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段曉棠想不想當官，眾所周知，吳越對此并不在意，反而問道：“武將軍的事情，營中有風(fēng)聲傳出來嗎？”
兩衛(wèi)算是自已人，吳越問的是郡兵和世家子弟這些外人是否知情。
范成明回答道：“他們可能知道武將軍殺俘的事情，但其中的內(nèi)情未必清楚�！�
武俊江沒有杜松那么老辣，事發(fā)后并沒有及時控制消息渠道。再加上行營人員復(fù)雜，消息的保密程度自然無法與長安的南衙諸衛(wèi)大營相提并論。
武俊江這把火都捂不住，更何況段曉棠燒得如此“光明正大”，火光沖天。
吳越再次問道：“安豐，河?xùn)|子弟中有多少人愿意應(yīng)職？”
孫安豐面色羞窘地回答道：“汾陰三人，文城兩人，總共五人�！�
這五人即便是出身世家名族，也只是旁支遠戚，底蘊不足。
他們看不上吳越拿出的官位，位低權(quán)低離家遠危險大，自然不愿意做。
如果吳越拿出的是縣令之職，或許還能勉為其難地考慮一下。萬一做不了，還可以學(xué)高土做派，掛印歸家。
吳越原先的構(gòu)想是通過河?xùn)|世家和朝廷流官的結(jié)合，不斷向本地豪族中摻沙子。
國家權(quán)位豈可輕予，他們?nèi)裟苷宫F(xiàn)相應(yīng)的能力，吳越自然不吝于舉薦。然今日這些人卻倚仗家族背景，自視甚高，豈能容忍其傲慢。
果斷下令：“范二，明日派兵護送應(yīng)征的河?xùn)|子弟赴任�！�
范成明恭敬地回應(yīng)：“遵命。”一定操辦的熱熱鬧鬧。
吳越又言：“安豐，草擬一份奏折，詳述亂兵過后三郡官吏凋零之狀，以及我們面臨的困境，催促吏部盡快解決，措辭嚴厲些�！�
孫安豐點頭稱是。
亂軍過處官衙癱瘓，但朝廷自有法度，吳越無法就地任命官吏保境安民，單靠軍將自然不可能事事做的妥帖。
幾路大軍能迅速收回文城，靠的是“快”，但現(xiàn)在俘虜不好處理，又無人接收，拖著俘虜行軍風(fēng)險巨大……
總之都是本地官吏沒本事，吏部不干人事，才落得如此困境，不管有沒有用，先在這兒埋個引子。
薛曲捋著胡子，滿意地點點頭。他看出吳越的策略是以守為攻，利用這個漏洞，把心懷不滿者釣出來，連推卸責任的人和由頭都找好了。
除非吳越全面節(jié)制三郡的軍政民，否則負責任之說只是妄談。
這樣的權(quán)力皇帝不會給予，吳越也不會要。
吏部天官勢大，但吳越手握軍權(quán)也不容小覷。更何況，他親爹還在長安，豈會坐視親子愛將受責難？
我們是做錯了，但是迫不得已，強詞奪理也是理。
吳越早有盤算，原先還想著武俊江那點“小打小鬧”引不出有心人的興趣，沒想到段曉棠鬧個大的。
但私下和范成明吐槽，“他倆用的同一個文書么？”
范成明秒懂，兩人“推卸”責任的話術(shù)差不多。篤定道：“不可能�！�
寫檢討書這種丟臉的事情，狐朋狗友知道就行了，若要抄，必須是過命的兄弟。武俊江和段曉棠的交情顯然還沒到那份上，只能說心有靈犀。
吳越轉(zhuǎn)而說道：“范二，我們馬上要移營，郡兵派去絳郡以東防備賊軍東進。你能拉住他們嗎？”
范成明知道自已的斤兩，喝酒拉關(guān)系還成，其他方面……“得給我派個統(tǒng)兵的�！�
李開德長期跟隨范成明，但主要是保護他的安全。讓李開德趕幾千頭豬都有點困難，遑論幾千個人。
吳越不禁翻個白眼，幾千郡兵派兩個將軍去鎮(zhèn)著，他手下人才何時這么富裕。
浪費。
但郡兵那兒不放個自已人也不放心，官小壓不住，非得是個將領(lǐng)過去坐鎮(zhèn)。
范成明出主意，“段二和武將軍鬧這一出，接下來可能會被薛大將軍冷一冷�！�
吳越：“派他倆去？”
范成明：“郡兵德性你還不清楚，段二那脾氣，說不定沒上陣，先砍自已人。”
吳越位高權(quán)重，殺幾個無名小卒自然不是事。但段曉棠前途未卜，說不定就被人欺生。
不需要挑揀，余下的選擇只有一個。
武俊江一無所知的時候，范成明講義氣的給他拉了一個好活。
范成明進完“讒言”，轉(zhuǎn)頭就去找莊旭。看到莊旭趴在桌上，無精打采的樣子，問道：“想什么呢？”
莊旭回答：“想祝娘子�！�
沒有半點旖旎之思，純屬一個事業(yè)批思念他的工具人。
在長安時，莊旭只要統(tǒng)籌好用度，付得起代價。想要什么，祝明月都能給他辦好。
但出門萬事難，此次出征就食地方，地方當然按照最低額度供應(yīng)，放在尋常軍隊都未必能吃飽，何況養(yǎng)成大肚皮的兩衛(wèi)。
一路走來沒餓肚子，全靠兩衛(wèi)發(fā)揮自力更生精神，加上吳越和范成明貪污受賄。
路過永豐倉的時候，范成明眼睛都在發(fā)光，想起當初在黎陽倉，忙著追擊，沒來得及多撈點糧食走。
只要一想起來，就捶胸頓足的悔恨。
曾經(jīng)有一個潑天的機會，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等失去的時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非于此……
第825章
依計行事
戰(zhàn)事推進至此，漸漸有了繳獲，不斷運送到行營中。
莊旭現(xiàn)在的主要任務(wù)是整理分類戰(zhàn)利品，像祝明月一樣分的那么細不可能，只能整理出個大概。
哪怕想就地處理一些，客觀條件也不允許，附近幾個郡縣爛成這副鬼樣子，最受歡迎的貨物是糧食，兩衛(wèi)自已吃還不夠呢。
莊旭不僅想祝明月，他還想戚蘭娘和趙瓔珞。若讓手下軍土出面，找不找得到渠道先不提，還容易虧本售賣。
祝明月等人也有短處，在長安勉強算坐地戶，但過了黃河，人生地不熟，不知能發(fā)揮出幾分功力。
莊旭也只能想想，祝明月等人不可能千里迢迢來此地，只為幫兩衛(wèi)處置一些戰(zhàn)利品。
莊旭另起一個話題，“世子叫你過去作甚？”
帳內(nèi)只有兩人，范成明無需隱瞞，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一遍。
莊旭不再是剛才無精打采的模樣，“她圖什么？”
“聲援”武俊江，絕不可能！
范成明搖了搖頭，“不知道，段二估計也不會和我們說�！�
別看段曉棠在營中和兩人最相熟，但三人之間，也不是什么心里話都說的。
尤其段曉棠經(jīng)歷特殊，很多想法都與常人不同。
她開玩笑時別人以為說的真話，說真話時偏偏以為在開玩笑。
莊旭：“官面理由是什么？”
范成明：“和武將軍一樣，俘虜管理尾大不掉，殺人立威�！�
殺人立威在軍中從來不是道德問題，而是一種解決問題的有效手段。7202
說它有效，當然是許多人都用過，而且切身體驗過效果。
令人詬病的是他們在戰(zhàn)后殺俘，段曉棠的性質(zhì)更“惡劣”些，鬧市殺人。
莊旭摸摸下巴，“世子想做什么？”
范成明不以為意，“肯定沒憋好主意，等著給人挖坑呢�！�
莊旭：“你說誰會跳出來？”
吳嶺位高權(quán)重，同樣也樹敵眾多，吳越脾氣好些，從不主動挑事，但他的存在，定然會妨礙某些人的利益。
“那可太多了，”范成明扳著手指頭數(shù)，都不算和吳嶺過不去的人�！奥尻栆粠妥尤�、樂安郡王……”
莊旭點頭附和，樂安郡王是老對手，洛陽就是一個筐，從上到下倒出的勛臣宿將不少。
范成明：“還有滕王和應(yīng)家。”
莊旭：“這和世子沒關(guān)系吧！”
范成明：“不是和武將軍結(jié)怨么？”
吳越鐵了心要保，火力自然往他身上招呼。
莊旭：“段二沒什么仇家吧？”
范成明搖頭道：“如果不算擋了誰的道，她平時深居簡出，少與人來往，也少與人結(jié)怨�！�
但不代表段曉棠安全，她的危險，恰恰在于“擋道”。
韓騰年紀大，人人都知道是個吉祥物，遲早會退下來。
但段曉棠年少高位，往后還有許多年可以往上爬，高階將官的位置都是有數(shù)的。
她占了，別人就上不去。好在如今右武衛(wèi)一團和氣，也信服她的本事。
杜呂二人在上頭卡著，過幾年右武衛(wèi)將官大爆發(fā)。右武衛(wèi)內(nèi)部安置不了，要么外放要么往他衛(wèi)發(fā)展，去占別人的位置，可不就是結(jié)仇了么。
莊旭深知吳越的心思，現(xiàn)在朝廷和地方各種扯后腿，逆反心理一上來挾“亂”自重。
反正這片地界已經(jīng)亂了，索性讓它更亂點。
莊旭：“范二，我有個主意�！�
范成明：“說來聽聽�！�
莊旭附耳，將剛剛靈機一動的思路簡單說出。
范成明摸摸下巴，“有點丟臉�！钡珌G的好。“去找七郎。”
莊旭：“走。”
吳越?jīng)]想到兩心腹，給他出了一個堪稱“心腹大患”的主意�！澳艹擅�？”
范成明態(tài)度灑脫，“不就是造勢么，你不說，誰知道我們困難呢�！�
吳越擰眉，“市井之事，如何能傳到朝堂上？”
范成明：“不是帶著許多河?xùn)|子弟，待會我和孫三去找他們，給家里寫兩封信。不用多說，讓照應(yīng)照應(yīng)不就成了�！�
“到時我們的人帶著信上門，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吳越思量一番，“行，做吧！”
吳越拍板，范成明和莊旭分頭行動。
莊旭回到營帳，找來得力干將，“金輝，你讓人把前線收回來的‘破爛’理一理�！�
林金輝不解，“校尉，理它們作甚�！笔滓蝿�(wù)不是把值錢的先清出來么。
莊旭和盤托出，“原先戚娘子她們恒榮祥旁邊搞的清倉大甩賣記得么？”
林金輝點點頭，“記得�！�
莊旭：“東西清出來后，你親自押回河?xùn)|，在鬧市甩賣。既不主動表露身份，又要讓有心人看出來歷�！�
凡是要求“既要又要”的上司都事多。
林金輝：“然后呢？”
莊旭：“拿賣破爛的錢，去河?xùn)|各大糧鋪買糧�！�
林金輝久在后勤，三萬大軍加上數(shù)量巨大的民夫，一日所耗就是天文數(shù)字。好在郡兵們是自帶干糧來助陣，才讓他們的壓力稍減。
林金輝：“怕是供應(yīng)不上吧！”
不提這事的敏感性，一個糧鋪能有多少糧食。真正的糧食大戶是他們背后世家莊園里的糧倉。
莊旭：“你高調(diào)地把河?xùn)|城里的糧鋪都問一遍，明面上能買的糧食都買走。然后去拜訪幾個世家，借他們之力再買糧�！�
林金輝心底算一通賬，“校尉，大甩賣那點錢不夠買糧�！�
破皮爛襖換來的錢帛，供應(yīng)大軍幾日所需都夠嗆，更別提把河?xùn)|的糧鋪買空。
人家好歹是富裕了幾百年的大城，哪是一條街就走完的小縣城。
莊旭立馬想到借口，“就說價錢貴了，找世家?guī)兔I點低價糧�！�
林金輝：“我能上世家的門？”
他一個商戶子弟，身上的微末官職在庶民面前還有點威懾力，除非帶兵上門，否則世家都不帶正眼瞧的。
莊旭：“范將軍會去找?guī)讉�河?xùn)|子弟寫信，你拿著這些信去當敲門磚�！�
誰寫信買誰家糧食，都不是問題。重要的是把大軍缺糧的消息透出去。
林金輝不知道莊旭的意圖，只要按照指令做事就行�！皩傧旅靼琢��！�
第826章
有三條路
范成明和孫安豐在河?xùn)|子弟堆里滾一圈，帶回好幾封信。
范成明將書信一交，“還是薛大將軍的本家夠意思。”
也就薛家多是文學(xué)土子，不合諸衛(wèi)的性子，不然非得給他們留幾個入南衙的將官名額。
莊旭：“旁的人想靠上來，還沒這么好的理由呢。”
幾百年隔著幾千里，也是同族的宗親。
范成明：“還要帶幾個人回去�！�
莊旭：“他們回去作甚？”不鍍金了！
范成明冷哼一聲，“嫌棄軍中管得嚴，生活清苦，受不住了！”
他范二霸王和吳小心眼含著金湯匙出生，都沒叫嚷，這幫人反倒叫起苦來。
正好放幾個回去，省點糧草，安安河?xùn)|人的心。扶不起來的阿斗就別扶了。
莊旭心細，“河?xùn)|大世家有人走了嗎？”
范成明：“那沒有�！�
兩衛(wèi)也怕人背后捅刀子，他們就是想走，也不能讓啊！放的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小蝦米。
行營各路人馬匯聚，單論兵力郡兵與兩衛(wèi)相當，但戰(zhàn)斗力不可同日而語。
裴子晉正在頭疼，手下人叫嚷，吃的連兩衛(wèi)的民夫都不如。
這是夸張了，郡兵們吃的比民夫好些，但比不上兩衛(wèi)精兵是真的。
吳越坐鎮(zhèn)于此，御下甚嚴，幾支郡兵連打野食的機會都沒有。
接連砍了好些腦袋震懾，宗興文表現(xiàn)最為乖覺，“他們是真敢殺人！”去年就知道了。
裴子晉：“你知道了？”
宗興文：“殺俘嘛！”俘虜?shù)拿凰忝�，連官都照殺不誤。
裴子晉剛送走宗興文，柳星淵后腳就來。
柳星淵：“兩衛(wèi)的糧草或許不濟�！�
裴子晉：“怎么說的？”天天看他們放開肚皮，還以為糧食儲備許多呢。
柳星淵：“剛剛范將軍和孫三過來，說要派人回河?xùn)|，央我們給家里寫信求個方便�！�
裴子晉：“買糧？”
柳星淵：“猜的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