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沒問題,”這點主他還是能做的,“稍后我派人將清單送來,林金輝打下手�!�
戰(zhàn)利品運去河?xùn)|的時候,行營差不多休整完畢,準(zhǔn)備最后一戰(zhàn)。孰輕孰重,莊旭分的清楚,他必須留下轉(zhuǎn)運輜重,只能把副手林金輝派出去。
祝明月答應(yīng),“好�!敝恍鑴觿幽X力就能行。
事情談定,莊旭也不多客套,二人之間公事公辦就成,欲回營將其他前置準(zhǔn)備工作處理妥當(dāng)。
段曉棠跟上,同小伙伴交待道:“我進去打聽打聽消息�!�
祝明月叫住人,“等等�!碧崮_走到一輛馬車邊上,搬下一盆花來。
段曉棠仔細辨認,“牡丹還是芍藥?”兩種花外形相似,一時辨不清楚。
祝明月:“牡丹,路過陜州買的,當(dāng)時只有花骨朵,路上走這些天花都開好了�!�
不大的花盆里,一株牡丹生長出枝葉,頂端開了五六朵花,花瓣如同絢爛的晚霞,層層疊疊,絢麗奪目。每一片花瓣都飽含著生命的活力,仿佛在向世界展示她的美麗,散發(fā)出一種溫暖的氣息。
段曉棠上前,想碰又不敢碰,一時躊躇,“很美�!蔽ㄓ心档ふ鎳�。
祝明月燦然一笑,“不是洛陽的牡丹,湊合看看吧!”
段曉棠盡量隱去唇角的笑意,“很好了!”她不挑產(chǎn)地。
祝明月:“拿去放在帳篷旁邊,累的時候看一看�!�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一時找不到薔薇,拿牡丹充數(shù)。
段曉棠激動道:“好,好!”上前兩步,將花盆抱起來,祝明月都能搬動的東西,于她更不成問題。
莊旭緩行幾步,見了這么一出,實在鬧不明白,一盆花而已,需要格外拎出來,讓人這么高興嗎?這盆牡丹普通得很,品種尋常,顏色亦不出彩,能看不能吃。
兩人轉(zhuǎn)身回營,特殊之處在于段曉棠抱著一盆牡丹。
迎面碰上的人都有些奇怪。
全永思:“花打哪兒來的?”
莊旭代為解釋,“祝娘子送的。”
祝明月若是千里迢迢只送一盆花來,那叫不會過日子,但她同時送好幾大車東西入營,其中包括四車自備的酒水。
在兩衛(wèi)將官的心中,人是好人,就是花錢大手大腳,不會也不可能精打細算過日子。
但說起來只有豎起大拇指夸贊的份,誰叫受益的是他們,她的家人不僅不阻擾還十分支持呢。
全永思沒說花不好,只嘟囔道:“還是酒肉實惠。”
寧封這方面靈醒的多,畢竟是放話要找個好岳丈的人�!扒Ю锼往Z毛,禮輕情意重。哪怕從文城摘朵野花回去,你娘子也高興�!闭f明把人放心上。
全永思對花花草草實在不感冒,“要是野草呢?”
寧封臉一拉,“聽說你娘子棍法不錯�!�
其他人聽見這個說法哈哈大笑,野花和野花不同,野花和野草也不同。
段曉棠不理會他們的調(diào)皮話,問道:“從昌寧來的那幫縣官怎么走了?”
溫茂瑞:“帥帳里鬧一陣子,范二把領(lǐng)頭的陸侍郎扣下了。”自已人說話,無需修飾言辭。
范成明一出馬,兇多吉少。嗯,說的是陸德業(yè)。
段曉棠心底一琢磨,今天行營內(nèi)出面的除了范成明,只有吳越和薛曲,所作所為必然經(jīng)過允許。
難道陸德業(yè)牽連了底下的官員?
段曉棠將花盆交給于廣富,“放我營帳里去。”轉(zhuǎn)而問道:“世子和范二在哪?”
全永思:“世子在小校場,范二……”一時不知縮去哪里了。
溫茂瑞補充道:“約莫在南邊那一片�!�
段曉棠點點頭,“明月幫長安家眷捎帶不少東西,你們?nèi)×藛�?�?br />
全永思:“剛吃完午食,讓親兵去取了。”有或沒有,回營帳自見分曉。
寧封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有沒有我的。”
祝明月只和右武衛(wèi)的人相熟,但他妹妹寧嬋和林婉婉關(guān)系亦不錯,不知有沒有可能搭上這趟車。
段曉棠:“回去看看唄,我去找范二�!�
段曉棠在行營南邊左問右問,終于找到范成明鬼鬼祟祟的身影。手往肩上一拍,問道:“今天從昌寧來的那群官怎么回事?”
范成明:“為你那鄰居吧?”
段曉棠:“嗯�!�
范成明:“他也是倒霉,吏部那群人不是東西�!�
能被范成明評價為不是東西,那肯定不是南北。
段曉棠:“說來聽聽�!�
范成明繪聲繪色講述不久前帥帳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
段曉棠只評論三個字,“爛透了�!�
范成明:“所以還是南衙、我們王爺好��!”
南衙諸衛(wèi)也講出身,如孫安豐等紈绔子弟,初授官比尹金明等人上陣搏殺數(shù)年積功累升的還高。
范成明更不用提,他的起點,同期的莊旭寧封等人現(xiàn)在都沒有達到。
段曉棠對這群將門子弟亦有更高的期待,指望他們兵馬戰(zhàn)陣嫻熟,能讓右武衛(wèi)的實力再上一層樓。結(jié)果全才太少,只能擇其長處而使之。
但軍隊比朝堂更公平是不爭的事實,寒門庶族更容易往上爬,至少不會因為一句出身不高被黜落。
第881章
肉食者鄙
范成達當(dāng)初把弟弟塞進右武衛(wèi),也是想走蹭軍功的路子。
我就蹭蹭,不搶!心懷利器殺心自起,真要將人搏命換來的軍功搶了,逼到退無可退,只怕有命搶沒命享。
軍中將土不怕敵人猛如虎,只怕上司下屬同袍是個蠢貨,一不小心把自已坑進去。
軍隊中可以有庶族出身的將領(lǐng),朝堂卻鮮有寒門高官的先例。
因為朝堂是另一套游戲規(guī)則,生怕旁人太聰明,顯不出自已來。若太極殿上站的全是廢物,想必風(fēng)氣煥然一新,和氣得緊。唯獨真正的聰明人位列其中,格外痛苦。
范成明說一句肺腑之言,“你那鄰居想回長安做官是不可能了�!�
諸衙司派遣出十來個屬員出京公干,不是陸德業(yè)一個人能決定的。
事情鬧到這份上,連吳越都沒有辦法,只能生悶氣。
段曉棠無可奈何長嘆一聲,“我知�!�
段曉棠偶爾也會陰謀論一點,杜喬回長安別說任官,露面說不得都遭人記恨,明明他沒做錯什么。但若回去,將他踢出來的那些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說不定以為他準(zhǔn)備伺機報復(fù)。
人心難測吶!
段曉棠捏著衣袍角,探問道:“世子打算怎么處理?”
范成明往帳篷里一指,“還沒招呢!”
陸德業(yè)沒幾分硬骨頭,他有把握下午把實話詐出來,反正夜很長,有時間慢慢籌謀怎么告狀。
范成明是個愛熱鬧的性子,悵然道:“估計不會鬧大。”
賣官鬻爵常有,沒想到這回真“賣官”了。
設(shè)身處地一想,吳嶺若將寒門將官的軍功全算在范成明一個人身上,既要人搏命又不給人富貴,范成明都怕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吳嶺得放在第三天。
段曉棠看出殯不嫌殯大,事情壓下去,杜喬等寒門官員連個悠悠眾口嘴上的公道都討不著,就此沉寂。
京官多豪貴,但地方上的濁官不少是寒門出身,唇亡齒寒誰能不心驚膽戰(zhàn)呢。
段曉棠:“知道了,我待會送明月她們回去,晚上不回營。”向上司請假。
攤子大了流程就麻煩了,范成明擺擺手,“你還得和世子薛大將軍說一聲�!�
他這里反正沒問題,段曉棠哪次請假沒批過。
段曉棠拍拍范成明肩膀,“世子在哪兒?”
范成明:“當(dāng)還是在小校場吧!”
段曉棠轉(zhuǎn)身,臨別牙癢癢地交待:“好生招待!”
范成明挑眉,“放心,南衙是有禮數(shù)的。”自妄自大給兩衛(wèi)挖了多少坑,不好生招待,實在對不住這番深情厚誼。
段曉棠緩步行去小校場,吳越正在此處與護衛(wèi)對練。能把一個只愛看風(fēng)景的人,逼到主動“強身健體”,可見刺激大發(fā)了。
段曉棠總覺得他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格外“美麗”。
吳越收起手中劍,瞄一眼段曉棠來的方向,氣喘吁吁道:“知道了?”
段曉棠點頭,“嗯。”
吳越明白段曉棠的擔(dān)憂在何處,“事無轉(zhuǎn)圜�!�
段曉棠:“我今晚隨明月她們?nèi)ゲ龑��!?br />
吳越默默嘆息一聲,“去吧,李開德和孫昌安都在昌寧,多提點他們一些,看著點驛站�!�
段曉棠:“怕他們晚上干架么?”
吳越:“人若死在這地界,總要沾上三分腥。”算不得大事,只沾幾分腥臭,洗洗罷了。
段曉棠:“明白�!�
吳越悵然若失道:“你說到底是怎么了?”他費盡心機讓文城清明,結(jié)果捅得最深的一刀,不是來自敵人,而是身后的朝堂。
段曉棠冷臉道:“肉食者鄙。”
有的人吃肉會給旁人留口湯,有的人吃完肉連盤子都想端走。
吳越感慨道:“是啊,說的沒錯!”
昌寧路遠,段曉棠時間并不寬裕,沒興趣留下來當(dāng)知心姐姐。告別吳越,再去薛曲面前走過場,假期到手了�;貭I帳里簡單收拾些行李,帶著一個挎包出現(xiàn)在營門口。
莊旭沒有她這般的轉(zhuǎn)折途徑,早就將簿冊捎出來,身邊還帶著副手林金輝。
莊旭:“祝娘子趙娘子,細賬在此,帶回去慢慢琢磨�!�
趙瓔珞接過,“行,我們這兩天先看看�!�
林金輝:“我明日去拜訪二位娘子�!睉�(zhàn)利品多在行營內(nèi),祝明月趙瓔珞兩人進不去。
祝明月見段曉棠出現(xiàn)在營門口,連忙招手興高采烈道:“快點�!�
段曉棠快步跑出來,“這幾天我都陪著你們。”
林金輝暗暗松口氣,有段曉棠在事情辦起來容易,沒那么尷尬。
祝明月:“林長上,明日去便是,我們住在哪兒,范將軍清楚�!�
營門口簡單道別,一行人踏上歸程。
段曉棠幾經(jīng)猶疑,還是將發(fā)生之事和盤托出,這不僅關(guān)系到杜喬的前程,還牽涉趙瓔珞的終身。
果不其然,趙瓔珞面色煞白,顫顫悠悠道:“怎么會這樣?”
她們在營門外打打鬧鬧,杜喬在營內(nèi)經(jīng)歷風(fēng)暴。
趙瓔珞攥緊韁繩,仿佛抓緊一根浮木,“世子沒有辦法嗎?”
他不是生氣嗎,他不是位高權(quán)重嗎?
段曉棠沉默半晌,無奈道:“河間王府不方便在政事上發(fā)表看法。”
趙瓔珞在小院偶爾聽祝明月念叨過,道理都明白。軍權(quán)本就敏感,有了這頭就別想那頭。
可吳越是她能間接接觸到地位最高者,連他都沒有辦法。被隨意撥弄的命運,杜喬怎么辦,她怎么辦?
祝明月見趙瓔珞手上青筋暴露緊拽韁繩,擔(dān)心她用力過猛跌下馬去,勸慰道:“瓔珞,我們?nèi)ボ嚿献��!?br />
趙瓔珞倔強的搖頭,“我想快些趕回去�!毕騺矶嘧鰯[設(shè)的馬鞭終于落到實處。
“駕!”
段曉棠急忙追上去,醉駕不行,情緒上頭飆馬也不行,安全第一。
原野的景色一閃而過,趙瓔珞內(nèi)心一片空白,她沒多少見識,仕途經(jīng)濟懵懵懂懂,不知該如何破局,只想著這會該去見一見杜喬,陪在他身邊。
趙瓔珞全憑一口氣疾馳回城,幸好兩衛(wèi)先前不僅將亂軍,連匪徒豪強都掃蕩一空。
如今出門在外,最可怕的不是歹人,而是野獸。
第882章
作何選擇
真到城門在望的時候,趙瓔珞反而情怯。
段曉棠從后頭追上來,勸道:“別跑太快,危險!”
趙瓔珞內(nèi)心遲疑,緊緊握住韁繩,“曉棠,我去又能說什么呢?”
她家早已沒落無法提供助力,仕途經(jīng)濟不通,哪怕去了杜喬身邊,又能有什么用,說到底她不過是個十幾歲沒什么見識的小娘子而已。
段曉棠:“和他說兩句話也好�!�
事業(yè)遭受重大打擊,照段曉棠從前的德性,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老子不伺候了。
但杜喬不一樣,年輕想光耀門楣,有企圖心有志向,還是個官迷,將他前途攔腰斬斷,誰知道會不會鉆牛角尖。
趙瓔珞低頭,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頸,控馬前行,“嗯,我知道了�!睙o論杜喬做什么決定,辭官亦或留任,她都支持。
段曉棠望著前頭孤獨的身形,朝中那幫不干人事的,隨手撥弄風(fēng)云,不光把杜喬架到火上烤,還讓趙瓔珞左右無措。
本來溫水煮青蛙水到渠成就行了,結(jié)果平添許多波折。
愛情需要考驗,但多少愛情被“考驗”沒了?
趙瓔珞站在驛舍外十幾步躊躇不前,段曉棠立在她身后。
李開德帶人將驛站前后大門守住,見段曉棠過來,連忙上前問候:“將軍�!�
段曉棠見有仆役抬著一只箱籠放上馬車離開,問道:“今天就有人走嗎?”
李開德:“吏部鄭郎中搬出去住了�!�
鄭奇文,本次吏部牽頭的“賣官”行動唯二知情人,可返京的幸運兒。
回程路上緊貼著李開德不放,饒是鄭家家丁身手不俗但雙拳難敵四手,若繼續(xù)住在驛站中,難保哪個懷恨在心的不會趁亂捅了他。
是以一到城中,連驛站都不回,直接去陸德業(yè)尋好的房子,現(xiàn)在反便宜了他。
驛站魚龍混雜,鄭奇文出去居住,正好留出空當(dāng)讓李開德將他單獨看管起來,保管讓一只蚊子飛不進去也飛不出來。
李開德從前跟著范成明抄過縣衙、縣官州郡官的宅邸,這次咖位飛升,對上五姓七望。
趙瓔珞理了理裙袍上褶皺,鼓足勇氣踏入驛舍。
大堂內(nèi)三張桌子拼在一塊,杜喬和七八人坐在一處喝酒,本該豪情萬千,結(jié)果各個愁眉苦臉。
耿鴻拋棄在長安附庸風(fēng)雅的小酒杯,直接用海碗,一飲而盡。“幼時鄉(xiāng)鄰孩童羨慕我吃喝不愁大富大貴,結(jié)果到了長安,活的跟條狗似的�!�
冉智明原是戶部屬官,這個身份到今天戛然而止。原以為這趟差來的輕松,不用像以前一般在利益和道德之間糾結(jié)。
冉智明:“我入仕在戶部做令史,流外官,辦事不敢不盡心不盡力,整整熬了九年方才入流,結(jié)果一枕黃粱空�!�
他若真有背景,就不會在流外苦熬九年。
杜喬由此想到自已的出仕之路,“我在家鄉(xiāng)少有文名,赴文會呈謁文求得刺史一紙薦書成為舉進土,千里赴長安參加科舉,結(jié)果途中被土匪給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