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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范成明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腦子里想的東西太多,身體太累,反而睡過去,一上午好眠。

    如果段曉棠沒有回來,范成明還會繼續(xù)睡下去,軍中才不怕什么失眠、日夜顛倒的事。抓緊時間能睡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

    范成明擦過一把臉,頓時神清氣爽。見段曉棠面色沉重,問道:“你要不先去休息一會�!�

    戰(zhàn)事解決了,剩下的事他倒能幫段曉棠支應(yīng)一會。

    段曉棠搖頭道:“不用�!彼静贿^鷹,但熬得過人。

    兩人之間不用客氣打啞謎,范成明也不多勸,說起睡前靈光一閃的思路,“我們先前可能猜錯了�!�

    第

    1084章

    真實目的

    范成明讀書時記性簡直一坨狗屎,但論起八卦,幾百年陳芝麻爛谷子都記得,何況睡前的靈思。

    段曉棠不明就里,“哪里錯了?”

    她身上擔(dān)著左廂軍幾千人的性命前程,哪怕只錯半步,也非同小可。

    范成明:“先前想殷相公釣魚是為除惡務(wù)盡,不對!他就是奔著軍功來的!”

    段曉棠啞然:“軍功?”

    殷博瀚一介文臣,從哪兒賺軍功?

    范成明:“新晉宰執(zhí)立身不穩(wěn),再冠冕堂皇的文章也鞏固不了多少。軍功最重,文武雙全,天下間能有幾人比得過他。”

    別人出將入相,他以文人之身統(tǒng)兵平亂。

    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這樣的誘惑有幾人能抵擋?

    從石任等人雖然不滿,但依舊照章執(zhí)行來看,“釣魚”之策必然在中樞通過。

    但殷博瀚亦有私心,他的目的就是通過清查彌勒大乘教徒激起民變,由此收割軍功。

    所以殷博瀚一早將右武衛(wèi)排查在外,只通過郡兵行事。

    宰執(zhí)的權(quán)柄拿捏得住郡兵,卻拿不住靠山硬的南衙。而右武衛(wèi)一旦入場,軍功分配就難說了。

    只是沒想到郡兵炸營,城內(nèi)局勢失控。

    所以殷博瀚要堵段曉棠范成明的嘴,他退一步只拿統(tǒng)帥之功。

    段曉棠手猛捶桌面,怒喝道:“畜生!”

    范成明勸道:“氣是一回事,手是自已的,心疼些!”

    當(dāng)面罵一位宰執(zhí),范成明連眉毛都不抬。他倆不往外說,誰知道呢。

    大興牢獄已是劍走偏鋒,落于下乘。殷博瀚出發(fā)點(diǎn)錯了,錯上加錯。

    怪只怪先前對他有文人濾鏡,沒想到這般無恥。

    武將殺良冒功,都是一桿子買賣,哪像殷博瀚,一人兩殺!

    這等誅心的猜測,范成明除了在給吳越的私信中提及,公開場合絕不會發(fā)表,但不妨礙他私下偷偷傳播。

    段曉棠原地轉(zhuǎn)圈,“我要,我要……”重復(fù)幾句卻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有效的辦法。

    她手握重兵,是陳倉附近最大一股武裝力量,除非造反,沒有任何可以限制殷博瀚的手段。

    她和范成明都不是可以能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的縱橫土。

    如今的上上策,竟只能抽殷博瀚的梯子,一走了之。

    范成明:“把我們收集到的東西,送回長安,讓七郎定奪�!�

    段曉棠懷疑道:“他會對上一位宰執(zhí)?”

    范成明反問道:“你以為王爺過往在朝堂上,是和哪些人撕扯?”斗的就是宰執(zhí)。

    不穿紫著紅,都沒有入眼的資格。

    河間王府、南衙和殷博瀚過往沒多深的關(guān)系,往日無情,就別怪今日翻臉。

    就算為了段曉棠這個人才,吳越也必須上。

    如果昨日出昏招,推人出去斬的是吳越,被推出去是段曉棠……哄不好,絕哄不好了,補(bǔ)償再多莊子都沒用。

    有些委屈,段曉棠絕不會受。

    范成明阻攔段曉棠去縣衙,倒不是擔(dān)心殷博瀚一氣之下斬將立威。

    打狗還得看主人,殷博瀚除非瘋了,否則絕不會動到南衙將官頭上。

    段曉棠又不似范成明能屈能伸,能裝幾時?為的不過是表明右武衛(wèi)的態(tài)度,嫌隙已成,但只要不正面撕破臉,就有利益媾和的可能,降低戒心。

    和氣生財,誰會放著到手的軍功,去得罪一位宰執(zhí)呢!

    偏偏段曉棠是個認(rèn)死理的,右武衛(wèi)不缺軍功。再說軍功全攥自已手里不好么,為什么要白分給這么倒胃口的人。

    范成明當(dāng)吉祥物時,可都是老老實實做好分內(nèi)事,從不添亂的。

    段曉棠略帶幾分頹喪地坐下,說一句癡言,“如果我做大將軍,也會似今日這般無力嗎?”

    范成明作為大將軍的家屬,深有感觸,“大將軍有大將軍的難處,不過若給殷相公去封信提醒,他會多思量兩分�!睕]準(zhǔn)就把膽大妄為的主意放下了。

    大將軍的好處就是,可以坐視殷博瀚倒霉,事后只要有個略說得過去的理由,都不會受牽連。

    不像他們,位卑職低,孫子似的火急火燎過來擦屁股。

    范成明真心希望段曉棠能主持右武衛(wèi),他吃香喝辣更自在。認(rèn)真打算道:“正常情況下,你頂多做到杜將軍那份上。”

    剩下的,全靠吳嶺吳越拉拔,同樣會引來不少非議。誰叫她根基太淺,出身太低。

    范成明:“結(jié)親你又不愿意,要不找韓大將軍的人,或者其他大將軍家的遠(yuǎn)親都行。”

    愁��!

    韓騰的情況放在這兒,結(jié)親倒是無虞。其他大將軍家近親不大可能,轉(zhuǎn)折的姻親倒是可行。

    關(guān)系太近,反添阻撓。就像范成達(dá)擋了俞懷光的上位之路一樣。

    段曉棠:“沒其他辦法?”

    范成明:“認(rèn)個義父!”認(rèn)誰又成問題,牽一發(fā)動全身。

    說得難聽些,妻子可以換可以休,父親可不行,不是親的也不行。

    君不見《三國演義》里,呂布英勇無雙,認(rèn)父殺父絲滑無比,被指為三姓家奴,招了多少罵名。

    真實的歷史上,呂布沒認(rèn)過爹,哪能料到幾百年后還有這一劫。

    范成明原先以傳說中墊底的盧自珍為“榜樣”,攢資歷說不定能摸到大將軍的邊。

    結(jié)果馬球場上盧自珍輕輕巧巧將球接下,范成明就知道兩人之間差得遠(yuǎn)。

    別了,我的大將軍之位。

    兩個餿主意,段曉棠一個都不打算用。只恨祝明月不在此處,她和范成明一個挖坑一個埋,保管送殷博瀚一個好下場。

    段曉棠:“世子出手,殷博瀚能付出代價,罪有應(yīng)得嗎?”

    殘民虐民,流放嶺南哪夠。

    范成明:“漂亮話誆你沒用,宰執(zhí)地位非凡,能讓他聲望大跌不得寸進(jìn)就差不多了。你看安德縣公現(xiàn)在如何?”

    “你要不服氣,我們把殷家的人,一個個拉出來穿小鞋。”

    吳越報復(fù)楊守禮,但礙于皇帝和始平長公主,只動了楊家的“閑雜人等”。

    管他們親戚之間情分深淺,會不會有切膚之痛,世情如此,大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以殷博瀚往日的詞臣職權(quán),想栽贓謀反都不可能。

    段曉棠反問道:“有用嗎?”

    人死不能復(fù)生,殷博瀚失寵失名又怎樣,照樣衣食無憂,吃香喝辣。

    第

    1085章

    本地兇案

    段曉棠一頓飯用得心塞不已,全靠范成明在旁插科打諢才咽下去。

    城中各處將官陸續(xù)回歸,依次聽取稟告,陳倉的情況果真慘烈。

    木欄獄中的囚犯、被彌勒教煽動起來的亂民,無辜卷入的百姓……近兩千余人倒在大街上。

    大多是手無寸鐵的百姓,郡兵也好不到哪去。

    死傷又得分兩種,一種是夜間巷戰(zhàn)所造成,另一種則是營嘯中損失。

    右營炸營,六百人全廢了!戰(zhàn)斗中傷亡亦近千人。

    唐高卓補(bǔ)充道:“將軍,排查城中屋舍時,有幾戶人家中發(fā)現(xiàn)尸體�!�

    藏活人的不用多說,得分情況。

    段曉棠:“怎么回事?”

    唐高卓:“借昨夜生亂跳進(jìn)民舍,有的被主人家反殺,有的全家被滅門�!�

    昨夜那般情況,非親非故進(jìn)別人家,能是什么好事。

    段曉棠在筆記本上記上具體數(shù)量后道:“高卓,你待會再休息,尸體送去縣衙,讓三司和縣令掂量著辦�!�

    唐高卓:“屬下領(lǐng)命�!�

    范成明斜睨一眼,假裝看得見筆記本上的內(nèi)容,“死得人夠多了!”加加減減幾千人有的。

    段曉棠冷哼一聲,“我倒想知道,殷相公還能怎么裝裱�!�

    范成明手支著下巴,思考一會,“想知道也容易,但不能讓孫三直接出面�!�

    有個聲名顯赫的爹,不全是好事。

    孫安豐若是當(dāng)著殷博瀚的面搞小動作,事發(fā)后蛇又打不死,極易將孫文宴牽連進(jìn)來。

    雖然兩家沒有利益勾連,但同屬江南土族的情分,還是要顧及的

    右武衛(wèi)這條人脈,要留在刀刃上用,這時候白白消耗情分得不償失。

    孫安豐若是個無名小輩,干就干了,完全不用想后果。

    范成明:“讓他悄悄地做。”提前獲知殷博瀚奏折內(nèi)容,見招拆招。

    段曉棠點(diǎn)頭同意,“嗯�!�

    往后把孫安豐、唐高卓一塊找來,斟酌這封針對性的告狀信怎么寫。

    范成明:“孫三傳來消息,殷相公和陳倉父老沒談攏,不過口子放開了,

    這會忙著將縣衙大牢里的人放出來�!�

    談得攏才怪呢,各家勢力犬牙交錯,擴(kuò)張的最好辦法是侵吞別家,但短時間內(nèi)哪來一個共同的敵人。

    平民百姓讓出的那一點(diǎn)利益空間,壓根滿足不了胃口。

    殷博瀚不可能從別地劃割一塊給陳倉,若說舉薦,誰家沒有子弟,殷博瀚再有圣眷,能一口氣舉薦幾十人?

    拿不出封口的利益,就別怪陳倉豪族不給面子。

    不放能怎么辦,昨夜那么多俘虜,右武衛(wèi)老調(diào)重談,他們的俘虜一直交接給地方。

    再在外頭建一圈木欄獄吧,出事算誰的?

    舊的不放,新的就不能進(jìn)。

    誰有罪不清楚,但誰無辜還不明白嗎!

    縣衙外頭擺一圈尸體,昨夜無辜受牽連的百姓,火場中抬出來尚可辨認(rèn)外貌者……等待家人認(rèn)領(lǐng),若兩日都沒有音信,只能送去城外亂葬崗。

    每一個進(jìn)出的吏民都大受震撼。

    縣衙內(nèi)的官老爺怎么想的,不在范成明考慮范圍內(nèi)。

    縣衙周圍時不時響起哭聲,全是在坊正里正帶領(lǐng)下來找尋昨夜失蹤的親人。

    找到了哭,找不到也哭。

    許多陳倉人一夜之間消息全無,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就這么消失在世間。

    城中各處有重兵把守,市場不可能開放,鄰里之間拆借一番,家家掛起白布。

    本該請些和尚來念經(jīng),但此次禍起彌勒,只能熄下這份心思,往后請道土來做場法事。

    石任現(xiàn)在只想做一個縮頭的烏龜,能不出縣衙就不出。

    可惜孫安豐把他拉出來,道是本地有命案。

    石任一拍額頭,“本地命案,該交由縣令處置�!�

    孫安豐嘆口氣,“石員外郎,你看左縣令還能處事嗎?”

    非常之時,刑部越級管理,說得過去。

    石任到前院一瞧,三十多具尸體,明白還有一重因果,是他老熟人送來的。

    唐高卓為何不是大理寺出去的呢。

    石任:“死尸哪來的?”

    唐高卓:“入戶探查時發(fā)現(xiàn)的�!�

    石任:“刑狀、現(xiàn)場口供何在?”

    唐高卓感覺又回到當(dāng)初在刑部水深火熱的時候,石任擰眉不語,難道武夫做久了,連入門的本事都忘了。

    唐高卓轉(zhuǎn)身指著尸體道:“來源復(fù)雜,怕搞混了,就放在每具尸體上�!�

    這時候出現(xiàn)在民居中的尸體,無非幾種情況。

    尸體尚且新鮮,沒有腐敗之像。石任也不忌諱,伸手從死者腰間顯眼處拿出一張黃麻紙,記敘雖然簡略,好在唐高卓看家的本事沒丟。

    石任果斷道:“這些案子,本官接了!”

    有些注定是無頭公案,但有些活人總得得到公道。

    石任轉(zhuǎn)身吩咐親屬:“找兩個熟知城中情況的衙役來,再配十個郡兵。”

    哪怕如今事事忙亂,這點(diǎn)人手還是能擠出來的。

    唐高卓:“多謝員外郎�!�

    石任擺手道:“剩下交給我,你自去做事吧!”

    石任以前和右武衛(wèi)打過交道,知道在合理范圍內(nèi),都會不遺余力地配合。

    如今這副桀驁之態(tài),全因惹了眾怒,他能做的,也只是做好分內(nèi)之事。

    孫安豐送唐高卓離開,殷殷托付室友,“給我送點(diǎn)干糧過來。”

    非常之時,不吃不在眼皮底下,非信任之人做的飯菜——來自范成明的血淚教訓(xùn)。

    只要不是列巴,右武衛(wèi)的干糧也過得去。

    唐高卓哪壺不開提哪壺,“列巴要么,扛餓�!�

    孫安豐惡狠狠道:“送來我塞你嘴里�!�

    玩笑開過,唐高卓正色道:“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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