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等到天亮時，雨停了，但天氣仍舊陰沉沉的。

    宋三成從外頭抱來幾根柴火，填塞進去將爐子燒的更旺，一邊拍拍手：“今天早上吃什么呀？”

    忙忙碌碌幾天，也就昨夜和今天空閑了下來，烏蘭最近連續(xù)睡了好覺，聞著空氣都是清清爽爽的，心情也美得很。

    “吃餃子吧，昨晚上那薺菜多新鮮呢�！�

    翠綠的薺菜切碎，跟略帶有顆粒感的肉末混合在一起，柔軟的面皮一包一裹，在調和個醋汁……

    鮮。

    鮮的舌頭都要吞下去了。

    宋三成一個人連干兩大碗。

    喬喬更是吃了小三碗，然后再喝了半碗餃子湯：“媽，好好吃！”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真不是一句瞎話，昨晚上才包的，烏蘭還琢磨著吃不完凍冰箱里，回頭當早飯，可沒想到這段時間大家飯量都上漲，一頓就給造沒了。

    除了宋檀。

    鮮是鮮，有雜質也確實有雜質。宋檀在這種混合的滋味下吃了一碗，宛如是吃了一碗摻了沙子的濃香米飯。

    每次吃飯，她都發(fā)誓自己一定要將口糧種出來。

    烏蘭看她仍舊瘦瘦的模樣，此刻也納悶：“你是不是在外頭上班給胃餓壞了？一天天的沒少干活出力，怎么胃口還這么點兒？”

    宋檀心想：她倒不是胃壞了，純粹是嘴刁了。

    但假如吃野菜還要挑揀的話，她媽大概會翻個白眼，罵她一句：“你就是好的吃多了，慣的�！�

    所以她轉移話題：“昨天的野菜好吃吧？這雨水之后，肯定更好吃！”

    野菜好吃嗎？

    那咋不好吃呢！

    那一把綠油油帶紅梗的馬蘭頭焯水切碎了，再剁點肉沫。

    然后磕個鴨蛋打散，加點料酒，鹽和味精，用漏勺在鍋里炸成蛋絲。

    緊接著煸蔥花姜絲，再把肉末，馬蘭頭和鴨蛋都倒進去……

    松脆酥香，清潤爽口，那能不好吃嗎？

    剩下的西洋菜焯水，放鹽和味精拌勻。

    再把花椒放在油里慢慢煸炸出香，然后調個醬油姜蒜汁，白糖，味精，花椒油，辣椒碎，蔥花全部加進去，把那焯好的西洋菜嫩段兒，這么一拌……

    吸溜！

    清脆嫩爽，麻辣鮮香。

    配上野蔥鯽魚湯和炒雞蛋，一家四口把昨天的一筐子野菜吃得干干凈凈。

    然后吃撐了才剁薺菜包餃子。

    如今想想就覺得饞得慌。

    昨天的野菜都這么好吃，今天的野菜經過靈氣催發(fā)，應該更好吃吧？

    宋檀想著自己的頭一回生意：“媽，你說我明早上賣多少錢一斤呢？”

    別看三月初驚蟄了，實際上青菜都還沒有起來，此時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

    生菜發(fā)苦，黑白菜已經老了，黃心菜更是不甘甜，去一趟超市，隨便是個什么大棚菜，也得十塊八塊起步的。

    烏蘭操持家里面頭頭是道的，賣野菜卻是零經驗，想了想：“你要不都十塊錢一斤吧�！�

    沒啥原因，就圖個好算賬。

    這個價格對于如今的青菜市場當真不貴，但畢竟是野菜，烏蘭內心知道市里頭人人愛吃，可小時候的經歷仍讓她下意識的不在乎。

    因此這十塊錢都說的格外沒底氣。

    宋檀想了想，十塊錢倒也行。

    野菜不經吃，別看一大把，下鍋焯水就成一小團兒了。她相信靈氣滋養(yǎng)出的品質絕對好，但頭一回生意，總得叫大家嘗到滋味再說以后。

    “那行，就十塊錢！”

    宋三成則商量著：“今年的薺菜真不錯，要不再包點餃子凍著吧！不然過兩天開始點菌種，忙起來又是囫圇著吃�！�

    過兩天做好準備就要點菌種了，宋三成跟宋檀商量，這個活兒不需要特別快，干脆請一些老頭老太太來干吧。

    “他們年紀大了，手上動作不一定慢。慢了檀檀你也別嫌棄……咱們村現(xiàn)在就剩這么多戶人，他們年紀大了，每天坐在那里就是發(fā)呆打瞌睡，看著也凄涼�！�

    “干脆叫過來，也不提錢，就是慢慢做，做完了咱們買點肉幫忙提回去，有什么事兒咱們搭把手，干活的時候你爺奶幫忙看著……你看行嗎？”

    行啊。

    那怎么不行？

    宋檀滿口答應。

    一來如今木耳銀耳萌發(fā)還不著急……她外圍的網子還沒拉好呢！

    再來，都是村里人，找誰干不是干呢？她爺爺奶奶這幾年精神也越發(fā)消沉，有個事兒干，總比發(fā)呆好。

    只是……

    宋檀瞧了瞧自家又是摩托又是花壇的小院子：“咱們家院子有點小了吧�！�

    點菌種需要將菌種按進麻栗樹干上提前打好的小孔中。樹干有些長也有些重，院子倒是堆得下，只是過往走動總是不方便。

    宋三成想了想：“我待會兒去跟你爺說，就放他院子里，那里寬敞。你奶奶負責做飯，你媽去幫忙……村里老人家也就八九個人，吃的不多，咱家把米面菜拿過去就行了。”

    一家四口把事兒捋了捋（喬喬負責哼哼），覺得都安排到位了，宋檀眼看快九點了，趕緊招呼喬喬：

    “走，帶個大筐挖薺菜去！”

    順帶看看昨天的靈氣催生了多少野菜。

    再次熟門熟路的爬上山坡，喬喬驚呆了。

    他張開嘴：“（⊙o⊙）哇！”

    “姐姐，好綠��！”

    可不是好綠嗎？

    野蔥一叢叢的瘋狂生長，濃密的仿佛一層層的頭發(fā)，占據了整個山林坡地的邊緣線。

    昨天才將將夠一盤的馬蘭頭如今競相探出翠綠的頭來，青梗紅梗擠在一起，生怕人一把揪不下一盤兒來。

    薺菜……薺菜就更不用說了，密密麻麻的生長在夾縫中，葉子嫩的仿佛要出水。

    還沒采摘就能聞到這一片濃烈的青草芬芳。

    跟旁邊樹林才剛萌生出綠葉苞的那些枝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和反差。

    宋檀其實早有心理準備，也很有自信。但此刻，仍是恍恍惚惚靠著喬喬才挖了一筐子鮮嫩的薺菜回去。

    回去時順帶繞到池塘邊看了眼。

    很好。

    密密麻麻的西洋菜和馬齒莧一片一片的占地盤，跟打了激素一樣瘋狂生長，池塘邊都看不到地面和水面了！

    她壓抑著內心的歡喜——

    如今這些菜，也太給靈氣面子了吧！

    18.收拾野菜

    吃過午飯，宋檀就提著筐打算去挖野菜了。

    天仍舊陰沉沉的，十幾度的氣溫，沒太陽的話著實說不上暖和。這個天兒家家戶戶都在家里烤火，少有人出門。

    烏蘭看了眼她提的大筐子，也心疼女兒這段時間辛苦：“挖野菜不用去那么早，傍晚再去，省得明兒不新鮮了。更何況這個天氣也沒多少，收拾起來快得很�！�

    宋檀想起了坡地池塘邊密密麻麻的綠色，心想要是沒靈氣，那倒真不用這么積極。

    但此刻她帶上喬喬：“沒事兒，媽，你先包餃子吧，我感覺今天的薺菜特別鮮�！�

    眼見著女兒非要去，烏蘭也不攔著了，只嘀咕道：“都一樣是薺菜，昨天跟今天能有什么區(qū)別……”

    她坐在火爐邊，打算把上午挖的薺菜擇一擇，然而手一拿就覺得不對勁兒了——

    “這怎么瞧著這么好看呢？”

    ……

    喬喬當真是個好幫手，一筐菜換一集佩奇，不多時，他就帶著滿滿一大筐的薺菜回來了。

    綠油油，鮮嫩嫩，怎么看怎么好吃，怎么看怎么夸張。

    宋三成正幫忙挑菜呢，接過筐子卻一愣：“昨天不是說沒多少嗎？這下一場雨，長這么快呢？”

    這可是個大籮筐，薺菜小小的一株，密密麻麻堆疊在一起，筐子里都堆的高高的，顫巍巍的，仿佛一不小心就要掉下來幾棵。

    喬喬不懂這些，反而很是自豪：“還有好多好多——”

    他心想：雖然姐姐不太會種地，但沒關系，喬喬現(xiàn)在會挖菜！

    喬喬養(yǎng)她！

    一時間豪氣頓生，小豬佩奇也顧不得了，拿著兩個空筐又接著出門了。

    而家里，宋三成把薺菜倒出來稱了一下：“哎喲，這得有十幾斤了！”

    烏蘭心里也很驚訝，不過：“剛下了雨，這菜水淋淋的，還有上面帶的點泥巴，估計也就十斤重吧�！�

    那也不少了呀。

    這一筐子十斤，無本買賣，按十塊錢一斤的價格算，就是一百塊錢了。

    ……

    這一趟挖野菜，足足花了三個小時，宋檀回來時，都已經下午四點多了。

    巧的是，剛回來又是一場雨嘩啦啦的下來了。

    一家四口也顧不上包餃子了，抓緊收拾野菜吧！

    這靈氣催生的野菜，光看著就青脆欲滴，食欲滿滿，宋檀不信十塊錢一斤沒人捧場，于是奸商本質萌發(fā)：

    “媽，稍微挑揀一下，泥巴涮涮，根部別都去了，再拿幾根草捆一下就行。一捆一斤二兩，省得明天掉稱�！�

    烏蘭還剛準備每個挑揀的干干凈凈的，心想這估計就得折騰好久。

    沒想到宋檀這么說，她不由納悶：“那你這一斤，能吃的也就七八兩吧？還能賣十塊錢嗎？”

    那怎么不能？

    宋檀打開手機軟件，本地市區(qū)配送蔬菜的，生菜都要14.8一斤了！

    “野菜�。⌒迈r的，帶著點泥土和水分的新鮮野菜，十塊錢算便宜了好嗎？”

    “你忘了去年開春的香椿，五六十一斤呢！都按兩賣的�！�

    那倒也是。

    烏蘭想了想：“行，反正也沒啥本錢，你就去賣吧。賣不完也別慌，拿回來我焯水晾干了凍冰箱里，過年還能吃�！�

    一家四口于是各有分工。

    宋三成負責收拾泥巴，烏蘭負責挑揀，宋檀負責稱重，喬喬負責拿長草把每一堆綁的整整齊齊的。

    等到天徹底黑下來，這堆野菜才算收拾完。再一稱重——

    嚯！

    馬蘭頭，馬齒莧，薺菜，西洋菜，野蔥，一共80小把，算下來百十斤了！

    宋三成當即改變主意：“明天要不還是包個車吧，200塊錢來回雖然貴，但是人家到門口來接。不然這么多菜，上哪坐車去？”

    就是成本一下子起來了。

    宋檀當機立斷：“包！”

    “對了爸，我明天把喬喬帶上。”

    宋三成下意識反對：“帶喬喬干什么？你是去做生意的，他到時候鬧起來……”

    然而話音未落喬喬就大聲抗議：“喬喬要去賣菜！”

    “喬喬不鬧！”

    “喬喬要出門！”

    烏蘭想了想，嘆了口氣：“也行，帶上吧，也該叫他見識見識陌生的環(huán)境。不然天天在村子里，連個一起玩的都沒有。”

    偶爾去市內帶他一趟，還得接受別人的打量……烏蘭心酸著呢。

    宋檀假裝沒聽出里頭的苦楚。

    她有靈氣的那天晚上就試過了，喬喬他……他在胎里就沒有發(fā)育完全，哪怕她修煉有成，也照樣沒什么辦法。

    只能說，保證他強身健體，少生病吧。順帶多多鍛煉——六歲孩子的智商怎么了？六歲孩子懂事的還少嗎？

    于是此刻高興的拍著喬喬：“乖喬喬！我就知道你最聰明了！明天一定要好好幫忙哦�！�

    喬喬驕傲的應下了，超大聲的。

    一家人折騰了大半天，這會兒才終于感覺到饑腸轆轆，但是挑菜挑的腰酸背痛的，大廚烏蘭發(fā)出了敷衍的嘆息：

    “行吧，剛好下午包餃子還沒來得及放冰箱，就吃這個吧�！�

    剛好，宋檀也想嘗嘗今天薺菜的味道：“媽，多煮點�！�

    烏蘭原本打算跟早上煮差不多的，宋檀這么一說，她一邊嘀咕著一家人太能吃，一邊還是多煮了一碗的量。

    然而等餃子出鍋時，剛吃到第一口，所有人都瞪圓了眼睛。

    喬喬撲騰騰開始蹬腿了：“好好吃！好好吃哦媽媽！”

    他一邊說著，一邊被燙的呲牙咧嘴，然而就算如此也沒舍得吐出來，仍舊牢牢的捧著碗：

    “天底下第一好吃！”

    宋三成更是狼吞虎咽一口氣旋進去小半碗，這才發(fā)出滿足的嘆息：“就是，這餃子今天怎么這么好吃？”

    宋檀更是喜極而泣：回來這么多天了，總算在今天吃到一口正常的不加雜質的飯菜了，天哪，她也能炫三碗！

    只有烏蘭一邊吃著，一邊想著——

    今天下午拌餃子的餡兒，跟往常也一樣��！

    難不成一場春雨過后，薺菜都變得這么好吃了？

    她匆匆三兩口吃完，就放下碗，從綁好的野菜里各自挑了一把，然后進廚房又是一通收拾，等端著盤子再出來時，餃子已經被吃得干干凈凈了。

    只有宋三成還討好的看著她：“我也沒吃飽……要不，咱倆再吃點？”

    19.野菜開賣

    烏蘭才吃了一碗，飽了，但沒完全飽。

    但是按照家里人的飯量，今晚絕對都吃撐了，于是她一口拒絕：“餃子明天早上再吃。來，先嘗嘗今天這個野菜！”

    她拿的是馬蘭頭，馬齒莧和西洋菜，圖省事兒，也純粹是為了試試口感，所以焯水以后拿同一份料都拌了。

    此刻紅的辣椒，白的芝麻，黑褐色的醬醋和綠色的嫩葉莖稈交織在一起，一股子酸爽辛辣的清香撲面而來。

    宋三成當下再不猶豫，趕緊伸筷子夾了往嘴里一送——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