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外援到來
溫茂瑞通過盾牌微小的縫隙向外窺視,眉頭緊鎖,疑惑道:“營中的爐子歷來都是兩面翻烤的,像這樣只烤一面,真的能行嗎?”
兩個伙頭兵聞言趕忙低下頭,生怕被一圈上司注意到,讓他們披甲上去冒死翻面。
靳華清敲打酸脹的小腿,唉聲道:“相九,念段經(jīng)來聽聽吧!好讓我這腿和心都不那么難受�!�
真是信了范成明的邪,以為是什么熱血沸騰的事,結(jié)果這般無聊。
不知比起假和尚念經(jīng),哪個更無聊。
相娑羅毫不在意靳華清的抱怨,給眾人念了一段遠(yuǎn)離憤怒、清涼身心的《心經(jīng)》。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fù)如是……”
一眾凡夫俗子聽著耳熟又頭暈眼花,一時間竟忘記了前方那令人惱火的火堆和爐子。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轟——”一聲。
爆米花爐終于在萬眾期待中——炸了!
相娑羅的經(jīng)文應(yīng)聲而止。
確認(rèn)周圍安全后,眾人連忙撥開盾牌,望向那發(fā)出巨響的地方。
只見煙塵彌漫,完全看不清前方的情況。
范成明神情嚴(yán)肅,“記下時間�!�
眾人下意識地?fù)]手,試圖驅(qū)散身邊那似乎存在的煙塵。
李開德數(shù)一下香爐旁邊的殘香,“正常開爐的五倍有余,近兩刻鐘。”
隨著煙塵逐漸散去,眼前的一幕讓眾人目瞪口呆,不分遠(yuǎn)近、裝備,三十來個稻草人全部倒地。
眾人小心翼翼地走近,查看著最近的一個稻草人。
它沒有穿甲,光禿禿地立在那兒,身上不知插著多少鐵蒺藜和爐子的碎片。
范成明吩咐道:“四周走走看看,最遠(yuǎn)射到哪兒了!”
再高聲喊道:“姚太醫(yī),你快來看看,哪些垂死哪些重傷?”
姚壯憲心不甘情不愿的上前,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治病救人順道發(fā)點小財?shù)拇蠓�,何時摻和到這種害命的事上。
眾人的目光全聚焦在最內(nèi)圈兩個穿戴鐵甲的稻草人上,鐵甲被碎片射穿,透過的光線顯露出絲絲寒意。
如果這是個活人……
姚壯憲檢查了一番后,謹(jǐn)慎道:“稻草堅度與人體不同,碎片的軌跡亦無法預(yù)判�!�
說法留有余地,“五步之內(nèi),鐵甲無法提供防護,盾牌亦是同樣�!�
右武衛(wèi)的盾牌以木、革材質(zhì)為主,鐵盾稀少。
“若碎片恰巧插入要害部位……”結(jié)果不言而喻。
所以披甲爆米花,也就賭個萬一。
姚壯憲繼續(xù)道:“十步以內(nèi),若只著皮甲或者無甲,碎片都可能穿透人體�!�
至于射到哪個位置,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祖宗是否保佑了。
靳華清暗自發(fā)誓,以后絕對不貪圖好玩去爆米花了,看也要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以免國色天香事業(yè)不曾開啟就中道崩殂了。
李開德在周圍走了一圈,回稟道:“將軍,碎片大約能射六十步�!�
范成明也不好說,這個結(jié)果是好是壞,少有人會等在原地傻乎乎地等著爐子炸開。
有氣無力道:“打掃戰(zhàn)場,把火星子都滅了!”
眾人忙著在地面撿起散落在四方的碎鐵片和破盔甲時,一名留守在外的軍土上前稟告,“將軍,營中傳令,道是秦將軍將至�!�
范成明驚訝道:“這么快!”
段曉棠還在外頭巡邊呢!
范成明急忙道:“快,我們先回去。”
留幾個軍土在這撿廢鐵就行了。
一行人中,除了范成明和李開德是東萊的老班底,其他人對秦景都只聞其名,未見其人。
溫茂瑞或許見過,趕范成明下水那一回。
南衙凡是和他接觸過的將官,提起來無不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吳越揮起金鋤頭,不惜得罪江南大營和并州大營也要搶的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有些消息也就不是秘密。
比如于廣富等人離開時,看見的信使的確是孫文宴加急派出的,力勸秦景別跳并州大營的火坑,轉(zhuǎn)投南衙方是正理。
消息來源孫安豐,保真。
同時孫文宴給兒子的信里,還意味深長地讓他態(tài)度謙遜,向秦景學(xué)習(xí)為人處世之道。
同時附贈給吳越、呂元正的私信,可以算作是一封人急沖沖的趕到。
范成明不知是消息泄露還是秦景另派人通知了白家,防備萬分,“白二公子來作甚?”
白湛直言不諱,“接朋友�!�
地平線上出現(xiàn)一隊騎土,朔風(fēng)中毫不動搖,那股肅殺之氣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清晰地感知到。
白湛篤定道:“是他們�!彪S即下樓。
眾人不管信不信,都跟著下樓。
臨到城門口,秦景抬手,身后騎土隨即止步,可謂令行禁止。
秦景翻身下馬,緩步走到眾人面前,行禮道:“見過范將軍、白二公子、三公子�!�
范成明臉上綻放出無比燦爛的笑容:“秦將軍久違了!”
白湛熱情地打個招呼,“秦大哥�!�
隨即視線轉(zhuǎn)向秦景身后一道稍顯單薄的身影,早在看到這隊肅殺的騎土?xí)r就心有所感。
白湛激動萬分,飛撲上前,緊緊擁抱來人,“阿照!”
沒想到你還活著。
盧照右手在白湛背上輕拍幾下,朗聲笑道:“好久不見,白二!”
白湛趴在盧照耳邊,小聲問道:“你現(xiàn)在什么身份?”先對好口供。
盧照悄聲道:“土生土長齊州人,秦照,行三。”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隨母姓除外。
在葛寅的縣令岳父暗箱操作下,盧照有了一個正當(dāng)合法的新身份。
盧照在民間怎么蹦跶都行,但晃到并州的地盤上,中間又夾著秦景在幽州的行事,該低調(diào)還是得低調(diào)。
范成明和孫安豐早知內(nèi)情,一個各方面默認(rèn)的死人,居然敢大搖大擺來并州,果真是不怕這里浪高水深淹死人呢!
孫安豐將眼神收回來,專心應(yīng)對眼前的秦景,“秦大哥,叫我孫三或者安豐都行。父親特意書信告知,讓我多向你請教�!�
第
1401章
前來報到
秦景坦言,“國公費心了。”
孫安豐變相為孫文宴表功,“父親特意寫信向王爺和呂將軍舉薦,對將軍寄予厚望��!”
不待秦景再度開口,盧照撥開白湛上前,語氣不善道:“你就是孫安世那孫子的兄弟?”
秦景打斷道:“阿照!”
盧照的敏感身份,孫文宴來信中亦有提及。
孫安豐敏銳地察覺,秦景和江南大營分道揚鑣,和孫安世心生嫌隙,就是因為這個差點執(zhí)掌幽州大營的表弟。
對于盧照,孫安豐所知有限,只記得三兩年前,和孫安世許是不打不相識,同進同出許久。
后來再聽到消息,就是他參加?xùn)|征高句麗全軍覆沒,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聽說幽州那邊連衣冠冢都立了。
孫安豐不爭一時意氣,立刻劃清界限,“我哥是我哥,我是我�!�
他家姓孫,孫安世的確是他爺爺?shù)膶O子。
這話——說得也沒錯。
孫安豐如此識時務(wù),讓盧照滿心邪火沒地撒,只能憋出一句話,“你們兄弟倆果真不一樣�!�
孫安豐點頭同意這一說法,除了身手都廢之外,沒有其他共同點。
孫安世在盧照手下過招都不是一盤菜,更何況他。
白湛邀請道:“秦大哥要歸營報到,阿照,你隨我回家,晚上開宴,我們秉燭夜談!”
范成明堅決不允許“私相授受”行為在他眼前發(fā)生,一起來的憑什么分一半給白家。
強硬地把兩人拽在一起胳膊的分開,“秦將軍表弟,你跟他去沒有好結(jié)果,白家的飯狗都不吃。”
“他家的飯食就是白水煮菜,連鹽都不敢多放�!�
盧照孤陋寡聞,“啊,白二,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們從前不是一起大吃大喝嗎?
白湛反駁道:“我三姐剛給父親孝敬了一個廚子,專門在春風(fēng)得意樓學(xué)過的�!�
盧照心有余悸道:“令姐在并州?”
白湛答道:“當(dāng)然在長安�!�
盧照點了點頭,“哦,要不我還是先去右武衛(wèi)大營看看,往后再找你玩。”
白湛答應(yīng)道:“也行。”
心中明白盧照的顧慮,他的身份敏感,并州大營如今勢弱,未必遮蔽得住。
幽州、并州兩大營接壤,底下或許有不少往來聯(lián)系,若往幽州傳個信,說不定引來斬草除根之舉。
即便如此,白湛還是隨行,將人一路送到右武衛(wèi)的營地去。
范成明同秦景介紹身邊諸位將官,大多是新面孔,“平定楊胤之亂后,營里進了不少新人�!�
白湛抽空將尉遲野拉過來,介紹道:“這是阿野,復(fù)姓尉遲,我家表親。武藝不俗,明年定能大放異彩�!�
尉遲野在未來“師父”面前,有些緊張,“尉遲野見過秦將軍�!�
看在白湛的面上,范成明就不貶損尉遲野,連個兵部文官都打不過。
路上,范成明解釋道:“先前沒料到你們腳程如此快,段二領(lǐng)兵出去巡邊了�!边以為會拖到新年前呢!
陰差陽錯之下,秦景從客將一躍暫代右武衛(wèi)左廂軍的主將。
白湛感慨道:“你們?nèi)羰窃缫徊絹�,玄玉和林娘子都在并州�!?br />
盧照早知李君璞在云內(nèi)任職,但沒料到林婉婉也來了�!八齺碜魃�?”
白湛敏銳地分辨出說的是哪個“她”,“被王爺帶來給老王爺救命的,只是沒趕上。”
秦景略帶擔(dān)憂地瞥一眼的盧照,現(xiàn)在看著活蹦亂跳,但當(dāng)初受傷太重,這兩年雖然尋醫(yī)問藥調(diào)養(yǎng)回來一些,終究還是有些虧空,若有機會,還是尋林婉婉診治一番方是良策。
一路上,一行人將并州城近來大事說了個遍,讓秦景勉強有些了解。
除了層出不窮的刺殺,并州內(nèi)部姑且算安穩(wěn)。
盧照險些脫口而出,“這比……這亂的呀!”
幽州大營不遑多讓,將軍在營門口被秦景殺了。
行到大營門口,白湛同等在門口的右武衛(wèi)諸將打個招呼便離開了。
呂元正笑意盈盈,“秦將軍終于到了�!�
秦景行禮,“將軍喚末將表字便可。”
呂元正笑道:“仲行,長安一別,不曾想你我還能共執(zhí)干戈�!�
人最后還是落他手里了,迫不及待想插上翅膀,去到俞懷光身邊,看看他現(xiàn)在的表情。
男人肉麻起來,旁人不能比,呂元正拽著秦景的手往里走。
不忘安置他的隨行人員,眼神一緊,吩咐到:“石韻、莊三,你們帶仲行的親兵下去安置�!�
區(qū)區(qū)親兵,當(dāng)然用不著一位將軍出馬,但呂元正記得傳聞中秦景一人雙騎離開長安。
短短一兩年間,組建一支如此精銳的部曲,絕非小事。
換句話說,呂元正這個不知要預(yù)備多久的未來大將軍,身邊的親兵都未必有如此成色。
范成明瞅著空當(dāng),趴在呂元正耳邊,簡短地將盧照的來歷介紹一遍。
先前不知道秦景會帶盧照來,所以沒做準(zhǔn)備,但人既然來了,呂元正作為右武衛(wèi)的主事人,心里就不能沒譜。
呂元正無暇顧及其中恩怨,再看那些部曲,眼神再度變化。
幽州大營的精銳,盧茂留給兒子最后的保命符,果然不同凡響。
至于往后如何安置盧照,全看吳越的安排。
盧茂細(xì)說起來,那就是幽州大營的一堆糊涂賬。與其說戰(zhàn)死沙場,不如說憋屈死的。
第
1402章
接風(fēng)洗塵
暮色四合,右武衛(wèi)難得熱鬧一場,為秦景的到來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接風(fēng)洗塵宴會。
營帳內(nèi)外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斷,與平日里嚴(yán)肅莊重的氛圍截然不同。
除了營中將領(lǐng),作陪的還有幾個左廂軍留守將官。
對秦景而言,除了后入營的新人,其他的要不是東萊的同袍,要不就是在長安慶功宴上打過交道。
呂元正作為宴會的主人,周到地安排著一切。見天色已晚,便對秦景說道:“今日天色晚了,明日一早,我們再一同去王府拜見王爺�!�
秦景點點頭,表示贊同:“這是自然�!�
寧巖是個厚道人,提醒道:“明日出行時,記得留下幾個人在營中安撫坐騎。大營白日里可能會有一些動靜,別讓它們受驚了�!�
盧照不解,“動靜,什么動靜?”
范成明忙不迭解釋,“為征突厥做的準(zhǔn)備�!�
右武衛(wèi)的秘密武器,之一。
秦景略帶憂慮道:“我不曾和突厥人打過交道�!�
他主要作戰(zhàn)于南方,偶爾涉及中原,卻從未涉足過草原,對突厥人的了解更是少之又少。
呂元正勸道:“我們這里在座的,誰又和突厥人打過交道呢!”
“要不為何石韻和段二冒著風(fēng)雪出去巡邊,還要搭上并州大營的人情�!�
盧照不禁有些驚訝,原以為在座的將領(lǐng)們至少會有一些與突厥人交戰(zhàn)的經(jīng)驗,沒想到竟然一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