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那個老不死的，休想打擾我的家！
就在曹鼎下了馬車，踏入劉公公府邸時，吉祥從永康大長公主府回到了四泉巷。
吉祥說道：“我娘說，明天崔夫人就要回西府了，就明晚結(jié)伴走百病。”
如意很高興，去九指家，告訴了胭脂，明晚帶著長生一起去，把長生這個呆病的病根兒“走”丟了更好。
且說另一頭，曹鼎從劉公公府里出來，上了馬車，拿出一封手札，迫不及待的跟老婆曹嬸子分享喜悅，“拿到了！有了劉公公的手書，在我們塌房寄存貨物的海商通關(guān)就抽二成的稅�！�
曹嬸子也很高興，“我就說嘛，劉公公拿錢是真的辦事。”
曹鼎拿了手札，去了西府找侯爺，給劉公公送的厚禮他要做到賬本上去的，是以“修繕房屋”的名義，當(dāng)然不能直接說是送禮了，需要提前跟侯爺“報賬”、打招呼的。
要不然，每個季度西府官中賬房都會去寶源店查賬，這個明顯超出常理的“修繕費(fèi)用”肯定會跟侯爺說上一嘴。
現(xiàn)在提前打個招呼，總比之后回京城解釋好。曹鼎曉得自己最大的靠山永遠(yuǎn)都是侯爺，不能失去侯爺?shù)男湃巍?br />
外書房，西府侯爺看了一眼手札，說道：“這個老劉，胃口越來越大了。一萬銀子才弄來這一張紙。”
沒有辦法，大明規(guī)定外戚不得干政，像西府侯爺這種外戚，空有爵位，沒有實權(quán)，需要通過利益交換才能達(dá)成目的，侯爺?shù)匚蛔鹳F，當(dāng)然不會親自給太監(jiān)送禮，需要家奴們跑腿出面。
曹鼎揣摩著侯爺?shù)囊馑�，說道：“幸好，這個劉公公拿錢真的辦事。有了這張紙，至少能賺五萬兩銀子，咱們還是劃算的�！�
西府侯爺說道：“你們寶源店年底的賬目我看了，賺的的確比田莊要多，但是開銷也大啊�！�
曹鼎忙道：“寶源店最大的開銷，就是打點(diǎn)關(guān)系。也就是修繕房屋那一項，但這一項不能省，省了會有大麻煩�！�
這個道理，侯爺當(dāng)然明白，他的表妹夫東寧伯焦淇兩廣總兵的官也是走了劉公公的關(guān)系得到的嘛。
只是呢，若是在以前弘治朝的時候，這劉瑾算個屁啊，叫他一聲公公，就是給他面子了。要劉瑾辦點(diǎn)事，根本不需要送銀子，只需給個眼神，這個劉瑾就狗顛似的立刻就辦了，哪里像現(xiàn)在這樣，還要送重禮呢！
唉，怎么現(xiàn)在當(dāng)皇帝的舅舅，還不如那會子當(dāng)皇帝的小舅子舒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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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舅子到舅舅，空漲了輩分，卻被一個公公騎在脖子上……
更要命的是，正德皇帝今年二十歲了，還沒有子嗣呢！
皇帝不生兒子，那么張家的兩侯爺就沒法當(dāng)舅爺爺啊，將來張家的前途堪憂。
想到這里，侯爺更頭疼了，他揮了揮手，“知道了，你辦事去吧�！�
曹鼎告了退，誰知剛到門口，又被侯爺叫了回去，“等等，東府的寶慶店那邊，年底算賬，盈利還不到你的寶源店的一成利，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緣故？”
都是四百多間倉庫的官店塌房，寶慶店差遠(yuǎn)了，偏偏東府排場大，需要花銀子的地方多，馬上又有大小姐張德華出嫁、嫁給定國公的大事要辦，銀子又不太趁手了。
曹鼎趕緊回去，站在侯爺身邊，搓著手指，“這個……別人家的事情，我不好說�！�
那是東府侯爺?shù)募沂�，曹鼎是西府的人，他不想�?dāng)惡人��！
曹鼎滑不溜丟，侯爺佯裝生氣，拿起書桌上的鎮(zhèn)紙拍了拍，“你就如實說，這里沒外人。我大哥很頭疼寶慶店的生意，自打奏請了這個官店，白挨了好多官員的罵，錢沒賺幾個�！�
官店，用五百年以后的話來講，就是國有企業(yè)，寶源店和寶慶店這兩大“國企”歸西府和東府兩個張家，是正德皇帝給兩個舅舅的甜頭。
官店給了私人，國庫的錢是不是就變少了？官員們能不反對嗎？但這天下就是老朱家的天下，正德皇帝給了老張家這個舅舅家，給了就是給了，這就是皇權(quán)。
官員們除了罵，也沒得其他辦法，那就繼續(xù)罵唄，年年都罵，已經(jīng)罵了三年。
西府侯爺挨罵但是有錢賺，這東府侯爺賺的錢還不夠挨罵的呀！
這大過年的，少不得在弟弟面前抱怨。
曹鼎見侯爺這樣說，也只得實話實說了，“侯爺，現(xiàn)在是塌房淡季，我和拙荊回京城過年，除了大年三十在家里吃了頓團(tuán)圓飯，之后的每一頓飯都沒有在家里吃——全在外頭應(yīng)酬，送禮搞關(guān)系，走人情鋪門道。我有時候晚上都不著家，在外頭陪那些當(dāng)官的或者富賈巨商在行院人家里喝酒聽曲玩通宵。”
“寶慶店的掌柜是白杏，東府周夫人的陪房小廝出身——東府三少爺?shù)囊棠锞褪前仔拥拿妹谩＿@個白杏，不是我說他，著實不成個體統(tǒng)啊。他過年也回了京城，除了玩，就是玩。我是陪人玩，察言觀色，搞關(guān)系嘛，時不時就得裝孫子，累得很。”
“白杏是只顧自己玩，周圍全是溜須拍馬、奉承他的人，這些人只會從他手里搞銀子，怎么能給塌房賺錢呢？”
“多虧這三年行情好，白杏啥都不干，寶慶店也能賺些錢，若是塌房的買賣行市不好啊，東府還得往里頭賠錢呢�！�
總而言之，店是好店，是管店的人不行，耽誤了東府賺錢。
西府侯爺點(diǎn)點(diǎn)頭，“我省的了，回頭跟我大哥說，換個穩(wěn)妥的人管寶慶店便是了。”
嚇得曹鼎連連擺手道：“侯爺，您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啊！這個白杏我可得罪不起，都是張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
其實這個倒好說，關(guān)鍵是白杏身后有周夫人和東府三少爺啊，曹鼎一個家奴可不敢與這兩個張家主子為敵。
西府侯爺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把你說出去的�！�
次日，就是正月初十，依然是個大晴天，今晚如意她們要走百病了，如意把白綾襖拿出來曬一曬，晚上好穿。
抬頭看著大毒日頭，如意干脆把被子也抱出來曬了，抱了自家的，還把鵝姐家里的被子也抱出來晾曬，拿一塊干凈的布，把頭發(fā)都包起來，拿著一根棍子，砰砰敲打著被子，把里頭的棉花打蓬松。
金色的揚(yáng)塵在陽光中飛舞著，如意恍惚看到巷子口出現(xiàn)一個熟悉的人影。
如意當(dāng)場嚇得一哆嗦！心想，這絕無可能！肯定是幻覺！
于是，如意繼續(xù)啪啪的敲被子。
但是，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如意啊，真的是你�！�
如意驀地一頓，定睛一瞧，“王……王嬤嬤�！�
居然真的就是王嬤嬤！
而且，更滲人的是，王嬤嬤居然還朝她笑呢！
王嬤嬤笑著走近，“如意，今天的字練了沒有？”
不是幻覺！如意趕緊扔了棍子，“王嬤嬤，您里頭坐，外頭我剛拍了被子，好多灰塵�！�
如意把王嬤嬤請到家里炕屋里坐著，如意娘愛干凈，屋子里收拾的利利索索，炕幾上甚至還擺著一盆水仙花，散發(fā)著淡雅的香氣。
如意把王嬤嬤請到炕頭東邊的尊位上坐了，趕緊把她從紫云軒順來的好茶葉泡了茶，端著一個放著各色果子的紅漆攢盒擺在炕幾上。
王嬤嬤打量著屋子，雖說只有小小的三間，但收拾的很清爽，墻上是新粉過的，靠著炕的墻壁還糊著上好的白紙呢！墻灰落不到炕上去。
如意見了，就像小鬼看見閻王似的，頭皮發(fā)麻：這是她回家后剛剛糊上去的，用的就是她從紫云軒里“順”走的一刀刀白紙……想著橫豎練字是夠了，剩下的就用來糊墻吧！
為了轉(zhuǎn)移王嬤嬤對墻的注意，如意趕緊把自己這幾天練的字都拿出來，堆在王嬤嬤那里，“嬤嬤瞧瞧，這五張是我上午剛練的，下面的都是前些日子練的�！�
王嬤嬤一張張的都看了，頷首道：“嗯，有進(jìn)步，我就說你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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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嬤嬤把一摞紙放下來，言歸正傳，“你跟寶源店的老板娘曹嬸子很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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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如意此時此刻的小表情，好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王嬤嬤找如意的目的相信大家都能猜出來，寶慶店背后的董事會對現(xiàn)任CEO白杏的表現(xiàn)很不滿意，國企CEO人事會有大變動，東府都想分一杯羹呀，
??[83]第八十四回：百日祭臘梅又迎春，打蚊子相敬似賓客:第八十三回：百日祭臘梅又迎春，打蚊子相敬似賓客王嬤嬤為何來四泉……
第八十三回：百日祭臘梅又迎春，打蚊子相敬似賓客
王嬤嬤為何來四泉巷找如意？
各位看官，請聽我細(xì)細(xì)說來。
時間要回溯到兩天前，也就是正月初八那天，王嬤嬤和丈夫王善，還有來祿一家三口早早就去了翠微山家廟懷恩觀，給姐姐姐夫做百日祭。
這個百日祭是臘梅的繼子來春張羅的，物件置辦的齊全，白天念經(jīng)，晚上燒紙，紙糊的金山銀山，馬匹房舍，甚至還有伺候的丫鬟小廝等等，希望來福夫妻在九泉之下能過上鬼上鬼的好日子，紙扎堆成小山，燒了半個時辰才燒完。
這時候肯定趕不回城了，于是這五個人都在張家祭屋里住下。
這里的祭屋一直有人看守收拾，有的是房間，只管睡。
于是，這五人每人住一間屋子，五人今天都哭過，夜里已是精疲力竭，一夜無話，屋外的臘梅花在清冷的月亮下盛放，在北風(fēng)里搖曳生姿。
次日，正月初九，來祿作為東府大管家，一天都有應(yīng)酬，天沒亮就起床匆匆走了，要兒子來春送臘梅回東府。
早上王嬤嬤和臘梅吃早飯的時候，來春已經(jīng)在外頭恭恭敬敬的等著了。
王嬤嬤說道：“你這個繼子還挺孝順的�！�
臘梅笑了笑，眼睛還余留著昨晚哭過的痕跡，微微有些紅腫，說道：“嗯，確實孝順，這些日子他一直寬我的心，我才略好些�！�
說話的時候，臘梅的手不知覺的揉著腰肢。
王嬤嬤掃了一眼，問：“你的腰怎么了？”
臘梅趕緊把手從腰肢上挪開，“哦，就是昨天……一直念經(jīng)打坐，我不習(xí)慣打坐，坐在蒲團(tuán)上，背后都沒個椅背靠著，腰……支撐不住，今天有些酸疼�！�
王嬤嬤血緣上的親人只有臘梅這個外甥女一人了，當(dāng)然很關(guān)心她，說道：
“你才二十九歲，年輕的很。這么年輕打個坐就這樣，可見平日里不是坐就是躺，很少走動吧。你看我，天天飯后打兩段八段錦，打坐一天一點(diǎn)事沒有，吃飽了就動一動，保養(yǎng)身子要緊�！�
臘梅打趣道：“姨媽逢人就說八段錦，三小姐已經(jīng)打了三年，如今連老祖宗都被姨媽帶動著開始打起來了，現(xiàn)在還把我也攛掇上。我看姨媽干脆開個武館吧，以后不叫姨媽王嬤嬤，就叫王師父！”
把王嬤嬤逗笑了，“你呀你，都快三十的人，還不穩(wěn)重——說起來，來春這孩子今年二十六了吧，咱們府里的丫鬟小廝到了二十五歲就要相配的，來祿整天忙得很，你是來春的繼母，這終身大事還需你操心，要不然，外頭會閑話的，說你為母不慈。”
臘梅似乎不想聽這些話，“去年他二十五歲的時候，我和來祿都問過他的意思，可他說沒得看得上的丫鬟。今年他又說，找了咱們家廟懷恩觀的張道士算了八字，不易早婚，至少要到三十方能議親，否則會有災(zāi)禍�！�
王嬤嬤說道：“這樣啊，可是張道士這個人時靈時不靈的，萬一耽誤了來春的青春，這可就不好辦了�！�
臘梅說道：“來祿也是這么說的，說再找個道士算一算，但是來春對張道士的話堅信不疑，說，咱們家自己道士的話都不信，反而信外頭那些個雜毛？一定要等到三十歲再說，父子兩個還為此吵了一架呢。鬧成這樣，我這個當(dāng)繼母的就更不好說什么了�！�
王嬤嬤點(diǎn)點(diǎn)頭，“你做的對，父子吵架，隨他們吵去，你別東勸西勸的，免得里外不是人，他們是親父子，再怎么吵也能和好，咱不摻和。”
吃了早飯，臘梅上了一輛馬車，繼子來春騎著馬，跟著馬車旁邊。
王嬤嬤和丈夫王善坐在后面一輛馬車?yán)铩?br />
夫妻一人一邊坐著，中間隔著一個取暖的熏籠，相顧無言。
過了一會，還是王善打破了沉默，問道：“今晚就在家里住吧�！�
王嬤嬤只在大年初一那晚在家里過夜，其他時候都在頤園紫云軒的值房住著。
王嬤嬤和王善夫妻相敬如賓——王嬤嬤在家里真的就是賓客，一年回不了幾次家。
倒不是夫妻兩個有什么矛盾，實則，夫妻經(jīng)歷過兩次喪子之痛，一雙兒女都夭折了，只要看到對方，就會情不自禁想起傷心往事。
夫妻兩個都是愛孩子的父母，失去孩子的痛苦，并不會因時間而淡去，或者消失，痛苦一直存在。
兩人都是好強(qiáng)、且極有自尊的人，他們不像尋常失去孩子的父母那樣互相埋怨或者指責(zé)，甚至大打出手，試圖把責(zé)任推給對方，讓自己心里好過一點(diǎn)。
他們從未這樣做過，所以也就從未讓自己好過，兩個人都很痛苦。
他們都清楚這樣的婚姻其實已經(jīng)死了，跟著孩子們的死亡一起死掉的。
但是，他們都沒有另找別人、開始另一段婚姻的想法，就這么一直相敬如賓的過著，夫妻兩個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王善說“今晚在家里住吧”這句話其實并不是要她回家住，而是類似“吃了沒”、“最近身體還好嗎”之類寒暄的話，讓場面不那么尷尬而已，因為王善知道，王嬤嬤不會回家的。
回家了，兩人都要痛，何必呢。就像牛郎織女似的，相隔一方，各自過各自的，都挺好。
果然，王嬤嬤說道：“頤園還有點(diǎn)事情，我就不回家了�！�
車廂再次進(jìn)入了沉默，氣氛令人窒息，那股喪子的傷悲乘機(jī)又涌出來了。
王善輕咳兩聲，說道：“車?yán)镉行┍飷�，我還是騎馬吧，今天天氣好，太陽曬著不冷，還有來春作伴，騎馬也挺有意思的�！�
王嬤嬤點(diǎn)點(diǎn)頭，“你多穿點(diǎn)，如今年紀(jì)大了，要注意保養(yǎng)�！�
說起保養(yǎng)，王嬤嬤就想說你學(xué)著打八段錦試試，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吃早飯時外甥女臘梅說她可以去開武館的玩笑話，就閉口不言了。
算了算了，免得都叫我王師父。
王善把交領(lǐng)袍子的衣擺撩起來，給妻子看了看他的膝蓋，“綁著你今年過年送我的一對護(hù)膝，很暖和，還抗風(fēng)，騎馬的時候風(fēng)灌不進(jìn)去膝蓋骨縫�！�
畢竟是夫妻，王嬤嬤總不能空著手回家，每次會給王善捎帶點(diǎn)什么東西，都是在外頭現(xiàn)買的，她沒有閑工夫做。
王嬤嬤一瞧，“還挺合身的�！�
王善撩開馬車門簾，想要吩咐車夫停車，他好出去騎馬。
啪！
王善聽見身后一聲脆響，回頭一瞧，看到王嬤嬤坐直了身子，雙手合掌，東張西望，好像在找些什么。
“怎么了？你拍巴掌作甚？”王善問道。
王嬤嬤說道：“我恍惚看到了一只蚊子�！�
王善納悶，“現(xiàn)在才開春，冰都沒化開呢，那來的蚊子？”
王嬤嬤看著丈夫，“我明明看見了啊，此刻就在你臉上�！�
王善摸了摸自己的臉，“在那里？”
就在你的左頰顴骨上啊！
王嬤嬤張開嘴巴，話卻沒說出來。如果真的是蚊子，在王善摸臉的時候肯定就飛走了。
可是，此時此刻，蚊子還停在王善臉上。
這不是蚊子，這是她的眼病變得越發(fā)嚴(yán)重了，云翳遮目的毛病，眼睛只有黃昏和黑夜只是開始，大夫說過，眼病病程加重后，眼前可能會出現(xiàn)蚊子或者蒼蠅，甚至是飛鳥等黑影——都不是真的，是眼睛病了，蚊子蒼蠅飛鳥的黑影就是那一塊的眼睛犯了病，看不見了。
王嬤嬤回過神來，揉了揉眼睛，“大概是昨天哭的，眼睛有些累了，一時失了神，以為看到蚊子了。”
”我瞧瞧�！巴跎铺缴磉^去，要看王嬤嬤眼睛。
王嬤嬤怎么可能讓他瞧見自己生病了啊，連忙側(cè)身避過了，說道：“不打緊，我閉目養(yǎng)神，歇一歇就好了�！�
王善說道：“好，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你就靠著熏籠睡一會吧。昨天你哭過，晚上又燒了很久的紙扎，煙熏火燎的，估摸眼睛有點(diǎn)受不了�！�
王善出去騎馬了，王嬤嬤根本睡不著，除非閉著眼睛，只要睜開眼，那蚊子就始終在眼前飛。
按照大夫的說法，這蚊子會慢慢變多，變成一群蚊子，還會變大，變成蒼蠅、變成飛鳥，白霧會長滿她的雙眼，到時候就真的是個睜眼瞎了。
病情的惡化遠(yuǎn)超過她的預(yù)料，越是到后面，惡化的就越快，看來，這金針撥障之術(shù)今年是非做不可了！
馬車到了東府角門，王嬤嬤和臘梅的馬車相繼停下，王嬤嬤下車的時候，只看見來春扶著臘梅下車，不見丈夫王善，王善一直外面騎馬，可能中途有事，走了吧。
他也沒必要跟我打招呼。
臘梅和來春回自己家，王嬤嬤要回頤園，就在王嬤嬤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身后響起了馬蹄聲。
王嬤嬤回頭一瞧，居然是王善。
這是怎么回事？這時候才回來，騎馬居然比馬車跑的還慢？
王嬤嬤正思忖著，王善下了馬，把馬背上的包袱遞給了王嬤嬤，“路上途徑藥館，給你買了些明目的藥，瓷瓶是滴在眼睛里的藥水，早中晚滴一次，藥包的丸子是內(nèi)服的，用熱水化開就行了�！�
原來是買藥去了，王嬤嬤接過包袱，說道：“多謝�！�
王善低垂著目光，說道：“咱們之間……不用客氣，你若用了藥之后，眼睛還是不舒服，就家去，我請個好大夫瞧一瞧。我們年紀(jì)都大了，要注意保養(yǎng)身體才是�！�
王嬤嬤嗯了一聲，提著包袱回到了頤園。
雖然明知這些藥都沒有用，必須金針撥障才能好，但王嬤嬤還很認(rèn)真的用了藥，歇了個午覺，醒來后，丫鬟秋葵伺候她洗臉，說道：
“嬤嬤下午睡午覺時，魏紫姐姐來過了，好像有事找嬤嬤，見嬤嬤睡了，就去了松鶴堂�！�
王嬤嬤說道：“魏紫來頤園作甚？她要照顧瑤哥兒，夏少奶奶還在養(yǎng)身子，沒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別來這里，哥兒和少奶奶要緊�！�
秋葵說道：“是老祖宗想瑤哥兒了，魏紫姐姐就抱著瑤哥兒過來拜見老祖宗，這會子都在松鶴堂呢�！�
王嬤嬤忙道：“我去松鶴堂看看哥兒去，自打上回除夕夜被炮仗嚇到發(fā)燒，我還沒見過他呢�！�
瑤哥兒香香軟軟的，是所有人的寶貝，新的生命總能給人慰藉，尤其是步入衰老的人，最喜歡幼童。
王嬤嬤梳洗了，正要出門，魏紫又找過來了。
魏紫說道：“我已經(jīng)哄著瑤哥兒睡沉了，他中午在松鶴堂玩高興了，沒有睡午覺，這會子至少一個時辰才能醒呢，我有事找嬤嬤�！�
魏紫已經(jīng)來了兩趟，看來事情還挺著急的，王嬤嬤就把魏紫拉到炕上慢慢說，她有些緊張，“怎么了？是不是少奶奶的身體……難道不是喜嗎？”
夏少奶奶在大年初一進(jìn)宮朝賀那天突然嘔吐，告了假，因月信推遲了幾日，懷疑是有孕，但是大夫并沒有摸出喜脈，目前正在調(diào)養(yǎng)身體，還沒有公開。
老祖宗要孫媳婦在家里靜養(yǎng)，連大年初一都不必來頤園磕頭，大年初二夏少奶奶也沒有回娘家，大少爺獨(dú)自去了岳父的慶陽伯府送年禮，到了今天都初九了，夏少奶奶連房門都沒出呢。
王嬤嬤一直惦記著夏少奶奶的肚子。
魏紫說道：“嬤嬤不要太著急，少奶奶精神還好，月信一直沒有來，八成就是喜了。我跟嬤嬤說的是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