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老祖宗點(diǎn)點(diǎn)頭,“好吧,你去一趟,態(tài)度軟和些,別打草驚蛇。等過了這幾天,把事情安排妥當(dāng)了,再跟他們算總賬也不遲�!�
來壽家的說道:“要不,我陪芙蓉一起去?”
芙蓉忙道:“您老在這里陪著老祖宗,我去去就回,再說有您這尊大佛陪著,我演戲都不像了�!�
一旁如意聽到這三人的對話,心中大驚,不僅僅是她們平淡幾句話里暗藏的殺氣,還有老祖宗手里的賬本!
這個賬本是她寫的!
沒錯,丑的這么明顯、這么有特色的字,她不會看錯的!只有她寫的出來!
以吉慶街拆遷所費(fèi)的拆遷銀子的總賬本為底子,按照經(jīng)辦人的名字重新成冊,每個人拆了什么房子鋪?zhàn)�,所費(fèi)多少銀兩和總數(shù)目都寫的清清楚楚。
如意記得,王嬤嬤去東府討要頤園當(dāng)差人的月錢,就拿著她做的賬本,把姐夫來福的那個賬目單獨(dú)抽出來給了姐姐來福家的看,以此相威脅,后來來福家的才痛快的把月例銀子送過去了。
后來剩下來的賬本,如意連裝賬本的氈包都一起交給了王嬤嬤。
那么現(xiàn)在,賬本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老祖宗手里?
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王嬤嬤親自送到老祖宗手里。
老祖宗要用賬本干什么呢?
如意回想剛才這三人的談話:
“……別打草驚蛇。等過了這幾天,把事情安排妥當(dāng)了,再跟他們算總賬也不遲……”
“……有您這尊大佛陪著,我演戲都不像了�!�
她們把來福家的安插的那些個耳報(bào)神丫鬟們都打發(fā)出去了,只留下花椒看門,在密謀什么呢?
如意猛地記起來昨天芙蓉教訓(xùn)臘梅的話:
“……錢的事情,老祖宗和侯爺已經(jīng)想好怎么解決,無論過年還是大少爺娶親,都足夠了……”
當(dāng)時(shí)如意還想著,到底是什么法子讓東府一下子就有錢了?是天上掉下來的還是大風(fēng)刮來的?這得從那里發(fā)個至少十幾萬兩銀子的財(cái)��?
起初,如意還猜測是不是東府剛得的通州張家灣大塌房寶源店填補(bǔ)東府錢庫的窟窿。當(dāng)時(shí)王嬤嬤還立刻否定她這個猜測,冬天運(yùn)河枯水期,張家灣塌房不賺錢。
但是現(xiàn)在如意終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這是要把東府大管家來�!俺摇卑�!這些年來福家好日子過太久了,習(xí)慣中飽私囊,成了大富翁,今天去東府暖閣里找來福家的說燈油的事情,丫鬟都把來福家的毫不避諱的稱為“夫人”。
論理,現(xiàn)在東府能夠叫“夫人”的,只有侯夫人周氏一人而已。將來大少奶奶進(jìn)門,是第二個夫人,無論如何,都輪不到來福家的。
須知,來壽家的無論在西府還是頤園,都稱呼來壽家的,或者“她老人家”,只有在自己的石老娘胡同家里,才能稱得上一句“老夫人”呢。
論“猖狂”,東西兩府,誰能狂過來壽家的?可是來壽家的從不敢越雷池一步。
來福家的太狂了,狂到了主子們都不能忍的地步——來福家的曉得用身契拿捏如意娘,主子也能用身契拿捏她一家子啊。
賬本是王嬤嬤送給老祖宗的,那么王嬤嬤昨晚說“東府錢庫偌大的虧空,要怎么解決,我也不知道……”都是騙她的,王嬤嬤當(dāng)然知道啊!
王嬤嬤極擅長說謊,從真假米芾畫開始,王嬤嬤的話最多只能信一半。
王嬤嬤很清楚賬本獻(xiàn)上去之后,姐姐姐夫要面臨的下場,所以,王嬤嬤才會慎重其事的要如意給外甥女臘梅傳話,“既分了房,當(dāng)了差,心里只有主子,忠和孝都是給主子的,生身父母都要往后退一步,方是為奴的本分……”
王嬤嬤這樣做,就是要保住臘梅,把外甥女單獨(dú)摘出來,不要跟著姐姐姐夫一起被主子厭棄。把忠和孝都給張家主人,生身父母都要拋到一邊去。
張家就像養(yǎng)豬似的養(yǎng)著來福一家,把豬兒吃的膘肥體圓,忘乎所以,正好遇到了今年旱災(zāi)荒年,又修繕頤園,錢庫耗盡,這不就得殺豬過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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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答案揭曉,其實(shí)前面幾章就有厲害的讀者們猜出了答案,佩服佩服。真正的宅斗,沒有那么燒腦,殺豬過年,簡單粗暴,直接有效,馬上就有錢過年娶新媳婦了。大管家來福夫妻得意忘形,殊不知,身為家奴,就是主子桌上的一盤菜,餓極了,就優(yōu)雅的把你吃掉。
??[49]第四十九回:養(yǎng)孫女祖母要搞錢,如意娘不做風(fēng)箏線:第四十九回:養(yǎng)孫女祖母要搞錢,如意娘不做風(fēng)箏線芙蓉去了東府,給……
第四十九回:養(yǎng)孫女祖母要搞錢,如意娘不做風(fēng)箏線
芙蓉去了東府,給來福家的低頭,說些軟和話,正屋里只有來壽家的陪著老祖宗看賬本。
老祖宗看完手頭的一本,來壽家的立馬接過,整整齊齊的擱在炕幾上,問:“要再看一本么?”
老祖宗搖搖頭,把架在鼻梁上的玳瑁腿眼鏡摘下來,遞給來壽家的,“歇會再看,這東西壓我的鼻梁疼�!�
來壽家的又接過眼鏡,放在一個堆著軟布的木制眼鏡匣子里。
如意已經(jīng)完成傳話的任務(wù),正欲告退,老祖宗揉著鼻梁,瞇縫著老花眼看著她,“這一頭的宮粉臘梅花,花團(tuán)錦簇的,還挺適合這個小丫鬟�!�
老祖宗真是愛梅花愛到骨子里去了,原本累得不想搭理如意,這會子看到如意滿頭梅花,便來了興致,想聊幾句。
如意連忙給花椒邀功,“是花椒姐姐給我插戴上的�!�
老祖宗點(diǎn)點(diǎn)頭,“確實(shí)像花椒的手藝,花椒手巧,最近都學(xué)著給我梳頭了�!�
來壽家的忙說道:“花椒跟她姑姑秋菊一樣,都會伺候人,還安安靜靜,不言不語的,只曉得埋頭做事,從不聒噪邀功請賞。”
老祖宗看著如意,說道:“這些賬本都是你做的?”
一筆丑字,獨(dú)一無二,連抵賴都不成,如意老實(shí)說道:“是,是我做的,那時(shí)候還不會用算盤,是用算籌算出來的,和總賬本有一千兩銀子的出入,王嬤嬤說不會理會�!�
老祖宗說道:“都說字如其人,你倒是個例外。這賬本上的字寫得就像蚯蚓,勉強(qiáng)能看,看得我眼睛都跟著扭動。只是看字,誰能想到寫字的人長的這么齊整。”
如意心道:王嬤嬤說我的字像狗刨過,魏紫姐姐說像雞爪子扒的,這回老祖宗干脆說像蚯蚓扭動,橫豎不像是人寫的字。
來壽家的接話道:“如意的相貌,在這些個小丫頭里都是出挑的,若把字寫的端正些,就更好了�!�
老祖宗說道:“今天的事情,不準(zhǔn)說出去,免得打草驚蛇�!�
如意連忙抓住機(jī)會告狀,說道:“這是自然,我就是不要自己的小命,也要考慮我母親的安�!裉靵砀<业倪用我母親的賣身契威脅我,要我忘記這些賬本�!�
如意娘是外頭買進(jìn)來的,身契就是她的命,來福家的只要拿著如意娘的身契,就可以合理合法的將如意娘發(fā)賣!
從此,如意就要和如意娘失散了——就像當(dāng)年蟬媽媽和她的父母一樣。
如意絕對不會容許這種悲劇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哦?”老祖宗饒有興趣的問道:“你怎么回答的�!�
如意說道:“我就說,我和我娘都仰仗您的照顧,必定肝腦涂地,為您解憂。不過這都不是真心話,我當(dāng)時(shí)不得已說的,當(dāng)時(shí)來福家的臉色好嚇人,我害怕。就想著先答應(yīng)了,等王嬤嬤送了彩禮回來,我就告訴她�,F(xiàn)在有老祖宗主持公道,最是再好不過�!�
來壽家的說道:“來福家的把手都伸到西府去了,真想只手遮天不成。”
老祖宗嘆道:“我不在家這些年,東府這些舊奴的心都養(yǎng)大了,大兒子不理會家事,一切交給管家來福去做。大兒媳婦身為當(dāng)家主母,不是忙著貼補(bǔ)她越來越落魄的娘家,就是和王善家的(也就是王嬤嬤)掰手腕,繼室和已經(jīng)死了的原配斗法,二門里頭的家務(wù)事大多交給來福家的。”
“東府里里外外,任憑來福夫妻坐大,甚至到了奴大欺主的地步了,把東府的銀子,往他們家里搬,還口口聲聲說今年怕是要過個窮年,你說可不可笑,主子過窮年,家奴富得流油�!�
來壽家的說道:“且讓他們再狂幾天,老祖宗一出手,就像神仙下凡,掃平所有魑魅魍魎�!�
老祖宗歪在炕上的引枕上,“我出宮養(yǎng)老,頤養(yǎng)天年,只想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不成想到頭來還要操心家事�!�
“我想要親近三個孫女,女孩子家不同男人啊,在家里住不了幾年,就要出門,成了別家的媳婦了。我就想好好把孫女們養(yǎng)幾年,其實(shí)女孩子養(yǎng)好了、嫁給好人家,將來比男孩子還管用呢,就比如咱們家,若不是我生了太后娘娘,張家能有今天?估摸還窩在滄州老家不得出頭呢,有人卻告訴錢不夠我養(yǎng)三個孫女?我倒是要看看,到底夠不夠�!�
來壽家的忙說道:“怎么不夠,別說養(yǎng)三個,就是三十個也夠啊。”
逗得老祖宗噗呲笑了:“要是三十個孫女整天圍著我叫祖母,我就要躲到宮里去討個清凈了,三個孫女不多不少就挺好,我細(xì)瞧著,三個孫女都是好苗子,稍微調(diào)教幾年,將來都能嫁入豪門大族當(dāng)宗婦的,我們張家,至少要榮耀百年。”
兩個老者說笑著,對張家三個小姐的未來滿是希望,如意很有眼色的退下。
到了正院門口,花椒坐在門檻上嗑瓜子喝茶呢,如意說道:“老祖宗夸你梳頭的手藝好,簪的花也漂亮。”
花椒說道:“我的手藝是跟著外頭專門梳頭的娘子學(xué)的,為了學(xué)這個,我娘還花了二兩銀子呢,說將來伺候人的時(shí)候會用得上,這不就用上么�!�
花家的女兒,雖是副小姐般的養(yǎng)大,但生下來就被父母安排了將來要伺候人的。所以花椒一旦得到機(jī)會,就能牢牢抓住機(jī)會,加上這時(shí)候老祖宗也找機(jī)會培養(yǎng)自己的心腹,來福家挑選進(jìn)來的那些耳報(bào)神一概不信,花椒剛好在這個時(shí)候獻(xiàn)梅花,真是瞌睡遇到了枕頭!
花椒的出身可太“清白”了,親姑姑就是伺候老祖宗的秋菊,且全家都是西府的家奴,一大家子跟東府來福家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花椒與其說是得了老祖宗寵愛,不如說是得了老祖宗的信任。
這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花椒一下子就成了老祖宗的心腹。
如意辭別花椒,回到紫云軒。紫云軒就在松鶴堂隔壁,如意回到值房,秋葵忙道:“中午飯已經(jīng)涼透了,我給如意姑娘熱熱再吃�!�
得知老祖宗要收拾來福夫妻,來福家的再也威脅不到如意娘,如意就心頭大快,心情一好啊,胃口就變好了,說道:“你去熱飯吧,我等著吃�!�
今天午飯的份例,有一道蹄膀燉黃豆,味道鮮美,要是以往,如意定能全吃了。
但是今天如意看到豬蹄膀,就想起來福夫妻,過年殺豬,都是挑選最肥的豬殺了吃肉。
湯里燉的不是蹄膀,就像燉著來福夫妻,如意就沒有動筷子,把絲毫未動的這道菜給了秋葵,讓看門打雜的丫鬟婆子們吃了。
如意剛吃了飯,秋葵就進(jìn)來說道:“東府那邊來了十來個女人,從十二歲到四十五歲的都有,都是來應(yīng)征咱們頤園灑掃上的�!�
“這么快?”如意還以為要等到過小年才能把人招齊呢。
秋葵笑道:“同樣是灑掃,咱們頤園比東西兩府多了夏天的五百錢降暑補(bǔ)貼,還有冬天五百錢的炭補(bǔ),干同樣的活,這就多了一兩銀子呢。再說以前年齡最高是三十五,現(xiàn)在放寬了四十五歲,好多媳婦子搶著要來呢�!�
如意說道:“可是東西兩府,都只招六到八個人,得從里頭挑選,王嬤嬤不在,我們先把應(yīng)征的人先過一遍,填個花名冊,把年齡出身寫明白,最終人選,還是得王嬤嬤回來再定�!�
如意回到熟悉的書桌邊,鋪開紙筆,對秋葵說道:“待會你兩個兩個的往里頭送人。等我把人都看完了,再一起把她們送出去頤園,別讓她們到處亂走,出了事,又是咱們的事兒……”
紫云軒里,如意有條不紊的理事,西府二門垂花門外頭,如意娘正焦急的等待。
在二門里頭當(dāng)差的鵝姐又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來了,“什么事情這么著急找我?”
鵝姐一邊說話,一邊塞給看門的蔡婆子一把錢,“辛苦你傳信了。”
蔡婆子收了跑腿的錢,說道:“若不嫌棄,鵝姐就和如意娘就在門房里坐著說話吧,天氣這么冷,里頭有爐子,暖和。”
鵝姐于是拉著如意娘進(jìn)了屋,兩人圍爐說話,蔡婆子還翻出兩個橘子,給她們烤著吃。
如意娘見蔡婆子出去了,才開口說道:“有一件事,我拿不定主意,就來請教你,這不大管家娘子來喜家的說,頤園要招灑掃上的人么?我打聽了一下,各種條件,年齡我都符合,我想著,要不要應(yīng)征試試?”
鵝姐跑著過來口喝了,剝著橘子吃,“這個我也聽說了,小丫頭月錢二百錢,媳婦子月錢三百,媳婦子以前要三十五歲以內(nèi),現(xiàn)在四十五也行了,一年發(fā)八套衣裳,冬夏一共補(bǔ)貼一兩銀子,包吃包住,請大夫吃藥也是官中出錢,這待遇還是不錯的,比東西兩府灑掃的都好一些,但是——”
鵝姐往嘴里扔進(jìn)一瓣橘片嚼了吃了,說道:“你是有手藝的呀,一雙巧手,廚藝別說在咱們四泉巷,就是整個西府都有名的,肉兜子、烀豬頭、韭菜羊肉燒餅等等拿手好菜,誰吃了不說好?”
“這些年你靠著真本事當(dāng)廚娘做大席,就是每個月只做一家,工錢加上打賞,一次至少也有一二兩銀子呢,這不比頤園灑掃賺的多?”
“再說了,你做席面前前后后也就忙個幾天,你去灑掃天天都要掃地的,放著這么好手藝不吃,倒吃起灰來了,怎么想的嘛�!�
多年好友,鵝姐和如意娘好得就像親姐妹似的,說話不拐彎抹角,想什么就說什么。
如意娘低頭說道:“我去頤園應(yīng)征灑掃,不是為了賺錢,是為了離如意近一些,方便照顧她。你看,自從她進(jìn)了園子,臟衣服什么的一次都沒有捎出來讓我給她洗過,我能做的,就是炒好油茶,要吉祥捎給她喝�!�
如意娘眼睛濕潤了,說道:“從懷她,到生她、養(yǎng)她,十二年過去,我們一天都沒有分開過,每晚都睡在一張炕上。我就是想女兒了,想為她做些什么,哪怕就是洗洗衣服,我也是高興的�,F(xiàn)在正好有這個機(jī)會,我就來問問你的意思,看這樣妥不妥�!�
鵝姐把自己的手帕遞給如意娘,“你的意思,我懂了。如意在頤園當(dāng)差,你割舍不下,我能理解,我要是有這么個女兒啊,也舍不得。只是呢,有些事情,你想的太簡單了,我問你,頤園灑掃上的歸誰管?”
如意娘說道:“紫云軒的王嬤嬤,上回如意回來跟我們講過,頤園里,除了松鶴堂、大廚房和看門小廝們,什么灑掃、上夜、看空房子、養(yǎng)白鹿養(yǎng)仙鶴、修剪花草樹木等等,都?xì)w王嬤嬤管�!�
“這就對了�!冰Z姐耐心解釋道:“如意剛升了二等,除了看守承恩閣,她還是王嬤嬤的心腹丫鬟,這還不是倒茶送水的那種,這是能寫會算、做賬本算月錢幫助理事的丫鬟。就像這兩天王嬤嬤不在頤園,去了東府料理大少爺提親納彩禮的事情,如意就頂上去了,在王嬤嬤的值房里辦事,每天忙得像個陀螺似的,居然每件事都辦的滴水不漏,都贊她會來事呢�!�
如意娘驚訝道:“真的?我家如意都這么出息了?”
“那可不�!冰Z姐也有榮與焉,“論出息,如意比我家吉祥強(qiáng)一百倍——吉祥跟他老子一樣,只會看大門。這不咱們西府大小姐要搬進(jìn)頤園的聽鵜館住么,這兩天忙著搬家,大小姐房里的大丫鬟朱砂,還有奶娘賴嬤嬤,都在我面前夸贊如意會辦事呢,這可不是假話�!�
如意娘高興的直念佛:“阿彌陀佛,保佑我家如意事事順?biāo)�,如她心意�!?br />
鵝姐說道:“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明白這其中的厲害關(guān)系了,你一旦去頤園干了灑掃的差事,你其實(shí)就歸如意管,可是你是她親娘啊,她怎么好管你?”
如意娘說道:“我把份內(nèi)的活干好,絕對不給如意拖后腿�!�
鵝姐搖頭道:“不是你說的這么簡單,你當(dāng)廚房做大席,把菜做的好吃就行了。但在頤園干活,就不是把活干就行了這么容易的,這里頭,講究的是人情世故,說白了,就是關(guān)系。有時(shí)候啊,關(guān)系好比關(guān)系不好還不好呢!”
鵝姐就像說繞口令似的,聽得如意娘越來越糊涂了,“關(guān)系好比關(guān)系不好還不好是什么意思?怎么關(guān)系好反而不好了呢?”
鵝姐說道:“比如你和如意,相依為命的親母女,關(guān)系夠好吧?但是如果有人想要算計(jì)如意,如意厲害啊,她又是王嬤嬤的心腹,算計(jì)到她頭上不容易,那——怎么辦呢?”
鵝姐一邊說,一邊故意扯長音調(diào),意味深長的看著如意娘。
如意娘終于明白了,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我,就算計(jì)我唄,我是如意的軟肋,拿捏住了我,就是拿捏住了如意�!�
“對嘍�!冰Z姐點(diǎn)點(diǎn)頭,“就是這個意思,你就是不想當(dāng)廚娘了,想謀個差事做,干啥也不能在如意手底下干啊,這不把明晃晃的把柄送給人么?真出了事,如意管還是不管?”
如意娘說道:“幸虧問了你,我想清楚了,我就是再想親近如意,也絕對不能給如意添一點(diǎn)麻煩,別幫不了忙,還拖了她的后腿�!�
鵝姐剝了個溫?zé)岬拈侔攴旁谌缫饽镒炖铮叭缫怆m然升的快,但遠(yuǎn)不到能夠罩住別人的地位,我們當(dāng)長輩的,沒什么本事,就希望她能夠心無旁騖的往上爬,能爬多高就爬多高,別往后頭看�!�
“都是家生子,丫鬟不同小廝啊,丫鬟混到二十五歲還不能手握權(quán)柄或者財(cái)富,就只能像咱們年輕時(shí)那樣胡亂配小廝了,盲婚啞嫁的,沒得選�!�
如意娘把橘瓣嚼爛了,咽下去,眼神逐漸堅(jiān)定:“絕對不能讓如意走咱們的老路,我不僅希望她能爬的高,我還希望她能飛,就是飛到一個我都看不見的地方,我也是愿意的。身為父母,不能以愛為由,像放風(fēng)箏似的,在孩子身上栓一根線,牢牢的扯住線頭,拖孩子后腿�!�
鵝姐大笑道:“那就給她一雙翅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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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愛子,則為之計(jì)深遠(yuǎn)。無論如意如何愛娘,如意娘對女兒的愛都要多的多啊,所以這樣的娘值得如意去愛。良好的親子關(guān)系,無論愛和被愛,都是很幸福的事情。
??[50]第五十回:小廚娘立志做大餐,出難題嫡母教庶女:第五十回:小廚娘立志做大餐,出難題嫡母教庶女如意娘最終打消了應(yīng)……
第五十回:小廚娘立志做大餐,出難題嫡母教庶女
如意娘最終打消了應(yīng)征頤園灑掃的念頭,鵝姐安慰她說道:“其實(shí)不當(dāng)灑掃,你以后也有的是機(jī)會去頤園。咱們大小姐要搬進(jìn)頤園里頭住,花姨娘跟你一樣,心中舍不得,但也曉得必須放手——由老祖宗教養(yǎng)著,豈不比在姨娘這里長大體面?”
“但是她一個姨娘,生性比較謹(jǐn)慎,怕被人捏到錯處,自己倒不要緊,就是怕傷了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一雙兒女的體面,所以沒有由頭,不好進(jìn)出頤園。到底牽掛著,就會經(jīng)常派人去問候大小姐,少不得我去跑跑腿,再說三少爺也會去頤園看他親姐姐,少不得我也跟著陪著,到時(shí)候我就順便把你帶進(jìn)園子里。”
如意娘大喜:“好啊,到時(shí)候我打扮體面,一定不會給如意丟臉的�!�
“一般體面就行了,不要出格,打扮的太好了,也會招禍,編排如意貪墨銀錢,知人知面不知心吶,多防著點(diǎn)準(zhǔn)沒錯�!冰Z姐這十二年來沒在西府二門里頭白混,深諳深宅大院生存之道,說道:
“其實(shí)你要去頤園,還有個路子,既不荒廢你的廚藝,還能讓如意不受掣肘,甚至能夠幫助如意往上爬�!�
如意娘雙目都放光了,“什么事情?我愿意做!”
鵝姐說道:“那就是去頤園大廚房當(dāng)一等大廚娘,單給老祖宗,還有三位小姐做飯。只不過,大廚房的一等大廚娘是個大肥差,比松鶴堂還擠破頭,我現(xiàn)在還沒有門路把你弄進(jìn)去�!�
如意娘說道:“不打緊,我從今日起,把廚藝練好,不能總是做肉兜子、烀豬頭、韭菜羊肉燒餅、雞尖湯等等這些老菜式了。我去京城各大菜館吃最有名的招牌菜,琢磨出做法,融合貫通,在家里練習(xí)新菜色,你吃的好東西多,嘴巴有見識,得空就回四泉巷試菜,提提意見,我再改改�!�
“縱使將來選不上大廚房的一等大廚娘,我也能做出更好吃的菜,給如意還有你們嘗嘗鮮�!�
鵝姐拍著如意娘的手,“你能這樣想,是如意的福氣,你的手藝長進(jìn)了,技多不壓身,再給人做大席面,工錢都能漲一漲,這手藝能跟你一輩子�!�
有奔頭的生活給人希望,讓人充滿了無限的力量,去追求,去探索,升官發(fā)財(cái)也好,做出更好吃的美味也罷,都是一樣的。
當(dāng)然,并不是所有的奔前程都能帶來歡笑,也有淚水。
此時(shí)此刻,如意娘和鵝姐圍爐談話,喜笑顏開。西府二門里的大小姐張容華眼淚朦朧,在跟生母花姨娘告別。
花姨娘強(qiáng)作笑臉,“你開心的去吧,不用惦念我,侯爺,侯夫人都待我好得很,你弟弟也算聽話,在學(xué)堂里不惹事,每天完成夫子交代的功課。你現(xiàn)在又跟著老祖宗,承歡膝下,能有個好前程,我就知足了。”
張容華努力把眼淚憋了回去,“姨娘且保重身體,也不用惦記我,在頤園,我和東府兩個姐姐什么都是一樣的,沒有人敢看輕我�!�
一旁的奶媽賴嬤嬤想要說些什么,被一等大丫鬟朱砂用眼神阻止住了。
花姨娘說道:“老祖宗生養(yǎng)出了太后娘娘,自有一身的本領(lǐng),你在頤園,要聽老祖宗的話,姨娘我出身卑微——”
花姨娘頓了頓,尋思著這話能不能和身為千金小姐的女兒說,最終,想著現(xiàn)在不說,以后怕是沒機(jī)會說了,花姨娘還是說道:
“我以前給老祖宗當(dāng)丫鬟之前,大字不識,幸虧跟著老祖宗,識得了幾個字,否則,侯爺給我寫的花簽,我要是都看不懂,怎么會有后來的榮寵,又接連生下你和你弟弟呢?”
賴嬤嬤一聽這話,立刻勸道:“花姨娘,您不該在大小姐面前說這些話,大小姐還沒出閣呢�!�
張容華羞的面色緋紅。
朱砂趕緊拉著賴嬤嬤出去,“走,我們看看夫人來了沒有�!�
閨房里只有花姨娘和張容華兩人,花姨娘說道:“你和你弟弟不幸都托生在我肚子里,都是庶出,雖說咱們這等人家,嫡出庶出都是一樣的,可是將來西府的建昌侯爵位是你大哥哥的,你父親若是能夠掙個恩蔭的官職,也是你二哥哥的。你弟弟只能靠自己,最好走科舉,考出來做官,將來三個兄弟分家,你弟弟還能另立門戶,靠自己過上好日子�!�
“可是你一個庶女,改變自己命運(yùn)的機(jī)會,只能是嫁個好人家,為夫家生兒育女,主持中饋,做穩(wěn)正妻的位置,到那時(shí)候,誰還管你是正出還是庶出?你就真正的翻身了�!�
“老祖宗接你們?nèi)齻孫女過去住,無非是想給你們添一些賢良淑德、至純至孝的美名。將來呢,能夠嫁入高門大戶,個個都是誥命夫人,給張家添光輝�!�
“你要抓住機(jī)會,記得往高處攀啊……”
無論花姨娘如何說,張容華都是默默點(diǎn)頭。
花姨娘說道:“你搬進(jìn)頤園,我來找你說話就沒這么容易了�?v使崔夫人大慈大悲,帶我進(jìn)去給老祖宗晨昏定省,我除了在松鶴堂干些端茶送水的雜活,也不能隨便去聽鵜館看你,要不外頭定會議論一些什么’誰人不曉得你是姨娘養(yǎng)的’這些難聽的話�!�
一聽這話,一直沉默不語的張容華開口了,“姨娘,我從未嫌過您是我的生母,別人愛尖刺就讓他們尖刺去,咱們管不了別人的嘴。我聽賴嬤嬤說,您生我的時(shí)候,差點(diǎn)命都沒了。我七歲那年,燒了三天三夜,是您幾乎不眠不休的守著我,眼睛都陷進(jìn)去了,這事我記一輩子的。”
“我本來就是姨娘養(yǎng)的,或許別人會以為恥,可是我……我怎么會討厭幾乎用自己的命來換我的命的人呢?姨娘對我好,我是知道的,我從來沒有瞧不起姨娘,將來也不會�!�
聽到張容華的內(nèi)心話,花姨娘再也忍不住了,一把緊緊的抱住女兒。
張容華依然沒有出聲,但是花姨娘能夠感受到女兒的淚水已經(jīng)把自己的肩頭濕透了。
這時(shí),外頭傳來朱砂的聲音,“太太來了!大小姐在屋里等您呢�!�
兩人聽了,趕緊分開,擦干眼淚,快步走到門口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