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畢竟突厥幅員遼闊、實力雄厚,若吳越和白雋當真做成了這等大事,那便是功高震主,這讓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恰在此時,薛恒帶著人匆匆來到殿外,恭敬稟道:“啟稟陛下,河間王的信使帶到�!�
這是剛剛攻破王庭大軍后派出信使,因為夾雜著吳越的私事,派出的是河間王府的護衛(wèi),他們一路換馬不換人,馬不停蹄地趕路。
他們早出發(fā)數(shù)日,同樣是快馬疾馳,到底是肉體凡胎,比不過換人又換馬的八百里加急。
剛入關就聽到露布傳捷,只知道戰(zhàn)爭勝利的結果,卻不知是否會對吳越先前的安排產(chǎn)生影響,只能拼了命地追趕上來。
若非薛恒出去接人,他們攜帶的戰(zhàn)報將會第一時間呈現(xiàn)到南衙。
信使風塵仆仆,滿臉疲憊,好在薛恒找了一塊手絹給他擦了擦臉,稍微整理了一番。
信使跪在殿中,雙手高高呈上信匣,喘著粗氣高聲道:“賀喜陛下,河間王率領大軍攻破突厥王庭大軍�!�
眾人一聽,便知這是先前大戰(zhàn)的信使。
內(nèi)監(jiān)上前,小心翼翼地將信匣接下。
吳杲迫不及待地問道:“河間王現(xiàn)在如何?”
這是當前唯一一個能接觸到的從前線回來的人,他太想知道前線的具體情況了。
信使:“將土用命,王爺安好�!�
吳杲:“千金公主現(xiàn)今如何?”
信使不敢直面天顏,低頭道:“去年突厥南下前,公主便遭囚禁至今。阻卜可汗去世后,更是由金輝可敦親自看管�!�
“去年冬,公主的陪嫁女官受命前來并州拜祭,手臉上全是凍瘡。據(jù)她言說,金輝可敦十分不喜公主�!�
說罷,信使伏地叩首,大聲道:“請陛下憐惜公主!”
此言一出,原先滿殿以為吳含生在草原上恩寵并重、呼風喚雨的文武官員們,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誰能想到,大吳的和親公主,大部分時候竟然都是一個階下囚。
大吳的和親公主嫁去突厥王庭,竟然隨隨便便遭人囚禁。置大吳的臉面于何地!
別說公主,長安貴女身邊近身服侍的奴婢都不可能生凍瘡。
難怪吳越一直如此擔心吳含生的生死,凡是嫁過姊妹女兒的人,都能體會到這種擔憂。
雖然吳含生不是吳杲的親生女,卻是她親自冊封的和親公主。吳越已經(jīng)做了前半場,接下來就該討論后半場該如何做,還過不過得下去?
信使被帶下去,內(nèi)監(jiān)將確認無害的戰(zhàn)報送到吳杲案前。
北征大軍若能順利班師,接下來的事無非就是論功行賞。
這對于朝廷諸官來說,本是輕車熟路,他們?nèi)羰窃谡摴π匈p方面稍有偏差,那群在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的軍漢們,能把他們生吞活剝了。
吳杲將一眾文武大員留下來仔細商議,這些事都有前例可循,真正讓人棘手的是對吳含生的安排。
往前推幾百年,沒出過如此彪悍的和親公主。
解憂公主倒是謀劃過刺殺,但并沒有成功。
吳越的兩封戰(zhàn)報上,詳細記錄了吳含生入草原后的所作所為。
至此,許多人才知道,真正揭開元家通敵賣國案的那枚箭頭,是吳含生冒死從突厥王庭中送出來的。
她不僅僅是大吳的和親公主,更是大吳的使節(jié)。
吳杲嘆道:“真乃吾家千金!”
第
1623章
預制圣旨
吳越提出的主意雖然有些出格,但的確是應對當前局勢最好的辦法。
預制圣旨,古往今來頭一回。
中書省一時間承接了數(shù)份圣旨的書寫任務,柳星淵分到手的,是吊唁吳含生不幸罹難。
露布傳捷,全城轟動。
身在皇城,他們所知更多,這次大捷,非是吳越一人之功,吳含生出力甚多。
柳星淵難以置信,向主官打聽,“公主既做出如此大事,竟輕易地玉殞香消?”
主官淡定道:“公主尚在,這只是最壞的打算。突厥王庭甚亂,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你這份圣旨最好用不上,全當沖喜了!”
數(shù)份圣旨被緊急加蓋上帝王璽印,除了給吳含生的,還有授權讓吳越主持與突厥會盟事宜。
八百里加急送往草原,應該趕得上吳越與羅布會盟的日子。
韓騰折騰一日,臨到皇城門口,身體忽的一歪。
薛曲和盧自珍趕忙一左一右攙扶他,將人扶到馬車上,并順勢鉆了進去。
韓躍奉上一個匣子,說道:“祖父,這是王爺送來的。”
韓騰忙不迭地拆信,吳越的信件對前線的描述自然比干巴巴的戰(zhàn)報更為詳細。
因為是攻破王庭大軍后發(fā)出的,吳越在敘述戰(zhàn)況之余,主要交代三件事:給吳含生爭待遇;守護好南衙諸衛(wèi)的軍功;關注長安城中的一舉一動。
第一件事已經(jīng)辦了,第二件事他們當仁不讓。
杜松和呂元正都是韓騰的部將,范成達是從薛曲手下出去的。此戰(zhàn)爆出的海量軍功,都是將土們一刀一槍拼殺來的,憑什么要被人抹掉幾層?
至于左候衛(wèi),肖建章殉國,如今連個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捎帶手管一把吧!
南衙這些年腰桿子硬,不就是吳嶺在這方面寸步不讓,朝廷其他衙門想插手都不能么。
至于第三件事,吳越雖然沒有特意說明,但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宗室。
現(xiàn)在真正能對吳越造成威脅的,就是那些腦子不靈醒又膽大妄為的宗室。
韓騰問道:“范陽郡王如何了?”
今天吳杲召集南衙諸位大將軍議事,作為南衙掌兵郡王的吳巡不曾出現(xiàn),便是因為他去探望重病的吳岫了。
從并州回來,吳岫就病了!
按照太醫(yī)診斷,沒多少時日了。
吳嶺去后,吳岫作為大宗正,難得的宗室長者,很是風光了一陣。但從并州歸來后,他就“失寵”了,只能閉門養(yǎng)病。
吳杲和吳岫如此表現(xiàn),很難不讓人懷疑,吳岫在并州時,是否做了什么不妥當?shù)氖隆?br />
畢竟陳景同回長安后,僅僅是被貶為禮部侍郎,仍被朝廷留用,并未遭到厭棄。
陳景同剛空降禮部,辦的第一樁差事,就被禮部舊人聯(lián)手埋了一個大雷,差點把身家性命全葬送,心中怎能不恨。
如今長安部衙中,最熱鬧的就是禮部侍郎大戰(zhàn)一眾下屬。
韓騰有時不免惡毒地想,吳嶺和吳岫的靈柩,究竟哪個會先出現(xiàn)在長安?
盧自珍沉吟道:“如今真正危險的,反而是范大率領的那一路先鋒�!�
本想去撈波頭功,結果反倒被人包了餃子。
薛曲不屑道:“范大沒那么危險�!�
韓騰老成持重道:“到底是十萬草原騎兵�!�
薛曲撇了撇嘴,說道:“能鬧出營嘯的軍隊,戰(zhàn)力還能剩下多少?”
右武衛(wèi)遇見的那支炸營的軍隊出自西境聯(lián)軍,羅布也是那里出來的。
以小窺大,突厥的王庭軍隊也就是看起來架勢唬人,真正的戰(zhàn)力能剩幾成,實在不好說。
信息傳遞不易,長安諸人現(xiàn)在對炸營可能是右武衛(wèi)伙頭營爆米花炸出來的事,并不知曉。
盧自珍忽然提及,“段棠華不是曾經(jīng)寫過營嘯的始末嗎?”
這幾年不知是不是戰(zhàn)場風水不對,炸營一起接一起,不分關中還是草原。
往前幾十年都未必能遇到一例。
韓騰有所保留道:“當時只寫完了上本就出征了。”
全本,那是另外的價錢。
最后這些重要任務,只能由年輕力壯又飽受信任的薛曲承擔,盧自珍敲敲邊鼓。
至于韓騰,他要回去養(yǎng)病了。
薛曲對此腹誹不已,剛才跑起來的時候,怎么沒看出你病懨懨的樣子。
他比杜松等人年長幾歲,但和韓騰差著輩分。在他記憶里,韓騰是南衙的老人,可似乎從來就沒年輕過。
因為作戰(zhàn)風格“猥瑣”,沒什么亮眼的戰(zhàn)績,但每次都能較好地保存自身實力。
如今的右武衛(wèi)更是將這一傳統(tǒng)發(fā)揚光大,猥瑣得令人惡心。
當一眾在范陽郡王府探病的王孫貴胄聽聞草原大捷的消息后,急匆匆地趕到宮中賀喜。
露布飛捷,多少年沒聽過的事了。
一眾人中,有人滿心歡喜,有人將憂愁隱藏在笑臉之下。
如今的吳越果真成為宗室第一人了。
即便南衙諸衛(wèi)如何裱糊,吳越不擅武事是不爭的事實。
即便南衙諸衛(wèi)實力保存得不錯,但并州大營殘破成那般模樣,白雋亦是多年不領兵,他們怎么就能打下半個突厥呢!
漸漸有消息流露出來,是有千金公主暗中協(xié)助。
眾人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向吳愔,當初他送吳含生出嫁,一路幾千里,同行數(shù)月,總歸有些了解吧!
吳愔現(xiàn)在想起來,只有一張模糊的面孔,他對這個便宜妹妹著實沒有多少親近之意。
和親公主的意義往往只在她嫁入草原的那一刻得以體現(xiàn),往后大概就是她的子嗣長大后,有資格爭奪草原之主位置的時候,才會再次被人重視。
可自古以來,又有幾個和親公主的子嗣能登上草原大位呢?
但吳杲面前,就不是這么說了。
吳愔:“千金妹妹敏而好學,路上和通譯學習突厥語,了解突厥風俗,并時常和陪嫁的宮女護衛(wèi)說話�!�
那時吳含生倒是想與吳愔加強聯(lián)系,畢竟和朝中親王結下一份香火情,萬一將來哪天能派上用場呢!
可那時吳愔的心思都在地方的孝敬上,還嫌棄送嫁路途太過辛苦。
吳含生的示好,多是用婚俗禮儀、男女大防之類的理由推脫了。
現(xiàn)在想來,真該回應一二。
若吳含生得來的那枚箭頭,送到他手上,該立下多大的功勞!說不定現(xiàn)在太子位都穩(wěn)固了。
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吳含生與吳嶺父子并無來往,怎么就信了他們呢!
第
1624章
營銷方案
其他皇室近支連吳愔那些干巴巴的吹捧話都說不出來。
吳含生被選定為和親人選之后,便一直居住在宮中,接受皇后的悉心教導。
雖說參與過數(shù)場皇家宴會,可皇室近支與遠支之間的差距顯著,彼此之間未必有共同語言,說到底還是缺乏共同利益聯(lián)結。
吳杲聽了一通吹捧,轉而問道:“范陽郡王現(xiàn)在如何?”
吳杲平等地猜忌每一個人,并州發(fā)生的諸事,他通過不同渠道都有所了解。
幕后之人為何篤定吳岫能給予吳越“致命一擊”?
處在吳杲這樣的高位,他不需要確鑿的證據(jù),只要心中有猜疑,便足夠引起他的警惕。
在吳杲看來,吳岫這個大宗正已經(jīng)不夠“純粹”了。
不過此刻,他真心希望吳岫能再多活些時日,千萬別破壞了眼前這份喜慶的氛圍。
吳融趕忙出列,恭敬應道:“回父皇,范陽叔祖聽聞前線大勝的消息,激動得難以自抑,連連夸贊河間王叔�!�
人群中間的吳漳微微抬眼,心中暗自腹誹,吳岫哪里是夸贊,明明是激動得昏過去了,這好壞全憑一張嘴說。
吳杲簡單問候一聲,以此體現(xiàn)皇室的孝悌之情,便足夠了。
大破突厥軍隊,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大吳的一件大喜事。吳杲當即宣布,明日將舉行一場盛大的宮廷宴會,君臣同慶這一榮耀時刻。
在此之前,吳杲大肆賞賜,就連當初給吳含生制造七寶香輦的工匠都得到了豐厚的賞賜。
宮外的消息慢一拍,但露布飛捷的喜訊,所有人都聽到了。
萬福鴻雖然沒靠在朱雀大街旁邊,但做富貴人家生意的商人,消息最是靈通。
陳二維連瓜子都顧不上剝了,驚訝地說道:“突厥的皇帝、皇后都死了!”
王開陽糾正道:“金輝可敦是現(xiàn)任可汗的生母,論起來該是太后。”
陳二維:“可汗死了,太后也死了!連扶持幼主登基的機會都沒有。先前那什么可汗的叔祖、大皇子都被抓了……”
擱中原的算法,這妥妥是亡國的節(jié)奏�。�
王開陽:“那個葉戶不算大皇子,頂多算個前朝大皇子�!�
王開陽做的是皮毛生意,夏季本就是淡季,但現(xiàn)在大吳軍隊前線大勝,緊跟著就是龐大的繳獲。
他的貨源這下有著落了!
王開陽原本想趁著這段時間將鋪面轉租出去,但現(xiàn)在得想想要不要走一走祝明月的路子,分銷一批大軍的繳獲了。
兩人正說著閑話,趙瓔珞挎著一個竹籃緩緩走上來。
王開陽眼睛一亮,“趙娘子,同喜同喜!”
趙瓔珞笑容滿面,說道:“可不就是天下人的喜事嗎!”
說著,抬手從籃子中取出兩沓紙券塞到兩位掌柜手里。
趙瓔珞:“正好遇見你們了,值此喜事,三日內(nèi),凡是一次消費滿一貫的顧客,都可持券來抽獎�!�
這時候商量降價打折,需要聯(lián)動的商戶太多,不如抽獎來得實在。
人人有獎!
陳二維暗自腹誹,這動作夠快的,這么一點時間,連抽獎券都弄出來了。以萬福鴻的消費水平,一貫錢真不算多。
王開陽微微偏頭往市場中間看,只見抽獎臺子都已經(jīng)搭起來了,人來人往,正忙著搬運獎品。
王開陽摸著手上厚厚一沓獎劵,“趙娘子,若是獎劵送完了怎么辦?”
趙瓔珞淡定道:“老規(guī)矩!”
要么拿錢帛來換,要么捐贈一批獎品。
王開陽豪氣道:“那我待會派人將東西送過來�!�
趙瓔珞點了點頭,說道:“行。”
說完,低頭在筆記本上寫上兩家店鋪的名字,繼續(xù)往前發(fā)獎券。
不一會兒,陳記布莊的伙計方便回來,急匆匆跑到陳二維身邊,說道:“掌柜的,樓下幾家鋪子都開始打折了!”
他們樓下的鋪子,如果沒有特別說明,就是祝明月經(jīng)營的產(chǎn)業(yè)。
陳二維驚道:“打幾折?”
伙計:“七折、八折,牌子都掛出來了!食樂園有些東西都打到三折了!”真正的賠本賺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