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等馮四出來,剛好錯過�!�
后來那群紈绔的下場,人所盡知。
白智宸驚訝道:“他這是真坐牢還是假坐牢?”怎么會那么巧。
王元亮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三司后來審過,什么都沒審出來�!�
郭承澤起了興趣,詢問門外親兵,“梁五今天來了嗎?”
親兵回道:“來了!”
郭承澤吩咐道:“請他過來說話�!�
梁景春站在大帳中,一臉不可置信,“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有什么好說的�!�
郭承澤直言不諱,“不是想看馮四笑話嗎?”好不容易又來一個克星。
梁景春挑破道:“再怎么說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親兄弟�!�
怎么可能真鬧出事來。
王元亮好奇,“那馮四怎么進牢里去了?”
梁景春沒什么好隱瞞的,“馮將軍早年不修身�!爆F(xiàn)在也沒多少長進。
“私下和李二郎借錢給歌姬贖身,事情被捅到馮郎中眼前,就被捉去執(zhí)行家法,那歌姬也被放了,但錢沒還�!�
“后來李二郎催債,實在還不上,就把他抓到萬年縣衙的牢房里醒神�!�
“好不容易放出來,長安的族人沒人幫他出頭,只能跑去洛陽尋李大將軍做倚靠,剛好趕上楊胤叛亂,就這么提刀上陣了�!�
三司之所以查不出什么貓膩,是因為他們的證據(jù)鏈太充足了,所有的事情都像是順理成章發(fā)生的。
哪怕有些私下的打算,頂多因為早年恩怨,不愿意見馮睿達和楊胤混,特意攪局。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他們絕對沒有預先知曉楊胤的謀反計劃。
白智宸幽幽道:“這就是你說的資助錢帛?”
梁景春義正嚴辭道:“白將軍,你就說這里頭有沒有錢吧!”
他,理不直氣也壯。
郭承澤點評道:“是個狠角色!”
之前還以為是個文弱書生,現(xiàn)在看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將門出身、膽識武藝都過關,南衙和邊軍都有人脈根底……
白智宸好奇道:“李縣令為何不從軍?”
這個問題,梁景春還真聽馮睿達提過,“李家兄弟幾個年少喪父,是被舅舅和大哥拉扯大的�!�
“李大將軍闔然離世,就剩小郡公一根獨苗。李縣令想著先把侄子拉扯大,再談往后�!�
從李弘業(yè)順利承爵,就能看出李家兄弟間情深義重。
郭承澤不禁道:“等小郡公支撐門戶,起碼十年�!�
三十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可李君璞彼時剛起步,是不是太晚了。
梁景春嘆口氣道:“人家和我們不一樣,自幼便得楊章與先陳國公青睞,認為能繼承自已的衣缽。”
“后來雖然因為兩家分歧,有所沉寂,但這些年也不是白過的,正在給陳國公修兵書�!�
在他們這幫人的兵書都讀得稀里糊涂的時候,人家已經(jīng)著手寫兵書了。
王元亮往常實在不知,遠房親戚的親戚中有如此能人,不禁疑云滿腹,“能看嗎?”
李君璞才多大年紀,就敢碰著書立說的事。
第
1269章
說不出口
紈绔就這點好,耳聰目明,消息靈通。
梁景春:“據(jù)說王爺看過一部分,很是認可,甚至為此將楊章的手稿全部轉(zhuǎn)贈給他�!�
楊章、馮晟、吳嶺是什么人物,于在場所有人而言,說望其項背都算夸的。
有這三位大佬背書,至少說明,李君璞紙上談兵的功夫登峰到極。
難怪他會千里迢迢趕來拜祭吳嶺。
這種人,只要壽命保得住,五十歲出山也不算晚。
為何先前以為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縣令呢。
梁景春繼續(xù)道:“段將軍也看過一部分,據(jù)說拆解了楊章成名的陣法,但最后右武衛(wèi)沒擺出來�!�
郭承澤一時想不起來,哪個陣法可以稱之為楊章的成名之作,聽聞此處,急道:“為何?”
梁景春無辜道:“我就聽過范二提過一嘴,因為右武衛(wèi)沒有重騎。”
郭承澤撇嘴道:“重騎是一般人能玩的嗎?”
王元亮情不自禁道:“但人家順利拆解出來了�!�
至此,只有嘆服二字,才能表達敬意。
白智宸神來一筆,問出了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他成親了嗎?”
梁景春一推六二五,“那我就不知道了,白將軍,要不問問你的侄子侄女�!�
白智宸一臉愕然,“��!”
梁景春輕輕嘆了口氣,解釋道:“李縣令、段將軍以及白家姐弟,都是一個朋友圈子里的,常在一塊玩�!�
心下糾結,白智宸想拉李君璞作墊背,要不要去給馮睿達提個醒呢。
馮睿達一番“善意”的提點,結果回旋鏢插到自家親戚身上。
梁景春離開,白智宸偷感極重地問兩位“船友”,“怎么樣?”
正瞌睡,來了個枕頭。
別人偷錢偷物,他想偷人!
王元亮提醒道:“那是馮四的表兄弟!”
馮家兄弟倆一個瘋子,一個笑面虎,他們的表弟能是什么省油的燈。
而且李君璞不是沒根基的人,小心哪天反客為主,鳩占鵲巢。
郭承澤建議,“此事不急于一時,不如等梁國公和你侄子到了再作打算。同在長安,他們總是了解的�!�
只是這兩家姓白的,往后到底怎么分,不得而知。
并州的前途,充滿了不確定性。
段曉棠轉(zhuǎn)去小院,向小伙伴通報一個好消息。
林婉婉先是驚喜朋友到來,再奇怪道:“李二哥他們來做什么?”
段曉棠估摸著緣由,“拜祭王爺,會見親戚,順便探探并州大營的底,畢竟代州也屬于防線的一部分�!�
林婉婉難得犯了文青病,“一鯨落,萬物生�!�
段曉棠越想越不對勁,“是這個說法嗎?”
轉(zhuǎn)而尋找更貼切的比喻,“秋風掃落葉,雨后春筍發(fā)�!�
元宏大倒臺,讓并州大營得以剜去腐肉重獲新生。
林婉婉不屑道:“你這更不對了,平仄對仗全沒有。”
段曉棠嘟囔道:“我又不是專業(yè)搞文學的�!�
話音一轉(zhuǎn)問道:“你的生意怎樣?”
林婉婉坦誠道:“打響名氣果然要從高門大戶做起,白家王家給我介紹了不少客源�!�
拉長語調(diào),“只是他們都不愿到醫(yī)館來,非得上門問診,太麻煩了。”
段曉棠分析原因,“并州城內(nèi)如今局勢不穩(wěn),大冬天的誰愿意出門呢�!�
林婉婉補充道:“還有高門大戶本就習慣請大夫上門問診�!�
醫(yī)館條件再好,也比不上自家舒服呀!
大不了多給賞金。
錢,又不是沒有。
林婉婉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圈子的原因,我接觸到的人家,對梁國公到任,都比較歡迎�!�
段曉棠挑眉道:“因為他是并州人?”
白雋上次回來,都是十幾年前了,但時人好談祖籍,出去幾百年回到老家,還是會有一股油然而生的親切感。
尤其需要這個本地人身份的時候,六分能演出十二分的效果。
元宏大之所以賣并州賣得那么爽快,就是因為他對這里沒有歸屬感和認同感。
林婉婉緩緩點頭,“親不親故鄉(xiāng)人。本地大族七拐八拐,都能和白家扯上關系�!�
不一定有多親,但肯定有。
段曉棠差就差在,這些鄉(xiāng)土親眷關系,沒一樣能用。
孤身一人,痛快是痛快了,但助力也少,只能徹底綁死在南衙和河間王府的船上。
不像白雋,游刃有余,長安并州兩開花。
次日清晨段曉棠早早地等候在大營門口,迎接李家叔侄的到來。
李弘業(yè)這次倒是沒有帶上銜蟬奴。
段曉棠熱情相邀,“要不要進去轉(zhuǎn)轉(zhuǎn),順便幫忙看看,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李君璞爽快道:“行,走!”
右武衛(wèi)的營盤早有規(guī)制,因為處于休整期,軍土顯得有些懶散,但這些都不是問題。
右武衛(wèi)軍土最特別的,是和其他軍隊截然不同的精氣神。
他們對未來懷有希望,不像其他軍隊,得過且過渾渾噩噩。
段曉棠的練兵之法,李君璞了然于心,甚至親自參與過整理工作。
忍不住問道:“怎么做到這一點的?”
段曉棠練兵看重的是個體與合作,李君璞看的卻是大勢。
段曉棠沉思片刻后回答道:“我心中有一個目標,所以竭盡所能地向它靠攏�!�
“但你知道嗎,我寫了那么多操典,但第一章不該是隊列�!�
李君璞好奇地問道:“那是什么?”
段曉棠黯然道:“一些我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公開說出口的東西。”
第
1270章
無法直言
第一章或者序言,本該開宗明義,告訴軍土們他們?yōu)檎l而戰(zhàn)、為何而戰(zhàn)。
國家、民族、信仰、尊嚴……
但這些話,段曉棠能說么,許多人甚至不明白內(nèi)里的真正含義。
忠君報國倒是符合政治正確,但段曉棠卻不想說。
因為這個君王的品行,她并不認同;這個國家,不是生養(yǎng)她的國家。
她只是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
真正能出口,不過榮華富貴、封妻蔭子八個字。
在那些厚重的責任面前,顯得多么輕佻。
人人都覺得段曉棠練兵有方,右武衛(wèi)是天下有數(shù)的強兵。
但只有她自已知道,她只是讓這支軍隊生出了血肉,但它沒有骨骼,更沒有靈魂。
人人都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李君璞沉聲道:“如果有朝一日,你想說了,我可能傾耳一聽?”
總覺得那是一些注定大逆不道的言語。
段曉棠嘴角微微上揚,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我希望能有那么一天�!�
矮了一截的李弘業(yè)面露迷惘之色,不知兩人在打什么啞謎。
大人總是自以為聰明的說一些孩子聽不懂的話。
校場一角,只有一部分軍土在進行恢復性訓練。
普通百姓家到了冬天,都會都選擇蟄伏在家中,盡量減少活動,保存熱量和體力。
右武衛(wèi)在長安過冬時,訓練量也不能與平日相比。
真要強行提上去,供給至少翻一倍,讓他們本就捉襟見肘的預算,雪上加霜。
校場上另一角,則是一片繁忙的景象。石炭渣與泥土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獨特的風景。
不少人在旁邊勞作,其中少不了愛湊熱鬧的將官的身影。
“石炭?”李君璞當然認得東西,畢竟他是偷偷開礦的狂徒之一。
段曉棠緩緩點頭。
李君璞不解道:“為什么用石炭渣?”
大塊的石炭不好么。
段曉棠解釋道:“并州附近的石炭另有用處,層層審批太麻煩。”
李君璞點點頭,明白是兵器坊冶鐵之故。
段曉棠繼續(xù)道:“若只是燒火取暖,用煤渣已經(jīng)足夠。”
李君璞問道:“為何添加黃泥?”
段曉棠:“成形,延長燃燒時間。”
李君璞:“代州軍營里砌了火炕,用的大塊石炭,說是晚上太熱了。”
云內(nèi)現(xiàn)在用的都是露天的石炭礦,一點礦渣壓根不在意,直接上大塊。
和右武衛(wèi)異曲同工,都是自已摔泥胚,用來盤炕。
唯一不同的是,代州入冬更早,他們早“享受”上了。
不像右武衛(wèi),辛辛苦苦一通,一把火沒燒。
段曉棠哭笑不得,“石炭能冶鐵,烤個把人算什么事�!�
李君璞:“冬日熱總比冷好。”
冷了加炭,熱了少幾塊便是。
劉耿文將石炭渣和黃泥按照比例的混合后,團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