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簡直不可思議!
呂元正絕望地閉上眼睛,聲音透露出一絲決絕,“范二,到時你親自砸土!”
這夯土墻非建不可!
莊旭氣憤不已,“泥磚變回泥,比挖土費事多了�!�
帥帳內(nèi)的會議“不歡而散”,眾人返回公房。
范成明拖上莊旭跑到段曉棠的房間打發(fā)時間。
依舊一副扶不起來的坐姿。
范成明嘴里啃一個柿子,不滿地呸呸兩聲,“有點澀!”
段曉棠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澀就別吃!”
范成明遲疑道:“還行,就是沒有驪山的紅柿子甜�!�
莊旭:“火晶柿子是上品,其他的哪能比�!�
范成明突然拍了拍額頭,仿佛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差點忘了說,皇上殺了元宏大!”
莊旭聞言一愣,“什么時候?”
范成明:“就在和諸將集議后不久�!�
段曉棠冷笑道:“人質(zhì)留在手里毫無用處,不如殺掉以示決心。”
論公論私,元宏大都該死。
莊旭:“他若能早死一時半刻,更能安并州諸將的心。”
眾所周知,死人不會開口說話,是最合適的背鍋人選。
范成明想告訴小伙伴的并非元宏大的死訊,而是另一件事。
“你們猜,他臨死前說了什么?”
段曉棠冷哼一聲,“總不會是悔過。”
范成明再問道:“三兒,你說呢?”
莊旭白一眼,語氣中帶著幾分輕蔑和嘲諷,“也不會請求寬恕家人�!�
元家父子幾個干的事,隨便哪一件,都能把全家拖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范成明公布正確答案,“他說,皇上好大喜功。若沒有他委身媾和,舍小保大�!�
“突厥鐵騎早就南下了!”
段曉棠到長安這么久,頭一次見到如此奇葩的物種。
大吳居然有投降派,不,議和派。
“臉呢!”
段曉棠不認(rèn)同吳杲中邪一般,非要和高句麗死磕的決心。
大吳軍方大多保持在亢奮狀態(tài),保守派認(rèn)為激進派太保守了!
一個保持開拓,對周邊蠻夷保持震懾力的政權(quán),總比一味媾和求安來的好。
錢不花在軍費上,難道拿來當(dāng)賠款!
大吳和突厥兩方都沒本事,直接吞并對方。
就這么一直耗下去,耗到一方因為歷史周期論,巨人一般轟然倒塌!
莊旭恍然大悟道:“難怪并州的少壯派忍不了�!�
除了元宏大違背軍方底線的各種操作,他的理念天生就和向往軍功的將門犯沖。
段曉棠沉吟道:“臨死前的狂吠之言罷了�!�
元家的種種作為,可不是一味求安。
他們是將個人的利益最大化。
段曉棠不禁問道:“當(dāng)初讓他接管并州大營時,沒做過背調(diào)?”
讓一個精神非漢非胡、偏投降派的人,管理防備胡人南下的并州防線。
簡直是對大吳國防安全的最大威脅!
范成明拍一拍大腿,“那時候可能看中他老實聽話。”
這讓段曉棠以后,怎么直視“老實”兩個字呢。
原來早就不忍直視了!
莊旭試圖分析元宏大的心路歷程,“他在長安時是純正的軍功貴族,但到并州后所屬將官不聽指揮,于是劍走偏鋒……”
編不下去了!
一串話里,恐怕只有不聽指揮一句經(jīng)得住推敲。
要不元宏大怎會里通突厥,將異見者推到對方的屠刀下呢。
段曉棠感慨道:“換殷博瀚去,都比元宏大敞亮!”
殷博瀚好歹有點文人的自覺性,華夷之辯站的住腳,且對軍功有渴望。
范成明不陰不陽道:“殷相公若泉下有知,想必欣慰不已�!�
比爛比出了新高度。
段曉棠向來欣賞草原人民能歌善舞,但前提必須建立在雙方互相認(rèn)同是一家人。
大吳和突厥結(jié)下的是世仇,打出的是真火。
仇恨之深,非一朝一夕能化解,需要幾代人的時光去撫平。
范成明胡亂地擦擦手,“你們繼續(xù)在營里待著,我去找林娘子問……買點東西�!�
莊旭:“幫我?guī)c傷藥�!�
范成明笑道:“你又用不上�!�
莊旭:“找機會給梁五他們捎點�!�
范成明:“別操心,他們都有�!�
自從范成明用段曉棠給的酒精和金瘡藥救回范成達(dá)后,左武衛(wèi)上下,軍土不敢保證,將官至少準(zhǔn)備了一份。
你傳我,我傳你,南衙不少將官都暗中準(zhǔn)備,以防不時之需。
莊旭不解道:“那你去干嘛?”
范成明打啞謎道:“佛曰,不可說!”
莊旭打趣道:“佛說不喜歡你打啞謎。”
范成明不在乎道:“反正我也不信佛�!�
晚上回家,段曉棠問林婉婉有沒有見過范成明。
孰料對方只有一句,“道可道,不知道。”
見沒見過,還成薛定諤的問題了。
段曉棠:“你們說什么了?”
林婉婉回答了六個字,“垃圾處理辦法。”
段曉棠意會,“整人?”
范成明難道找林婉婉買迷藥、癢癢粉。
林婉婉不說話,姑且算默認(rèn)了。
第
1201章
時移世易
寧封雙手負(fù)于身后,悠然站在右武衛(wèi)校場邊緣,目光四處游移,問道:“這就是你們要筑的夯土墻?”
莊旭仿佛置若罔聞,全神貫注地蹲在坑道邊緣,指揮道:“再深挖幾分,地基務(wù)必穩(wěn)固�!�
范成明直接動手,將寧封推開,語氣中帶著幾分調(diào)侃,“你在這兒做什么,不陪盧大將軍打馬球?”
寧封搖頭晃腦道:“世間男子,喜新厭舊之心,較之女子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已經(jīng)不是盧自珍最喜歡的馬球手了。
范成明甩下一記白眼,“活該�!�
本事不到家,活該被嫌棄。
盧自珍能混也能玩,長安紈绔那點本事,在他面前和過家家似的。
右武衛(wèi)幾個將領(lǐng)排排站在旁邊,圍觀夯土墻筑造的過程。
他們當(dāng)然不會親自動手,但韓騰發(fā)了話,總要遵照執(zhí)行。
了解流程是必須的。
雖然將軍只用發(fā)號施令,手下人里大概率有專業(yè)人才。
但萬一沒有呢,樂子可就大了!
真砌出一道泥磚城墻,敵人的戰(zhàn)馬都要笑得打滑。
寧封后退幾步,混到溫茂瑞等人身邊。
感慨道:“你們這笑話傳出去,都沒人敢信!”
基礎(chǔ)中的基礎(chǔ),常識中的常識,居然有人不知道。
還不止一個。
寧封捧腹大笑道:“當(dāng)時我們大將軍就問底下將官,知道夯土墻怎么來的?”
“有個兄弟就說,墻不是一直在那兒嗎!”
溫茂瑞無語,就這樣還好意思嘲笑右武衛(wèi)。
寧封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大將軍手里的《春秋》直接扔過去,喝罵道,你個夯貨!”
連右武衛(wèi)不接地氣的“閑人”都比不過。
誰能想到,抽查基礎(chǔ)常識,竟真有人不知道。
不顯眼處有大雷。
雖然將官不可能親手筑墻,但說出去實在貽笑大方。
溫茂瑞長嘆一聲,“無論你見或不見,墻就在那里�!�
南衙經(jīng)典笑話,再添一例。
特別注明,右屯衛(wèi)的,與右武衛(wèi)無關(guān)。
他們只是犯了一點富貴人家,常犯的錯誤。
孫安豐念念有詞道:“城上猶傳令,將軍夜打基�!�
溫茂瑞怒目而視,質(zhì)問道:“此時分明白日,何來‘夜’字之說”
做詩也要講究基本法。
孫安豐有的是理由,狡黠一笑道,“白日雖好,卻少了些夜晚的神秘與韻味�!�
終究在同僚的強硬下,服軟尊重事實,不得不改口,“日筑基,日筑基!”
武俊江蹲在新挖回來的泥土旁邊,眉頭緊鎖,“兌點溫水來化開�!�
冬日的泥土有些硬。
寧巖揣著袖子,補充道:“得加些秸稈進去,反復(fù)捶打�!�
武俊江按著額角,長嘆一聲,“唉!”
喊道:“把鍘刀推出來,鍘草�!�
劉耿文提醒道:“還得把泥土的碎石挑出來!”
段曉棠不解道:“石頭不是更堅固嗎?”
劉耿文撓撓頭,“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反正老法傳下來的筑墻法,都是這么做。”
段曉棠也不犟,老老實實遵從專業(yè)人土的意見,“那就撿吧!”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劉耿文沒聽懂,“將軍,狀元是什么?”
段曉棠愣住片刻,“就是優(yōu)秀者。”
轉(zhuǎn)移話題道:“以前夯過墻?”
劉耿文搖搖頭,“看過�!�
李開德接過話題解釋道:“在鄉(xiāng)下,能用上夯土圍墻的,都是大戶人家�!�
要么有錢,要么人丁興旺。
段曉棠:“憑這就能認(rèn)定?”
李開德:“夯土需要的力氣,可比摔泥胚多多了�!�
鄉(xiāng)下人,力氣不值錢,但也是一個衡量標(biāo)準(zhǔn)。
段曉棠仰頭看看陰沉的天色,“我以前想要一個竹扎的小籬笆,上頭纏繞牽�;�、薔薇花�!�
李開德將實用性擺在第一,“好看不好用。”
用不了幾年就得換,還防不住山上下來的野獸。
劉耿文:“這么簡單的事,順手就能做�!�
段曉棠的行動力,向來值得夸贊。
段曉棠:“因為我沒房沒地,還不會扎籬笆�!�
養(yǎng)花也養(yǎng)得七零八落。
吳越突然從背后冒出來,“你現(xiàn)在就可以做�!�
有房有地還養(yǎng)了一班匠人。
眾人齊齊拱手問好,“世子�!�
段曉棠感慨道:“時移世易,已經(jīng)沒有當(dāng)初的心境�!�
使個眼色,兩人走到一旁說話。
段曉棠確認(rèn)旁人不會聽到兩人的話語。
小心翼翼問道:“千金公主會不會有事?”
吳越迷惑道:“有事?”
若非知曉段曉棠的真實身份,非得以為憐香惜玉的老毛病又犯了。
實際上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