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如意不接話茬，王嬤嬤也沒接著說，直到兩人去五樓，把最后一幅米芾真跡換下來，王嬤嬤才說道：

    “我年紀(jì)大了，你也看出來了，我的眼睛有些問題，畏光，想必就是別人說老眼昏花，看很遠(yuǎn)或者很近的地方，尤其是看賬本名冊之類的會很累，以前有魏紫幫我，現(xiàn)在魏紫在大少爺房里當(dāng)差，她在那里更有前途，我如今少了個臂膀，若凡事親力親為，我這逐漸老去的身子吃不消�！�

    如意依然不解，“除了魏紫姐姐，東府還有好些個牡丹花呢，她們都比我強(qiáng)�！�

    王嬤嬤搖搖頭，“大少爺快娶妻了，未來的大少奶奶是張家的宗婦，她要執(zhí)掌張家家業(yè)，事情多，需要人手�！�

    “頤園只是伺候老祖宗、一個敬老的地方，活兒簡單，頤園東西兩府的家奴都有，但大部分都是東府的人，西府為了修繕頤園實打?qū)嵆隽艘话脬y子，你出身西府，我重用你，也是一種平衡�！�

    如意說道：“可是，頤園西府的人，會識字算數(shù)的不止我一個，花椒姐姐還讀過幾年書呢，她家還是開洋貨鋪子的，寫字算數(shù)都比我強(qiáng)多了。”

    王嬤嬤說道：“花椒是松鶴堂的人，不歸我管，何況她擠破頭進(jìn)去的，擺明了要跟著老祖宗，我要她作甚？其余的人，要么口齒不如你、要么機(jī)變不如你、要么勇猛不如你、要么字比你寫的還丑�！�

    誰都愛聽好話，如意聽了，說道：“最后那句話不用說了吧。”

    王嬤嬤笑道：“這就對了，你還有一點(diǎn)好處，就是有主見，能直言勸諫，不像那些鸚鵡似的只曉得學(xué)舌說是是是，對對對。人無完人，我以后若有錯漏之處，你能及時查漏補(bǔ)缺。我年紀(jì)大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個頤園，又何嘗不是我養(yǎng)老的地方。”

    如意又問：“那除了來壽家的三個來，還有兩府侯夫人的陪房等等關(guān)系進(jìn)來的丫鬟們，也有資質(zhì)不錯的，為什么不找她們？”

    王嬤嬤反問道：“你親手做過的吉慶街拆遷銀子賬目忘記了？現(xiàn)在誰的屁股都不干凈，我誰都不想牽扯�！�

    說的也是，從賬本上看，周富貴貪墨了拆遷銀子，其他經(jīng)辦人只能貪的更多！這事將來還不知如何收場呢。

    如此看來，底層家奴出身的如意背景十分“清白”，跟任何一方都不沾邊，王嬤嬤用的放心。

    否則，那天也不會要如意做新賬。

    沒有靠山反而給了機(jī)會！如意有些心動，問道：“嬤嬤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王嬤嬤說道：“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你平日還是在承恩閣這里看房子，只是我那邊需要做些賬目這種費(fèi)眼睛的事情，比如每個月二十五號發(fā)月錢的時候，需要你過去算賬、領(lǐng)月錢、發(fā)月錢。”

    “這個月，魏紫不在，月錢算的就出了問題，發(fā)的時候漏了三兩銀子兩吊錢，不想和錢庫扯來扯去，還是我自掏腰包貼補(bǔ)上去的�！�

    如意問道：“就這些，沒別的了？”被王嬤嬤“哄騙”的次數(shù)多了，如意總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

    王嬤嬤說道：“沒有了，基本上就是月底過去給我搭把手�！�

    如意又問：“我要是接了這個活，對我有什么好處？”

    光干活的那就算了！

    干多少事，拿多少錢，我可不是那種蒙著眼睛只曉得原地打轉(zhuǎn)拉磨的驢。

    王嬤嬤說道：“我升你做二等丫鬟，每月一兩銀子的月錢�！�

    這么快就升二等了？如意有點(diǎn)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我……我年紀(jì)小……還升的那么快……才一個月就升了二等，會不會有人不服啊？”

    “那要看跟誰干、走了誰的關(guān)系了�！蓖鯆邒哒f道：“就像松鶴堂里的臘梅，我的親外甥女、東府大管家的女兒，以前在東府的時候，副小姐一樣嬌養(yǎng)著，沒有正經(jīng)當(dāng)過差，只跟著我姐姐在議事廳里做做賬、跟著周夫人出門應(yīng)酬、送送禮，現(xiàn)在就是松鶴堂一等管事媳婦，誰敢不服氣？”

    又道：“你跟著我做事，是我的眼睛和臂膀，你若還是個三等丫鬟，我臉上也不過去，得升了二等，我體面，你就體面�！�

    如意心道：也對，鵝姐說過，在豪門內(nèi)宅做事，最重要的不是相貌、不是才華，不是口齒，是人情世故。

    簡單的說，就是靠關(guān)系嘛。

    誰的關(guān)系？那當(dāng)然是主子或者大管事們的關(guān)系，反正不是普通家奴們的關(guān)系。

    誰得了上司的眼緣和認(rèn)可，誰就有關(guān)系。

    這是一種延續(xù)了幾千年、未來也會繼續(xù)延續(xù)的、和年齡、資歷、甚至本事都沒有什么關(guān)系的關(guān)系。

    就像花椒，老祖宗喜歡她，她立刻就能翻身近身伺候老祖宗了，難道是花椒這一個月變的有本事嗎？

    不是，她就是走通了老祖宗的關(guān)系。

    想到這里，如意也自己說服了自己，眼前有這個關(guān)系就要抓住，錯過這個關(guān)系，怕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更何況，如意也有其他盤算……

    如意爽快的說道：“好，這個活我干了�！�

    王嬤嬤點(diǎn)點(diǎn)頭，“明天下午的時候，你去紫云軒找我，我給你交代一些事，下個月的月錢你就按照二等的領(lǐng)�！�

    二十副米芾畫軸收在一個包袱里，剛剛升了二等的如意有些春風(fēng)得意，壓抑不住，又想要表現(xiàn)自己，忍不住說道：“這包袱我來背下樓吧�！�

    王嬤嬤把包袱打了個結(jié)，遞給如意，“給�！�

    如意把包袱背上背上，關(guān)門落鎖，像一只輕快的蝴蝶似的走下五層樓。

    王嬤嬤上下五層樓腰酸腿疼，如意看起來一點(diǎn)都不累。

    年輕的身體就是好使。

    王嬤嬤說道：“你既然是我的心腹丫鬟了，送畫這事就不瞞你，你背著畫，跟我去一趟松鶴堂，把畫交給芙蓉就行了�！�

    “��？”如意心想王嬤嬤又騙我，“您以前不是說真跡在庫房嗎？”

    王嬤嬤說道：“是庫房啊——老祖宗的私庫，由芙蓉姑娘保管，這是老祖宗的私產(chǎn)，怎么可能放在頤園官中的倉庫。”

    如意心道：哦，就像私房錢似的，不用歸官中的賬目。

    到了松鶴堂，得知王嬤嬤來，芙蓉趕緊把她請到了一間暖閣里說話。

    王嬤嬤問道：“怎么看到正屋里還亮著燈火？老祖宗還沒睡啊。”

    芙蓉臉色有些疲倦和不耐煩，說道：“還不是那個西洋斑點(diǎn)子哈巴狗似的來壽家的！您說都這么大把年紀(jì)了，整天圍著咱們老祖宗打旋磨！”

    “吃了晚飯后，還死賴在這里不走，跟老祖宗不知商量著什么事情，還越說越起勁了，到現(xiàn)在還沒睡，老祖宗說，今晚留來壽家的在這里睡覺，不回去了，要我把客房準(zhǔn)備好�！�

    如意心道：來壽家的真是東西兩府連同頤園都沒有不嫌她的了——不，除了蟬媽媽。

    王嬤嬤笑道：“沒辦法，老祖宗喜歡她，咱們也只能順著老人家的意。明天半罐子牛奶，你給我，我給你捎到西府三小姐那里去，橫豎我還要教三小姐打八段錦，一趟腿的事兒�！�

    芙蓉?fù)崃藫犷~頭，說道：“瞧我這記性，今天太忙了，幸虧您提醒我，要不我把這事就忘記了。好，明天我要丫鬟把牛乳送到紫云軒，您帶到西府去�！�

    這就是今天早上發(fā)生的事情，來壽家的教訓(xùn)三小姐張容華的奶娘沒有照顧好，導(dǎo)致張容華飯量小，體格弱，老祖宗就吩咐每天送奶、打八段錦，真是上面一張嘴，下面跑斷腿。

    如意心想：難怪王嬤嬤要我下午去紫云軒找她，原來上午要去西府辦事啊。

    如意把包袱交給芙蓉，當(dāng)場清點(diǎn)明白了了，才和王嬤嬤一起告辭。

    臨走時，王嬤嬤說道：“我剛給如意升了二等，以后的真跡可以交給她移送�！�

    能要如意運(yùn)送米芾真跡，可見她已是王嬤嬤心腹，芙蓉笑道：

    “恭喜恭喜，如意這丫鬟年紀(jì)雖小，干活麻利，能寫會算，口齒伶俐，魏紫后繼有人，您老也能輕松一些。”

    出了暖閣，臘梅居然在外頭等候，臘梅對芙蓉說道：“芙蓉姐姐，我來送我姨媽出去�！�

    芙蓉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慢點(diǎn)走，路上都結(jié)霜了�！�

    臘梅親熱的攙著王嬤嬤，“姨媽，我送您回紫云軒，咱們說說體己話。”

    如意一聽，很有眼色的向兩位告辭，就不打擾人家親戚親香了。

    臘梅看著如意輕快的背影，說道：”這丫頭走路就像一只雀兒似的，姨媽要提拔她，眼光不錯，能扛事兒，今天在承恩閣，她一人和兩個松鶴堂的丫鬟吵嘴，都吵贏了，那個枇杷被她吵哭了都�！�

    王嬤嬤笑道：“她很像我年輕的時候，那時候，我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眼里除了先侯夫人，就沒別人了……”

    紫云軒就在松鶴堂隔壁，兩人很快就回到了王嬤嬤睡的值房，臘梅點(diǎn)燃蠟燭，問道：“聽說姨媽最近和我母親鬧得很僵啊，出什么事了？姨媽和我母親是親姐妹，有什么說不開的，您跟我說說嘛。”

    王嬤嬤疲倦的坐在炕上，“大人們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臘梅坐在炕沿上，給王嬤嬤揉腿，“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今年都二十六了�！�

    王嬤嬤不想和外甥女提不開心的事情，問道：“你也知道自己二十六了啊，你現(xiàn)在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堅持不改嫁，就在松鶴堂當(dāng)差，還是找個管事另嫁？”

    臘梅低著頭給王嬤嬤捏腿，不說話。

    王嬤嬤子女皆亡，最疼這個外甥女，說道：“你要是不想再嫁到府里頭，想放出去嫁給平民當(dāng)娘子，憑我這張老臉，也能讓侯府放了你，拿著身契，由奴籍改成良籍。那個來壽家的孫子官哥兒，不就出生就放出當(dāng)良民了么，還可以考科舉，將來做官呢�！�

    “我沒想好，過一天是一天�！迸D梅嘆道：“您別太替我操心了，看我父母的意思，還是想把我嫁給二管家來祿當(dāng)填房。”

    王嬤嬤驚道：“來祿不是婉言拒絕了嗎？怎么姐姐姐夫還不死心？又提這事了？”

    “這兩口子真是……”王嬤嬤氣的不打一處來，問臘梅，“你是怎么想的？這個來祿年紀(jì)太大了，都能當(dāng)你爹了�！�

    “我倒不是嫌來祿年紀(jì)大�！迸D梅說道：“我是嫌他年紀(jì)不夠大�！�

    王嬤嬤一愣，隨即明白了外甥女是什么意思，忍俊不禁的笑起來，不知說什么才好，“你呀……你……”

    臘梅也笑了，說道：“說真的，姨媽，我覺得嫁給誰都是一樣的，老的少的、俊的丑的、府里的、外頭的。我覺得以我的陪嫁和性格，嫁給誰，都過的還行，但都不會開心。”

    “我覺得最好是當(dāng)寡婦，嫁了，外頭的人就不會總是閑言碎語說這個姑娘怎么總是不出嫁，是不是有什么問題。嫁了人，男人死了，我可以名正言順的自己過，所以我嫌來祿年紀(jì)還不夠大嘛。”

    ”我已經(jīng)是個寡婦了，再寡一次，估摸就沒人敢娶我了，別人頂多議論我克夫，不好說其他，那時候，我還是回到頤園當(dāng)差，陪著姨媽您，豈不兩全其美？”

    縱使王嬤嬤見識多廣，此刻也被自己外甥女給說楞了，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這么說，你覺得最好的婚姻，是當(dāng)寡婦？”

    怎么這世上還有當(dāng)寡婦當(dāng)上癮的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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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梅：最完美的婚姻，就是升官發(fā)財死老公。

    周三了，上班進(jìn)程過半，送200個紅包慶祝一下吧，依然是先到先得喲，愛你們

    ??[38]第三十八回：慧如意拜師學(xué)珠算，勤吉祥翻賬得線索:第三十八回：慧如意拜師學(xué)珠算，勤吉祥翻賬得線索寡過一次的臘梅對……

    第三十八回：慧如意拜師學(xué)珠算，勤吉祥翻賬得線索

    寡過一次的臘梅對婚姻有自己獨(dú)到的見解，王嬤嬤不好說什么：是她要外甥女說實話的，外甥女說了實話啊，如果再批評外甥女這不對那也不對，那么外甥女以后就不會對她敞開心扉了。

    目前，姐姐姐夫就聽不到臘梅一句真心話，臘梅的一顆心，已經(jīng)被父母傷透了，父母只想安排她的人生，并不在乎她是否喜歡。

    王嬤嬤想了好一會，才說道：“我總不能給你找個快死的男人再嫁一次吧。算了，你先這樣過。給老祖宗辦事，體面又尊重，以后再說�！�

    臘梅巴不得不提這事呢！就轉(zhuǎn)移了話題，問道：“姨媽，怎么最近都睡在值房里，沒有回家？姨夫還好嗎？”

    王嬤嬤還是那句話，“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臘梅見姨媽一臉倦色，沒有再問，服侍著姨媽躺下，回到了松鶴堂，一看正房，居然還亮著燈！

    臘梅納悶，問歪在羅漢榻上假寐的芙蓉：“芙蓉姐姐，這來壽家的和老祖宗商量什么大事呢？還沒睡？”

    芙蓉眼底都黑了，說道：“不知道啊，來壽家的睡了一下午，精神著呢，可苦我們，足足忙了一天，都沒合過眼�！�

    臘梅說道：“芙蓉姐姐去睡，我來吧。”

    芙蓉雖然一直未婚，但也快是快四十歲的人了，精力不如二十六的寡婦臘梅，明天還一堆事呢，說道：“行，交給你吧，我先去歇息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如意辭別了王嬤嬤和臘梅，自己回承恩閣，其實她沒有走遠(yuǎn)，躲在一旁見王嬤嬤和臘梅出了松鶴堂，她又折返回去，找花椒說話。

    花椒正在往梅瓶里的泥漿注入清水呢，如此還能盛放兩三天，鮮切的花枝嬌貴，不能放在太暖和的地方，不能靠近火盆，也不能太冷，花椒抱著梅瓶挪來挪去，最終選擇在放在書房。

    書房夜間沒有火盆，把門簾打開一半，讓里屋的熱氣稍稍進(jìn)來一些，如此剛剛好。

    看書房沒其他人，如意把張容華要她轉(zhuǎn)交給花椒的漚子壺拿出來了，“大小姐給你的，說好好養(yǎng)一養(yǎng)你的手�！�

    都是西府的人，私底下就稱呼張容華為大小姐。

    花椒接過漚子壺，“我明白大小姐的難處，其實把我當(dāng)成普通丫鬟看待就成了，還送我東西，這叫我如何擔(dān)待得起呢�！�

    如意說道：“別磨磨唧唧的，她給，你就大大方方拿出來用唄�！�

    花椒當(dāng)場就從壺里倒出一點(diǎn)漚子，一個沒注意，倒多了，抹在了如意手背上，“你也試試�！�

    如意用漚子搓了搓手，“一股玫瑰的清香，果然是上等貨，涂在手上潤而不油膩，舒服得我今晚都不想碰水啦�！�

    說是這么說，如意每晚還是要泡腳的，如意娘說過，要泡到鼻子出汗，如意最聽娘的話了。

    次日，如意抱著蘭州羊絨布和杭州白絹里布去了梅園，胭脂已經(jīng)預(yù)備好了粉線，彈粉線裁布料。

    如意說道：“我娘還是老樣子，沒胖也沒瘦，按照以前裁就行了。鵝姨稍胖了些，你裁衣服的時候多放出兩寸，寧可大一些，莫要做小了�！�

    要裁衣服，先要預(yù)縮一下布料，紅霞已經(jīng)含了滿滿一口清水等著呢，她往后退了三步，然后用力一噴！

    噗的一聲，清水化成無數(shù)細(xì)密的水珠兒，均勻的落在柔軟的羊絨布上。

    乘著濕了布，胭脂和如意各拿著一個燒好的熨斗，把絨布都燙了一遍。

    把水熨干后，胭脂拿著尺量了量，“長寬都縮了半寸，幸虧沒直接裁，要不做出來的襖捉襟見肘的，就不好看了。”

    絨布和里布都縮好了水，鋪平了，彈上粉線，按照粉跡裁出衣片、袖子、衣領(lǐng)條和袖口，一匹的布料，裁了兩件襖，最后剩下巴掌長的料，剛剛夠用。

    如意把裁好的衣片疊好，“鵝姨啊鵝姨，你再胖一點(diǎn)，這衣料就不夠了。”

    把衣片放在包袱里，如意拿著剩下的零碎羊絨布，想了想，說道：“胭脂，還得麻煩你裁個抹額。”

    “行啊�！彪僦�說道：“這巴掌長的余料夠用了，羊絨布做的抹額，冬天戴著一定很舒服——不過只能裁一個，給你娘做，還是給鵝姨做？她們兩個頭不一樣大小，得裁的剛剛好。”

    “都不是�！比缫庹f道：“我給王嬤嬤做一個抹額——她剛升了我做二等丫鬟，這個月月錢就是一兩銀子了�！�

    “真的？”胭脂和紅霞異口同聲的說道：“升的這么快！恭喜你！”

    如意頗有些春風(fēng)得意，說道：“我昨晚想通了，既然來頤園當(dāng)差，能升就升，能多賺點(diǎn)就多賺，比如這蘭州羊絨布，五兩銀子一匹，我拿著去孝敬長輩，多好的事兒啊，反正實在干不下去我就離了這園子，天又塌不下來，前面的好東西，我至少已經(jīng)賺到了呀。”

    “再則，這個地方，慣是捧高踩低，我就爬的高一點(diǎn)嘛，能踩我的人就少一點(diǎn)。我現(xiàn)在升了二等，松鶴堂的枇杷和碧蓮，她們兩個三等就不敢把我怎么樣�！�

    這就是如意心里的小算盤了，無論是防著枇杷還是碧蓮，不能總指望王嬤嬤魏紫她們，靠別人終究不如靠自己，往上爬，下面的人就碰不到她。

    三人談笑間，胭脂已經(jīng)把抹額裁好了，說道:“確實該好好謝謝王嬤嬤，自己動手做的，看起來心誠�！�

    如意背著裁好的衣片回承恩閣，蟬媽媽看了，非要幫著縫衣裳，說道：“這么好的衣料，我舍不得做，收在箱子里，拿你的衣片縫一縫，算是過過手癮�！�

    蟬媽媽一來喜歡這柔軟溫暖的布料，二來還是惦記著來壽家的給打賞太重，如意只拿了一個金馃子，蟬媽媽心里過意不去，就想著找機(jī)會補(bǔ)償她，這不，機(jī)會來了。

    如意沒有推辭，把衣片給了蟬媽媽，不過抹額還是自己親手做。

    兩人在承恩閣飛針走線的時候，如意把自己升二等的事情也說了，蟬媽媽高興的差點(diǎn)扎到手，“好事啊，中午吃飯時，我出錢加兩個菜，和胭脂紅霞她們一起給你慶祝�！�

    中午又一頓飽餐。

    到了下午，如意如約去了紫云軒，王嬤嬤上午都在西府里教三小姐張容華打八段錦，此時已經(jīng)累了，歪在炕上，眼睛蒙著一塊布曬太陽。

    王嬤嬤躺著說道：“跟我做事，你必須先要學(xué)會打算盤，算盤比算籌快，還方便。我最近要去西府教三小姐打八段錦，回來還要理一些事情，沒工夫教你，你去東府找魏紫——我跟她打過招呼了，她會教你上手，只不過要熟練的話，需要你多加練習(xí)，方能又快又準(zhǔn)�！�

    算盤好歹是一門手藝，藝多不壓身，如意忙道：“是，我會好好學(xué)的。”

    王嬤嬤說道：“這個月的月錢，你來算、你做賬、你去領(lǐng)、你來發(fā)，過了這一關(guān)，就沒有人敢質(zhì)疑你二等丫鬟的身份，都是你自己掙的�？课业年P(guān)系升的職，得靠你自己的本事把位置坐穩(wěn)當(dāng)，懂嗎？”

    如意說道：“是，我省的�！�

    王嬤嬤說道：“你面前的簽筒里，有通行頤園的紅牌，去東府找魏紫去吧�！�

    如意抓住一個云頭紅漆木牌，上面寫著“通行無忌”，心想：有這個東西就可以出頤園了……我抽空去西府西泉巷看看母親他們……

    誰知，這王嬤嬤蒙著眼睛都能猜到此時如意想些什么，說道：“你別想回家，把事情辦好是正經(jīng)，既然入了頤園，分了房，主子和差事就是一切。一個家奴，要一心想著忠誠，你要孝順的人是主人，不是生身父母�！�

    “永遠(yuǎn)不要忘記，是侯府養(yǎng)你全家，生，是頤園的人，死，是頤園的鬼。哪怕家里有喪事，你也不能在園子里頭燒紙戴孝，這是為奴的規(guī)矩，不可逾越。”

    剛升二等，如意不敢有任何異議，一一應(yīng)承下來。

    如意把云頭紅漆木牌掛在腰間，出了紫云軒，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自言自語道：

    ”不就是做份工、當(dāng)個差事、賺點(diǎn)月例銀子、弄點(diǎn)打賞、讓自己和家人過上好日子嗎？怎么還扯上忠孝不能兩全了？”

    “算了算了，不想那么多，先把手頭的事情辦好�！�

    如意有了通行符牌，暢通無阻，到了東府二門里找魏紫。

    魏紫在一個暖閣里等著她，拿著一個嶄新的黑漆算盤說道：“這個算盤送給你的，王嬤嬤說你會用算籌，還算的分毫不差，很好，這樣更容易上手，你把口訣背熟，多撥幾遍就會了。加減乘除，我只教你四天，今天教你加法口訣……”

    口訣太長，如意借了紙筆，抄錄在紙上，珠算的口訣就像是歌謠似的，什么“一上一，二上二……九上四去五進(jìn)一”等等，很容易記住。

    魏紫看著如意抄錄的本子，皺著眉頭，“你這字寫的像雞爪子扒過似的�！�

    如意說道：“王嬤嬤說我的字像螞蟻爬過�！�

    總之，都像有東西爬過，丑的很。

    魏紫說道：“以后若得空，就沉下心練一練，又不用考狀元，寫的端正就行了�！�

    如意“嗯”了一聲，心想我沒那么多空，再說了，練字多無聊啊，我有空的話，就想著和胭脂紅霞她們玩一會。

    如意抄錄好了口訣，魏紫手把手教了她撥弄算珠，拿出一本半舊的《算法寶鑒》，“這上頭有題，回去你自己算，答案在后面，這東西不難，就是要多練。咱們會加減乘除就夠用了，書后面的開平方什么的都不用看，反正用不著�！�

    如意把算盤、《算法寶鑒》和口訣都放進(jìn)氈包里，帶回承恩閣，一下午，算盤珠子的聲音幾乎沒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