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同一時間,酒店六樓現(xiàn)場,警方已經(jīng)抵達。
而正在樓下晚宴廳和幾位老友寒暄的姜百川也已經(jīng)得到了消息。
如雷轟頂般,他一路跌跌撞撞,連電梯都來不及坐,直接走樓梯沖到了樓上。
彼時,齊鑫已經(jīng)被送往醫(yī)院,而姜楠則陷在被子里兩眼木然地瑟瑟發(fā)抖。
他身上的衣物已經(jīng)被人給穿戴整齊,下面的傷口也有醫(yī)生處理過,只是,無論警方怎么問詢,他卻始終一言不發(fā)。
直到看到姜百川的身影,他才哇地一聲哭出來,撲到了他父親懷里去。
看著姜楠的脖頸以及裸露在外的小臂部分全都是青青紫紫的淤痕,姜百川心底泛起劇烈的疼痛來。
“警察同志,”饒是姜百川見過不少風(fēng)浪,這會兒也沒辦法平靜,他喘著氣急切地問,“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他知道姜楠這里出了事情,也看到了網(wǎng)絡(luò)上推送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但對于其中的緣由,直到現(xiàn)在,他仍是一無所知。
“是不是那個齊鑫干得好事兒?”他問。
“他人呢?他人呢?”他激憤地四處搜尋著齊鑫的身影,“為什么你們不盤問他,卻要盤問受害人?”
“您先冷靜,”在病房里等著為姜楠做筆錄的,是位很年輕的小警察,他簡潔地向姜百川解釋,“目前是不是‘受害人’還尚且不好界定,因為另外一位當(dāng)事人是在藥物驅(qū)使下才和您孩子發(fā)生了關(guān)系,如果您想早一點知道真相的話,不如好好勸勸他,讓他配合警方,講出實情�!�
“什么?”聞言,姜百川不自覺愣了愣,片刻后他喃喃道,“藥物?”
小警察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您先好好安撫他一下,等會兒我再過來�!�
房門合上,姜百川愣怔片刻,才記得低頭檢查姜楠身上的傷痕。
越看,他越是心驚。
姜楠身上到處都是齒痕,指印,幾乎連一片好肉都無法看到。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強壓下心底起伏的情緒,努力放緩聲線問,“你只管說,有爸爸媽媽為你做主�!�
網(wǎng)上輿論發(fā)酵這么厲害,姜楠的母親也已經(jīng)得到消息,此刻正往這邊趕著。
聽到“母親”兩個字,姜楠再次輕輕顫了一下。
他的牙齒深深地陷進唇肉里,在他懷里瑟瑟發(fā)抖。
只是,即便這樣,他卻依然保持著沉默,一語不發(fā)。
姜楠覺得,自己好像已經(jīng)死了。
死透了。
身體上的痛苦還在其次,心理上的痛苦才是真正的元兇。
他不明白,為什么來的人不是秦見鶴,而是齊鑫。
明明之前,董昌文特意打電話過來告訴他,房卡已經(jīng)交到了秦見鶴手里。
而讓他更不明白的是,為什么在他最不堪的時候,偏偏會被秦見鶴看到?
他想不明白問題究竟出現(xiàn)在哪里?
可更無法忘掉,秦見鶴站在門口看向他時,那冰冷到像是無機質(zhì)般的漆黑眼眸。
他這一生,最最不堪的時候,盡數(shù)裝進了那雙沉沉的鳳眸里。
他與他,將再無任何緣分可言。
心口像被尖銳的冰凌無情刺穿,冷與疼同時達到了極致,他不停地抖著,好像連話都沒有辦法說出來。
“楠楠,楠楠……”姜百川不停地地叫著他,用手掌安撫地順著他的背,心急如焚,“你告訴爸爸,是不是那個齊鑫強迫你?”
似乎是因為聽到了齊鑫的名字,這一次,姜楠終于有了反應(yīng)。
他沒有回答姜百川的問題,卻只是咬著牙一字一頓,“齊鑫,我要他死!”
他的嗓音啞得厲害,喉嚨里幾乎沁出血來,就連姜百川都被他嗓音里的恨意給激得背脊發(fā)涼。
“就算真要他死,”姜百川說,“你也要先告訴爸爸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才行�!�
可不知為什么,聽他這樣說,姜楠卻再次偏開臉去,一言不發(fā)。
看著他抗拒的神情,莫名地,姜百川心底忽然升起一種十分不妙的預(yù)感來。
“就算你不說,”他低聲,“這么多警察也能查出來,如果被他們查出來的話,我們就被動了。”
“我……”姜楠這才抬起眼來,他臉上全是淚,渾身哆嗦的厲害。
“我……我以為來的會是嶼哥�!彼Z不成句地說,“我不知道會是他,我……”
聞言,姜百川腦海里嗡地一聲響。
“什么意思?”強穩(wěn)住心神,姜百川疾聲。
想到剛剛小警察說,齊鑫是在藥物作用下才和姜楠發(fā)生了關(guān)系,他忍不住進一步逼問,“你給齊鑫下了藥?”
“我怎么可能會給他下藥?”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姜楠激烈地反駁,“是嶼哥,我等的明明是嶼哥�!�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姜百川握住他的肩膀,目眥欲裂地看著姜楠。
四目相接,好一會兒他才緩緩的問,“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嗎?”
先不說,如果秦見鶴知道這件事情,姜家是否還有活路。
只說姜楠下藥這件事,本身就已經(jīng)觸犯了法律。
他姜家今天已經(jīng)丟了一次臉,如果事情真的查出來,就算秦見鶴能給他們一點活路,他們姜家也勢必被永遠釘在恥辱柱上。
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而最可能的是,姜家的臉面,他打拼了一輩子的事業(yè),會齊齊失去。
這代價太大了。
大到姜百川心頭慌亂,不敢細(xì)想。
“記住,這些話誰都不要說,把你的嘴給我管好�!苯俅钡脠F團轉(zhuǎn),這會兒已經(jīng)顧不上心疼姜楠了,“如果讓秦見鶴知道……”
他抿緊唇,沒再繼續(xù)說下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秦見鶴已經(jīng)知道。
警方取證需要合法合規(guī),可是他卻可以用上一點小小的手段。
大概是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搞了烏龍,董昌文在新聞出來的第一時間就打算從后門溜走,恰恰被魏杰逮了個正著。
他的嘴并不難撬開。
要引秦見鶴進姜楠房間的是他,悄悄打開姜楠房門方便媒體拍照,“做實”秦見鶴和姜楠“戀情”的是他,以“曝光秦見鶴戀情”為餌,發(fā)信息給媒體的還是他……
他收了姜楠為數(shù)不小的錢,本打算做完這單就全身而退的。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最終進去姜楠房間的并不是秦見鶴,而是齊鑫。
雖然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其中的緣由,但事實就是事實。
網(wǎng)絡(luò)上那些照片一出來,他心里就徹底慌了。
鬧了這么大的烏龍,連警方都已經(jīng)到場。
外加,姜楠之后是否會放過他都是未知數(shù),他當(dāng)然不可能繼續(xù)呆在這里坐以待斃。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外面的天羅地網(wǎng),早已為他張好。
“秦總,”魏杰的聲音傳過來,“要怎么處理他,交給警方嗎?”
聞言,秦見鶴側(cè)眸看向葉知秋。
“交給警方,姜家就徹底成了笑話,”他淡聲,“姜齊兩家,也會順理成章成為仇家�!�
可聞言,葉知秋卻只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不要他們成為仇家,”他說,“我要他們成為親家。”
他笑,眼底冷意湛然,“成為永永遠遠都綁在一起的好親家�!�
這一次,該換成他們兩個在一起,互相折磨了吧?
第141章
雖然事情暫時還未有定論,但憑借葉知秋對齊瑞昌的了解,在齊家這么艱難的時候,他是絕不可能放過姜家的,勢必要狠狠敲姜家一筆。
至于姜家……
從當(dāng)年秦旭昇聶鳳君鬧離婚,為了生意,姜百川站隊秦旭昇來說,對方絕對是一個很會也很善于衡量利益得失的人。
如今,事情已經(jīng)在大眾面前曝光,且還牽扯到了秦見鶴。
為了家里的生意以及家族榮譽,同時也是為了保護姜楠下半生,可以盡量少地生活在外界異樣的的視線和眼光中……
姜家最有可能做出的選擇就是將錯就錯,促成姜楠和齊鑫的婚姻。
不僅要如此,而且,這件事情還得越快越好。
而只要有利可圖,正陷在水深火熱中的齊家十之八九不會拒絕。
至于剩下的那十之一二,決定權(quán)則在葉知秋身上。
葉知秋現(xiàn)在的實力和影響力,已經(jīng)遠超姜家。
在齊家和姜家的事情正式對外公布之前,齊鑫,又或者齊瑞昌必然會來確認(rèn)他的態(tài)度。
以齊瑞昌一貫拜高踩低的性子,只有在他這里死了心,才有可能真正接受姜家提出的聯(lián)姻條件。
只可惜,上一世齊瑞昌拜的高是姜楠,踩的低是葉知秋。
而這一次,恰恰反了過來罷了。
至于齊鑫和姜楠兩位當(dāng)事人怎么想,在重大利益面前,其實一點都不再重要。
畢竟,一段不如意的婚姻,可比事情背后那些丑陋真相的殺傷力要小太多太多了。
而且,像姜楠和齊鑫這樣的出身,大部分人的婚姻本就未必自由。
十之七八都是要犧牲給家族企業(yè)的。
這樣算起來,這樣順?biāo)浦鄣馁I賣,可真是再劃算不過了。
微不可察地,葉知秋勾了勾唇角。
相對于走司法途徑,葉知秋更愿意他們走這條怎么算怎么“劃算”的路子。
畢竟,只有真正經(jīng)歷過的人才知道,心靈與感情上的煎熬和折磨,才是最嚴(yán)酷的刑罰。
雖然結(jié)了婚也能離婚,但要想將事情的影響力消弭到最低,至少也要在那種充滿怨恨的婚姻里呆夠十年才有可能。
十年?
葉知秋微笑。
這樣看來,老天好像又是公平的了。
時間很短暫,大約只是一瞬間而已,但葉知秋卻想了很多很多事情。
包括上一世,秦見鶴走法律流程的事情。
雖然社會文明在不停發(fā)展,同性婚姻也早已被社會和大眾認(rèn)可和接納。
只是法律上,同性之間的相關(guān)政策卻還未能進一步完善。
尤其當(dāng)年姜楠的犯罪事實還是“未遂�!�
所以上一世,即便秦見鶴手里握著最強的律師天團,也并沒能讓姜楠進去太久。
那時候,葉知秋的精神狀態(tài)很不好,所以對于時間的感知其實很模糊,但他卻記得,姜楠有一陣子沒有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里。
在后來整合上一世資料的時候,他曾根據(jù)記憶中少有的幾個時間點判斷過,那段時間大約持續(xù)了兩年左右。
之后,姜楠便再次出現(xiàn)。
姜家的產(chǎn)業(yè)在秦見鶴的打壓下徹底凋零,姜楠的名聲也因為之前的事情徹底崩壞。
而那時候齊韻卻已經(jīng)發(fā)展到和當(dāng)初的姜家不相上下。
陷入絕境之中,姜楠終于將視線投到了齊鑫這個萬年備胎身上。
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終于接納自己,齊鑫毫不猶豫向葉知秋提出了離婚。
那時候齊鑫是怎么對他說的來?
葉知秋偏頭想了想,哦,他說,姜楠累了,他想給他個家。
窗外夜色朦朦朧朧,隱約能看到不遠處的燈火。
倒有點像上一世,他無數(shù)次站在高高的陽臺上,在跳與不跳之間糾結(jié)時早已看熟悉了的夜景。
不過現(xiàn)在,再想起那一切,早已像是大夢一場。
時間線好像重新回到了那一天,他駕車離開,墜入湖底,齊鑫和姜楠終于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
可現(xiàn)在,他卻可以掌控風(fēng)云,直接還他們一個“有情人終成眷屬�!�
畢竟,上一世還能兩年,這一世就未必了。
上一世是“未遂”,這一世是“誤傷”。
尤其事情發(fā)生的時間還比上一世早了至少六七年,法律條款上更是不如那時完善。
就算雙方真的打算撕破臉皮來打官司,又能判多久呢?
對葉知秋來說,這樣的懲罰,對他,或者他們來說,真的是太過微不足道了。
所以從最開始,他就為這件事情定好了最終的走向。
他們不可能有第二條路,他們只可能在一起互相折磨。
“不需要,”秦見鶴的嗓音傳過來,極淡,“但董昌文收了姜楠多少錢,要讓他全部吐出來,捐給更需要的人�!�
酒店后面不遠處的小巷拐角處,路燈不知何時壞了兩盞。
小巷狹窄,連星月之光都很難透出來,所以一片漆黑中,只有未成年手里手機屏幕發(fā)出的微光。
微光下,映出一雙極度恐懼的眼睛,在聽到對面男人低沉微冷的聲音傳過來后,那雙眼睛又怕又慌。
他情不自禁地想磕頭求饒,可身后卻被人按得結(jié)結(jié)實實,一動都不能動,只能迫切地發(fā)聲。
“不是,我求……”
話音未落,那側(cè)電話已經(jīng)掛斷,空氣中再次重歸安靜。
“不是,我……”董昌文嗓音顫抖著,絕望發(fā)問,“我好不容易才爬到現(xiàn)在的位置,如今辭了職,以后再找這么好條件的工作基本不太可能,如果那些錢你們也拿走,我該怎么辦?”
“你該怎么辦?”魏杰都被氣笑了,“你該怎么辦不該問你自己嗎?”
董昌文:“……”
“你自己都說自己好不容易才爬到現(xiàn)在這個位置,你自己都不珍惜,怎么,要別人替你珍惜?”魏杰一只腳光著,剛嚇唬人的那只鞋還握在手里,這會兒氣得拿鞋底拍了拍董昌文的臉,“別他媽婆婆媽媽了,要不是我老大放你一馬,別說錢你保不住,牢飯你一樣少不了,真在履歷上留了案底,你以為你還能找到工作?”
董昌文閉嘴,沉默了下來。
“滾吧?”魏杰厭煩地看著董昌文,“給你兩天時間,把該捐出去的錢捐出去�!�
他低聲威脅,“你知道,我有的是辦法找到你�!�
聞言,后面按著董昌文的那兩人終于松手。
前面就是大路,橘色的路燈遙遙透過來一線,董昌文再不敢廢話,如撲火的飛蛾般拼命往那片光里奔去。
好不容易一腳踏進光圈里,氣還都未來得及喘上一口,他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如驚弓之鳥般,董昌文下意識地回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