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顧盼兒嘆息一聲,“還不是為了昨日那事�!�
顧嘉良昨天在家,接到消息急急忙忙去監(jiān)中支應,兵荒馬亂,和林婉婉連照面都沒打上。
柳恪長期在家自學,顧盼兒的兩個親人幸運地避開的一場禍事。既是高興,又為一場身邊的禍患而悵然。
柳月娥今兒一大早出門去那些中招的同僚、學生家探望。
顧盼兒留在家中照顧顧小玉,無事便來花想容看一看。
顧盼兒問道:“情況如何?”
林婉婉言簡意賅,“沒了兩個。”
顧盼兒意有所指道:“只怕難以善了�!�
能在國子監(jiān)讀書的,都是有根底的人家,出了這么大的事,總要有人將事扛起來。
顧嘉良一個教書的,好事輪不上,但這般天大的禍事也落不到他頭上。
林婉婉不清楚國子監(jiān)內部的派系,更不知道顧嘉良的站位�?搭櫯蝺旱谋憩F(xiàn),此事恐怕和顧家沒有利害關系。
顧盼兒想到以前吃的國子監(jiān)鮮花餅,說不定里頭摻了拘那夷的花瓣,后怕不已。
主動伸出手,說道:“一旬之前,父親帶了幾枚鮮花餅歸家,我吃了一塊,會有事嗎?”
林婉婉輕輕在她手腕上拍了一下,“要有事早就該有了,輪不到現(xiàn)在�!�
聽到這句話,顧盼兒徹底放下心來,說起昨日的“夜長夢多”來,“昨晚做夢,開春收了十幾袋做胭脂的桃花,里頭混了拘那夷花……”
顧嘉良雖在國子監(jiān)任職多年,但顧盼兒從未踏進過國子監(jiān)大門一步。
只聽顧嘉良提起,拘那夷花貌似桃花,夜有所夢,嚇了一大跳。
顧盼兒心有余戚道:“一早我就來,打開一袋袋檢查�!睘榉厘e漏,還從濟生堂捉了幾個免費勞動力過去幫忙。
林婉婉并不覺得是小題大做,“明月今天一早,也是去春風得意樓、步步糕巡視,查看各種原料。”
若無動于衷,說不定哪日就栽在這上頭了。
顧盼兒:“我們的原料都是收購來的,只能把眼睛擦亮點�!�
林婉婉安慰道:“也要看劑量的�!�
顧盼兒:“我怎么聽說,拘那夷一片葉子,就能讓嬰孩喪命?”
林婉婉說的是冷冰冰地數(shù)據(jù),顧盼兒卻切切實實有個年紀不大的孩子,難免多思多想,顧小玉又能經(jīng)得住幾片。
顧小玉不似李弘安,有個“雞蛋”命門,長到幾歲,沒發(fā)現(xiàn)有忌口之物。
但經(jīng)過此事,顧盼兒決定管住他的嘴,陌生人給的,陌生的食物,都不能碰,小心駛得萬年船。
林婉婉:“孩子的抵抗力是弱些�!�
那一片葉子落下來,就是一座山。
顧盼兒再透露一個消息,“知道長安哪些地方種了拘那夷樹么?”
第
1068章
南衙有樹
林婉婉:“不就國子監(jiān)?”
顧盼兒:“不只國子監(jiān)�!�
林婉婉:“還有哪些地方?”
顧盼兒:“使臣帶回來的西域奇花,國子監(jiān)和外交八竿子打不著,都能有幾棵。皇宮禁苑、各處公衙不也得有嗎!”
拘那夷沒有走入千家萬戶,扎根的都是富貴地,那些貴人,不知與閻王擦肩而過多少次。
顧盼兒:“段郎君若在,說不定能去看看南衙有沒有。”
林婉婉這會知道自已孤陋寡聞了,不,是她無品無職,去不了太高級的地方。
林婉婉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來,“盼兒,你說,我將近幾百年傳入的各種作物重新梳理一遍如何?”
她恰好比長安本地人多一些見識。
顧盼兒:“從何時開始?”
林婉婉:“張騫鑿空西域后。”
顧盼兒:“那可是件大事�!�
林婉婉:“不是有你,還有淑順她們嗎。”
可憐小徒弟們,《詩經(jīng)》的作業(yè)還沒寫完,又添一門新功課。
顧盼兒不解,“與我何干。”
林婉婉:“幫忙匯總作物信息,順便給予文學支持��!”
顧盼兒玩笑道:“空頭支持倒是可以�!�
臨到吃飯時,鄭鵬池特意去廚房內晃了一圈,確認沒有任何陌生的、不合理的東西出現(xiàn),才一身輕松地出來,預備用飯。
郭景輝揶揄道:“至于么!”
鄭鵬池:“國子監(jiān)的庖廚也不是故意的,缺少幾分見識,就釀成如此大禍�!�
這卻是推脫之言,拘那夷長得就不像有毒的模樣,誰能想到呢。
反正讓鄭鵬池來,不可能第一時間確定毒物來源。
大夫的工作性質,免不得采藥嘗藥,誰知道哪天著了道呢。
食堂的工作餐,哪怕是小炒,味道也不如家里做的。
林婉婉吃完飯后,總覺得嘴里差點滋味,索性把藥柜上頭供的頻婆果端過來。拿起一個在手里掂量幾下,隨即拿起小刀開始削皮。
顧盼兒:“不是說供起來求平安嗎?”
林婉婉:“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頻婆果上沒有保鮮劑,存不了多久。
今日若是吃光了,就把高鳳金勾的毛線供品擺上去。
頻婆果酸,林婉婉一個人吃不完,問道:“誰要?”
謝靜徽:“師父,我,我�!睆埓笞�,“啊!”
林婉婉削下一小塊,往大饞徒弟嘴里塞進去。
顧盼兒笑道:“若讓衛(wèi)道土知曉,口誅筆伐!”
師父服侍徒弟吃食,大逆不道。
林婉婉:“我們學醫(yī)的,不學道�!�
謝靜徽故作委屈道:“我不是手不方便嗎?”
她正削通脫木芯,雖然無毒,但終歸不方便空出手來接吃食。
林婉婉:“這會敢伸手過來接,才要給你打回去�!�
復又問道:“金業(yè),吃不吃�!�
趙金業(yè)搖頭,“不吃。”
他手上也有一根通脫木芯,總不好叫林婉婉喂。
這會是午休時間,不似夏日乏困,閑坐無聊,幾人拿通脫木來消磨時間。
既是訓練基本功,也是為了做林婉婉嘴里的簪花。
趙金業(yè)從前沒片過通脫木,但手比謝靜徽穩(wěn)當多了,說不定能一次成功。
他從小做藥童,基本功扎實。
謝靜徽幾人,上梁不正下梁歪,同林婉婉一樣,側重醫(yī)理藥理,炮制的手藝只能說湊合,相當湊合。
用朱大夫的話說就是,若在他手下,十年都出不了師。
顧盼兒:“能做成花?”
林婉婉:“以前見旁人做成過。”
顧盼兒聽懂潛臺詞,“你不會?”
林婉婉:“慢慢摸索嘛!”
不多時,趙金業(yè)將通脫木芯片成一張薄薄的紙狀物。
顧盼兒:“接下來怎么做?”
林婉婉沒想到進度一下拉這么快,遲疑道:“陰干?”
顧盼兒:“陰多久?”
林婉婉糊弄道:“等它干。”
顧盼兒扭頭,不再理會信口開河的小伙伴。
林婉婉:“盼兒,還有一種絨花,不需要等材料。只我近來忙,抽不出時間,要不你來試試�!�
需要一位動手能力和審美水平都在線的實驗員。
在林婉婉的動人錢景和好奇心驅動下,顧盼兒接下這樁試驗任務。
每天上班似的來花想容,和銅絲、絲線打交道,偶爾從濟生堂借一兩個人幫她片點通脫木紙。
林婉婉只覺得前途光明,估計今年能把送趙瓔珞的芍藥花攢出來。
吳越和一眾心腹站在南衙少有外人至的南衙后院,諸人齊齊看向角落里一棵樹。
花開的燦爛,卻少有人欣賞,只能寂寞的盛開。
武俊江遠觀外表看起來毫無威脅力的花,“就這玩意,差點放倒整個國子監(jiān)?”
莊旭糾正道:“國子監(jiān)近千人呢,也就小一百號人中招�!�
武俊江:“一百人還少!”
經(jīng)此一役,以后誰還敢說右武衛(wèi)的列巴是兇器,至少列巴沒直接要過人命。
自愧不如。
吳越非是惜花之人,輕輕擺手道:“處置了!”
莊旭打斷道:“恐怕不好處置�!�
武俊江快人快語,“砍了便是。”
莊旭:“聽說全身都是毒,砍樹濺射的汁液有毒,燒出來的也是毒煙�!背R�(guī)的辦法都不行。
武俊江不曾想在一棵樹上,看見范成明的品格,“這不無賴么!”
種下了就不想走!
吳越面無表情地吩咐陳彥方,“去林娘子那兒問問,如何處置?”
陳彥方:“是�!�
常來常往的地方,杵著一棵不安全的毒樹,吳越怎么可能放下心來。
林婉婉沒想到真讓顧盼兒說對了,南衙就有一棵。和陳彥方商量,樹能不能讓她帶走。
國子監(jiān)自顧不暇,顧不上她的需求。
陳彥方思考一番,吳越的要求是不讓拘那夷出現(xiàn)在他活動范圍內,只說要回去詢問吳越的意見。
上綱上線地說,那是南衙的公共資產。
雖然是眼看砸手里,甚至帶來危險的劣質資產,沒人會跳出來反對,但陳彥方不能代吳越做決定。
吳越聽聞消息,不假思索道:“讓她自已來挖吧!”
隱隱聽說這兩日,長安某幾個衙門的小動物遇難率直線上升。
第
1069章
道號見素
吳越翻閱各處匯總來的公文,稍加擇選抄錄后,發(fā)給北上巡邊的吳嶺。
此時吳嶺率部渡過黃河,越過河東境內,向并州進發(fā)。
柳琬騎馬出城十里終于到了一座依山而建的道觀——見素觀。
王祺然死后,柳蘭璧便于此處出家,道號見素。
柳琬來時,恰見柳蘭璧同婢女臂挎竹籃采摘花圃里的丹菊。
卸下釵環(huán)珠翠與華服,滿頭青絲高高挽起,上插著一支青玉簪,簪頭雕刻著精致的蓮花,花瓣層層疊疊,宛如真的蓮花盛開在發(fā)間。身披一襲月白色的道袍,袍上繡著云紋和仙鶴,云紋飄渺,仙鶴展翅欲飛。
規(guī)制是道姑的規(guī)制,任誰來,都不能說柳蘭璧沒出家。
柳蘭璧轉身,笑意盈盈道:“十一哥。”
身是出家身,人卻未必是出家人,否則該喚柳郎君或施主才是。
柳琬不以為意,只盯著竹籃問道:“這是作甚?”采菊青山下。
柳蘭璧將竹籃交給的身后服侍的婢女,橫跨一步走到小徑上。眉眼彎彎道:“閑來無事,做做胭脂�!�
柳琬的目光落在盛開的丹菊之上,雖是紅色,卻并非常見胭脂紅�!熬栈�,可行否?”
以往見過倩娘做胭脂,卻不曾見用過菊花。
柳蘭璧:“七哥送回來的手信里有胭脂,紅色深深淺淺有許多種,說不定丹菊紅亦可�!�
柳星淵給方外之人柳蘭璧送閨中女兒用的胭脂,便還當她是家中姊妹。柳家女的身份自然比山野道姑日子好過。
柳星淵不只給她送了,家中女眷人手一份。
柳家家風如此,女眷性情稱不得柔和,但近來柳星淵的風評直線上升。
雖然于他,可能只是隨口吩咐奴仆一句話的事,費不了多少錢帛,但終歸是把她們記在心上。
顧碧青當時正躲在后院避風頭,聞得此事心道都比得上一個小客商進貨,要不考慮一下,外地大族的銷售渠道。
大族人口繁多,合族女眷都用的話,是不少的數(shù)量。
轉頭就把這個主意拋在腦后,族與族的情況截然不同。有的樂意打扮得嬌俏,有的只當是妖嬈。
柳家亦有其他族人在長安做官,但只是遠支,過往也沒給她們送過。
關鍵還得看人,有的想托信去長安,讓柳家的管事多帶些回來,有的像柳蘭璧這般自娛自樂。
柳蘭璧只覺得柳星淵從長安送回來的,和過往柳琬從洛陽帶回來的胭脂,有些相似之處,具體何處卻說不上來,或許只是兩都的流行風尚。
柳琬歸鄉(xiāng)前,柳蘭璧便已出家。如今反倒比從前更加親近。
幼時不懂事的時候不算,年長以后要進學要學藝,更有男女之防隔著,后來各自成家各有一堆瑣事,哪像如今這般自在。
至少柳蘭璧超脫出來了,名為出家,裝點的門頭總要有,每日花上一個時辰熟悉道藏,其他時候賞花品茗讀書習字……
涼亭內,二人面前各有一盞茶湯,翠綠的茶水里映照頂上的雕梁畫棟。
柳蘭璧:“十一哥,公務處置完了?”
柳琬點頭,“河間王和南衙兩衛(wèi)禮送出境,再做完收尾之事,便能歇息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