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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羽楓瑾也不看他,只不辯情緒地說道:“今天這位歌姬被本王包下了。你若想看她,明日請早!”

    張亨咧著嘴冷笑道:“我若不肯松手呢?你又能拿我怎樣?”

    “你可知皇上今日宣本王入宮,是所謂何事?”羽楓瑾緩緩抬眸睨著他,微微一笑。

    張亨皺眉看著他,一臉的莫名其妙。

    羽楓瑾放下茶杯,繼續(xù)說道:“皇上已命我調(diào)查平陽侯的案子。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一切人證、物證均由本王看管。若有人在調(diào)查過程中企圖阻擋,本王有先斬后奏之權(quán)。你要試試嗎?”

    張亨猛然一驚,不可置信地說道:“你撒謊!這……這怎么可能!皇上怎么會讓你這個廢物調(diào)查我們的案子!”

    羽楓瑾不理他的辱罵,只輕聲笑道:“張亨,搜索完了嗎?”

    張亨咬了咬牙,卻沒有說話。

    羽楓瑾又笑了笑,繼續(xù)問道:“可有搜到那名逃犯?”

    張亨死死盯著他身旁的寒煙姑娘,從牙縫中吐出幾個字:“目前、還沒有�!�

    “很好�!庇饤麒瓚艘痪�,隨即臉色突然一沉,立時拍案而起,聲音驀地增大:“張亨!你竟敢假借搜捕逃犯的由頭私闖民宅、欺壓無辜百姓!天子腳下豈容你胡來!念在孝康太后的面子上,本王姑且饒你這次。你若再胡作非為,本王定將你就地正法!”

    “翊王,你是瘋了嗎?你以為這樣說,我會怕你嗎?”張亨臉上毫無懼色,一只手抓著寒煙的肩膀不放,另一只手已摸向腰間的刀柄。

    “不許動,小心小命不保!”電光火石之間,燕榮已如鬼影般竄到他身旁,抵在他脖子上的寶劍,閃著瘆人的寒光。

    張亨大驚,卻不敢動一下,只厲聲問道:“燕榮,你要干嘛?”

    燕榮緊握著刀柄,冷笑道:“張亨,我明白什么是雙拳難敵四手,你卻忘了擒賊先擒王了!”

    一滴冷汗從鬢間落下,喉結(jié)在刀柄前滑動了一下,割破了一點皮膚。張亨看向羽楓瑾,神色竟有些緊張:“翊王!若燕榮殺了我,皇上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羽楓瑾淡淡一笑,不緊不慢地說道:“本王為何要殺你?本王可握著你們父子的生殺大權(quán),可以大大方方地玩死你們,又何須背地里使陰招?本王不過是想讓你手下的人,把他們弄亂的別館,給我恢復成原樣。還得勞煩張統(tǒng)領告訴本王,究竟是誰在背后污蔑,說瀟湘別館藏匿逃犯的�!�

    張亨圓撐雙目瞪著他,腮幫子不服氣地往外鼓著,態(tài)度依舊強硬。

    羽楓瑾向燕榮遞了個眼色,燕榮便立刻翻轉(zhuǎn)手腕,以極快的速度在張亨腿上劃了一刀。這速到快到等張亨反應過來,并感覺到劇痛時,燕榮手中的刀又重新抵在他脖子上了。

    鮮血從一指寬的刀口中流出,已染紅了他半邊的褲子。張亨此時面白如紙、冷汗涔涔,卻不敢彎腰去查看傷口。巨大的驚恐和疼痛,讓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燕榮湊在張亨耳邊,一字一字咬著牙說道:“張亨,王爺有顧慮不殺你,我可不一樣!我只是一名隨扈罷了,殺了你我大不了出去躲幾年!所以,你再不聽王爺?shù)姆愿�,我下次劃的可就是你頸子了!”

    第一卷

    鴻雁

    第二十六章

    針鋒相對夜未央(二)

    張亨臉色一變,強忍著劇痛顫聲質(zhì)問道:“你敢如此對我,就不怕孝康太后泉下有知,遷怒于你嗎?你對得起她的養(yǎng)育之恩嗎?若不是孝康太后,你還能活到現(xiàn)在,站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嗎?”

    羽楓瑾卻笑了笑,搖著頭嘆道:“如果孝康太后現(xiàn)在還活著,以她的深明大義,怕是你們父子早被關(guān)入大牢,哪兒還能到本王這里來胡作非為呢?”

    張亨說不過他,腿上的疼痛讓他已全無銳氣。遲疑了許久,他才大喝了一聲:“全體金甲衛(wèi)聽令——”

    隨著金甲衛(wèi)聚集完畢,張亨深吸口氣,才費力地喊道:“已經(jīng)查明是有人誣陷瀟湘別館,今夜就到此為止!你們將方才弄亂的地方都恢復原樣!還有,今晚的事誰也不許透露出一個字,否則格殺勿論!”

    他的一聲令下,讓方才還囂張跋扈的金甲衛(wèi),立刻變成了溫順的小綿羊,開始小心翼翼地收拾著殘局。很快,瀟湘別館便恢復了往昔的風光。

    “現(xiàn)在你滿意了吧?”張亨瞪著羽楓瑾喘著粗氣問道。此時的他已經(jīng)失血過多,慘白的臉色隱隱透著一抹青色。身體微微有些搖晃,似乎就要站不住了。

    可燕榮手中的力道并沒有減輕,而是厲聲逼問道:“張亨,少給我打太極!殿下要的是那個告密者的名字!你若不說,今晚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張亨咬了咬牙,憤懣道:“知道這個名字,對你們有什么好處?”

    羽楓瑾惋惜地嘆了口氣,用悲傷的語調(diào)說道:“我當然要知道是誰在挑撥離間,破壞我們皇親之間的關(guān)系!”

    張亨雙眉一豎,反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羽楓瑾走到他面前,口吻和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張亨你想想,若本王真藏匿了那犯人,何不直接交給皇上?舉報者給你通風報信,可有出示確鑿的證據(jù)?他一定知道你我二人的關(guān)系,卻硬要誣陷我,這不是挑撥又是什么?如果本王猜得不錯,此人背后一定另有目的!說不定,犯人就在他手中,他卻要引得你我鷸蚌相爭,他好能漁翁得利!”

    他的話讓張亨也有些動搖,越細想越覺得自己中計了:

    馬幫既然幫翊王護送人質(zhì),卻反過來向自己告密,得罪翊王對他們來說有什么好處?看來這背后令有高人指使,目的或許不是翊王,而是自己!

    當然,身為金甲衛(wèi)統(tǒng)領的張亨,勇猛有余卻智力欠佳,羽楓瑾的幾句話就讓他乖乖交出了風長老的字條。而燕榮也終于松開了手里劍。一時精神的松懈,險些讓張亨暈過去,幸好副統(tǒng)領一步搶過來扶住他,才讓他勉強撐住自己。

    雖然眼下是他報仇的絕佳機會,可張亨此時已深信自己被人利用了,再加上羽楓瑾現(xiàn)在受皇命審理他們父子的案件,他便頓時沒了爭強好勝的心。

    如暴風驟雨一般席卷而來的金甲衛(wèi),又如一陣風般快速退去。隨著最后一個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別館中的小廝和歌姬們,才終于松了口氣。而一直神經(jīng)緊繃的寒煙,也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

    丫鬟雪雁和小廝貝小貝連忙跑過去將她攙扶起。

    花芳儀款款走到羽楓瑾身旁,心有余悸地說道:“殿下,怕是張亨已經(jīng)懷疑寒煙姑娘了,要不要將她轉(zhuǎn)移?”

    “不必�!庇饤麒叩胶疅煾�,微笑著說道:“你今天表現(xiàn)得很好。記住,想要活下去就要聽我們的安排。今日張亨已經(jīng)搜過這里,而且相信了本王的話,他暫時不會再來找麻煩了,你安心呆下去便可�!�

    寒煙拼命忍住眼淚,咬著唇問道:“可是……我究竟要呆到什么時候?今日我看到那惡人的臉,就想起漂在水田里的那些尸體,就恨不得……恨不得……”說著說著,眼淚又不由自主地撲簌簌落下。

    羽楓瑾雖然臉上還是一片和煦,口吻卻略微有些嚴厲:“別忘了你要對付的人是皇親國戚,想要復仇就必須學會忍耐,否則將前功盡棄!”

    寒煙低頭不語,被雪雁帶回樓上。

    花芳儀瞧見羽楓瑾正看著手中的字條出神,她已沒有了戲謔的心,只關(guān)切地問道:“殿下,看來是馬幫出賣了您。您有什么打算嗎?”

    羽楓瑾沉思著沒有說話。

    燕榮在一旁卻說道:“兄長,我覺得鹿幫主不是那樣的人�;蛟S是她手下走漏了風聲,也有可能是有人冒充馬幫。總之,這件事還是仔細查查比較好,以免誤傷友軍��!”

    二人均盯著羽楓瑾,在等他做出最后的抉擇。羽楓瑾仔細收好字條,平靜地說道:“真相到底如何,不如就由當事人親自告訴我們吧!”

    “你是說……”燕榮和花芳儀相視一怔,即刻明白了他的打算。

    “盡管我很不想以這種方式見面,卻到了我們不得不見的時候了�!庇饤麒卣f了一句,便推開別館的大門走了出去。

    又一片云遮住了月,夜色顯得更濃。原本喧嘩的街道,隨著瀟湘別館門前燈籠的熄滅,而漸漸沉寂下去。

    因密切關(guān)注別館的動靜而緊張了一宿的莊樓,在城樓上敲響了三更的鐘聲后,才平穩(wěn)地睡去。怎奈被窩還沒焐熱,就被一個突兀的敲門聲再次吵醒。

    馬幫中女人甚少,所以鹿寧住在莊樓第五進院的繡樓里,這里遠離其他男子的居所,安靜又隱秘。與幫中其他人不同,得知張亨帶人突擊瀟湘別館后,鹿寧便在繡樓里坐立不安。

    她猜到張亨一定是去抓寒煙的�?伤龘牡牟皇呛疅煹陌参�,而是究竟誰向張亨泄的密!直到慕容先生通知她,翊王羽楓瑾正等在大廳中要見她,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心中蔓延開來……

    前院的氣氛有些凝滯。數(shù)十名馬幫兄弟,恭敬地垂立在正廳門外兩側(cè),似乎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見到鹿寧走來,大家齊齊拱手,朗聲道:“少幫主!”

    話音甫落,一襲白袍的燕榮大步走出門來,向她一拱手,客氣地說道:“鹿幫主,殿下正在廳里等著您呢。”

    鹿寧深深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他面皮上都是笑意,看不出一絲憤怒。這讓她心中反而更緊張——看來他們是來興師問罪的。

    她在心中深深嘆了口氣:得罪了王爺這樣的人物,馬幫怕是要大禍臨頭了!可她強裝鎮(zhèn)定地走到門口,在燈籠的陰影里駐足,不由得細細打量著屋內(nèi)那位,久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男子。

    羽楓瑾側(cè)向門口,坐在近門的位置。身旁燈罩中的燭光,將他頎長的影子投在地上,一直蔓延到鹿寧的腳邊。

    他一襲華貴雍容的紫袍玉帶,發(fā)墨如漆被束在一個羊脂玉的華冠中。他就靜靜地坐在燈火下,用杯蓋輕輕拔弄著水面上的茶葉,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散發(fā)著溫和的光澤。微微上揚的唇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雖然他只有二十五歲的年紀,卻透露出超越年紀的成熟和穩(wěn)重�?⊙诺拿加钪g,流蕩著溫潤的神采。舉手投足間,更有一番高貴清華的氣度,無一絲世家子弟的傲慢狷狂之氣。

    鹿寧自小長在男人堆里,身旁的漢子大多都是托托之輩——一個個孔武有力、魯莽粗狂。偶有慕容先生這種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也絕非良善之輩。

    這是她此生頭一遭,碰到這樣一位翩翩公子,著實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她一路走來的時候,已經(jīng)想好了一套,應付流氓惡霸的對策。

    可看到羽楓瑾的第一眼,她便知道——這些招數(shù)都不好使了。

    鹿寧怔怔地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神色有些窘迫。

    燕榮瞧出她的失態(tài),連忙輕咳一聲,向羽楓瑾提醒道:“殿下,鹿幫主來了!”

    當羽楓瑾緩緩偏過頭來,柔和的目光與她四目相對時,鹿寧竟慌亂地躲開目光,連忙向他拱一拱手:“馬幫少幫主鹿寧,見過翊王殿下!”

    借著微弱的燈光,羽楓瑾第一次定睛端詳鹿寧的面孔:她十八歲的年紀,生得花容至艷、俏而不俗、媚而不妖、嬌而不嫩。她一襲紅裝十分考究,為她更添了幾分活力。嫵媚端莊的氣質(zhì)中,還有一股異于其他女子的英氣。

    “久聞鹿幫主大名,沒想到今日才得見一面。”羽楓瑾將她慌張的神色盡收眼底,便向她微微點了點頭,唇邊的笑意更深。

    這樣風輕云淡的語調(diào),聽在鹿寧耳中,似乎是在刻意調(diào)侃她那兩次爽約。

    她款款走進門去,有些心虛地解釋著:“前兩次因幫中有事脫不開身,我才錯過了與殿下的見面,并非故意爽約。不過,畢竟是我的錯,我應該親自登門道歉的。失禮之處,還望殿下海涵!”

    “本王不是小氣之人。鹿幫主還是坐下說話吧。”羽楓瑾淡淡一笑,用主人的口吻說道。

    鹿寧在他的注視下,走到主位上坐下,待穩(wěn)了穩(wěn)心神,才重新迎上羽楓瑾的目光,客氣地問道:“不知殿下深夜來訪所謂何事?”

    羽楓瑾緩緩啜了口茶,放下茶杯才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聽芳儀說,鹿幫主上次道歉可是很大的手筆。怎么今日卻不見鹿幫主的誠意��?”

    鹿寧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她沒想到,羽楓瑾竟說得如此直白。

    不過,這樣的開場白,雖然讓她初見時的好感消失殆盡。同時心中也松了口氣——這樣也好!能用金錢解決的,總好過欠下還不起的人情!

    她立刻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客氣地問道:“不知殿下覺得,我該做些什么才能彌補過錯呢?”

    羽楓瑾向燕榮一伸手,燕榮立刻呈過來一張紙,攤放在鹿寧面前。鹿寧狐疑地掃了一眼紙條上的內(nèi)容,這是一張賬單,上面羅列了桌椅板凳、古董瓷器等物件的數(shù)量和價錢。

    “殿下,您這是什么意思?”鹿寧偏過頭看向羽楓瑾,一臉的不解。她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中,仿佛有燭火一般忽明忽暗,十分引人注目。

    羽楓瑾強迫自己從她身上收回注意力,平靜地說道:“鹿幫主,這是張亨帶人沖進別館砸壞的東西。本王知道馬幫一向財大氣粗,還望鹿幫主照這個賬單賠付,或者買來一模一樣的均可�!�

    第一卷

    鴻雁

    第二十七章

    針鋒相對夜未央(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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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鴻雁

    第二十八章

    請君入甕舌如簧(一)

    一輛豪華的馬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馬幫莊樓門前時,天空還沒有大亮,只微微地掃了一抹魚肚白。馬車停好后,一位黃面病容、眼珠亂轉(zhuǎn)的年輕男子,從容地下了馬車,向守門的四位壯漢客氣地報上自己的姓名。

    來者正是刑部侍郎顧之禮的兒子——顧紀昀。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鹿寧才姍姍推門而出。倒不是她有意怠慢,而是她一直在思考如何拒絕顧氏父子才比較妥當。

    自從上次聽過他們二人的委托后,她心里總是隱隱覺得不安:因為此事涉及朝堂機密,又觸及了皇上的底線。她擔心參與其中會給馬幫帶來危險。再加上經(jīng)歷了張亨和翊王之間的事,她對朝堂的官員更是心有戚戚焉。不過,直到她走出門時,也沒有想到比較妥帖的婉拒之詞。

    看到門口負手而立的男子,黃色面皮上依舊是滿臉病容,她只好微笑著拱手道:“顧公子!”

    顧紀昀聞聲轉(zhuǎn)身,忙拱手回禮:“鹿幫主,這么早來叨擾真是過意不去!不過,家父想請您到府上一敘,不知您現(xiàn)在是否方便?”

    “這……”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鹿寧面現(xiàn)為難之色:“是這樣的,顧公子。這段日子我考慮了一下上次令尊的委托,我思來想去覺得這件事的確超出了馬幫的能力,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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