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祝明月眼睛落在籃子上,“連吃帶拿!”
林婉婉沒有半分羞窘道:“產品測試,前陣子聽珍玉說要做冬瓜糖,上架了記得幫我?guī)б环��!?br />
食樂園全靠四野莊和五谷豆坊剩余產能撐起來,許多原材料是兩家自產。
祝明月印象中,冬瓜糖應該是一種在現代不大受歡迎的零食,懷疑林婉婉的口味,“你喜歡?”
如果長安本地百姓喜歡,另當別論。
林婉婉眨眨眼,“長久沒吃,有點想�!焙喎Q嘴饞。
祝明月不含任何期待道:“希望你能喜歡。”
林婉婉不保證自已能否喜歡,給不了準話,挎著一籃子精挑細選的戰(zhàn)利品回濟生堂。
從正門口下馬車,沖藥柜后頭的謝靜徽抬抬手上的籃子,示意帶了好東西回來。
謝靜徽喜悅都快溢出來了,“師父。”崇敬達到無與倫比的程度。
藥柜前買藥的郎君轉過頭來,“林娘子。”是岑嘉賜。
都是熟客,分點零食沒什么大不了,但岑嘉賜前陣子經歷過國子監(jiān)集體中毒事件,林婉婉擔心他有心理陰影,故而絕口不提。
林婉婉:“哪里不舒服?”
岑嘉賜:“買些藥材,探望還沒恢復的同窗�!�
林婉婉最熟悉她親自經手的五人,稱不上重癥,其他病人的情況不是很清楚,“還沒好?”
岑嘉賜:“可能傷到根基�!�
林婉婉明白,一是癥狀輕重,二是個人身體素質差別,還有一種可能,像殷鳴一般,借休養(yǎng)光明正大逃學。
國子監(jiān)不是強勢的學校,哪能管得住學生。
人家沒有延醫(yī),林婉婉不會自薦,對某些學生而言,大夫只有開病假條時才是好人。
林婉婉換了一個話題,“監(jiān)內如今恢復正常了嗎?”
岑嘉賜:“其他還好,只庖廚還癱瘓著�!�
經過拘那夷一事打擊,國子監(jiān)庖廚從上到下一個沒跑掉,新補進來的人全是湊數,論手藝,只能保證不叫監(jiān)中上下再次中毒。
至于他們會不會餓死,不在考慮范圍內。
林婉婉:“那你們怎么吃飯?”
一群遠庖廚的公子哥,總不可能在宿舍空地上建灶搭鍋吧!
岑嘉賜:“有空出來吃,其他時候靠糕點充饑�!甭犉饋碛行┛蓱z。
林婉婉:“要不幾個同窗湊份子,在國子監(jiān)附近找戶人家搭伙�!�
長安版本小飯桌。
高門大戶指不著,能選擇的只能是普通民戶。
林婉婉:“或者請個廚娘,先把這段日子捱過去。”
岑嘉賜連連點頭,“林娘子說得極是�!�
林婉婉欲言又止,“你不上學嗎?”
岑嘉賜頓了頓,“耽擱半日不礙事�!�
探病多在上午,岑嘉賜下午來買藥材,一來一回,一天半的時間沒了,今明兩日都不是休沐日。
換言之,他逃課。
岑嘉賜為人急功近利,但本性不壞,否則不會在同窗中毒時,急急慌慌幫忙熬制祛毒的湯藥。
林婉婉今日心情好,不忍心看一個青蔥學子誤入歧途,將籃子放到柜臺上,指使謝靜徽道:“拿后頭去,讓大家都嘗嘗。”
謝靜徽依言提走籃子,藥柜前頭再無他人。
林婉婉沉吟片刻,說道:“我以前讀書的時候,就明白一個道理。雖然在同一個教室上課,但人和人不同,有的人可以渾渾噩噩,因為家里早鋪好了路。”
“但我沒那么大的本錢和底氣,所以只能刻苦�!�
比如殷鳴,有個做宰執(zhí)的叔祖,整天嘻嘻哈哈無礙,日后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如無意外,起步和上限都比其他人高,而岑嘉賜沒有這份浪蕩的資本。
岑嘉賜以為林婉看穿自已上不得臺面的算計,面露羞窘,“我,我……”
林婉婉:“是我交淺言深了。”
實際上是她求全責備,大吳官場上,關系比學識更重要,杜喬論學習能力,讀書人里名列前茅,不一樣被遠遠“發(fā)賣”了。
但岑嘉賜太浮躁,該沉下心來好好念會書。
岑嘉賜低下頭,“以前沒人和我說過這樣的話……”不愿再自剖心肝,轉移話題道:“林娘子也念書?”
林婉婉:“我學醫(yī)是半路出家,論讀書年頭,比你的年紀還長�!�
岑嘉賜看著林婉婉青春的面龐,難以置信道:“這,這……”怎么可能呢。
林婉婉笑道:“保養(yǎng)得好��!”止住岑嘉賜的話頭,“英雄不問出處,美女不問年紀。”
岑嘉賜知曉林婉婉是段曉棠的表親,但具體年齡卻不清楚,只知道柳恪稱呼她為姐姐。
轉念想到重點不是林婉婉的年紀,而是她指出的問題,正中眉心。
岑嘉賜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結結巴巴道:“多謝林娘子教誨�!毖粤T,抓著藥包落荒而逃。
謝靜徽出來只見岑嘉賜略帶狼狽的背影,問道:“師父,他怎么了?”
林婉婉故作高深地說道:“迷途的羔羊正在尋找方向�!�
她就看不慣不好好學習的人。
第
1093章
不出所料
晚間歸家所有人都高興,一來萬福鴻試營業(yè)運轉良好,二來段曉棠有信寄回來。
林婉婉興奮道:“我看看,曉棠寫的什么?”邊說邊將信封撕開。
趙瓔珞腳邊放著一個細麻袋子,手上是一件沒多大長進的半成品毛衣,慢悠悠說道:“還能是什么,平安信唄!”
林婉婉拆開信件,只掃了一眼,神色頓時沉下來。
祝明月問道:“怎么了?”可是有壞消息。
一眨眼哪夠林婉婉看完兩頁紙,她只注意到中間摻雜的一大段拼音。非大事,段曉棠不會用拼音作暗語。
林婉婉將信紙遞給祝明月,“你看看。”
知曉事關重大,戚蘭娘趙瓔珞并沒有湊上去添亂。
祝明月林婉婉頭對頭湊在一塊,字斟句酌地看完兩頁紙。
段曉棠深知攻訐一位宰執(zhí)事關重大,緊要處都用拼音代替,此世間,唯有她們三人知曉。
殷博瀚此人,文名滿天下,執(zhí)政手段外人不得知,因為他之前只是頗受寵信的詞臣。
文人,可能仁弱,但少有狠辣的。
祝明月絕非懷疑段曉棠夸大其詞,只是殷博瀚做出此等行徑,出乎意料。但放在大吳官場傳統(tǒng)氛圍里,合情合理。
祝明月扭頭問道:“我記得你有個病人,是殷相公家親戚?”
林婉婉:“國子監(jiān)殷鳴,殷相公的侄孫�!�
照她們的觀念,侄孫是極遠的親戚,但按大吳的習俗,其實還挺近。
真卡親父祖官職,殷鳴未必進得了國子監(jiān)讀書。
祝明月:“為人如何?”
林婉婉:“挺活潑開朗的小伙子。”
戚蘭娘趙瓔珞一頭霧水,段曉棠怎會和一位舞文弄墨的宰執(zhí)扯上關系。
祝明月手指在桌面上來回敲打,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
知已知彼百戰(zhàn)不殆,沉思片刻,將陳娘子叫進來,吩咐道:“明日上工前,去書鋪幫我買殷相公的文集,越全越好�!�
陳娘子一無所知地答應:“知道了。”家里經常買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文集算不得什么。
屋中只剩四人,祝明月再交代道:“這幾日若有人問及關中西路亦或陳倉的事,都推說不知�!�
林婉婉裝傻是常態(tài),戚趙二人連連點頭。
陳二維對徐達勝提及此事,未必是試探,大約是想打聽點內幕消息,祝明月和段曉棠的關系沒瞞過人。只可惜他問得早了一點。
祝明月只是讓戚趙二人裝傻,不是讓她們真“傻”,事情來龍去脈還是要分說清楚,做到心里有底。
趙瓔珞放下棒針,“陳倉必反?”
祝明月:“大概率的事�!�
戚蘭娘想不通里頭的邏輯,“這和曉棠會得罪殷相公,有何關系?”
林婉婉:“曉棠看不慣這些,事情若真壓不住,總要有個擔責任的吧!”
段曉棠范成明現在的打算是若到最糟糕的地步,把人保下來,往后再算賬。
絕不可能因為共患難而存在媾和的可能。
段曉棠是三人中最講素質的人,措辭那般激烈,肯定快氣到冒煙了。
趙瓔珞沉吟道:“世子知道此事嗎?”
只是預見,事情尚未發(fā)生,好歹該考慮下小靠山的態(tài)度。
祝明月:“曉棠和范二都寫了信�!�
趙瓔珞挑眉道:“要不探探他的底,”見眾人不大樂意的模樣,解釋道:“他若不愿意,我們自已干。”
吳越性格黏黏糊糊,未必愿意對上一位宰執(zhí),段曉棠身邊只有她們了。
趙瓔珞混跡市井多年,加上自身經歷,早知道上流有上流的做法,下流有下流的辦法。
祝明月考慮一會,“不急�!�
陳倉的蓋子暫時捂住,若能繼續(xù)壓下去頂多算是一段私怨,還是段曉棠單方面的。
揭開來,又有兩種可能。
若敗,雙方自然要不遺余力地甩鍋,推出幾個官員頂罪;若勝,段曉棠咽不下這口氣,不存在綏靖的可能,吳越的態(tài)度就微妙了。
沒必要現在找上門,露出自身的“反骨”。
祝明月:“明天我有事,萬福鴻你們多照應些�!�
她要去找白秀然、孫無咎打聽打聽,殷博瀚在政壇上的那些事。
吳越和祝明月各自按兵不動兩三日,蟄伏等待陳倉的消息。
當殷博瀚還在斟酌如何做裱糊奏折時,左廂軍的簡略戰(zhàn)報已經先發(fā)去長安。
不說當下陳倉全在左廂軍把控之下,殷博瀚不管有沒有派出人馬報信,他的馬也跑不過軍馬。
所以吳越先一步收到消息。
右武衛(wèi)大營帥帳內,諸將列坐兩旁,連常在家休養(yǎng)的韓騰都難得露面。
韓騰略帶渾濁的眼睛快速掃過簡短的戰(zhàn)報,沒什么說頭。
無非彌勒教挾眾起事,但亂子被左廂軍鎮(zhèn)壓下去。
若非知曉段曉棠不打誑語,非得以為是拿幾個不知名反賊充數。
關鍵是,這封戰(zhàn)報不符合段曉棠一貫實事求是的風格。
勝是勝了,細節(jié)呢,傷亡呢,繳獲呢?
以段曉棠的性情,不可能不提及這些。
呂元正:“世子,左廂軍傷亡如何?”
吳越從袖中掏出一封信,示意陳彥方遞給韓騰�!胺抖乃叫�。”
實際兩人都有私信寄來,但范成明不是身在陳倉,更清楚全程么。
韓騰將信紙拿出來抖一抖,方才放在眼前,下一瞬眼睛陡然睜大。
范成明的信,果然提神醒腦。
第一段就足夠驚人,陳倉不出所料被殷博瀚逼反了。
證明先前范成明就和吳越溝通過此事。
接下來簡略敘述當晚情形,郡兵炸營,彌勒教徒裹挾百姓、囚犯趁夜起事,街道大火,城中失控。范成明當機立斷召喚在城外候命的左廂軍入城平亂。
左廂軍沒多大傷亡,但陳倉城內遍地尸體,家家縞素,具體死傷數量尚未統(tǒng)計出來。
彌勒教本是左廂軍翻出來的,現在搞得天怒人怨,殷博瀚為了遮掩過錯,還打算侵占左廂軍的軍功……
韓騰往下翻,發(fā)現沒了。大概是范成明告狀,和吳越商量怎么給新晉宰執(zhí)穿小鞋,是不大方便泄露。
韓騰將信件遞給旁邊的呂元正,讓他們依次往下傳看。
第
1094章
請見世子
信中不少地方不知前情,恐有疏漏。
韓騰問道:“陳倉變亂因何而生?”
吳越:“彌勒教心懷悖逆,”調子定好,但有一條不能忘,“殷相公嚴刑峻法。”
韓騰還有一重疑問,“左廂軍為何不在城中?”
倚城墻防守是最安全的方式,左廂軍怎么會潛伏在城外。
半夜,引君入甕不可能。
吳越無奈道:“殷相公不知何故,并未調集左廂軍前來支援。范二在陳倉看出不對勁,急急讓曉棠領軍前來做個預備。”
私下調兵是為大忌,全仗左廂軍身負剿匪之責,行動無礙。
呂元正問出一個極為敏感的問題,“左廂軍在城外何處?”
吳越:“城外二十里�!弊砸讶瞬挥么蝰R虎眼。
事態(tài)緊急時,殷博瀚可以征調附近剿匪的右武衛(wèi)支持,但段曉棠私下率兵停在陳倉二十里外,她不是剛到那兒,是一直停在那兒。
殷博瀚如何行事,才會讓粗疏如范成明都不安,急急忙忙準備后手。
范成明不堪用,段曉棠總曉事吧,連她都頂風行動。
殷博瀚在陳倉行的嚴刑峻法,恐怕真的很“刑”。
難怪范成明說他逼反了陳倉百姓。
右武衛(wèi)去過絳州平亂,有些場景記憶猶新。
某種程度上,范成明是段曉棠的發(fā)聲蟲,顯然,他倆不打算幫殷博瀚遮掩。
韓騰問道:“世子打算如何做?”
吳越舉起那封短得不能再短的戰(zhàn)報,“進宮給陛下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