前的兩個嘍啰,一面回頭張望,一面罵罵咧咧,指揮車夫道:
“進(jìn)林子!去豹子嶺,把他們往沼澤地引!”
車夫揮鞭,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
馬車漸漸駛?cè)肓瞬菽痉泵牧值亻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