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段曉棠說道:“我還有軍務在身,就先告辭了,下次再見�!�
衛(wèi)欽答道:“后會有期�!�
他對段曉棠印象挺好的,無論是小校尉還是將軍時期,與人相處都像個尋常人,毫無官架子。
對齊地百姓而言,最容易分辨的,不是海腥味,而是官味。
不用開口,遠遠看一眼,就能掂量得清楚明白。該坐哪個位置,該說哪句話,安排得妥妥當當。
第
1434章
面子里子
日暮低垂,各路兵馬如倦鳥歸巢,紛紛返回營地,將官們坐在唐高卓的周圍,匯報著各自的進展。
小坊查完了,但對于那些規(guī)模較大的里坊,明日還需再行探查半日。
孫安豐輕輕揚起眼簾,“并州大營今日和里坊百姓發(fā)生了好幾起沖突�!�
到底是軍土見錢眼開,還是發(fā)現(xiàn)地道端倪,就不好說了。
段曉棠安排道:“明日一早,你先去王府聽聽消息�!�
若果真發(fā)現(xiàn)其他地道,白雋肯定會和吳越通氣。
孫安豐點頭應允,隨即轉(zhuǎn)身離去。
不多時,秦景與盧照這對表兄弟并肩步入段曉棠的房間。
秦景神色凝重,緩緩啟齒,“曉棠,我應該早同你說景初的事。”
段曉棠疑惑道:“景初是誰?”
盧照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還能是誰,就那個自稱和我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發(fā)小,衛(wèi)欽衛(wèi)景初。”
不就是些武備兵器嗎,瞧他嚇成那樣,今日壓根不搜查那些東西。
盧照解釋道:“表哥接著信的時候,他鬧著要出來玩,便順道將人帶來了�!�
也不多隱瞞,“并州在外界的傳言,你大概也有所耳聞。有他在外頭,多少算條退路。”
若非并州的局勢現(xiàn)在還穩(wěn)得住,并且是齊心協(xié)力地想打出去。
若真是傳說中內(nèi)斗不止的牛鬼蛇神局面,兄弟倆見勢不妙,說不定要提桶跑路。
段曉棠輕笑一聲,安慰道:“這也不是什么大事。”
非常理解兩人的打算,她行事不一樣走一步看三步,后手一道又一道嗎!
反而問道:“衛(wèi)景初既然以行商的名義,手里還有沒有海貨?我買一些�!�
秦景送的那點“海儀”,多數(shù)填進了那口大缸里。
秦景無奈地搖了搖頭:“景初只帶了一點來試水�!�
盧照那日提起用海貨開辟財源,也是念及那點貨物,如今卻是一點面子都不給那敗壞他名聲的家伙留。
“銷路不好,并州人不知道該怎么吃,半賣半送地處理了�!�
段曉棠頗為失望,“有緣無分��!”
只要衛(wèi)欽在并州城內(nèi),無論是老實本分地做個貨商,還是出來游歷的豪強子弟,都不會有太大的妨礙。
哪怕他與秦景、盧照有所關(guān)聯(lián),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經(jīng)過兩日的仔細排查,共找出了三條地道。
古陽華一回生二回熟,再捏造一個罪名,將這三家一并投入了大獄。
孫安豐背后吐槽,并州人是屬耗子的,就喜歡打洞。
虧他先前還以為并州城墻固若金湯,哪知道底下都被挖得千瘡百孔。
唐高卓笑道:“這算得了什么,有些小城本就談不上什么高墻厚壁,年久失修,城墻上出現(xiàn)破洞都是常有的事!”
孫安豐氣得差點跳起來:“可這里是并州��!”
你說這些地道是出于風水原因挖的,誰會相信��!
要是他睡覺的房間被人挖了一條地道,肯定是睡不安穩(wěn)的。
無論是凈業(yè)寺還是地道一事,右武衛(wèi)的參與程度到此為止,剩下的就讓地方官員頭疼去吧。
右武衛(wèi)的將官們正忙著取隨王府車隊一起捎來的家信行李。
段曉棠又迎來一波食材補給,夠她支撐好一段日子。
尹金明看著手中那封一如既往的平安信,腦子仿佛被重錘砸了一下,再仔細看了看日期,這才放下心來。
……
馮睿達除了一封情比千金重的家信、撐門面的冬衣,其他什么都沒有。有,也是托他轉(zhuǎn)送給李君璞的。
至于朝廷給吳越的“安撫”,除了豐厚的年禮,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用白雋私底下的評價來說就是——皇帝不做人。
吳越正式被任命為明年的北征大元帥,節(jié)制并州所有的兵馬,包括并州大營。
吳越從名義上獲得了與從前吳嶺一般無二的權(quán)力,一躍成為大吳最大的軍頭,將南衙和四大營中戰(zhàn)力最強的并州大營同時握在手中。
吳嶺是數(shù)十年東征西討累積起來的威望,吳越靠的是一紙詔書。
皇權(quán)爭奪中,吳杲為了權(quán)勢穩(wěn)固,舍不得動那幾個不孝子,在遠房堂弟和親表哥之間,選擇委屈親表哥。
白雋都快氣死了!
這和他過往營造的深受皇帝信任、朝中背景深厚的形象有些微妙不同。
哪怕私下給了白雋不少好處,意義也截然不同。
白雋當初選擇接手并州大營,不就是因為它哪怕茍延殘喘,還保持著獨立的身份嗎?
現(xiàn)在輕飄飄一紙詔書,劃歸到吳越麾下!這是生怕他倆之間不生齟齬是吧!
白智宸心中憋著火氣,也只能勸堂哥放寬心,“南衙名義上節(jié)制天下兵馬,先前烈王在并州,大營也是聽命于他……”
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
名義上確實如此,但四大營和南北衙從來都是相互鉗制的關(guān)系,他們實際上是平等的。
吳嶺是真刀真槍殺出來的威名,向強者臣服,任誰都說不出一個“不”字。
可吳越——太弱了!
雖然他至今的表現(xiàn)都稱得上合格,沒出任何昏招,但和吳嶺比起來,還差得遠呢。
白雋漸漸恢復了冷靜:“這招才叫妙�。 �
換做是他,恐怕都想不出如此絕妙的平衡之術(shù)。
另邊廂,吳越是這么和心腹解釋的,“此番,我得了面子,梁國公有了里子�!�
第
1435章
英雄遲暮
即便吳越如今頂著節(jié)制并州大營的頭銜,又能如何?
他有把握把手伸進去嗎?最終還不是得依靠白雋來統(tǒng)籌全局,勉強維持住現(xiàn)有的局面。
但也不能說這步棋全然無用,到了關(guān)鍵時刻,他便能師出有名,名正言順地號令并州大營。
這是獨屬于吳越的好處,吳杲這一手玩得漂亮,既延續(xù)了南衙軍權(quán)的穩(wěn)定,又鞏固了宗室與軍權(quán),從而確保了皇位的穩(wěn)固。
范成明一臉困惑地問道:“梁國公的實惠在何處?”
吳越微微一笑,只提一條,“明年,梁國公世子會親自押送輜重物資前來并州。”
呼圖繼位,加之種種前因,這次朝廷給予并州的支持前所未有。
連長安城中的質(zhì)子白旻都被允許前來并州,就代表吳杲的信任。
只是這點信任,比不得吳越。
皇帝敢把明面上的軍權(quán)集中在吳越手上,因為他深知吳越收攏不了,也不會去收攏。
白雋就沒這份待遇。
范成明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這樣一來,梁國公是否會親入草原?”
吳杲到底想白雋怎么做?
地方軍頭父子相傳本是習俗,白旻到來,只要事先安排妥當,便能暫時代替白雋的職責。
原先的安排大概是白湛和白智宸各領(lǐng)一路,有兄弟和兒子上陣,白雋坐鎮(zhèn)后方自是可以。并州的確需要一個威望能力足夠的人處置一切事務。
吳越面露猶豫之色:“這確實是個問題�!�
一時討論不出說法,待范成達和杜松入內(nèi),再把難題拋給他們。
范成達斬釘截鐵地說道:“白家父子三人,只能留一人在并州�!�
范成明不解道:“這樣一來,前線的白家人是不是太多了?”
領(lǐng)頭的是白湛和白智宸,底下還有一眾白家親戚子侄呢。
范成達無法解釋其中的微妙,只能舉一個相近的例子,“為了安全。榮國公真正帶入軍中的,也只有一個兒子。”
諸子同在軍中,那是將軍的打法。但對于統(tǒng)帥而言,做“替身”的兒子只能有一個。
南衙和河間王府情況特殊,吳越必須隨軍,親自見證這一場戰(zhàn)爭。
范成達和杜松也不可能留守后方,深入草原作戰(zhàn),底下諸將的本事還不足以信賴,只能他們親自上場。
如此一來,南衙方面留不下有足夠分量的人物制衡并州本土勢力,就只能盡量削弱對方的實力。
白家是并州本地大族,偏偏白雋這一支遠離故土幾十年,也可以算是新來的。
種種制衡之下,白家重新掌握并州大營,南衙四衛(wèi)卻是孤軍深入。為了安全起見,不被后方拋棄,就只能造成并州白家同為孤軍之像。
父子同在后方,對前方的舍棄也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子不救父是為不孝,父不救子是為不慈。
這個道理,吳越很快就想明白了。征詢眾人的意見,“梁國公與其世子,誰走誰留?”
壓根沒考慮過白湛,你說前線不安全,留在后方好,他還不樂意呢。
范成達和杜松異口同聲,“梁國公留。”
范成達再補充一句,“白世子剛好入王爺中軍。”當人質(zhì)。
戰(zhàn)事勝利,白旻取得軍功,將來無論留在并州,亦或回長安入朝,都有足夠的底氣。
近來城中各個軍營人心浮動,長安對并州的大力扶持,越來越讓人看見勝利的曙光,一個兩個皆是踴躍上陣。
三五成群不時小聚,等待最終戰(zhàn)略落定。右武衛(wèi)總歸是不怕的,作為吳越的心腹衛(wèi)營,缺了誰的軍功,也不會缺了他們的。
杜松緩緩開口,“南衙四衛(wèi)中,王爺屬意何人留守?”
這幾乎是個二選一的問題,甚至說只有唯一的答案。
兩個大將軍出征,退一步選擇就是其他兩衛(wèi)的主事將軍。
呂元正和肖建章至少要留下一人。
范成達要拽上左候衛(wèi),少不得肖建章居中聯(lián)絡(luò)調(diào)節(jié)。
剩下的人選只有一個。
右武衛(wèi)出了名的下克上格局,沒有呂元正,其他將軍也帶得動兵馬。
呂元正官階更高,手段、資歷都過得去。面對白雋,哪怕有所不足,也能周旋一段時日。
吳越淡然道:“我屬意呂將軍�!�
守后路這種事,還是得自已人來,吳越和肖建章到底差了幾分交情和信任。
范成達和杜松紛紛附和,他們也是這個意思,無關(guān)個人恩怨喜惡。
陳彥方在門外稟告道:“王爺,長安信至�!�
吳越沉聲道:“拿進來!”
范成達瞧見信封上熟悉的字跡,希望這次傳來的是好消息。
吳越拆開信封,手指微微顫抖,唇角囁嚅了幾下,隨即深吸幾口氣,強行讓自已冷靜下來。
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口吻也變得異常鎮(zhèn)定,“范二,你留守并州�!�
范成明沒想到天降重任,驚訝道:“出什么事了?”
吳越臉色陰沉如水,“大將軍中風了�!�
所以呂元正必須在此戰(zhàn)攫取到足夠的戰(zhàn)功,隨時準備好接替大將軍之位。
范成達心中暗罵薛曲晦氣,最近送來的就沒一個好消息。
杜松臉上掛上少許悵然之色,在這個的三十歲就可以抱孫子,自稱老夫的社會里,等他熬到一定地位,終于可以生出些許野心時,韓騰就是這么一副顫顫巍巍、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
然后他就這么看著韓騰顫啊抖啊,“不中用”了十幾年。
以南衙武將的更新?lián)Q代速度,韓騰少說看過三四代人。沒想到在最需要他堅持的時候,中風了!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大吳沒有官員強制退休的規(guī)矩,只要你想做,皇帝不想你卸任,就可以一直做到死。
歲月不饒人,英雄遲暮總是令人唏噓不已。
老人中風最是危險,說不定癱瘓在床,甚至送命。
韓騰是武將,中風,基本等于宣布他的軍旅生涯告終。
杜松關(guān)切道:“韓大將軍現(xiàn)在如何?”
話語中有他自已都未曾察覺的惋惜和同情,許是曾經(jīng)共事的情誼,以及同為武將的共鳴。
吳越輕聲道:“左手不便利了!”
杜松松了一口氣,“情況還不算太糟。”
他實在無法想象,韓騰臥病在床、茍延殘喘的模樣。
相較于許多人,韓騰已算幸運,當年和他一起投軍的同袍,如今還剩幾人?
吳越扭過頭,強忍住心中洶涌的情緒,“這件事暫且不要在軍中提及。”瞞不了多久,但能拖一日便是一日。
吳嶺為他構(gòu)筑的其中一道防線,就這么崩塌了。
范成明繃著臉應道:“是�!�
屋中眾人舒緩一會情緒,繼續(xù)梳理事務。
第
1436章
經(jīng)驗寶寶
范成達少有地露出了遲疑的神色,“韓大將軍突然中風,薛大將軍一人可能支撐?還有盧大將軍那邊……該如何是好?”
雖然韓騰年老,不再親自處理繁雜的事務,但一個實權(quán)大將軍,哪怕成了空營老人,他堅定的支持也非常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