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可是如今，錯誤產(chǎn)生了，他不知道緣由。
??因為情緒的驟然低落和郁躁，就像在折磨自己的長跑中脫力，他松開了掌控雙翼的肌肉，于是他直直下墜，頭下腳上，就如一位沒有飛行能力的凡人，空氣瘋狂地拍打摩擦著他的雙翼和盔甲，穿過他的金色卷發(fā)，強烈的失重讓他的本能神經(jīng)不斷發(fā)出警告，可圣薩多基選擇無視它，任失控的危險給他帶來感官上的刺激。
??在極速下墜的過程中，身下的山麓越發(fā)清晰，而天使只無動于衷地沉靜著，凝望著天空，扣問著自己的心，直到最高的山峰即將與他的背部相貼，要將他刺穿。
??驟然間，他張開碩大的潔白羽翼，做了個無比靈巧優(yōu)美的動作，轉(zhuǎn)身擦過山脈，羽翼破開空氣，太陽已升至高空，天使向著遠處的巢都飛去。
??綴滿了玫瑰的，寬闊的黃銅陽臺，即便在高空中也是如此顯眼，大天使舒展開雙翼，繃緊的羽翼抓緊空氣，用強大到難以置信的力道驟停了自己前沖的勢頭，以只能被稱作完美的姿態(tài)，穩(wěn)穩(wěn)緩落在陽臺的地面上。
??他的羽翼擦過一朵玫瑰的花瓣，高空凝結(jié)的水珠薄薄地沾染在他內(nèi)里的覆羽上，大天使重抖了一下雙翼，灑掉些許露水，羽毛短暫地張開，也帶來一陣短暫的肌肉疲累的陣痛，圣薩多基將自己的雙翼平順地收攏，并立于雙肩，長長的雪白直羽直觸地面。
??公館內(nèi)的機械仆從候在陽臺門側(cè)，當他走進大門時，機仆上前迎接他，并伸出機械的，但靈巧的雙手，在程序的運作下，要幫他整理飛行后凌亂的羽毛。
??圣薩多基沒有意見地接受了這項顯然只為他準備的獨特的服務(wù)，在機械的忙碌聲中，大天使沉默地等候了一會，在恰當?shù)臅r候張開雙翼，讓機仆的整理能到達更深的柔羽，梳理羽毛是他自出生以來，所知的最美妙的肉體感官體驗，就如人們梳理自己的頭發(fā)，根根牽扯著皮膚上的毛囊和神經(jīng)末梢，帶來戰(zhàn)栗和舒緩精神的放松。
??但大天使并不將它作為一種取樂的享受，而是視為保持儀態(tài)和尊嚴的必要性，覺得翅翼的羽毛大致已經(jīng)柔順平整，圣薩多基便將仆從揮退，向著公館的大廳走去。
??高大的天使巨人在這對他稍顯狹隘的廳堂內(nèi)停下，壁燈的光輝映在他那完美的，如金子般耀眼的容顏上，他的雙目望向某個方向，在那幾個樓梯和走道過后，是一間臥室的房門。
??他能清晰地聽到房內(nèi)的女孩的呼吸聲，在大天使超人的聽覺中，一切細微的響動都逃不過他的察覺，只要他有這個意圖，整座公館纖毫畢現(xiàn)，水滴砸在玉石噴泉底，四濺出的細小滴珠，都如錘鼓重響，墻上鐘表的秒針走動時殘余的來回震動和零件咬合時的表面摩擦，任何的不和諧都如雷貫耳。
??女孩的呼吸通過她的器官，流過氣管，從鼻腔和唇間輕吐，一陣一陣，如溫暖火爐旁的貓兒呼嚕，有節(jié)奏而順滑，她正處于睡眠將醒的前期，已經(jīng)慢慢加快了呼吸的節(jié)奏。
??圣薩多基平靜地傾聽了很久，正要放下心來，忽然間，他聽出了一絲沙啞和頓挫，下一秒，女孩在睡夢中咳嗽了兩聲。
??大天使微微皺起眉，他抬了抬手，鑲嵌在墻上，隱藏為油畫藝術(shù)品的智控中心便啟動，不需要過多言語，高科技的AI智能便理解了當下的情況，“我將通知最近的醫(yī)療模塊，預(yù)計約17分鐘后趕到�！�
??圣薩多基思考了一瞬，否決了機器的建議，“去準備早餐，額外給她準備一杯有助于緩解咳嗽癥狀的熱茶。”
??大天使能判斷情況的輕重緩急，而且，他急于和女孩進行再一次的直面交流，他不希望屬于他和她的早晨被一群白衣救護人員和醫(yī)療機器打擾，更何況，這座巢都并不能提供最尖端的醫(yī)療救助，大天使計劃等到他的軍團的醫(yī)療衛(wèi)兵到來時，再為她做一次全身檢查。
??他在廳堂的大型寬椅中入座，這椅子顯然是為他這種人物而造，即使是身高近3米的圣薩多基，在身著盔甲的情況下，也不覺得擠窄，他坐在寬椅中，舒展自己的羽翼和雙腿，只沉靜了片刻。
??大天使便靠向椅背，將一只手臂放在腿上，另一只手肘靠著扶手，手握作拳，抵著下頜與嘴唇，面沉如水，開始沉思，在他和女孩再次相見之前，為了避免再度引發(fā)不愉快的沖突，他需要從頭開始梳理來龍去脈和疑慮之處。
??帝國的杰作，也就是這些最初的實驗原始體，除了勇猛的戰(zhàn)斗力量，他們同樣擁有超出常人的思維和智力水平，而即便在自己的兄弟們之中，圣薩多基也不是可以被稱為愚鈍的一位。
??他擁有的智慧，不止能讓他在戰(zhàn)場中做出正確的決定，更能讓他在任何需要時，通過已有信息和細微的反應(yīng)，分析出真相和本質(zhì)。
??她對他有種驚恐。
??圣薩多基在腦海中坦白地列出現(xiàn)象，并盡可能地控制著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對此產(chǎn)生難以接受的抗拒和怒火，冷靜是在迷霧中的指引者，圣薩多基全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但他依然想不明白這種驚恐的來由。他的行為？她的內(nèi)在因素？外界干擾？圣薩多基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沒有從中找到一絲他在邏輯中應(yīng)該導(dǎo)致她如今反應(yīng)的證據(jù)。
??或許，他在重逢的最初是急切了些，但他并沒有做出過任何威脅她生命的舉動，而如果她是懼于他的地位和力量，就更不可能有膽量做出將花瓶砸向他的腦袋的行為了，更何況，追根溯源，這本就和他印象中的她的態(tài)度不符。
??圣薩多基很確定，自己不可能找錯人，他記得她的面容，心率和氣味，虹膜和肌膚紋路，還有體內(nèi)血液和激素的濃度，他都一一確認無誤了。
??他很確信她就是她，但卻不明白他們之間的改變究竟是怎么回事。思考至此，圣薩多基感到棘手的苦惱，他的舌尖泛出一絲苦味，一陣無可奈何涌上心頭。
??大天使煩躁地改變了一下坐姿，正要換一種思路，又幾聲咳嗽從樓道深處的臥房中傳來，干擾了他，圣薩多基停下思緒，站起了身。
??在幾十秒過后，圣薩多基來到臥房門前，他輕輕敲了幾下房門，房內(nèi)驟然安靜了，“我可以進去嗎？”大天使禮貌地請求。
??沒有任何回應(yīng)。
??臥室里的人甚至像是屏住了呼吸，圣薩多基有些苦惱，為了讓她不要再做這種傻事傷害自己，也因為他確實有很多疑惑，急迫要和她見面，希望她能理解并寬慰他的心情，大天使有點抱歉地想道。
??圣薩多基擰動了銅質(zhì)的把手。
??轉(zhuǎn)動，卡住。
??她鎖了門。
??這是能夠理解的。圣薩多基向自己解釋，并不將這種現(xiàn)象視為他們的關(guān)系早已遭受損害的另一鐵證。這是個體在不信任，不熟悉的環(huán)境下的本能自我保護，且也是一種保有自我隱私的需求。
??他要理解她。
??可于此同時，大天使那強壯的，完美的白皙大手，毫無猶豫的施加了力道，金屬被扭爛的聲音讓人牙齦發(fā)酸，圣薩多基來回擰轉(zhuǎn)兩次，手臂往回一拉，便將整個精煉強化銅打造的精致把手從門上卸了下來，輕而易舉，輕描淡寫，就像拔掉一個易拉罐的瓶扣那樣容易。
??圣薩多基將手腕一甩，隨意丟掉手中的廢爛把手，推門而入，因沒拉開窗簾而昏暗的房間內(nèi)，散發(fā)著一股含糊的溫暖氣味，空氣中有她的激素和體味，圣薩多基冷靜地抽動著鼻子，分析著狀況，轉(zhuǎn)動眸光找到了她。
??剛醒的女子坐在大床上，慌張無措，瞠目結(jié)舌，暗紅色的高級綢被柔薄而凌亂，由于房間中的控溫設(shè)備，始終將溫度調(diào)控在人體最舒適的程度，現(xiàn)在她小臉蒼白，頭發(fā)蓬亂四散，震驚地忘記了尖叫，只顧拉著被子遮到赤裸的肩膀上，她什么也沒穿。
??她昨晚不知不覺將身上累贅的睡袍脫掉了。
??如今這睡袍正在他的腳下。
??圣薩多基垂下眸，很清楚地認知到了這一點。
??他不回頭，但將身后的門關(guān)上。
0129
[星際]天壤之別（）
??即便在沒有光線的室內(nèi)，這身穿銅金色鎧甲，如戰(zhàn)神般完美的高大人形，也散發(fā)著太陽般的純粹輝光，背后并攏的羽翼潔白，彰顯著天使之姿，仿佛光是存在于那里，便是一種對世人的警示和震撼。
??圣薩多基邁步向前，冰冷的金色戰(zhàn)靴在地板上發(fā)出一聲輕響，緩慢而清脆，卻如同一錘重擊，打在你的心臟上。
??戰(zhàn)靴碰到迭堆于地的衣物，絨白面料被推起褶皺，蓋住了用于戰(zhàn)斗的，金光閃閃的戰(zhàn)靴的前端，這鮮明的對比，使得場景讓人不禁浮想聯(lián)翩，大天使一言不發(fā)，俯下身拾起那白色的浴袍。
??接著，他向大床走來，將這浴袍搭在被子上，就在你坐起來以后，被子下方微微隆起的，腿膝的位置，你伸手就能夠到的前方。
??這是一個合理的，又不顯得特別逾越的位置。
??甚至透出一絲徐緩、彬彬有禮的感覺。
??但你不會忘記，也就是面前這位天使，剛在幾秒鐘前以恐怖的暴力拆了臥房的門鎖，就像他之前對你的窗子和墻壁一樣，你蜷窩成一團，因他的接近而陷入相當程度的驚恐，你的目光始終不敢直視他。
??圣薩多基轉(zhuǎn)身從你身邊走開，不論是眼神還是動作，都不帶哪怕一絲一毫你所擔心的遲疑和欲色，他踱步去往房間的對角，那被厚簾牢牢遮擋，只從縫隙透出一絲光亮的窗前。
??大天使似乎在透過那道縫隙凝視著窗外，一絲泄露的陽光投射在他完美的面龐上，銅金色的肩甲高聳龐大，其上的軍團標志清晰可見。
??而他是如此沉寂，就如一位戰(zhàn)神的雕像。
??你的心臟里緩慢地產(chǎn)生慚愧和羞恥，還有莫名的傷痛感，你低著頭，不太理智地，覺得自己竟然像是在正式場合里衣衫不整那樣丟人，你一把抓起身前的浴袍，飛快地動作起來。
??你的肌膚短暫的暴露在空氣中，明知一位天使原體與你共處一室的情況下，一陣強烈不安彌漫過你的全身，你的動作快速而粗魯，肌膚擦過絨柔的浴袍。
??非常及時和巧合，就像他知道你即將穿著完畢，圣薩多基轉(zhuǎn)眸過來，你背著身，慌忙地拉緊腰帶，寬散的浴袍終于將你遮攏。
??聽到來自身后的，向你走近的腳步聲，你驚恐地轉(zhuǎn)過頭來，和他對視上了。
??圣薩多基在你的床邊坐下，他寬大纖長的羽翼在背后微微張開，尖端的羽毛觸到床單，大天使默不作聲地掃視著你，目光最終深深地落在你的臉龐上。
??你在他這樣的注視下，身軀漸漸僵硬起來，又一股沒來由的恐慌開始在你的心底積累，在你情緒潰敗之前，圣薩多基先開口了。
??“自我們分別以來，我一直都很想見你�！�
??你瑟縮了一下，早已低下頭去，只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眸光瞥著他，你的每一分神態(tài)都流露著極度的怯懦，和想要躲閃、抗拒的沖動。
??就如一位從出生起就受鞭子抽打的奴隸，在她的皇帝面前那樣。
??圣薩多基面無表情，仔細地觀察著你的一舉一動，那就像鷹鷲般深究、銳利的目光，毫不留情地落在你的面龐上。
??你們之間度過了相當漫長的寂靜，誰也沒有開口。
??猛然間，這改變發(fā)生得是如此迅捷，如同猛禽撲向獵物，你什么也沒看清，大天使就已經(jīng)忽然起身，傾向你，曲起一條腿，半跪上床，床榻頓時吱嘎作響，因為這巨大天使的重量，發(fā)出一聲長長的，不堪重負的呻吟。
??那冰冷的金色手鎧抓住了你的下頜，將你的面龐扭轉(zhuǎn)，強迫你和他對視，這股力勁無比清晰地告訴你，如果不想被這力道扭斷脖頸的話，你最好順從他。
??你望入了那雙純金色的雙眼。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這樣對我�！碧焓沟统恋卣f，像是在發(fā)出宣告和控訴，以你無法想象的嚴厲又傷痛的語氣，用極其認真的態(tài)度訴說。
??天使眸中的金色深沉而美麗，他完全是個男人。
??你的腦海嗡嗡作響，被巨大的驚恐壓倒了，極度的緊張和震撼如潮水般涌來，腦中深處仿佛有只如迷霧般的腦蟲抽動鉆啃，刺激著你的神經(jīng)，將你折磨著。
??你的腎上腺素應(yīng)激地運轉(zhuǎn)，痛苦瘋狂累積，呼吸變得短促頻繁，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股鋪天蓋地的黑暗洶涌而來，淹沒了你。
??你失去了一切意識。
??仿佛浸沒于羊水中，眼前的場景是十分模糊的，記憶如圖書館里殘缺的書頁，其中珍貴的字跡已經(jīng)暈染不清。
??但你能感受，通過那些色塊和物體輪廓，你隱約知道，這里是你的藏身處，是你在底巢生活過的地方。
??四處都是金屬廢品和尖利的危險物，你常常用工具箱加工或者拆卸上面的零件，以在回收資源的幫派那里得到更優(yōu)良的價格，你每天都要忙碌上很長時間。
??但是，在天使突然離去的那一個星期里，你什么也沒干好，為了活命，你依然堅持著收集廢品，但有時，你會突然發(fā)現(xiàn)，機鐵的表面上，落了幾滴水珠。
??到了深夜，你埋在毯子中，就像死去了一樣。
??鐵門被猛然敲響，力道甚大，顯出門外之人的粗暴強勢，你驚慌失措地摸出毯子底的電磁槍，懷疑自己是不是遭受了搶劫，或者異變者的襲擊。
??門外站著一批身影，但絕不是底巢居民，他們戴著防毒面罩，全身黑衣，如軍人一般冷酷，他們身上的標志，那是骷髏與十字勛章。
??不，不要跟他們?nèi)?br />
??你在心底朦朧地哀求，針扎般的驚恐和疼痛在你的心上抽搐，那是對曾經(jīng)遭受的，難以想象痛苦的殘余畏懼，你永遠不會忘記。
??在黑暗審訊室的深處，那個站在窗前的高大身影，黑色的披風將他與夜色融為一體，這人截然是與大天使的反面，沒有翅膀，但他那披風由無數(shù)的，如烏鴉般的黑色羽毛組成。
??黑夜無法吞沒他，而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要將黑夜轉(zhuǎn)而吞噬。
??黑衣軍將你送入審訊室，然后關(guān)上鐵門。
??冰涼的液體一點點注入你的皮膚，順著你的血管，流入你的身體，緩慢地滲透，滋養(yǎng)著你。
??你在驚恐中醒來，渾身發(fā)冷，你的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放在被子外的裸露手臂，你順著滴管看去，一個小巧，如鐵盒子般的醫(yī)療設(shè)備擺在你的旁邊。
??醫(yī)療盒的顯示屏上閃爍著連串的字母，大概代表的是你此刻正在被供給的藥物，盒子邊緣探出幾條膠管，針頭扎入你的肌膚下，連接著你的臂上血管。
??你又向周圍望去，這房間空曠冷峻，早已不是那精致的復(fù)古公館，反而四處是簡潔的鐵壁，輸控臺和各類管道，唯有墻壁中央，掛著一副壁毯，用精致的絲線，呈出一副看起來像是經(jīng)典神話般的畫面。
??那是一群戰(zhàn)斗的“人”，他們姿態(tài)各異，身發(fā)光芒，牢守大地與人民，抵御著從宇宙中來的黑暗和異形的侵蝕，壁毯保存完好，但顏色略微氧化，似乎有不短的年歲。
??負責你的身體檢查和照料的醫(yī)療衛(wèi)兵，從你的身邊退開，向著他的軍團領(lǐng)袖匯報情況。
??你注意到，這位醫(yī)療兵的裝甲左臂上，刻紋著雙翼的標志，那是帝國第九軍團的徽章，屬于大天使圣薩多基的軍團。
??你努力將目光投向艙室的另一頭，看到那天使正傾聽著醫(yī)者的話語，他的面容竟然是如此冷峻，如同在晴空萬里的天空驟然出現(xiàn)的陰云，過了一段時間后，他點點頭，“你做的非常好，請接受我誠摯的感激�！笔ニ_多基嚴肅地沉聲道。
??醫(yī)療衛(wèi)兵立馬謙恭地頷首，不愿承受天使原體的垂首，“我的職責所在，大人。”在彼此敬重地行禮后，醫(yī)療衛(wèi)兵退出艙室。
??大天使回到你的身邊，?“你現(xiàn)在感覺如何？”
??你吞了口唾沫，只覺得像是沙子劃過喉管，“這是哪？”
??“白翼號，我的軍團的主艦船�！笔ニ_多基回答。
??即使因為正在輸入藥液，而感到疲憊和麻醉，你依然睜大了雙眼，呼吸急促，“在太空中？！”
??“當然�！笔ニ_多基說，“而你在我的休息室�！�
??大天使在醫(yī)療床旁的一張如古羅馬的貴人椅中坐下，你轉(zhuǎn)動目光，確實在這艦室中發(fā)現(xiàn)了更多生活設(shè)施，墻壁上嵌著存儲了戰(zhàn)斗用裝甲的透明倉，在另一頭的密封門，顯然通往放了床的臥室。
??“我希望帶你前往帕拉岱斯星，我本想要通知你的�！笔ニ_多基說。
??你的喉嚨干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你周圍是如此平穩(wěn)，甚至讓你懷疑你究竟是不是真的處于一個懸浮在太空中的超大型艦船上，但你知道無需懷疑天使的話，你只想軟倒在這醫(yī)療床中。
??“如果累了，就放松休息吧。”大天使柔聲說。他伸出大手，將你扎著針管的手臂放入被中。
??“我的衣服呢？”你用發(fā)啞的嗓音問道。
??你往被子里一瞥，看到自己的雙腿赤裸，還是只有那一身堪堪蔽體，里面根本什么內(nèi)衣也沒穿的浴袍。
??“我想是落在總督的公館里了�！贝筇焓蛊降卣f，“我會讓人為你準備合適的衣裝。”
??你隨著圣薩多基的示意，在醫(yī)療床中躺下，一股困意逐漸襲來，你望著坐在椅中，就這樣陪在你身邊的大天使，對自己此刻心中泛起的平靜，柔軟感到詫異。
??“醫(yī)師為你開了些鎮(zhèn)定劑，困了就睡吧�！笔ニ_多基也像是放松了許多，只低聲說。
??你忽然恍然大悟，但又有股深感悲哀的情緒涌上心頭，“是你要求的嗎？”你艱難地問，為了控制你瘋狂的舉動？
??“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笔ニ_多基嚴肅、鄭重地說，就像在對待他的士兵戰(zhàn)士，絲毫沒有輕視，敷衍你的意思。
??在一陣慢慢升起的安心中，你漸漸滑入睡眠，但不再有夢境，只有安全的真正的黑暗。
??直到你沉沉地睡去，天使的手指才撫開你的眉上頭發(fā)，他的聲音飽含無法壓抑的怒火和沉痛，“我不知道你受到了這樣的傷害�！�
0130
[星際]天壤之別（）
??置身于廣袤星海中的艦船上，你瞻仰著這副保存良好的藝術(shù)品。
??它裝在巨大的全息相框之中，蘊含著古舊的陳色和豐富的細節(jié)，絲線編織出的畫面，宛若歷史中一道真實的剪影。
??你明白，這也正是人類帝國的史詩的傳奇。
??千萬年后，人們會瞻仰，會驚嘆，甚至很可能將如今的故事視作某種編撰的神話，這些在宇宙中為人類的未來而征戰(zhàn)不休的，戰(zhàn)無不勝的星際戰(zhàn)士與原體領(lǐng)袖。
??尤其是那些原體，他們的力量，簡直與半神無異。
??壁毯以藝術(shù)的手法，極盡詳細地描繪了每位原體的形象，他們都以戰(zhàn)斗的雄姿出現(xiàn)在這悲愴的戰(zhàn)場，充斥在無盡的戰(zhàn)火與鮮血之中。
??帝國之翼，帝國之刃，以及各種你無法分辨，感到十分陌生的圖案每位原體都有各自的軍團紋章與稱號，他們都來自人類的基因科技的極限，都是偉岸的，強悍的人物，仿佛都是人類優(yōu)良品性的某種具現(xiàn)化呈現(xiàn)，渾身散發(fā)著無可比擬的魄力與光輝。
??你很輕易地就能從其中找到圣薩多基，只有他有一雙熾白翅膀，且高飛于天空，同時，他也是距離異形和混沌敵人最近的戰(zhàn)士，深陷敵陣，手舉長劍，刺破蒼穹和黑暗。
??但你的注意力完全沒放在大天使的英姿上面。
??而是緊緊盯著一個角落，那里有個揮舞披風如雙翼的，發(fā)色如夜，面龐似雪的瘦削人影，隨著沖刺，黑暗的披風飛于他背后，如惡魔的蝙蝠雙翼。
??他棲息于眾人的陰影之中，尖利的長爪撕開異形的身軀，鋒利如影刃，更如黑夜中落下的寒冷的雪。
??滲入骨髓的冰冷爬上你的脊椎，為你帶來一股如置身嚴寒的戰(zhàn)栗，光是生理性的想象，你的身體就似乎在驟降的溫度中缺血了，麻木的感觸在肌理中像冰封水面般緩緩凍結(jié)彌漫開來。
??艙室的密封門開啟的機械聲將你喚醒，圣薩多基從艙門中走入房間，他剛與前艙指揮中心的艦長商討完一個小型會議，由首席領(lǐng)航員規(guī)劃好了星系間的航行路線，他們將度過約為半個月的漫長旅行。
??在自己軍團的艦船上，即便是有著善戰(zhàn)和警戒天職的大天使似乎也放松了心緒，他并未裝備戰(zhàn)斗用的金色全套盔甲，而是只保留了簡易的儀式性內(nèi)甲，將最厚重的板甲和負重都卸去了，從束縛中掙脫的雙翼也從容而自在地攏在肩后。
??但他看起來還是那么耀眼，金銅色的鎧甲只包裹他的胸膛和窄腰，修長的脛鎧雕塑著他的雙腿，裸露的堅碩臂膀有著肉體的色澤，禁欲而完美的肌肉線條，只有潔白的長袍籠罩于肩，讓他能依然保持著肅穆高潔的姿態(tài)。
??圣薩多基來到桌臺前，自己親自動手，往高腳杯里倒了半杯酒液，紅色的溫潤液體滾入玻璃杯，而后液面平穩(wěn)，他舉著酒杯慢慢踱步來到你的身邊。
??你很感激他的體貼，這些日子以來，圣薩多基做了些改變，他不再全神貫注地注目在你身上，哪怕與你共處一室，他也會先做些其他的事，再若無其事地和你聊天，不給你造成窒息，無助的被困感。
??雖然你不明白大天使改變的原因，但你確實因此有所好轉(zhuǎn)，又或者，也可能是你每天攝入的食物和藥品里的鎮(zhèn)靜成分。
??“你在欣賞我的藏品。”圣薩多基抿下一口酒液，才開口道。
??你依然對他有反應(yīng)，在聽到他的聲音的時候，你的心臟顫抖地緊縮成一團，耳尖都變得滾燙通紅，你說不出話，只顫著點了點頭。
??圣薩多基并不盯著你，而是將目光投注在這副壁毯之上，就像陷入什么回憶，滿足和悵然似的，“這是我的血親兄弟們�！�
??“我我知道，”不知為何，你很想多說些什么，雖然你聲音中的顫意實在很掃興，“你們是原體。”
??你將那些偉大的、強悍的、至高的等等一系列經(jīng)常冠于這個詞前面的形容都省略了，但光是你語氣中的敬意和慎重就足以說明一切，哪怕是你這樣的底層居民、帝國凡人都明白“原體”的意義。
??圣薩多基表示欣賞地傾聽，沒有任何打斷你的意思，“繼續(xù)？”
??你含含糊糊，再也說不出什么。
??接著他露出一個微笑，一個你有些說不清的，仿佛飽含苦痛、自豪和憂傷般的笑。
??你只知道他們是來自舊日帝國的基因?qū)嶒炇业膶嶒炘腕w，他們的力量無可想象，他們是昔日輝煌人類的遺產(chǎn)，遺留給你們這些四散于銀河之中，孤立無助的人類世界的希望。
??你對他們的真正經(jīng)歷，經(jīng)受的磨難，千年的戰(zhàn)爭，恢宏的遠征，哪怕是這樣的超凡之人眼里，都是如此黑暗而絕望的宇宙中，他們?yōu)槿祟惖蹏飨碌拿康窝蜏I，你都一無所知。
??人類生而自由，原體生而責任。
??你沒法對他們做出任何評價，沒有能力和他們感同身受，圣薩多基不為難你，他也并不顯得高高在上，只轉(zhuǎn)而一笑。
??“我對您您們，”你發(fā)顫地努力說道，滿懷堅韌和倔強，氣音形成一個別扭的詞，“是很尊敬的�！�
??這份尊敬絕不是由于原體生來的力量或權(quán)威，而是某種來自你的靈魂深處，你的信仰和意志，對整個人類的長久存續(xù)和遍布銀河的浩瀚榮光的信念。
??圣薩多基有些意外地看向你，他在你的眼中看到了某種深刻的，不謀而合的信念，以及對他的存在的強烈炙熱和依托，但那又絕不能被視為是崇拜，天使之主的眸中閃過一絲無措。
??片刻后，天使的面龐上浮現(xiàn)笑容，這是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另一種笑，充滿著快樂和暢然，以及深不見底的堅定意志。
??“你明白。我知道的�！碧焓褂镁粗氐恼Z氣說道。他輕輕將手掌放在你的肩膀上，你的肩膀?qū)λ允悄敲磱尚�，甚至都不如他手中的高腳杯，簡直就像是一塊硬幣大小的，脆弱精巧的骨頭關(guān)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