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知道先前為了加固城墻,并州上下勒了多少年褲腰帶嗎?結(jié)果還被人挖穿了!
白湛送尉遲野去右武衛(wèi)大營學(xué)藝,偶爾聽說他們在玩泥巴,但誰也沒告訴他,這些泥巴竟然能玩出如此驚艷的效果。
好奇道:“這是怎么做出來的?”
范成明大言不慚道:“你小時候不是和泥巴玩么?隨便捏捏就行了!”
話音剛落,就引來了一片噓聲。
隨~便~捏~捏~聽聽這話有多氣人!
在場八成將領(lǐng)保證,讓他們捏個小馬小狗或許不難,但若是將山川地理濃縮在一塊木板上卻太難了,遠不是重修這門手藝能做到的。
十來個將領(lǐng)將沙盤四周堵得水泄不通,橫看豎看上看下看,愣是沒挑出任何毛病來。
你若非要說左邊的山峰該比右邊略高半寸,河道此處拐彎的弧度應(yīng)當(dāng)更大的話……那就純粹是雞蛋里挑骨頭了!
吳越示意親衛(wèi)們將輿圖架上抬上來,畢竟沙盤上的內(nèi)容有限,無法涵蓋所有遙遠的地方。
通向草原的道路有無數(shù)條,人走多了,也就成了路,但可供大軍通行的道路就那么幾條。
分兵既是應(yīng)對茫茫草原的策略,也是大吳王朝缺乏合格帥才的無奈之舉。
唯一與先前所言的策略有所不同的,則是白雋提出,他將和白湛走一路,深入草原。
白雋微微感嘆,“上陣父子兵,大郎是個穩(wěn)妥的,并州有他在,我能放心不少�!�
白雋迫不及待地將這句話說出口,心中輕松不少,害怕自已說得遲了,就后悔了。
南衙諸衛(wèi)的盤算不算隱秘,白雋作出此決定并非出于愛護長子的慈心,而是出自他本心的考量。
白雋骨子里貪圖享樂,但年輕時依舊有一顆渴望建功立業(yè)的雄心。
這是父祖留給他的基業(yè),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本該在成年后就率領(lǐng)并州大營四處征戰(zhàn),如今雖然遲了幾十年,但他依然渴望能夠重振家族雄風(fēng)!
他可以安慰自已說統(tǒng)帥自該坐鎮(zhèn)后方、親身上陣乃是行險之舉。可軍中規(guī)矩自古如此,無法親臨戰(zhàn)陣的主將又能有多少威望呢?
白湛受到大營上下一致夸贊,是因為他的本事、出身,可他的指揮能力從未經(jīng)過實戰(zhàn)檢驗,一個毛頭小子如何能壓住那些驕兵悍將呢!
白雋突如其來的豪邁,讓南衙預(yù)先的盤算都落了空。他們總不能把并州大營的主將扣在手里當(dāng)肉票吧!
誰能想到油滑求安穩(wěn)半輩子的白雋會在人生后半程豪放一回呢?
吳越見并州其他軍將并無異議,顯然內(nèi)部已經(jīng)通過氣。唇角囁嚅幾下,還是開口問道:“梁國公,你的身體……”
白雋放肆大笑,右手比出一個“八”字說道:“重回故土,好山好水好養(yǎng)人。老夫騎射荒廢幾十年,如今再撿起來,十能八中矣!”
比不過騎射英才,但放到軍中,也是上等的水平!再結(jié)合白雋的年齡來看,更是難能可貴。
南衙將領(lǐng)們閉口不言,這個數(shù)據(jù)比吳越強多了!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白雋倒是給他們上了一課,少壯努力了,再撿起來,易如反掌。
吳越嘴里都快冒酸水了,“我自幼聽聞梁國公射藝出眾,不曾想今日還能見識一番�!�
白雋輕輕搖頭,嘴角掛著一抹苦笑,“歲月不饒人,比不得當(dāng)年!”
他的臉皮松了,肚子大了,連臂膀也失去了往昔的力量……但為了那年輕時未曾觸及的夢想,他依舊愿意放手一搏。
連不被看好的白雋都親身上場了,南衙諸人也沒話說。只要后方不鬧幺蛾子,前方必將誓死而戰(zhàn)。
白雋到底是個新來的外地戶,為了以防萬一,學(xué)吳越在河?xùn)|的手段,將本地豪族子弟代表悉數(shù)編入軍中。
當(dāng)然話說得好聽,帶他們?nèi)ソüαI(yè)。
人質(zhì)在手,白旻往后料理并州事務(wù),自然游刃有余。
如果連這點場面都壓不住,就枉費他這二十多年的培養(yǎng)。
第
1439章
殺手狠招
這邊白雋決定豁出去一回,轉(zhuǎn)頭呂元正就找到吳越,更換人選,“還是讓石韻留守吧!”
白旻到底是個新丁,經(jīng)驗尚淺,萬一出了婁子,未必有本事補得上。
范成明自然是滿心歡喜地接受了這一提議。
呂元正看不得他這副驕狂的姿態(tài),眼神中卻閃過一絲狡黠,“其實,還有一個更合適的人選。”
范成明一聽,心中頓時充滿了好奇,迫不及待地問道:“誰?”
右武衛(wèi)哪個英才,會比寧巖更加妥當(dāng)?
呂元正緩緩?fù)鲁隽四莻冰冷的答案,“馮四�!�
馮睿達對并州大營和本地豪強的震懾力,無人能及。
范成明和馮睿達做事,一個癲一個瘋,強強聯(lián)合,簡直不敢想并州上下,會處在何等水深火熱中。
果然是個絕佳的搭檔,但有一個棘手的問題。
范成明倒吸一口涼氣,“這次若是攔著馮四出征,他肯定會鬧得我哥不得安寧!”
范成達都壓不住的那種,這是本質(zhì)的分歧!
馮睿達說不定會當(dāng)場踹了左武衛(wèi),投去馮家舊部軍中,搭上并州大營的車。
什么大局、什么后方,馮睿達才不管呢,他就要去草原上殺人、報仇。
也是來了并州左武衛(wèi)的人才知道,看起來腦子不甚靈醒的馮睿達會突厥語。
雖然好幾年沒用了,但和白雋的射術(shù)一樣,撿起來又是一條好漢。
馮李兩家當(dāng)初什么都準備好了,偏偏遇上天殺的楊胤和元宏大,馮睿達的突厥語差點白學(xué)了。
最終只能是寧巖這個老實厚道人承擔(dān)一切。
王府這邊散會,呂元正仔細地交代莊旭,要好好地把他們的勞動成果運回去。
肖建章不解,“怎么還帶走?”
呂元正說得振振有詞,“沙盤是右武衛(wèi)的家底,今日帶來,只是為了讓大家看得更直觀些�!�
當(dāng)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顯擺顯擺。
放在王府,光吳越看見了又能如何?
范成明強勢插入兩人的對話,“肖將軍,你若想要,自已回去帶人做一個�!�
肖建章一陣無語,這是說做就能做的嗎?看著簡單,背后需要花費多少心思。除了你們右武衛(wèi),誰會那么閑。
范成明招呼上一幫左驍衛(wèi)和右武衛(wèi)的將官,“我們有事先走了!”
這可不是假話,北征突厥的最終方略已經(jīng)做出,他們自然要緊密地團結(jié)在杜松的周圍,商量具體的事務(wù)。
好在兩衛(wèi)淵源頗深,將官們也都熟悉,磨合不是問題。
只是相鄰的左驍衛(wèi)大營比起隔壁經(jīng)常被串門的右武衛(wèi)大營,雖然營盤布置大差不差,對段曉棠而言,到底有幾分陌生。
兩衛(wèi)的核心班底齊聚左驍衛(wèi)帥帳,杜松獨坐上首,這次也不各自分派任務(wù)。全當(dāng)手下兩衛(wèi)合為一衛(wèi),省的增加指揮難度。
眾人首先要商議的便是輜重后勤問題,然后才是行軍調(diào)度。
范成明不管聽不聽得懂,反正是聽了。臨到杜松宣布今日會議結(jié)束,突然開口打斷,“等等,我有件事要同你們商量�!�
杜松沉聲問道:“范二,何事?”
范成明深吸一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我手上有些東西,先前沒想到會留下來,需要找個穩(wěn)妥的法子處理�!�
杜松還不知道他的品性么,直言道:“別拐彎抹角了!”
范成明從善如流,如實說來,“前幾個月,國子監(jiān)差點被幾朵花毀了的事,你們都聽說過吧?”
孟章點了點頭,“嗯,好像叫拘那夷�!�
武俊江疑惑道:“不是假竹桃嗎?”
莊旭嘟囔道:“南衙也有一棵,我們還特意去‘瞻仰’過�!�
人堆中間,只有秦景是外地來的,一頭霧水問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段曉棠低聲說道:“國子監(jiān)學(xué)生誤食毒花�!�
范成明清清嗓子,義正嚴詞道:“西域撮爾小國竟敢以毒花毒樹,謀害國家菁才,實乃包藏禍心�!�
調(diào)子必須定準了,萬一哪天朝中君臣閑來無事,這便是現(xiàn)成的開戰(zhàn)理由。
若非深知范成明的品性,在場的其他人非得當(dāng)場掏耳朵不可。聽聽這話,像話嗎?
范成明挺起胸膛,自豪道:“那玩意毒性大,長安城里無論活的還是死的,我都帶來并州了。”
段曉棠覺得這句話可能有一點水分,因為從她出發(fā)前,后院的夾竹桃樹,還好好的栽種在那里,可見還是有漏網(wǎng)之魚的。
坐在末尾的莊旭恍然大悟,當(dāng)即暴起指著范成明的鼻子道:“你的行李!”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這么危險的東西,你連句話都不透,萬一中途露出來怎么辦?”
難怪陳靈芝特意交待要原封原樣送到并州,連吃食也不給范成明捎帶。
范成明直往段曉棠背后躲,“我都封好了,不會泄露�!�
武俊江喃喃自語,“你營房旁邊那間上了鎖的屋子,難不成裝的是……”
范成明無奈地點了點了頭。
帥帳內(nèi)幾個將官原本打算抓點爆米花消遣消遣,聞言立刻放下手,病從口入這句話他們還是知道的。
杜松抬手制止眼前的鬧劇,“莊三,以后再追究此事,先談?wù)隆!?br />
問道:“范二,東西有多少?”
范成明從段曉棠背后探出頭,小心翼翼道:“一車。”
過往只聽說毒藥論瓶,誰能想到有朝一日它能論車呢!
莊旭立刻算起小賬,“毒性最弱的拘那夷花,就能毒倒國子監(jiān)幾十個學(xué)生,毒死兩個。如果一車的話……”是不是能讓突厥滅國。
范成明連忙打斷小狐狗的異想天開,“我?guī)聿⒅莸亩际歉韶�,毒性大打折扣。�?br />
莊旭這會又不滿了,“你就不能整棵活樹搬來嗎?”
范成明嘴角一撇,“拘那夷花粉也是帶毒的,你想半路上毒發(fā)倒地?”
莊旭自然不愿如此,但這簡短的對話,已讓秦景對那傳說中的毒樹拘那夷有所了解。
杜松的問題直截了當(dāng),“現(xiàn)今毒性如何?”
范成明說的頭頭是道,“樹皮粉毒性最強,只需兩錢,便可致人死地�!庇玫氖遣⒅莩抢锏乃狼糇龅膶嶒�。
呂元正沉吟道:“不用致死,只需要人和馬上吐下瀉即可�!�
范成明說道:“馬匹吃下一小把拘那夷花粉,就足夠了�!�
雙手一攤,“但關(guān)鍵在于,如何讓突厥的人、馬吃下去�!�
第
1440章
合理運用
孟章雙手同時揚起,目光向左一掃,“一車�!彪S即又向右瞥去,“一小把�!�
語氣中帶著幾分審視,“經(jīng)得住用嗎?”
范成明道理都說盡了,“這又不花錢,又不需要炮制,扒下來就能用,還不好嗎?”
他前期投入的那點金錢和時間,壓根算不得事。
市面上確實有那種觸之即死的劇毒,那是死土們的專屬,但那種東西不僅價格昂貴,配方更是絕密,根本不是他們能夠輕易得到的。
杜松點點頭,“范二舉例的是毒性最弱的花�!�
他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仿佛已經(jīng)預(yù)見到更毒的葉子和樹皮所帶來的“美好”未來。
左驍衛(wèi)和右武衛(wèi)不愧是一脈相承的“猥瑣”,很快就拋棄那點微不足道的道德感,積極建言獻策怎么給草原上的人、馬“加餐”。
秦景一時之間有些無法適應(yīng)這種氛圍,只能默默地坐在一旁,聽著他們的討論。
莊旭對這種不勞而獲,不,應(yīng)該是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事最有興趣,提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投入水源?”
范成明微微皺眉,“草原上肯定是飲用活水啊!”
活,這個字,就是最大的麻煩。
一車拘那夷倒下去,恐怕也收效甚微。
呂元正一錘定音,“那就注意找那些小水洼、小河溝�!�
寧巖提議道:“若是灑在草皮上呢?”語氣中帶著一絲期待,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敵人中毒的場景。
孟章?lián)u了搖頭,“誰知道他們吃哪片草?”
直擊要害,這個方案充滿了不確定性。
莊旭小心翼翼地提及,“如果下在糧草中呢?”
段曉棠心懷擔(dān)憂,“突厥營盤松散,卻不是那么容易混進去的�!蔽kU性太大。
莊旭進一步解釋,“我的意思是,下在我們的糧草中�!�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繼續(xù)說道:“然后燒火丫頭和庸脂俗粉就可以上場了!”
范成明挑眉,“引他們來搶?”
孟章琢磨道:“怎么引導(dǎo)他們搶了就吃呢?”
武俊江一拍桌子,語氣中帶著幾分豪邁和自信,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計劃的完美實施�!斑@還不簡單,讓伙頭營做現(xiàn)成的東西不就行了嗎!”
呂元正心存疑慮,“這能行嗎?”
事出反常即妖,天上是不會白掉糧食的。
范成明高聲道:“人餓急了眼,是不會想那么多的。當(dāng)初我們開黎陽倉的時候,不也什么都沒驗過么!”
呂元正不自在地撇過頭,“楊胤不至于做這種事!”
一句話讓眾人都有些尷尬,雖然他們的作風(fēng)有些猥瑣,但終究還是受過仁義禮智信的教育。
杜松強行潑一盆污水上去,“拘那夷性質(zhì)特殊,世間少有�!�
言下之意,楊胤不是不想做,而是他沒有范成明這個聰慧的小腦瓜,善于從生活中抓住戰(zhàn)機。
呂元正低眉垂首,“大將軍說的是。”
拘那夷的靈活運用,不就是為了減少將土的傷亡嗎!
如果此戰(zhàn)驗證了這個計劃的有效性,他們以后還種什么莧菜,全種拘那夷得了。
會議散后,眾人回到右武衛(wèi)大營。
莊旭將林金輝尋來,悄悄交給他一個秘密任務(wù),“你去城中尋繡娘做幾副手套,要密實、厚實�!�
總不能先把自已人給毒倒了吧!
林金輝打聽細節(jié),“長史,要皮的還是布的?”
莊旭咬著后槽牙說道:“外層用羊皮,內(nèi)襯用油布,明白了嗎?”
林金輝忙不迭地點頭,“明白了,屬下這就去辦�!�
另一邊,武俊江拽上寧巖踱步到范成明的營房旁邊,依舊是鐵將軍把門,仿佛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