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幫忙種樹的其中一位大嬸還若有所思：
“要我說，中午都是得多吃點——你們還記得檀檀回來時候的模樣嗎？坐摩托車上從我家門口路過，哎喲，我可見著了，腦袋一邊上還貼了個白紗布，小臉蒼白蒼白的。”
“如今你瞧這姑娘，白里透紅的——”
大嬸兒想找個好的形容詞，但想來想去，反而想起了宋檀提著大籮筐健步如飛的模樣，最后只能用一句話總結(jié)——
“……身板壯實著呢！”
這話大家贊同。
人家宋檀干活的利索勁兒啊，有她在旁邊，襯托的大伙都像是偷懶一樣。
由此可見——
“宋三成他們家的飯呀，肯定養(yǎng)人！喬喬都看著更俊了，哎喲，可惜這大小伙子——咳。”
這個話題不能聊了，怪扎人的。但是所有干活的人都開始期待老宋家的午飯了。
這又叫宋三成有些麻爪了。
他也就隨口那么一說……自家媳婦幾十年手藝都那樣，主要全靠今年的菜好呀！可是好菜又都拉去賣錢啦，怎么給大家伙兒吃？
而在山下。
宋檀的小皮卡停到了家門口，喬喬臉上的淚痕已經(jīng)擦干凈了，這會兒當(dāng)先下了車，而后滿眼期待的看著宋檀。
無錯
宋檀：……
其實她是有心叫喬喬幫忙干點活的。
但……
哎呀，現(xiàn)在居然感覺到一絲溺愛孩子的自責(zé)與痛苦了！
因為她最終還是屈服在這小可憐的眼神下：
“走走走，去姐姐房間，等會兒給你開電腦——中午只準(zhǔn)看一集�！�
一集就一集！
喬喬歡呼著沖進屋子了。
但宋檀并沒有第一時間跟上去，而是等著七表爺和七奶奶下了車，這才招呼道：“媽，我請七表爺來咱家當(dāng)大廚，他那房子還需要收拾兩天，今天得先在咱家住著……”
人都跟著回來了，烏蘭還有什么不懂的呢？
此刻將收拾到一半的菜一把扔下，她整個人熱情的仿佛一朵向日葵，只恨不得跟著七表爺兩口子團團轉(zhuǎn)了：
“哎呀，表叔來了！快快快，累到了吧？屋子我都收拾著呢，被子我前幾天剛曬的，這就給你們鋪上……”
她這么熱情，七表爺原本篤定的心情又進一步得到放松，這會兒七奶奶跟著進了屋，他卻不客氣的在院子里熘達兩圈，看著在角落里啃著塊骨頭玩的三只土狗，倒是樂起來了：
“這幾個小家伙長得倒精神。”
小狗養(yǎng)的都這么精神，飲食上肯定不摳搜。
扭頭又看見那剛才被烏蘭扒到一半扔下的竹筍，忍不住上手把它們拿起來翻來覆去的看，又伸手扒了兩片筍衣下來，先往嘴里塞了塞。
嚼了兩下后，又沉默的掰了一小塊竹筍。
隨后他神色嚴(yán)肅起來，繞著滿院子的菜就開始打量。
就在這時，做幫工的兩位大嬸也走了進來，看到七表爺后愣了一愣，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
“哎呀，這不是咱原先的宋大廚嗎？”
當(dāng)年七表爺一柄大勺叱吒鄉(xiāng)里，誰家辦席能請到他，那都是誠意！也算是個知名人物了。
兩人瞬間激動起來，怎么的？今天中午的席是宋大廚來做�。磕强捎锌诟Ａ�！
七表爺點了點頭當(dāng)做打招呼，最后又湊近去看了看她們放在簸箕里的槐花，上頭的青白花包鮮嫩芬芳，迎面就是一股山野之氣。
不用嘗，七表爺就知道這槐花就跟宋大姑送到他家里的一樣。扭頭又看見另一個大嬸手里剛洗干凈的一盆油麥菜，瞬間又把眉頭擰得跟要打結(jié)似的。
這油麥菜綠歸綠，脆嫩也脆嫩，可他湊近一聞就知道，這跟普通菜市場上的菜沒啥區(qū)別。
要放在以前當(dāng)大廚的時候，這菜自然沒什么可挑的。
可如今先是竹筍，再是槐花，這么一對比，就好像一邊是宮廷佛跳墻，一邊是丐幫餿飯……
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他再低頭打量著地上收拾好的一盆盆菜——
菠菜，黑白菜，蒜苗，蔥，香菜，韭菜，胡蘿卜，蒜苔，萵筍……
“這怎么還有紫云英呢？”
原先這不都是喂豬喂牛的？也就他剛出師那會兒環(huán)境艱難，大伙兒才吃這個的。
怎么的，不光城里愛野菜，村里如今也憶苦思甜了？
剛好宋檀正在把車上的東西往下卸，隨口就道：“今年地里的紫云英長得好吃，不過因為要種菜，所以全翻了。就剩田埂邊有一些剩下，我媽上午特意去摘的�！�
現(xiàn)在青菜太貴啦！
七表爺沒應(yīng)聲，只是挨個掰了一點進嘴嘗嘗，而后伸手把所有的菜都點過來：
“胡蘿卜和蒜苔是買的吧？一股子大棚菜的味�！�
“剩下的都不是一塊地種出來的。另外，紫云英和韭菜是誰家的菜？”
兩個幫工的大嬸稀奇的對視一眼：
“宋大廚，怪不得你做飯這么好吃，這舌頭一般人都比不上——這么多年了，怎么還這么靈呢？”
“真叫你說著了，紫云英和韭菜都是烏蘭從他家地里割的，剩下的都是咱村里菜園子里拼拼湊湊的菜�！�
烏蘭正抱著被褥從屋里出來，聞言再看七表爺，那簡直是雙眼都在發(fā)光！
這叫什么？這叫真本事！
她兒子跟著這樣的師傅學(xué)廚藝，哪怕只有一半本事也能養(yǎng)活自己了！
142.煤氣罐滾兩圈
這個回答倒真叫七表爺驚訝了：
“槐花竹筍也是你們家地里的？”
烏蘭得意極了：“是呢，后山有幾棵洋槐花，竹筍竹林里多著呢！”
對于這個回答，七表爺只驚訝了一瞬，很快就接受了。
一個山頭出一個山頭的東西，這也沒啥稀奇的，他當(dāng)年做大廚的時候走南闖北，還去過一個村子，那村子里的魚滋味鮮美極了！
放到如今，千把塊錢一斤都有人舍得。
可惜了，后來村里面蓋了個廠，河水都臭了，自然也沒什么魚了。
總之，他此刻是忍不住期待起來，然后熘熘達達進廚房一看：
“這么多人吃飯，你就用這個小灶臺呢？”
村里的廚房，空間還是挺大的，一邊貼著墻的是柴火土灶，左右兩個大鍋，中間一個溫水灶。
而另一側(cè)則是打了個水泥臺，上頭放了個煤氣爐，長長的管子連著底下的煤氣罐，做飯也方便。
但對于大廚來講，別的不說，就外頭宋檀正在往下搬的那口七表爺精心包裹的大鐵鍋，就足以勝過土灶上的兩口大鍋了。
原先村里做大席，灶臺都是要拿黃泥現(xiàn)場砌出來的。當(dāng)然了，現(xiàn)在方便了，很多人都直接架個鐵皮桶。
但不管怎樣，家伙事兒一定得大！
如今七表爺走進這個廚房，只覺得渾身都有點施展不開。
烏蘭倒也不尷尬：
“表叔，你也知道，咱們原先也沒想過一下子請這么多人，最近又忙，還得先湊合著才行�！�
七表爺看了看外頭好奇打量過來的兩個大嬸，這會兒略抬高嗓門：
“侄媳婦兒啊，檀檀掏工資請我過來做大廚，那我就得提要求了——你這個廚房太小了，施展不開�！�
“這兩天先將就一下也就算了，以后要天長日久的，你得在院子里找個地方給我搭個棚子，下頭再搭兩個灶臺出來�！�
這個要求不可謂不簡單了。
但凡說話的地方換成任意一個五星級餐廳，整個后廚都得七表爺說了算。
但如今……他說了算的也就只有兩個土灶了。
烏蘭下意識看了看院子。
實話說，再大的院子，自打閨女回來之后就一步步縮小了。
要騰出地方來收拾菜，還得搭個狗窩，還得方便車開進來裝卸……
但吃飯是個大事，她只要一想到孩子的前途，這會兒二話不說就點頭：
“您放心，忙過了這陣兒立馬就收拾�！�
反正是自家的宅基地，一個棚子而已，大不了往外擴擴。
她這么爽快沒啥廢話，七表爺滿意度+2。
既然如此……
“中午多少個人？你淘米沒有？我來做吧�！�
“啊？”烏蘭愣住了：“您不歇一會兒嗎？”
七表爺忍不住瞅她一眼，心說老子都在市區(qū)歇多少年了，如今碰到了這種好菜，我不出手，難道等著你們用那手藝糟蹋嗎？
他二話不說進了廚房：“趕緊的，宋檀，把我的調(diào)料都拿進來！”
“注意我那壇豆瓣醬——侄媳婦兒，你買的豬肉煮了沒？煮好了拿過來我切片，中午用洋蔥豆瓣醬炒回鍋肉！我看你洋蔥買的挺多的�！�
那可不，洋蔥便宜呢！
“還有這竹筍，趕緊剝啊！外頭的嫩筍衣不要丟了，我切成丁拿來跟辣椒蒜瓣兒一起炒了當(dāng)小菜吃，下飯著呢�！�
“對了，如今時間趕，稍微老一點的筍衣就別留了，沒那功夫再收拾，都扔了吧。不然那群人吃東西狼吞虎咽的，回頭沒嚼碎就咽肚子里去了，也是麻煩事�！�
老一點的筍衣纖維重，吃起來邊緣鋒利韌性足，口感跟嫩筍衣比倒是別有風(fēng)味，就是不大容易消化。
很不適合如今吃快食的場合。
七表爺一出手，拿鍋鏟的架勢就像是拿玉璽，說炒啥就炒啥。
烏蘭愣了一瞬，而后抬高嗓門：
“喬喬！喬喬！快來給你七表爺幫忙！”
雖說現(xiàn)在做徒弟不必像古代學(xué)徒工那樣鞍前馬后的伺候著，可這個積極的態(tài)度總得表現(xiàn)出來吧？
烏蘭很是積極。
七表爺想起那個坐在車?yán)锏目薨�，此刻氣勢一泄：“算了算了，先叫他歇歇，上午可累著了。�?br />
可不是累著了？
那家伙！在車?yán)镱^哭的涕泗橫流嚎啕不絕，眼淚都擦干凈了，還忍不住抽抽嗒嗒呢。
這廚房這么小，多來一個人都是糟蹋。
“這馬上就中午了，經(jīng)不起添亂了，還是叫那傻孩子歇著吧�！�
七表爺體貼極了。
然而他的話說的委婉，烏蘭卻不知道前因后果，此刻又是一番竊喜在心頭：
我家喬喬這么討人喜歡嗎？這才見一面，七表爺就心疼上了——哎呀，這個師傅認(rèn)的不虧！
兩人對視一眼，皆大歡喜。
…
兩口土灶，一口炒菜，一口做飯，效率還是低了些。
七表爺又將視線放到一旁的煤氣灶上，然而烏蘭卻是心頭一激靈：
“表叔，今天中午先用土灶吧，這回買的煤氣質(zhì)量不行，燒到一半總是火起不來�！�
她想演示給其表爺看，然而伸手?jǐn)Q著開關(guān)半天都打不出火來，拿著打火機引也沒引著。
想了想，又是一聲高聲呼喊：“檀檀！檀檀！”
“檀檀，來，把這煤氣罐在地上滾兩圈�！�
宋檀：……
這個操作無論怎樣看都很危險，但偏偏所有人都司空見慣，不當(dāng)回事了。
再看七表爺擰著眉頭對著那個小鍋左挑右撿的模樣，她心中也著實松了口氣，
還好，以后七表爺在，基本用不上這個煤氣灶了。
但說歸說，中午這么多人，有時候的菜需要焯水，還是得專門再架個鍋。
因此，她還是利落的將煤氣罐擰下來，而后提到院子里咕嚕嚕的滾了兩圈。
這才把煤氣灶提起來呢，就見山上下來兩個上廁所的大嬸。
人家的目光在她瘦高的身板上停住一瞬，而后又將視線挪向她單手拎水壺一樣拎著煤氣罐上。
短暫的沉默后，兩個人匆忙跑進廁所，一邊還滴咕著：
“我就說中午的飯肯定好吃，你瞧這姑娘養(yǎng)得，勁兒多大呀！”
宋檀：？？？
她家菜好吃的名氣現(xiàn)在就傳開了嗎？
143.午飯閑聊
今天中午，老宋家可不止一二十人。
光是山上種樹的都有二十人了，還有兩個幫廚的大嬸，另外再加三個幫忙挖竹筍的，加上張燕平和張旺家，包括正在看著池塘放水的李老頭都被請了過來……
足足三十六個人呢！
虧得是提前有幫工，不然這會兒光是擺桌椅板凳都來不及。
人太多了，盤子都是跟周邊鄰居借的，好在一次性碗筷解決了問題，這才沒讓這頓午飯顯得局促。
但……
吃飯的人是覺得院子挺寬敞的，縮在廚房里的七表爺卻是覺得哪兒哪兒都施展不開！
不說別的，就那個油壺，往常做大席的時候，都是拿大鐵勺直接伸搪瓷缸子里舀出來的。
可如今這小鍋小灶的，七表爺自己的鏟子都揮舞不開……也可能是幾年不做大席，手生了，別提多別扭了。
不過這鮮嫩的筍衣下鍋爆炒，其中迸發(fā)的鮮香之氣，又叫七表爺臉上涌出了得意的笑容：
“虧得是及時請了我，不然就這么多人，指望侄媳婦兒根本支應(yīng)不住的！”
“可別到時候糟蹋了我的菜。”
說這話也是有根據(jù)的，很多人自己在家做飯做的很好吃，但是人一多就把握不住，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要不就是水平?jīng)]發(fā)揮出來……
這樣的好食材哪怕只是火候不行，七表爺都覺得是糟蹋了。
七奶奶正在旁邊給他打個下手，聞眼瞅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