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身穿一身簡潔的道袍,臉色還有些蒼白,似乎是重傷未愈,可卻絲毫不影響他的清俊容貌,尤其是他此時面帶笑意地朝著林霖走近,愈發(fā)讓人覺得眼前這位是好一個翩翩少年郎。
“說吧,這次讓我入夢,是有什么事?”
宋景同眼神閃爍了兩下,接著笑了起來:“師尊看來早就猜到前兩次也是我了?也是,畢竟師尊這么聰明,早晚會猜到的。那么師尊想好了怎么懲治我嗎?”
林霖眼神冷淡地掃了他一眼:“這事等回去再說,你這次來找我,總不至于只是為了見我一面吧?”
“師尊真聰明,弟子這次來,是來救你離開的。”宋景同說完這句話,上前了兩步,目光直直地看著林霖。
“救我?”林霖不解,“怎么救我?雖說我如今神識在你這里,可身體卻還在魔界呢。”
“師尊知道嗎?那魔尊說十日后便要與您大婚,他甚至還極其囂張地給太華宗送來了請柬,邀請各位師叔師伯們前去觀禮呢。”宋景同說著,眼神驟然冷了幾分,接著他又想到了什么,“對了,師尊可知,你那乖巧可愛的小徒弟……就是當今的魔尊?先前他……”
“我已經知道了。”林霖打斷了宋景同接下來想說的話,語氣卻依舊沒有什么情緒波動。
“師尊知道?”宋景同聞言,忍不住露出一個些許自嘲的笑容來,“那師尊可有后悔過?我先前就告訴過師尊那小孩有問題,可是師尊卻不肯信我……”
“宋景同,”林霖將目光轉向他,語氣平靜地詢問道:“你在嫉妒嗎?”
“嫉妒?”宋景同反問了一句,隨即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卻又開始落淚,“是啊師尊,我就是嫉妒他。為什么師尊你對任何人都能那么溫柔,對我卻連笑一下都不肯?”
林霖愣了一下,目光往宋景同臉上看去。
面前這個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徒弟,此時正眼眶紅紅地看著自己,晶瑩的淚珠順著他的眼角落下,讓林霖莫名生出了一種想替他將眼淚拭去的感覺。
林霖微微偏過頭,不讓自己與他對視,他迫使自己沉下聲音:“你身為我的唯一的親傳弟子,在意的就只有這個么?我平日里對你的那些教導,送你的那些東西,在你這里都比不過一個笑容是嗎?還是說你把為師當成是一個賣笑的了?”
“師尊——”林霖此話一出,宋景同連忙著急了起來,他害怕林霖生氣,想伸手去抓他的袖子,結果卻又收了回來,“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你別生氣,我只是……”
宋景同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決定那般:“我喜歡師尊,不是弟子對師尊的那種欽佩仰慕,是我愛慕你,師尊。我想跟你結為道侶,我想跟你一直生活在一起�!�
或許是宋景同嚴重的感情太過濃烈,一時之間讓林霖有些不敢直視,他索性轉過了頭,同時轉移了話題:“這話日后再說。你不是說你是來救我的,可別告訴我只是紙上談兵。”
林霖的突然轉移話題,讓宋景同的情緒一時沒了發(fā)泄的出口,他看起來明顯梗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控制住了情緒:“我們已經在魔界安插了我們的臥底,等到婚禮那天,他會制造混亂,然后師尊找機會溜走,會有人來接應你�!�
說完這句話,他拿出了一張魔宮地圖,細細地給林霖指了一下。林霖這些日子以來沒事就在魔宮里閑逛,對地圖上的地點自然是了然于心。在他們剛確定了逃跑地點和方案的時候,突然宋景同似乎是受到了重創(chuàng),“噗”地噴出一大口鮮血來。
“你怎么了?!”林霖連忙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宋景同,臉上罕見地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咳咳……”宋景同咳了兩聲,又是一口血嘔出來。他的臉色看起來愈發(fā)蒼白了,嘴唇卻因為被鮮血染了色,看著紅得嚇人,甚至衣服上也都是血。
但他的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師尊……咳咳,在擔心我?”
但見林霖臉上依舊一臉嚴肅,他也忍不住收住了笑意,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什么大事,只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
“師尊,我該走了。臨走之前師尊可以滿足我一個要求嗎?”宋景同的臉色看起來越來越虛弱,甚至連周邊的景色和建筑都有些維持不住。
“什么?”忍不住皺了皺眉,他倒不是嫌棄宋景同事多,而是擔心他人都快撐不住了還想著從自己這里討好呢。
然而宋景同卻沒有提出自己的要求,而是伸手抱了林霖一下。
他抱得很緊,像是要將面前這個人融進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這是他第一次這么擁抱自己的師尊,不管是在現(xiàn)實,還是在夢境里,他都不曾這么做過。
“師尊,記住我說過的話……”這是宋景同消失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我愛慕你,師尊……
這句話一直環(huán)繞在林霖心頭,直到他徹底從夢中醒來。
“師尊醒了?方才那一覺睡得可好?”林霖一睜眼,就看見汲邵正躺在自己的身邊,一手撐著腦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因為提前收到了宋景同的提醒,所以林霖在一睜開眼就看到汲邵的時候并沒有顯得多么驚訝,而是淡淡地問了一句:“你怎么來了?”
“我如果不來,還不知道師尊要和旁人怎么卿卿我我呢……”汲邵的臉上雖然還是掛著笑意,可他的語氣卻變得陰沉了許多,“方才,師尊見了誰?”
然而林霖卻并沒有被他陰沉的臉色嚇到,依舊神情平淡地說了句:“如果我不告訴你,你要拿我如何?”
汲邵聞言笑了一聲:“我自然不舍得拿師尊如何,不過我大概也能猜到……是師尊的那位好徒弟吧?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得來的入夢秘法,真是便宜了那小子了。”
說到這里,汲邵又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冷笑:“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夜夜陪著師尊睡覺了,省得師尊一個人……孤枕難眠。”
“你——”
不過話雖這么說,汲邵還是在事后加強了魔宮的防御,并且徹查了里面的每一個手下,確保一只蚊子也不可能放進來。
很快到了大婚當日,林霖被那些侍女們伺候著換上了層層疊疊的喜服——好在因為林霖的強烈抗議,汲邵并沒有給他準備女子的鳳冠霞帔,而是和自己一樣的男子服飾�?杉幢闳绱�,林霖看著鏡中一身紅衣的自己,還是有些恍惚。
他竟然一時出神,想起了自己那天在夢中和宋景同成婚的場景。
一切準備就緒,林霖一個人坐在屋內,等待著其余的侍從將自己領向成婚的地方。
這時,房門被“叩叩”兩聲敲響了,門外是一個有些陌生的少年聲音:“仙尊,吉時已到,魔尊派我來迎接師尊�!�
林霖打開門,進來的卻是一個陌生面孔。
而那面生的少年見了林霖卻是立即行禮,低聲道:“見過師伯,弟子賀全,是奉師尊之命,前來營救師伯的�!�
“你師尊是……”林霖仔細盯了他兩秒,感覺他確實有些眼熟。
“弟子師尊正是藏劍峰主沈華藏,前些日子師伯來藏劍峰,應該見過弟子。師尊還說師伯現(xiàn)在身上沒有靈力,讓我?guī)Я诵╈`石過來�!闭f著,那名弟子遞上了一個儲物袋,交到了林霖手里。林霖打開一看,里面大約有幾百靈石。
靈石雖然通常是被修士們當做貨幣來使用,但是靈力匱乏的情況下也可以直接吸收靈石里面的靈力歸為己用,此時就很適合如今身無分文的林霖。
“這么些靈石怕是把他的家底都掏空了吧�!绷至厝滩蛔〕靶α艘宦�,心情卻是極好。劍修窮是眾所周知的,沈華藏能夠攢出幾百靈石給他,已經算是很不容易了。
林霖吸收了幾塊靈石的靈力以后,感覺自己終于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了,這才對著那名弟子點了點頭:“行了,帶我出去吧,你應該知道怎么出去吧?”
“嗯。”賀全點了點頭,就準備帶林霖離開,然而卻被林霖叫住。
“且慢。”林霖說著,伸手在房間里幻化了一個和自己容貌和衣著一模一樣的傀儡出來,接著又用了個幻形術將自己改頭換面了一番,這才對著他道,“可以了,走吧�!�
賀全一臉恍然,連連點頭:“還是師伯考慮得周到,弟子還是過于莽撞了些�!�
林霖搖了搖頭,道了聲“無事”,就和他一同離開了。
不知道一會兒汲邵看見自己的“新娘”變成了一個傀儡人,不知道他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應該會很生氣吧?臨走的時候,林霖看了一眼自己住了許久的房間,忍不住心想道。
【作家想說的話:】
標題這句,我本來想寫個病嬌徒弟弟的,結果一不小心寫成小哭包了,不過哭包攻也不是不行,哭得越兇草得越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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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24
“求你……殺了我……”
正如林霖所料,在他離開那間房間沒一會兒,汲邵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失蹤,他立刻下令讓所有人嚴防死守,每一道門都派人看守著,不讓任何人進出。林霖和那名藏劍峰的弟子沒有辦法,只好隨便找了一間倉庫躲進去。
外面的魔修們個個行色匆匆,在四處搜尋著林霖的下落,而看守著這間倉庫的兩個人則是在那里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哎,你說那個什么仙尊也真是的,都大婚的日子了,竟然還搞失蹤這一套,他是真不把咱們魔尊放在眼里啊�!逼渲幸蝗耸植恍嫉卣f道。
“誰知道呢,我看那個什么狗屁仙尊就是不識好歹,這些日子咱們魔尊怎么對他的那是有目共睹,可他竟然還不領情!”另一個人也跟著憤憤不平。
“也不知道這次如果被魔尊大人抓回來之后會怎么樣,你說如果魔尊大人玩膩了……會不會賞給我們?”先前那個人說著說著,口中忍不住發(fā)出了淫邪的笑聲,“說實話,那位長得還挺好看的,身子看著也很不錯,如果能嘗一嘗……”
他的話剛說到這里,倉庫的門突然被人從里面打開了,二人還沒看清人影,就看見一片白色的衣角,緊接著就跟著失去了意識。
林霖隨手將兩個人拎起來,扔進了倉庫,再將門重新鎖起來,緊接著用幻形術將自己的容貌和服裝都變成了那個人的樣子,一整套動作行云流水,將一旁的賀全都給看呆了,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跟著改換容貌衣著。
“師伯……這二人方才那般出言詆毀于你……”賀全朝著倉庫里面的方向看了一眼,忿忿不平地開口,“要不要弟子……”
“不用,”然而林霖只是搖了搖頭,“我們現(xiàn)在的首要目的是逃離這里,不要徒生事端�!�
賀全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連忙點頭應是。
二人再次避開了眾多耳目,并且接連打暈好幾個人,假扮成他們的樣子,終于來到了魔界的邊緣處,只要再往外走一點,就能徹底脫離魔族地域。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黑影突然出現(xiàn)在林霖面前。
那個黑影來得太快,他停下來后林霖才注意到那個人究竟是誰,竟然就是他一直在努力遠離的汲邵。
“師尊,我抓到你了……”汲邵朝著林霖的方向一點一點靠近,臉上帶著陰沉沉的笑意,那笑意里帶著些許嘲諷,不知是對林霖還是對自己,以及一絲微不可察的失落,“這段日子我對你難道不夠好嗎?你為什么還是要走?”
“你怎么找到我的?!”林霖先是一驚,接著他想到應該是這些天他在自己身上留下了什么追蹤印記之類的東西,便也不再多話,而是召出了自己的靈劍橫在胸口,“罷了,自古仙魔不兩立,你要是就此停手,我們大可以各自安好,但是如果你非要動手,便休怪我不客氣了�!�
事實上,他這一下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罷了,雖然賀全給他帶來的靈石給他補充了一部分的靈力,但是這些靈力對他虧空的身體而言無疑是杯水車薪,只能勉強御劍,以及揮個劍招而已。
“各自安好?”汲邵又是冷笑了一聲,臉上帶著近乎偏執(zhí)的神色,“不會有什么各自安好的,師尊。今天只會有兩種結果,一是你跟我回去,二是我死在這里。”
這話的意思很明了了,只要他不死,就一定會把林霖帶回魔界。
“那你就去死好了,反正你這種作惡多端的魔修,活在世上也不過是為禍人間!”沈華藏冰冷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與之同時而來的還有一柄飛劍,直直地刺向汲邵的胸口。
汲邵反應很快,一個轉身就躲過了那一劍,隨即就和沈華藏有來有回地打了起來。
“師伯,師尊來接應我們了,咱們快走!”賀全說著,拉著林霖就準備御劍離開,汲邵見林霖要走,連忙想過來攔人,然而卻被沈華藏給擋了回去。
二人飛速御劍飛回宗門眾人所在的地方,一路上遇到不少阻攔他們的魔修,不過好在賀全身為沈華藏的弟子,身手也不差,勉強可以應對,再之后又來了幾個宗門長老幫襯,終于讓他們能夠平安回到宗門。
回到宗門后,林霖被掌門強制性地休息了幾天。這幾天,他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徒弟宋景同,宋景同因為當時拉林霖入夢的時候被汲邵發(fā)現(xiàn)了,汲邵對他進行了神識攻擊,導致他回來后就陷入了昏迷狀態(tài),這一昏迷就是十來天。好在他已經辟谷了,不需要進食,要不然還不知道該怎么辦。
至于沈華藏,他和汲邵兩個人幾乎達成了平手,只是汲邵先前就已經遭到了宗門眾人的圍攻,本就受了一部份傷,如今看來倒是他受的傷更嚴重些。總之兩個人都處于閉關狀態(tài),而汲邵短時間內是沒法再出魔界了。
林霖回到宗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抹除了自己身上的追蹤印記,緊接著他就在自己的院子里閉關了幾天,恢復了自身修為以后,他又如同往常一樣,沒事就在宗門里閑逛,或是找自己的掌門師兄喝茶聊天。
就這樣過了幾天,掌門突然在下棋的時候主動問林霖:“你那徒弟怎么樣了?還昏迷著嗎?”
林霖執(zhí)棋的手頓了頓,接著落下了一子:“嗯�!�
宋景同的情況他不是沒有去看過,他肉體上的傷倒是無關緊要,主要還是識海如今一片混亂,這也導致了他這么久以來一直處于沉睡之中。這種情況,要么需要有人將自己的神識一并進入他的識海,幫他疏離,要么就只能靠他自己走出來。只是看宋景同如今的情況,后者是很困難了,可是前者宗門里的不少長老們也試過了,宋景同十分排斥任何一個人的神識進入,這讓他們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至于林霖,他還沒有試過將自己的神識探入的方法,因為他只要一看到宋景同,就會想起他曾經在夢里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還有他對自己說過的愛慕。
掌門見他沉默,以為林霖還是不喜歡自己的宋景同,于是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他畢竟是你親自收下的弟子,這次又為了救你才受的傷,你待他好點吧。”
林霖沉默片刻,低聲應了一句:“我知道�!�
回到清雅峰后,林霖并沒有如同往常一般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宋景同的院子里。他的房間并沒有上鎖,更沒有設下結界,林霖很輕易地就進去了。他一進門就看見宋景同此時正安靜地躺在床上,臉頰還是蒼白得不見血色,眉頭微微蹙著,時不時搖著頭,似乎是在嘟囔著些什么。
林霖最終還是嘆了口氣,來到他的床邊躺下,然后伸手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將自己的一抹神識輸送進了他的識海。
與旁人不同,林霖的神識并沒有受到來自宋景同的絲毫抗拒,十分輕易地就進入了他的識海,而林霖也因此踏入了那片混亂又幽暗的區(qū)域。
林霖剛一踏進這片識海,就明顯感覺到了里面的不對勁,里面的空間和時間都是扭曲的,四周都是一片漆黑的濃霧,無邊無際。
突然,林霖聽見不遠處傳來幾個小孩的嬉笑打鬧聲,其中摻雜著幾聲譏諷的嘲笑:“你們看,這個人他竟然還撿地上的饅頭吃,臟不臟��!”
“不知道被踩過的饅頭他還會不會要?”
林霖循著聲音趕過去,就看見幾個小孩圍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小乞丐灰頭土臉,可林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就是小時候的宋景同。
“你們在干什么?!”林霖當即出聲喝止了那幾個小孩,而那幾個小孩看見有大人過來,立即著急忙慌地跑開了。
林霖于是將目光重新放回那個小乞丐身上,只見他伸出手,想要去撿那個已經被踩扁了的饅頭。他連忙伸手攔住了小孩,語氣里稍稍帶了點嚴肅:“都已經臟了,不能吃了�!�
見小宋景同不理會他,林霖索性直接將他整個人抱了起來,不顧他臉上的驚訝,帶著他走到了一個包子鋪面前:“老板,來兩個包子�!�
“好嘞!”那老板利索地掀開籠屜,將兩個還冒著熱氣的大肉包遞了過來:“客官,兩文錢。”
林霖掏口袋的動作一頓,他平時都是用靈石交易,還從來沒有過用凡人銀兩的時候。想了想,他將頭上的玉簪摘了下來,遞了過去:“這個給你。”
“客官這太貴重了!”那老板忙想推辭,然而林霖已經抱著小宋景同拿著包子離開了:“這個給你�!�
小宋景同拿著包子,直愣愣地看著林霖半晌,囁喏道:“你……你是仙人嗎?”
林霖難得對著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你要這么想也不是不行�!�
很快眼前的畫面轉瞬即逝,林霖懷里的小孩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太華宗的廣場,里面站著一派成功通過招生大會的弟子們,正在等待著諸位峰主和長老們的挑選。
“阿霖,你看看哪位弟子比較合你眼緣?”掌門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林霖大致掃了一眼那群弟子們,果不其然在里面找到了宋景同的身影,此時的他約莫十五六歲,身量比幼年時長高了不少,性格卻是依舊沉默寡言,在一群興奮地嘰嘰喳喳的弟子們之間顯得格格不入。
“就他吧�!绷至乜此齐S手一指,實際上指的卻是宋景同的位置。
接著,被點到名的宋景同走上前來,朝著林霖行了個禮:“弟子宋景同,見過師尊�!�
在他抬眼的一瞬間,林霖準確捕捉到了他眼中閃過的驚訝于欣喜。
之后的場景又過了許多,其中某些不受林霖的控制。他覺得這應該是原身的記憶,其中有不少場景里,原身對著宋景同不是冷嘲熱諷就是非打即罵,又或者是在每一個月圓之夜將他吊起綁在密室里,取他的心頭血。
而可以被林霖控制的場景,他又極盡所能地對宋景同好,雖然他面上不顯露什么,可總是會在暗處保護他,或是送他一些療傷的丹藥,或是替他教訓一些欺負了他的內門弟子。
直到最后,場景忽的一轉。
林霖渾身是傷地跪倒在血泊之中,雙手被鐵鏈綁著,披頭散發(fā),狼狽不堪。他感覺自己身上的經脈已經盡數(shù)斷裂,體內的靈力更是完全處于虧空的狀態(tài)。他感覺身上很痛,可是比痛更令人害怕的,還是那逐漸流失的生命力,和正在一點一點變得冰涼的體溫。面前的宋景同已經長成了十足的青年模樣,只是那英俊的長相中帶了點邪魅和陰冷。
“請問我的好師尊……被自己的徒弟打敗的感覺如何��?你知道嗎?每次看到你這張臉,我就會想起這么多年來你對我的百般折辱,還有你月月取我心頭血的痛不欲生。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怎樣將你扒皮拆骨,讓你一點一點地在痛苦中死去。這可是我特地給你準備的禮物,師尊感覺如何��?”宋景同的聲音里充斥著陰冷,仿佛一條冰冷的毒舌那般,隨時就會沖你的脖頸咬上一口,讓你在絕望和痛苦中死去。
林霖艱難地喘著氣,這具身體受的傷太重了,重到讓他連呼吸都覺得費勁,全身上下傳來的痛感更是讓他止不住地發(fā)抖。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發(fā)現(xiàn)了一塊微微反光的玉佩。
“殺了我�!彼鴼猓闷D難的氣音如此說道。
“怎么,師尊這是在求死嗎?”宋景同依舊陰惻惻地笑著,語氣陰沉得不像話,“我的好師尊,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求人就得拿出求人的態(tài)度來�!�
林霖深吸了兩口氣,一鼓作氣開了口:“求你……殺了我……”
這具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就算宋景同此時不殺他,他也活不了多久。
“呵,沒想到師尊也有求我的時候,既然師尊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彼尉巴f著,緩緩拔出了那把劍,然后——
“噗嗤”一聲刺穿了林霖的胸膛。
不,還不夠……
林霖咬著牙,硬是將自己的身體又往前挪了一寸,劍身又一寸沒過他的胸口,更多的鮮血噴涌出來。
林霖卻是在這時露出了一個解脫一般的笑容,輕輕說了聲:“還給你……現(xiàn)在……咳咳……該你想起來了……”
說完,他伸手抓住了宋景同腰間的那塊玉佩,猛地往地上一砸。
玉佩摔在地上發(fā)出了清脆的“啪”的一聲,變得四分五裂,可那聲音卻如同一道驚雷響徹在宋景同的腦海。
這是……玉佩?
是他上次贏了門派大比,師尊送他的……那塊玉佩?
宋景同的神智在一瞬間變得清明起來,他的容貌也從青年重新變回了少年人的模樣。只是面前的青年卻依舊是那副渾身是傷的樣子,胸口還插著他的靈劍。
“師尊——”宋景同頓時驚叫出聲,他飛快地拔出那把靈劍,然后將人摟進了自己懷里,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對不起……對不起師尊……我錯了……”
他此時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師尊剛剛說的那句“還給你”,指的是他之前取他心頭血,現(xiàn)在通通還給他。
可是……這明明不是他做的事!
“師尊,我不要你還……我錯了……你別不要我……”宋景同一邊哭,一邊往懷里的身體輸送靈力,可惜這具身體經脈已經全斷了,完全接收不了一點靈力。而宋景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懷里的身體逐漸失去生息,最后一點點變冷。
“不……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宋景同瘋狂地低吼著,緊接著,他發(fā)現(xiàn)懷中的人正在一點點變成光點,然后逐漸消失。他又開始慌了,拼盡全力想擁緊懷里的人,可不管他再怎么用力,懷中的人還是一點點化為光點,然后逐漸消失在他面前。
“咔嚓——”耳旁似乎傳來了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響,宋景同抬眼看去,只見一片霧氣的世界仿佛一個玻璃罩子一般,正在一片一片地碎裂開來。
第063章25
“師尊,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愿地答應和我在一起�!�
待整個識�;镁潮M數(shù)碎裂的之后,宋景同終于徹底清醒了過來,此時的他滿身的冷汗,臉上全是恍然無措的神情。他看向自己的身邊,那里并無旁人,只有自己空蕩蕩的床鋪。然而幻境中的情景還無比清晰地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尤其是最后他那一劍刺穿了師尊的胸口,以及最后師尊化為一片光點消失在他懷里的情景,那怕只是幻境,也讓此時的他心悸不已。
宋景同心如擂鼓,此刻的他恨不得立刻沖到師尊面前,看看他到底有沒有事。于是宋景同連身上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徑直沖到了林霖的小院。
林霖剛才進入宋景同的神識世界,還被他所傷,此時身體有些虛弱,剛剛他一從神識世界退出來后就忍不住吐出了一大口血,將身上的衣服都染紅了一大片,為了不被宋景同發(fā)現(xiàn),這才急忙回到了自己的住處。誰知宋景同剛醒過來就急沖沖的往自己這里跑,他身上的衣服還來不及換,就與推門而入的宋景同對視了個正著。
“師尊……”宋景同愣愣地看了林霖好一會兒,他自然也看見了林霖胸口的血色和同樣變得蒼白的臉頰,這讓他的聲音驟然變得微弱起來,其間還摻雜著輕微的顫抖,“師尊,剛剛……真的是你?”
是你進入了我的識海,又對我做了那些事嗎?那些……曾經的師尊并不曾對我做過的事?宋景同沉默地注視了林霖好一會兒,忽然淚水在一瞬間奪眶而出。他沖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林霖,絲毫不顧及林霖衣領上還有尚未干涸的血跡,也不顧自己可能會將淚水抹到他衣服上,就這么肆無忌憚地哭著,仿佛要將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一并哭出來一般。
“師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傷你的……我……我……”宋景同似乎想要解釋什么,可是他又該說什么呢?說自己是重生的?說自己上一世遇到的師尊不是這樣子的?對他并沒有這么好?還是說……他原本想殺的并不是面前的這個師尊?他想了很多種解釋的理由,但是最后卻一個也沒有說出來,只是抱著林霖不斷哽咽著,就連臉上沾染了那未干的血跡也毫不在乎。
“行了,沒事這么哭哭啼啼的做什么?我還沒死呢,等我死了你再給我哭喪吧。”林霖一臉嫌棄地將宋景同從自己懷里給拎了出去,語氣卻溫和了不少,“沒事了吧?”
而宋景同也漸漸止住了哭勢,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接著語氣悶悶地又道了一句:“能再次看見師尊……真是太好了。”
林霖見狀也跟著點頭:“你今日剛醒,還是要好好休息未上,為師……”
然而他一句話沒說完,險些又是一口血即將從口中吐出來,又被他強行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