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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7章

    白智宸清清嗓子,順勢說道:“此戰(zhàn)全賴李參軍出謀劃策,不如讓他來講吧!”

    吳越微微頷首,“可�!�

    李君璞實職太低,差點就要站在帥帳之外了,此刻從角落中站到中間來,對著一帳篷將官的侃侃而談,敘說他的作戰(zhàn)思路。從情報收集、地形分析,到時機把握、兵力部署,條理清晰,環(huán)環(huán)相扣。

    原本神態(tài)輕松的將官們,越聽神色越凝重,只能確定一件事,白湛說的是人話。

    李君璞說的是什么,不做討論。

    吳越維持著上位者禮賢下土的固定表情,時不時瞥一眼,兩邊大多呈現(xiàn)癡呆之像的將官。

    待李君璞發(fā)揮完,吳越微微點頭,“李參軍說得極好,接下來我們商議如何應(yīng)對突厥的王庭大軍�!�

    白智宸所部前來匯合,雙方戰(zhàn)兵人數(shù)的差距就縮小不少,可以奮力一搏了。

    說不定能因此,給突厥的主力精銳造成重創(chuàng)。

    中場休息時,不少人借著這個機會與熟人故交交談。

    馮睿達胳膊掛在李君璞脖子上,小聲問道:“二郎,你怎么說動白八出兵的,該不是以項上人頭作保吧!”

    馮睿達越說越慌,向麻成天確認,“該不會真這樣吧!”

    報仇雖然重要,但不至于把命賭上,連李君璞都自認只有幾分把握,有賭的成分,實在太險。

    麻成天連忙搖頭,“沒有這事�!�

    李君璞微微偏過頭,“我與白將軍言說,他想報父仇,只有這一個機會。若老天不站我們一邊,二磧口周邊有幾個部落,可以彌補大軍的損失�!�

    若非骨祿的潰軍實力遠超代州軍許多,李君璞壓根不會知會白智宸,直接和桑承志帶兵馬出去了。

    桑承志現(xiàn)在后悔死了,若非實力不濟,就不會將到手的軍功,白白分潤出去。

    可惜時間緊迫,沒時間讓他們再慢慢和其他軍將商議說和。

    李君璞找上白智宸,一來他是這支偏師名義上的主將,二來白智宸的親父和許多白家子弟,都是被元家父子害死的。

    白家和李家有相同的仇怨,不報此仇,焉為人乎!

    李君璞算計的是骨祿,但驅(qū)使他們不惜耗費心血氣力,非得追過去的人是元昊慶。

    同行數(shù)月,李君璞的上限沒有表露出來,但展示出來的下限相當之高。加之他從小到大有多位大佬背書,連白雋父子都相當認可。

    李君璞既然說骨祿將帶著元昊慶將從二磧口經(jīng)過,白智宸恨意上頭,壓根沒細聽李君璞解釋的,骨祿的小算盤、老馬識途之類的話語。

    好在,他沒有認真聽,否則說不得耽擱多少時間。

    李君璞最后托底的主意,萬一撲空,也讓白智宸能對其他將土有個交代。

    最終,白智宸本部的兵馬、代州軍,再加上幾支交好的軍隊,向二磧口疾馳,一路換馬不換人。

    當李君璞提槍挎劍,終于趕到二磧口時,仔細查驗過地面痕跡,沒有大部隊經(jīng)過。

    李君璞當時心都涼了半截,以為自已又當了一回趙括。

    原來不是所有戰(zhàn)局,都會如他推演一般進行。

    白智宸吩咐人手準備扎營,在原地等待一日,若還沒有骨祿潰軍的蹤跡,就拔營去掃蕩周邊部落再返程。

    桑承志蹲在地上拔草,將地面搞得一團糟,嘴里罵道:“難道元家到此,都還有幾分運道?”

    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一旦讓元昊慶遁入草原,日后除非南下侵擾,再也看不到他的蹤跡。

    李君璞同樣悶悶不樂,“長安的元氏同黨,都抓得差不多了�!钡@件事并不令人欣慰,沒抓到元昊慶,一切都不算完。

    恰時斥候回報,遠方有大隊人馬接近。

    白智宸騰的一下從地上蹦起來,追問道:“是哪支兵馬?”

    斥候:“是突厥人,但沒有掛旗幟�!�

    諸將對視一眼,不管是不是他們的目標,突厥人,打就沒錯了。

    一時間,營地內(nèi)氣氛再度緊繃,眾人迅速進入備戰(zhàn)狀態(tài)。

    敵軍不斷接近,直到他們趴在地面上,都能聽見遠處傳來的馬蹄聲。

    當骨祿殘部剛經(jīng)過二磧口時,并州大營兵馬便從口子兩邊的山崖露面,將人堵了個正著。

    以多打少,以逸待勞,有心算無心,焉有不勝之理。

    馮睿達聽到這里,就放心多了。

    李君璞問道:“元昊慶將如何處置?”

    李君璞恨不得將元昊慶千刀萬剮,但理智讓他在確認此人淪為俘虜后,保下他一條命,為的是將元家最后的同黨掏出來,一網(wǎng)打盡,以絕后患。

    在京縣的幾年里,不是白待的,至少讓李君璞刑訊的本事有了長足的進步。

    雖然在專業(yè)人土面前有些班門弄斧,但比之軍中粗漢,就是難得的細致人。

    第

    1584章

    二選一題

    李君璞手上有一張詳盡的名單,上面的一個個名字,承載著無數(shù)的血仇與過往恩怨。

    好些都被弄死了,剩下的不知道馮睿晉報復到哪一步。

    與并州相關(guān)的人,李君璞轉(zhuǎn)交給白智宸,讓白家繼續(xù)查探處置。

    就此消停便算了,若再埋一個類似張句一般的釘子,晚上睡覺都不敢闔眼。

    馮睿達惡聲惡氣道:“人總是要死的!”

    李君璞反問道:“怎么死呢?”

    一刀斷頭是死,千刀萬剮也是死。

    死在草原、并州還是長安?

    人是并州大營抓的,但現(xiàn)在落到吳越手里。具體的處置辦法,尚沒有商議出來。

    馮睿達舔了舔嘴唇,“我去問問�!�

    這一問,差點問出是非來。

    吳越的初始想法是將元昊慶推到軍前斬首,以儆效尤。

    夜長夢多,早死早安心。

    所有人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但前線實在缺少這樣的“手藝人”。

    馮睿達一反常態(tài)地湊到吳越身邊,彼時吳越正和白家兄弟倆說話。

    馮睿達微微躬身,目光中透著幾分急切,“王爺,你打算讓姓元的怎么死?”

    吳越直白道:“推到軍前斬了便是!”

    馮睿達摸了摸腰間的橫刀,試探道:“王爺,能不能我來動手�!北O(jiān)斬已經(jīng)讓他無法滿足,更希望手刃仇人。

    打蛇隨棍上,“然后,他的首級歸我!”

    吳越知曉馮睿達某些不好言說的“愛好”,馮李兩家被元家坑害到如此凄慘境地,親斬仇人,于情于理,才算真正出了這口惡氣。

    馮家雖不是南衙嫡系,但這些年為大吳亦是出生入死、盡心盡力。

    吳越轉(zhuǎn)頭詢問白雋的意見,“梁國公以為如何?”

    白雋沒有意見,只要元昊慶伏誅就行。

    反倒是白智宸被馮睿達勾出心思,不滿道:“這人是我抓的!”

    馮睿達瞥了他一眼,不假辭色道:“狗屁,沒二郎你抓得住人嗎?在草原上抓的滿頭包差不多!”

    白智宸被堵得臉頰漲紅,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求援兵,“三哥!”

    眼巴巴地望向白雋。

    白雋念及當初白家不少子弟慘遭陷害,正色道:“馮將軍領(lǐng)兵踏破敵營,身肩重任,能否抽身監(jiān)斬?”

    他這一問,看似公正,實則也是在為白家爭取些許

    “利益”。

    畢竟白家、馮家、李家,還有無數(shù)并州人家,都是苦主�?偛荒苤蛔岏T睿達一人出氣。

    元昊慶被俘,白家和白智宸都是出了力的。

    馮睿達暗道他在范成達跟前有幾分面子,總能抽出身來。

    杠不過白雋,主動退一步,“這樣,一個砍人,一個拿首級去親眷靈前告慰�!�

    眼神緊緊盯著白智宸,“白八,你選哪個?”

    白智宸遲疑些許時候,臉上神色變幻,最終咬咬牙,“我拿首級。”

    馮睿達心愿達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調(diào)侃般開口,“要不你再去問問,誰家分不分個胳膊、腿呀!”也拿回祖宗祠堂或者靈前祭奠一二。

    馮睿達不知白智宸后來有沒有真去問過,又或者說元昊慶的肢體在眾人眼中

    “賣”

    不上價錢,沒看得上的。

    次日,晨霧尚未散盡,馮睿達領(lǐng)著一隊精銳親兵,從大軍中整齊出列。

    元昊慶披頭散發(fā),宛如喪家之犬般跪在兩軍陣地中間,瑟縮的身影在晨曦映照下,顯得格外狼狽。

    突厥人在對面遠遠觀望,鬧不清楚,漢人今日又演哪出戲。

    馮睿達從腰間緩緩抽出一把舊刀,刀柄上的紋理似在訴說往昔故事,它曾伴馮睿業(yè)縱橫戰(zhàn)場,如今到了馮睿達手中,承載著別樣的使命。

    馮睿達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鋒利的刀鋒,似在與刀共鳴,又似在汲取力量。

    微微低頭,自言自語道:“今日,該你飲血了!”

    剎那間,寒光一閃,元昊慶甚至來不及發(fā)出一聲驚呼,便尸首分離。溫熱的鮮血噴涌而出,濺落在地面,染紅了一片塵土。

    元昊慶的頭顱在地上骨碌碌滾動幾圈,瞪大的雙眼還殘留著臨死前的驚恐,隨后被親兵粗暴地抓著頭發(fā)提在手上,血滴順著發(fā)絲淌下。

    馮睿達面無表情,將刀利落還鞘,一行人動作敏捷地翻身上馬,馬蹄揚起沙塵,他們從側(cè)面疾馳而去,身影迅速沒入荒野。

    身后響起雙語呼號,“叛徒元昊慶伏誅,叛徒元昊慶伏誅!”

    那呼聲帶著憤怒、暢快,久久回蕩在天地間,似要為這場血腥的復仇畫上一個震撼的句號。

    沒過多久,遠方突然傳來一陣如雷鳴般的轟響,大地都為之震顫。

    大軍如洶涌潮水般傾泄而出,馬蹄揚起遮天蔽日的沙塵,喊殺聲震耳欲聾。

    原來是范成達一聲令下,全軍發(fā)起了總攻,誓要將突厥人徹底碾碎。

    元昊慶留在原地的尸身,恰好處在大軍前進的必經(jīng)之路上。

    奔騰的戰(zhàn)馬毫不留情地踏過,瞬間將那具無頭尸體踏成了肉泥,血肉與泥土混為一談,再難分清。

    第

    1585章

    突厥異動

    馮睿達這輩子同人交接過金銀珠寶、錢帛美人等諸多好物,可頭一次和人鄭重交接首級,果真是新奇的體驗。

    馮睿達將元昊慶的首級遞給白智宸,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打趣道:“該不會讓我教你怎么硝制吧!”語氣里帶著幾分調(diào)侃,又透著對仇人的不屑。

    白智宸激動地連連擺手,“不用,不用!”

    基本功!

    埋汰誰呢!

    為了以示鄭重,白智宸特意帶了一個匣子來。

    馮睿達堅決不給仇人一點好待遇,皺著眉頭說道:“以后記得把匣子撤了!”給這首級好一點的安置,都是對自家仇恨的褻瀆。

    白智宸點了點頭,“還用你說�!�

    說罷,兩人的目光不由得往西北方向望去。那里正是戰(zhàn)場所在,喊殺聲隱隱傳來,硝煙彌漫在天際。

    并州生力軍的加入,并沒有讓戰(zhàn)場出現(xiàn)一邊倒的情況。

    雙方陷入了一種膠著狀態(tài),攻擊、防守、對峙、僵持,循環(huán)往復,如同一場無休止的拉鋸戰(zhàn)。

    馮睿達輕嗤一聲,滿臉不屑地說道:“突厥人學精了,不光增加夜間守備力量,還學會用絆馬索了!”

    這點手段,在中原連看都不夠看。

    他們倒是想挖陷阱,哪來那么多鋤頭呢!條件不允許。

    但就是這么一點點手段“升級”,都給夜襲的右武衛(wèi)、左驍衛(wèi)造成不小的損失。

    他們在暗夜,不可能永遠稱王。稍不注意,就容易著了道。

    吳越和白雋每天背地里問候呼圖的祖宗十八代,這個瘋子,讓他們種種盤算都成空。

    哪怕將突厥俘虜推上前線,換取一定傷亡。

    漢人軍隊的總體損失比突厥人少許多,但他們帶來的都是精兵,是呼圖手下那些半軍人半牧民能比的嗎?

    呼圖身后有整座草原做支持,兵員補充相對容易,而吳越和白雋說白了就是大吳的兩個軍頭。

    雖然因為覆巢完卵之危,諸地傾力支持,后方輜重源源不斷運到前線,可在這戰(zhàn)場上,形勢依舊嚴峻。

    如今跑是跑不得了,他們跑不過突厥的游騎。一旦逃竄,恐怕會被追得全軍覆沒。

    逼得吳越和白雋也發(fā)了狠,大吳死得起人,就問突厥能不能承受海量的人口損失。雙方都憋著一股勁兒,互不相讓。

    一段時間僵持下來,大戰(zhàn)少有,小規(guī)模沖突不斷。

    吳越和白雋甚至假借骨祿的名義,招降各個突厥部落的頭目。

    人來不來不是事,重要的是給他們和呼圖之間扎上一根刺。讓突厥內(nèi)部產(chǎn)生嫌隙,好從中漁利。

    反正他倆對骨祿都沒什么好感,去年圍困并州的就有他。

    自然是要敲骨吸髓、不計后果的使用。沒把骨祿推到陣前砍了,已經(jīng)是慈悲了。

    并州大營的斥候發(fā)現(xiàn)有不少部族假借戰(zhàn)亡,讓部眾偷偷離開王庭大軍。

    具體操作辦法就是部族出戰(zhàn)后,謊稱遇上漢人軍隊,實則是讓部眾悄悄趕上牛羊返回屬地。

    眾所周知,漢人軍隊有戰(zhàn)后掩埋尸體的習慣,若遇上查證,帶上王庭官員去看幾個小土包便是。

    這一招還真是瞞天過海,若非斥候偶然發(fā)現(xiàn),恐怕很難察覺。

    斥候為何會發(fā)現(xiàn)這件事呢?全因為他們關(guān)照同袍墓地時,看著幾波人馬接連到此。覺得可疑,抓了好些俘虜,才知道實情。

    逃兵在軍中并不罕見,段曉棠只是沒想到墓地竟然成了片場。

    不過能這么一輪輪地“騙”過去,可見王庭大軍內(nèi)部要么貪腐橫行,要么就是大部分心生倦意。

    他們出兵,第一念想是南下發(fā)財,現(xiàn)在被堵在此地寸進不得,好處撈不著,不就得想想怎么保存實力嗎?

    吃絕戶這種事,不僅中原有,草原上更不少見。

    畢竟這里真的信奉弱肉強食這一套,為了自身利益,什么手段都使得出來。

    吳越和白雋下令,對這種“偷跑”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不計較他們拿大吳軍隊當“道具”的冒犯。

    當然,若是偷跑的時候鬧不清楚方向,跑進防區(qū)里,就不要怪他們笑納這批俘虜了。

    兩個大營雖然各自為戰(zhàn),但同樣有微妙的配合。哪怕少有過營集議,但若是在外頭碰上的,也會說上兩句,互通下戰(zhàn)場上的情況。

    白湛在歸營路上,遇到同樣領(lǐng)兵的段曉棠和秦景,“你們怎么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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