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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薛留點點頭,“我試試�!�

    他的坐騎不是萬中無一的神駿,但也稱得上一句良駒。換馬上限不高,只能試試調(diào)動主觀能動性。

    寧封自信道:“聽我的準沒錯�!�

    庸人自詡愛馬,比之為如夫人。寧封對此說法嗤之以鼻,時人別說待姬妾,正頭娘子都沒幾分尊重。對能在戰(zhàn)場保自已一命的坐騎,要拿出伺候祖宗的架勢來。

    校場上人漸漸散去,熱鬧再好看也沒了,這時候最重要的是吃飯。

    薛宇達方才找到一個空當,湊到薛曲身邊來。

    卻不知這空當是薛曲專門來留給他的,他特意來校場晃一圈觀摩訓(xùn)練,安一安大小將官的心。見人群里的薛宇達,偽裝得再好也有一絲焦急之色,遣散周邊將官,讓他找到機會上前。

    薛宇達做足禮數(shù),先問候道:“四叔�!�

    原想如何切入,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話題引到陸德業(yè)身上。但見薛曲在校場旁氣定神閑指點將官訓(xùn)練,決定直入主題,問道:“聽說,范將軍和陸侍郎起了沖突?”

    薛曲不以為意道:“不是范二,是世子。”

    薛宇達一時沒明白,“世子?”吳越?jīng)_小妾親戚,朝廷命官下手?

    薛曲:“陸侍郎言語無狀,開罪了世子!”

    至于什么言語,薛曲沒有透露。

    吳越真的是為那群寒門官員鳴不平嗎?非也!

    被推諉那么久,吏部卻聯(lián)合其他衙司借著由頭,將一批剛邁入門檻的寒門官員踢出來,想讓他平白背罵名。

    往大點說,吏部掌管任命官員的權(quán)柄,一心排斥寒門,讓世家做大。讓打天下坐江山的皇族吳氏格外不安,難道讓他們重回王與馬共天下的憋屈之時嗎?

    第878章

    她逃她追

    幾百年戰(zhàn)亂,世家嫡支殺過好幾輪,才讓世家只留清名少有部曲,但就這僅剩的幾分清名已成皇家的困擾。

    皇帝用世家,卻不想世家再坐大。

    若吳越有的選,他也會先選聽話的世家子弟。非是偏見,一點點用人常識。

    好似現(xiàn)代招聘,有985211畢業(yè)生生應(yīng)聘,誰還招專科生�。�

    這樣比喻有些牽強苛刻,畢竟經(jīng)過高考檢驗,學(xué)習(xí)能力稍遜半籌,大吳寒門子弟只是投胎運氣差些。

    實則稱不上差,至少超越大吳九成八的戶口,比每日擔心生計的百姓強多了。

    真要相較而論,大吳的寒門在社會經(jīng)濟方面的實力地位比之現(xiàn)代中產(chǎn)更勝一籌。

    薛曲并不擔心吳越對陸德業(yè)動手會引來多嚴重的后果,河南陸氏、吏部侍郎也就那樣。

    楊守禮把地方和百姓禍害成那樣,只因皇帝幾分偏愛全身而退。吳越禍害一個緋袍官員,算什么大事。

    說到底薛曲只是南衙大將軍,本職是打仗平亂,只要將亂軍鎮(zhèn)壓下去,功勞到手,其他的管不著也不用管。

    若非“前任”留下的攤子太爛,吳越想穩(wěn)扎穩(wěn)打,將往后的禍患都掃平,不會拖延到今日。

    薛曲踱步到行營邊緣原有的一座空帳篷,現(xiàn)在歸范成明,里頭關(guān)著陸德業(yè)。透過帳簾縫隙向內(nèi)瞟一眼,陸德業(yè)玉體橫陳躺臥在地。

    薛曲:“招了?”

    范成明忙著埋頭扒飯,給予大將軍最基本的尊重,顧不得嘴角的飯粒抬頭道:“吵吵嚷嚷、瘋瘋癲癲,先讓他安靜會�!�

    也就是說不大配合。

    薛曲不用聞都猜得到陸德業(yè)身上必然帶些酒氣,揣著袖子道:“范二,待人不能這般粗暴,南衙的禮數(shù)呢!”

    范成明不同意,先不說南衙有沒有禮數(shù),“他嚷嚷是七郎的姑父,不知道還以為是岳父呢!”氣焰囂張得很。

    薛曲有大將軍的形象包袱,不然能回一句,世子上個岳父什么下場,你不知道嗎?

    薛曲慢悠悠道:“文官心臟手黑,我們這些年被王爺護得太好,也就你能文能武,能和他們過兩招。”不要臉會賴皮還能動粗。

    南衙這些年在吳嶺的領(lǐng)導(dǎo)下,不說內(nèi)部一團和氣,至少對外擰成一股繩震懾天下。對皇帝盡忠,待下賞罰公正。

    范成明愣住片刻,眼睛一亮,“薛叔,你夸我啊!”

    薛曲以前關(guān)于他的正面評價只有一句,胃口好,是個敦實孩子。

    薛曲話噎在喉頭,“可以算是。”

    范成明自個圖一樂呵,“嘿,能文能武!”

    薛曲換一副正經(jīng)神色,“低調(diào)!”

    若這四個字流傳出去,旁人不知前因后果,會讓他在“慧眼識人”界名聲掃地。

    薛曲:“早點審出來為好�!�

    范成明:“明白�!�

    遲早讓陸德業(yè)開口哪些人參與其中,不然吳越向長安哭訴告狀都找不到對象,這么大一個黑鍋,只讓陸德業(yè)一個人背多不劃算。

    薛宇達滿腹疑惑回到河?xùn)|賢良們聚集的營帳,一字不落的復(fù)述,“四叔說,陸侍郎言語無狀,開罪了世子�!�

    柳琬微微搖頭,并不認同這一理由,“陸侍郎非是直言取禍之人。”

    沒腦子是一回事,但嘴巴得罪人是另一回事。

    世家子弟自幼浸淫各種宴會場面,應(yīng)酬言語都經(jīng)過專門訓(xùn)練。

    陸德業(yè)在名利場混了這么些年,從不因耿介聞名,怎么可能初見面得罪吳越。

    將問題歸結(jié)到兩人可大可小的私怨上,有的是余地,反正風波和他們沒關(guān)系了。

    柳星淵好奇道:“怎么開罪的?”

    進入行營好一段時間,足夠清楚吳越待他們不冷不熱,恰是因為本性冷淡疏離,姑且算一個不美妙的誤會。

    薛宇達木然地搖頭,“不知�!�

    心底掛念的另一件事,薛曲私下提醒,日后若想出仕,直接請長輩恩蔭舉薦,最好不要走的吏部的路子。

    顯然,陸德業(yè)之禍和吏部有關(guān)。

    行營外頭的人不知里頭的風云,段曉棠默默將心結(jié)消解得差不多,祝明月遠道而來,補上最后一環(huán)。

    原先準備的那些新鮮而輕松的話題,就派上用場了。

    趙瓔珞手里依舊揮著嫩枝當做鞭條,時不時在空氣中揮舞幾下,威風又自在。唇角挑起一抹笑容,“徐六筒滿月后,常常舉著手腳,一動不動地看,好像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已長了手腳似的。”

    趙瓔珞微微抬起右胳膊,豎在面前,眼睛直視,模仿動作。成人做來有幾分傻氣,換到小嬰兒身上只�?蓯�。

    若非白秀然剛出月子,身體不爽利,該是她千里單騎而來,問段曉棠想不想開!

    段曉棠深知,家里幾個女人限于年紀閱歷,對嬰兒都稱不上愛心爆棚的人物。

    事出反常必有妖,除非徐六筒長開了,是和顧小玉一樣的小帥哥,亦或者……

    段曉棠思路寬廣,笑道:“你和長林發(fā)展到哪一步?”

    趙瓔珞俏面微紅只憋出三個字,“止乎禮!”

    段曉棠還在想前面三個字程度幾何。

    祝明月作為旁觀者,調(diào)笑道:“可憐的小幼娘,估計現(xiàn)在都沒鬧明白,她大哥把她推出來做了什么?”

    給東院送芍藥,以為是孝敬師父的。送吃的,那是鄰里友愛;休沐一塊出去玩,更是坦坦蕩蕩……

    拿親妹妹當僚機,杜喬也真干的出來。

    杜喬這么一番做派,想瞞過張法音不可能,現(xiàn)在看來,她的態(tài)度至少是——不反對。

    杜喬這溫水燒的,祝明月都看不過眼了。

    趙瓔珞被戳中心事,小嫩枝揮起來,氣急敗壞嚷嚷,“讓你們說!”

    段曉棠見勢不妙,立刻玩笑道:“趙娘子生氣啦,快逃。”

    三人作勢,兩個逃一個追,在自由的田坎上自在奔跑。

    祝明月在前,段曉棠斷后,時不時回頭挑釁一二。

    段曉棠:“我一個堂堂朝廷將軍,要被你追上,多丟臉�!�

    “追我啊,如果你能追到我……”

    單論速度,趙瓔珞不是段曉棠對手,但追上祝明月不成問題……說來不過是好友間她在鬧她在笑的小游戲。

    第879章

    明撲暗撲

    三人一通打鬧走走停停,很快踏上大道,營門在望。

    巡邏的軍土見段曉棠領(lǐng)著兩個陌生女郎,行為甚是親密。簡單詢問來歷關(guān)系,便放三人過去。暗地里祈禱段曉棠千萬別犯渾,做些不該做的事。

    三人順著大路往前走,祝三齊帶著隊伍停在營門附近一處空地上,莊旭使人送些食水出來,這會正盤腿坐在地上享用。

    見三人過來,祝三齊立刻殷勤跑過來,“東西都讓學(xué)海送入營中�!�

    祝明月:“好�!�

    祝三齊為難道:“杜郎君他們回昌寧了�!�

    他沒在軍中待過但待過客,方才杜喬一行人出來皆是垂頭喪氣,明顯不正常。

    段曉棠抬頭看天,“營中備了酒席,連飯都不吃?”

    有問題。

    趙瓔珞有些不妙的預(yù)感,“他平時最重禮數(shù)了。”

    祝三齊嘟嘟囔囔,“是呀,離開時連個好臉色都沒有�!笨隙ㄊ窃谛袪I里受了委屈。

    段曉棠扭頭道:“我去營里問問。”

    剛轉(zhuǎn)身見莊旭從營門出來,問道:“長安來的官吏怎么走了?”

    莊旭一頭霧水,“不知�!彼恢痹谛袪I門口徘徊,里頭的事不清楚,但好像真出事了。

    “其他人都走了,唯獨陸侍郎留下�!彼赖木瓦@么多。

    莊旭向前數(shù)步走到祝明月跟前,殷勤道:“祝娘子,許久未見!”

    祝明月含笑道:“莊校尉,敬請直言。”她今天的時間很緊張也很寶貴。

    莊旭組織語句,“這段時日有些收獲,還想想請祝娘子幫忙處置一二�!�

    如今行營不僅是文城人口最多的地方,也是財富最多的地方之一。

    祝明月不想趟渾水,推脫道:“莊校尉,我在這兒人生地不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在長安算半個地頭蛇,認識不少商家有渠道,加之有劉洪成等人牽線搭橋,祝明月才敢做這樁不怎么賺錢的買賣,但現(xiàn)在客觀條件不允許。

    另一重原因則是平亂鬧出的動靜太大、得罪的人太多,祝明月再出面,或許會進入某些人的視線。

    收拾不了吳越和南衙將官,還整治不了她么?

    莊旭于商事上稱不得精通,不然不會為了減輕負累跳樓大甩賣,處理戰(zhàn)利品回籠錢帛,但一算細賬定然虧損。

    祝明月的顧慮他清楚,不再強求,求助道:“祝娘子能否指一條明路?”

    祝明月沒打算過河拆橋,提供完善的售后服務(wù),先摸清情況�!扒鍐斡忻矗俊�

    莊旭連忙點頭,“有。”

    從袖中掏出一張薄紙,全是他和林金輝整理出來需要處置的戰(zhàn)利品目錄。

    祝明月接過來,紙上只有大品類,細賬尚在行營中。

    趙瓔珞跟著瞧兩眼,右手食指靠在身側(cè)簡單撥弄幾下,照市場最低價算出大致數(shù)額。暗地里倒吸一口涼氣,兩衛(wèi)仗只打了三分之一,但戰(zhàn)爭財發(fā)了不少!

    單布帛就有好幾項,兩衛(wèi)不像祝明月能找來積年的繡娘辨認,只能囫圇分個類。真要一匹匹分開來,總價還要再高上幾成。

    祝明月:“這么大一批貨,文城疲敝,能吞下的惟有兩處地方。北邊的并州和南邊的河?xùn)|�!�

    莊旭:“長安和洛陽呢?”

    祝明月:“太遠了�!比绻麘�(zhàn)事結(jié)束,兩衛(wèi)將繳獲帶回長安,自然樂意摻和一把。

    洛陽敬謝不敏,怕被人下黑手。

    莊旭知曉祝明月說的中肯,兩都繁華但距離遙遠,現(xiàn)在運回去太扎眼。為難道:“我們前段日子和并州大營私下有些摩擦�!�

    祝明月從未聽過如此傳聞,如果兩支駐地相近的大軍起矛盾,長安不可能風平浪靜,轉(zhuǎn)頭向小伙伴確認。

    段曉棠微不可察的點點頭,確有其事。為以防萬一,杜松專門帶兵北上敲打了一番。事后再查,是并州大營部分將領(lǐng)私下起了心,主將并不知情,所以回復(fù)吳越的官方書信顯得那么正常,這才是最令人吃驚和擔憂的。

    以當前粗疏的管理方式,朝廷對地方大營只能直接控制到將帥一級,再往下無能為力。

    朝廷信任的只會是統(tǒng)兵的將帥,而非底下的軍土。就像當初馮李兩家如日中天,一朝失勢,煊赫的大軍就此化成一盤散沙。

    事情演變到如今的地步,吳越都想沖去并州,抓住主將們的肩膀搖一搖,大喊一句長點心吧!底下人做什么全無掌握,哪天被人抹了脖子都不知道。

    最后的處置辦法段曉棠不清楚,據(jù)范成明透露,大約是通過河間王府的路子,給并州大營的主將透了風聲。

    至于人家關(guān)門起來怎么處理,他們管不著。

    祝明月看這副架勢,清楚私下所為但嫌隙已成,目標市場只剩一個。“河?xùn)|境內(nèi)少說七成大商號背后有本地土族關(guān)系,聽說行營中有不少河?xùn)|子弟作客?”

    莊旭領(lǐng)會祝明月的意思,通過河?xùn)|土族關(guān)系將東西銷出去,“不算客人,都是感念朝廷恩德,主動到營中,上陣殺敵做不到,但處理文書是一把好手�!�

    被拉上一條船,算半個自已人,遞話打招呼不成問題。

    莊旭:“但賣誰不賣誰,難辦�!边@種事只要兩廂情愿才好。

    兩衛(wèi)誰都不介意,只要價格合適,除了敵人都能賣。但買方不一定這么想……

    莊旭糾結(jié)道:“而且我們更想換糧食�!睍簳r沒有糧食危機,但手里有糧心里不慌,接下來還要打仗呢。

    祝明月很快有了計較,“莊校尉可曾聽過撲買?”另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叫做拍賣。

    莊旭搖頭。

    祝明月答疑解惑,“將一批貨品設(shè)置一個底價,諸多買家各自競價,價高者得。兩衛(wèi)所需的是糧食,底價就以糧食計數(shù)�!�

    莊旭遲疑,“如此大一批物資,撲買亦非小數(shù)�!�

    哪怕河?xùn)|世家們壯如牛,一時間調(diào)運數(shù)量巨大的糧食也不容易。

    祝明月:“可以拆分成小份,比如瓷器,按照品相種類拆分成數(shù)批。胃口大的多吃點,胃口小的少吃點�!�

    豎起兩根手指,“撲買有兩種方式,明撲和暗撲�!�

    第880章

    細看牡丹

    祝明月:“暗撲者,買家各自將報價寫在密封的信封中,明撲則是所有人當眾報價,最后的結(jié)果都是價高者得�!�

    莊旭思量兩種方式的優(yōu)劣之處,明撲場面更熱鬧些,暗撲主動權(quán)在他們手上。

    河?xùn)|世家和商號之間關(guān)系千絲萬縷,若堂而皇之競價,礙于人情利益不再報高價,只會傷害兩衛(wèi)的利益。

    莊旭沉吟道:“暗撲更好。”

    祝明月點頭認同,的確暗撲才是更能保障兩衛(wèi)利益的方式。

    莊旭不是悶頭讀書的古板人,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比如貨品如何劃分定價。

    兩衛(wèi)可以通過在行營中效力的子弟們拉出一條渠道來,但若是貨品籌備定價不當,反成壞事。

    莊旭為難道:“祝娘子能不能搭把手,照從前的規(guī)矩�!�

    祝明月:“我不出面,只抽一半就好。”

    祝明月在意的是渠道,莊旭更看重的是專業(y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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