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不知道怎么那么巧,那天葉知秋也去了學校食堂。
他當時同樣背著背包,不知道身上怎么會帶了那么多現(xiàn)金,當場就拉開拉鏈掏出一沓來直接往那個狗眼看人低的男生臉上砸了過去。
這也是為什么,葉知秋后來格外照顧他的原因。
知道他家境不好,知道他因此自卑,所以他把他帶進自己的圈子,處處對他照顧得不動聲色。
如果現(xiàn)在讓他知道,宿舍幾位舍友每晚都往他床上灑水的話,唐樂不知道葉知秋能干出什么事情來。
以前那件事情也就罷了,雖然葉知秋一戰(zhàn)成名,他也跟著走入大家的視野之中。
但那時候確實只是個意外,就算鬧大了,別人指責的也不會是他。
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事情鬧大了,只會更把他推到風口浪尖上去。
眼看著這件事慢慢快淡下來了,唐樂情愿吃了這個啞巴虧也不愿意說出真相。
“真沒事兒?”葉知秋也問,微微傾身。
“真沒事”�!碧茦妨⒖陶f。
見他堅持,且臉色也慢慢開始好轉,幾人對視一眼,重又坐了下來。
“這些刺激的你別吃了�!比~知秋說,按鈴讓服務生進來,為唐樂點了一份白粥。
唐樂:“……”
他條件不好,平時在餐廳里用餐也大都吃的簡單。
最近葉知秋不在,幾人也沒聚過,好不容現(xiàn)在有機會吃頓好的,葉知秋一句話下來,他只得重新回到解放前。
但他還是聽話地放下了餐具,點點頭:“好�!�
經(jīng)過剛剛一鬧,大家的情緒都低沉了些,一時倒是可以安下心來吃飯。
李少君最早放下餐具,剛要開口,葉知秋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誒,說曹操。”葉知秋笑了一聲接起來,“趙克棋?”
對面趙克棋不知道說了句什么,葉知秋含笑點頭,“好�!�
片刻后又說,“不用你過來接,我知道片場在哪里�!�
“……”
掛了電話,李少君第一個問,“要去組里面試嗎?”
“倒也不是面試。”葉知秋捏著筷子微微笑了下,“準確來說,是談一下后續(xù)合作的條件�!�
這句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劇組對葉知秋的專業(yè)技能沒有任何異議,只是待遇以及合作細節(jié)方面還需要雙方碰頭再敲一下。
簡而言之,葉知秋應該算是已經(jīng)被組里正式定了下來。
窗外的雨聲更大了,嘩啦啦地,冰涼地砸在唐樂心頭。
他從未覺得這么冷過,也從未覺得自己心底這么蕭瑟過。
好在白粥很快就送進了包廂,葉知秋含笑,親自為他盛了一碗放在的面前。
人逢喜事精神爽,和唐樂臉上的灰敗不同,葉知秋笑意柔和,雙眼更是明亮。
但唐樂能看出來,他此刻應該正刻意壓著自己心底的歡喜。
怕傷害到他?
唐樂忍不住嘲諷地想。
葉知秋大概不知道吧,他越是這樣,他就越是難受。
越難受,便越要表現(xiàn)出對葉知秋的喜悅來……
天底下的酷刑莫過于此了吧?
唐樂忍不住想。
借著喝粥的機會,他垂眼,慢慢調整著情緒。
一碗粥喝完時,對面幾人也放下了餐具。
“樂樂,你看了什么樣的房子?”金寶寶問。
唐樂取出手機來,將網(wǎng)上自己看好的幾套房子分享到了群里。
都是比較偏的地方。
要么近一點,但要和別人合租。
金寶寶和李少君倒也罷了,不知道幕后真相,可葉知秋搭眼一看,就知道陶若晴沒給他多少預算。
他不動聲色地抬眼:“你想合租嗎?”
唐樂當然不想了,聞言搖了搖頭。
“那不如加點錢租學校附近老小區(qū)里的小套一吧,”葉知秋沉吟片刻,哪哪都是為唐樂好的樣子,“一個人住舒服一點,還安靜,你偶爾需要趕趕作業(yè)什么的都不受影響�!�
“你還缺多少,”葉知秋含笑看他,“我?guī)湍銐|上。”
唐樂一時沒有說話。
雖然,他一直反感葉知秋對他帶著同情意味的照顧。
但真的看到陶若晴給的預算上限,外加那些上限可以租住到的房源,他還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葉知秋。
想到葉知秋租住的那套房子,想到葉知秋或許會幫他,讓他過得更舒服一點。
這種感覺很矛盾,好像既帶著恨意與恥辱,又帶著渴求一般。
唐樂說不清楚,但他還是這樣做了。
說是讓葉知秋幫忙看看房子,可實際上,不過是貪戀葉知秋對他的庇護。
本以為葉知秋會像以前那樣一言不發(fā)地就為他解決掉。
可這一次,他卻一反常態(tài)地當著金寶寶和李少君的面,毫無顧忌地問了出來。
垂在身側的手指難堪地蜷了蜷,唐樂搖了搖頭:“不用了。”
“都是朋友客氣什么,”金寶寶也立刻說,“沒兩年你也該畢業(yè),自己就能工作賺錢了,不如……”
他看了看李少君和葉知秋,“今年小秋幫一把,明后年我和少君幫一把,這幾年也就過去了�!�
看唐樂還想說什么,金寶寶笑著說。
“你別拒絕啦,回頭幫我和少君做幾套衣服就好了,”說著又看葉知秋,“小秋就算了,他自己會做。”
聽他這樣說,葉知秋笑了一聲。
明明是最普通不過的一聲笑,可唐樂的臉頰卻脹紅了起來。
他垂下眼,本就緊握的拳頭更緊了些。
“謝謝。”他說。
這一聲謝,他道的格外恥辱。
但同時,因為自己終于可以住上相對理想的房子,他又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氣。
只是,隨著這口氣松弛下去,他原先挺直的脊梁卻也不自覺地彎了下去。
葉知秋淡淡看著他,笑意從他那雙極漂亮的眼睛里一閃而過。
如果是以前,如果是從未經(jīng)歷過那一切的自己,就算知道了這一切,也只會立刻跟唐樂撕破臉皮,用極端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可是現(xiàn)在,經(jīng)歷過上一世的磋磨,他比誰都明白。
心理上的創(chuàng)傷與折磨,才是毀滅一個人最直接也最殘酷的方式。
那是上一世,唐樂,陶若晴,還有齊鑫姜楠這些人一起教會他的。
所以他現(xiàn)在才會運用的爐火純青,游刃有余。
雨聲嘩嘩,聲音越來越大。
葉知秋記得,下午金寶寶還有課要上。
他不動聲色地垂眼,看了看時間。
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半鐘。
“要不咱們撤吧?”他說,“該上課的上課,該回家的回家�!�
“我送你�!崩钌倬浪沒有回葉家,自然就沒有開自己的車子。
“我叫車了�!比~知秋笑著背上背包,低頭看打車軟件,“五分鐘后就到�!�
又叮囑李少君,“你送寶寶和樂樂。”
李少君也沒堅持。
幾人收拾東西出門,風一吹,薄薄的雨霧就撲在了臉上,格外冰冷。
“快走吧,”葉知秋說,再次看看時間,“我的車子也馬上到了�!�
“你進門里面等著�!苯饘殞毎阉笸屏送�,隨后緊跟在唐樂和李少君身后,小跑著上車去了。
等他們的車子卷著水花消失在茫茫雨霧中,葉知秋叫的車子終于到來。
他沒有把傘掏出來,而是將背包短暫地舉到頭頂,彎腰上了車。
“這個雨……”司機看他上車,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再要往下說時,葉知秋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司機便停了話頭,兩人簡潔地確認了地址。
車子發(fā)動,車燈破開雨霧,一路往葉家駛了過去。
葉知秋這才將手機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來,垂眼看向屏幕。
是齊鑫。
他沒有接,只垂眼看著屏幕,任鈴聲不停地響著,直到電話自動掛斷。
只是不過片刻,電話重又響了起來。
這一次葉知秋沒再繼續(xù)吊著齊鑫,他接了起來。
“喂�!卑橹巴獾挠曷暎~知秋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冷。
“小秋�!饼R鑫是真的生了病,連嗓音都嘶啞了起來,說起話來就更是有氣無力,“我生病了�!�
“嗯�!比~知秋淡淡地應了一聲,“之前你爸爸打過電話給我�!�
“我爸爸?”齊鑫愣了一下,像是完全不知情,“他……他說了什么?”
“他說你生病了,讓我去照顧你�!比~知秋似笑非笑地調侃,“怎么,齊鑫,我也幫你做了不少工作,上次去體育館看秀,那幾款服裝也是挺受歡迎啊,你家不會到現(xiàn)在連個護工都還請不起吧?”
“不是不是�!饼R鑫一聽就知道葉知秋生氣了,忍不住在心底暗暗責備齊瑞昌。
齊瑞昌和他的想法一樣。
葉知秋肯為齊韻做這么多,肯定是極喜歡他的。
只是,葉知秋喜歡是喜歡他,但架子卻也拿得極大。
過年時,他們父子想和他見一見,他卻連面都沒有露一個。
齊瑞昌為此曾老大不高興過一陣子。
大約是存著想給葉知秋一個下馬威的想法,齊瑞昌才借著他生病這個機會,想要拿捏一遍葉知秋。
想也知道,葉知秋怎么可能會買賬?
這可是個祖宗。
齊鑫昨天在工廠昏倒后,立刻被送到了醫(yī)院里來。
因為前面長時間沒有休息,外加一度燒到將近四十度,從昨晚到現(xiàn)在,他一直處于昏睡之中。
對于齊瑞昌打電話給葉知秋的事情可謂是全不之情。
本來想要向葉知秋賣賣慘的,聞言,他是一句都不敢再多說。
“那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葉知秋嗤笑一聲,“原本我爸和我哥看不上你家,我還覺得是他們對你有偏見,現(xiàn)在看來,倒是我天真了�!�
聽齊鑫在對面急得咳了起來,葉知秋更是不依不饒。
“你家這種家庭,是不是和你結婚都得改隨”齊“姓,還要辭掉工作在家相夫教子,照顧老人端屎端尿才行��?”他說得不緊不慢,每一個字都針尖般冰冷無情,“我還沒和你確認戀愛關系呢,就這么著急讓我去照顧你了,搞笑!”
“我爸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老年人思想保守。”齊鑫本能地替齊瑞昌說話。
“保守?”葉知秋笑,“保守就是剝削別人成全自己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保守是什么意思,我家里可是有字典的。”
他伶牙俐齒,齊鑫根本說不過也哄不住。
原本想他想得不得了,想要借著自己生病撒個嬌求他和自己見一面來著,現(xiàn)在也瞬間泡了湯。
齊鑫心里晦氣極了。
“我會好好和我爸爸說,”齊鑫妥協(xié),“讓他再不要干涉咱們的事情�!�
葉知秋沒有說話,但那聲很輕的笑聲卻傳了過來,意味不明的。
齊鑫閉了閉眼,幾乎立刻,他眼前就浮現(xiàn)出了他冰冷又驕縱的神情來,唇角笑意譏誚。
這種神情,其實是很沒有禮貌的。
但因為是出現(xiàn)在葉知秋臉上,便莫名變得格外迷人了起來。
葉知秋本就極美,再驕縱起來,簡直和一朵帶刺的嬌艷玫瑰沒有什么分別。
就算把手扎爛,齊鑫都還是想要把他摘到自己手心里里。
“小秋�!饼R鑫又咳嗽了一陣,好不容易才氣喘吁吁地叫出葉知秋的名字。
對面安靜片刻,似乎終于心軟了些,葉知秋也輕咳一聲。
“生病了就好好養(yǎng)病吧,”他說,“原本,我確實是想去看你的,但既然你爸爸非要讓我去,我還就不去了。”
齊鑫:……“
“等你好了再見面吧。”葉知秋說,冷冰冰地掛了電話。
齊鑫握著電話愣了好一會兒,心里百感交集。
直到齊瑞昌打了熱水回來,他才回過神來。
“爸,”齊鑫邊咳邊問,“你給小秋打電話了?”
葉知秋不高興,齊瑞昌也不高興著呢,聞言,他臉色一沉。
“怎么?”他問,“他還跟你告狀了?”
如果不是齊鑫生著病,齊瑞昌想,還輪到他葉知秋告狀?
對長輩那么沒禮貌,就算告,也該是他才對。
“沒有�!焙貌蝗菀卓韧�,齊鑫已經(jīng)滿眼是淚,“是我打電話給他。”
齊瑞昌倒了杯水涼上,坐了過來。
“以前就知道陶若晴把她這個繼子養(yǎng)的不像話,”他說,“可這也太不像話了�!�
嗓子里干癢,齊鑫一時沒有說出話來。
見狀,齊瑞昌還以為齊鑫是在贊同自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