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他們年輕人耐得住寒風,韓騰可受不住。
呂元正再吩咐道:“范二,你去宮門口候著�!�
范成明拱手道:“是�!�
段曉棠放下竹鞭,突然想起一句話,“他們還真是姓元啊!”
漢人有的家國天下、父父子子情懷,一點不剩。
元家全家被收押,逃亡在外的子弟要么隱姓埋名,要么想法救出家人,再不濟劫獄都在預料范圍內(nèi)。
頭也不回地投靠敵國,真不在一般人考慮范圍內(nèi)。
武俊江:“關(guān)姓氏何事?”
呂元正解釋道:“拓跋氏元漢化數(shù)百年,習俗與漢人無異。邢國公這一支,祖上其實是紇骨氏。”
莊旭:“不說是拓跋氏嗎?”
呂元正:“也沒說錯,鮮卑八國,紇骨氏的祖先,是拓跋氏的兄弟�!�
從血緣上的追溯,他們的確是一家人。
原先沒人提,但元宏大不是倒臺了么,不少元氏后人出來“打假”。
夷三族、誅九族,不要找上他們。
元宏大風光的時候,那就是天下姓元的都是一家人。
段曉棠嗤笑道:“原來冒姓的不止?jié)h人,鮮卑也有!”
眾人將能找到的關(guān)于并州的戰(zhàn)報,全部翻出來。
因為涉及并州大營內(nèi)部的瘡疤,好些都沒有公開發(fā)表。
至少通過正常路徑,理論上南衙將官不會太清楚并州的情況。
武俊江摩挲著下巴,“并州不僅兵員空餉多,且老弱居多�!�
莊旭捂住臉,“他們就沒有一點好消息嗎?”
寧巖:“至少現(xiàn)在剩下的這一批,是敢戰(zhàn)的�!�
和元宏大分道揚鑣后,他們能選擇的,只有戰(zhàn)斗一條路。
呂元正:“心氣人人都有,問題是他們能戰(zhàn)嗎?”
寧巖:“這些年,突厥雖時時扣邊騷擾,但大規(guī)模入侵內(nèi)地少有�!�
“戰(zhàn)斗力應當還有�!�
呂元正按著鼻梁,“別忘了元宏大�!�
欺上瞞下這么多年,誰敢拍胸脯說一句,對并州大營的情況了如指掌。
誰看過去,都是霧里看花。
一言既出,其他人紛紛沉默。
莊旭半晌道:“也是個‘人才’了�!�
把所有人成功地綁在一條船上,不得不上下一心。
武俊江:“若非并州部分將官看出不對,反了他。繼續(xù)數(shù)年,說不定能割據(jù)一方�!�
大吳一統(tǒng)天下多年,割據(jù)這個詞,聽著都有點陌生了。
第
1199章
夯土城墻
吳越的馬車穩(wěn)穩(wěn)地停駐在帥帳之側(cè),他迅速下車,轉(zhuǎn)而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年邁的韓騰走出馬車。
韓騰的身軀似乎已被歲月磨礪得搖搖欲墜,手中緊握著一只溫熱的手爐。
感慨道:“人啊,一到寒冬臘月,日子便顯得格外難熬�!�
可惜右武衛(wèi)后繼無人,他還退不得,只能咬牙堅持。
新右武衛(wèi)大勢已成,從他衛(wèi)空降一位大將軍更不成。
范成明見狀,連忙上前一步,舉起衣袖為韓騰擋風,試圖減輕些微寒意,“開春就好了!”
話語間,三人已步入帥帳,一股暖流迎面撲來,仿佛瞬間驅(qū)散了周身的寒意。
韓騰心下沒多少感動,暗道這幫混賬,終于學會做人的一項美德——尊老。
但他情愿沒有。
吳越和韓騰脫下大氅,并坐上首。
吳越深吸一口氣,冷靜地分析著當前的局勢。
“進攻原、延二州的分別是葉戶阿史那·骨祿、小可汗昆都,兵力大致在一萬左右,附庸無數(shù)�!�
“進攻并州則是小可汗呼圖,騎兵三萬,其勢洶洶�!�
段曉棠聞言,眉頭緊鎖,“他們這是……”
吳越接過話茬,“以進攻大吳為考核,誰才是最適合執(zhí)掌突厥的大可汗�!�
這一場戰(zhàn)爭,就是他們的繼位考核。
突厥沒那么多講究,兩個字——“立賢”。
兵強馬壯者為可汗!
或者說,借進攻大吳,削弱他們的勢力。
武俊江:“元昊慶這是把在長安的爹娘兄弟全賣了!”
突厥聚兵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數(shù)萬騎兵集聚,至少得耗費數(shù)月之功。
從元宏大離開并州后,元昊慶恐怕就和突厥勾勾搭搭。
吳越點點頭,“他們本想明年春集聚十余萬騎兵南下,但現(xiàn)在等不了。”
明年春天,吳嶺整合并州大營后,將固若金湯,難以撼動。
只能冒險趁初冬雪未深發(fā)動戰(zhàn)爭。
段曉棠若有所思,“看來,突厥內(nèi)部如今是主戰(zhàn)派占據(jù)上風。”
吳越搖頭道:“未必�!�
只是不主戰(zhàn)的,走不到臺面上來。
突厥把內(nèi)部奪位紛爭的壓力,轉(zhuǎn)移到大吳身上來。
大吳沒有趁火打劫,他們反倒先下一手。
吳越介紹起幾人的情況,“骨祿是現(xiàn)任阻卜可汗的長子,昆都是上代可汗的兒子,阻卜的侄子。”
“呼圖是阻卜的弟弟,他的生母嫁給阻卜后,又生下了一個兒子,甚受喜愛�!�
段曉棠手握鉛筆在紙上記錄要點,筆尖差點劃破紙張。
游牧民族的收繼婚,太考驗普通人的倫理認知。
段曉棠吶吶道:“他們平時怎么稱呼,兄弟還是叔侄?”
小媽文學刺激是刺激,但費腦子。
吳越嘆口氣,給沒見識的長長見識,“對外當然是叔侄�!�
對內(nèi)怎么稱呼,隨意。
段曉棠總結(jié)道:“這么說來,呼圖是大可汗最有力的競爭者�!�
年富力強,后宮還有人。
吳越:“可以這么說�!�
呂元正適時插話道:“王爺可有應對之法?”
吳越:“讓原并州大營兵馬全力防守原、延二州,作出并州空虛的假象。”
符合外界對南衙與并州心生隔閡的印象。
“引呼圖、昆都、骨祿三路,全力進攻并州�!�
不求聚而殲之,但求重創(chuàng)。
突厥人口有限,一旦遭受重創(chuàng),幾年都緩不過氣來。
既然說是假象,并州就不會是真正的空虛。
吳越:“皇上已命左驍衛(wèi)全速趕路,河東幾地郡兵北上,河南等地待命�!�
和諸將先前的推測不謀而合,能用上的兵力都往前推。
眾人對著輿圖推演一番,不說萬無一失,至少大面上應對沒有問題。
若這次不把突厥的囂張氣焰打壓下去,往后別想太平。
段曉棠補充道:“不知并州現(xiàn)今氣候如何,若天氣寒冷,可在城墻上潑水成冰,更為牢固�!�
武俊江:“并州的城墻是夯土所筑,萬一泡發(fā)了,樂子可就大了�!�
韓騰:“風吹雨打多少年,沒那么容易。緊急時用一用無妨�!�
吳越點點頭,“我會和父王寫信。”
韓騰轉(zhuǎn)而想到,“校場上兩堵都是磚墻,不如再砌一段夯土的,就照著并州的規(guī)格來�!�
“天再冷點,幾堵墻都潑上水看看效果如何�!�
做人要有求真較真的精神,順便給他們找點事做,免得心浮氣躁。
呂元正主動請纓接下任務,“正好盤火炕,剩下一些泥磚�!�
韓騰沒想到,他的下屬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翻車。
反問道:“夯土城墻是拿泥磚砌的?”
右武衛(wèi)哪怕在野外扎營,挖壕溝設拒馬就差不多了。
固定工事的建設并不熟悉。
加之眾人出身將門,別說服徭役修城墻,連監(jiān)工都沒做過。
段曉棠跟著問道:“難道不是?”
呂元正找回一絲安慰,原來不是他一個人沒反應過來。
轉(zhuǎn)念一想,段曉棠不是沒反應過來,她可能壓根不知道。
韓騰捧著暖爐的手不住顫抖,氣的!
四體不勤的,一個接一個跳出來。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韓騰質(zhì)問眾人,“城墻怎么建的?”
第一個遭詢問的范成明,被韓騰盯得心里發(fā)毛。
做出一個舉錘子的動作,顫顫巍巍答道:“砸的!”
武俊江緊隨其后,“夾板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上刑呢。
寧巖最靠譜,“挖地基、混合黏土、搭建模板、夯土錘夯實土壤。”簡潔明了。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寧乾小時候突然有一段時間對這些特別感興趣。
蹲工地旁邊一看就是大半天,寧巖找兒子一來二去就看多了。
韓騰恨鐵不成鋼道:“那段夯土城墻,你們幾個親自砌�!�
“讓我看看,你們到底能不能成事!”
真怕哪天讓右武衛(wèi)建工事,這些人搞出一個泥磚砌的城墻。
笑掉南衙前后幾十年的大牙。
眾將心中“含淚”,接下一樁艱巨的任務。
待人離開后,呂元正尷尬地解釋道:“話趕話,說到那兒了。”
前頭說磚墻,順嘴接了一句泥砌。
眾人的目光看向另一個當事人。
呂元正還有狡辯的余地,按照段曉棠一貫的表現(xiàn),她大概、也許、可能真的不知道。
就是她,把大家拉入無可挽回的深淵。
段曉棠弱聲道:“以前沒看過修城墻�!�
見識少了。
莊旭試圖引導,“家里圍墻總見過吧!”
段曉棠:“我租房住�!�
房子是房東準備好的。
四野莊等幾處產(chǎn)業(yè),多用荊棘代替圍欄,也不需要她親臨一線。
段曉棠:“以前看的墻,都是拿磚砌的�!�
莊旭都不想和她算賬,用青磚建城墻,是多大的花銷,只有一句話奉送。
“何不食肉糜!”
范成明:“難道你老家的城墻都是青磚砌的?”
哪來的大戶。
段曉棠搖頭道:“我們沒有城墻�!�
莊旭放棄和段曉棠爭辯了,一個打小沒見過城墻的人,怎么會清楚夯土墻的施工流程。
她只能看見最表面的東西——泥巴。
第
1200章
垃圾處理
呂元正靜靜地合上眼簾,溫暖如春的帥帳也暖不回他冰涼的內(nèi)心。
下令道:“莊三,明天派一隊人馬去城外挖些黏土回來�!�
范成明有更直接的手段,“營里不是有泥磚么,化了便是。”
當潮水退去的時候,才知道誰在裸泳!
韓騰放下的直鉤,沒想到還能釣上一條大魚。
右武衛(wèi)不通武事的,不知道有多少。
但不通工事的,至少有三個。
資歷最老的、天賦最高的、運氣最好的……他們走到今天,居然沒捅出過天大的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