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劉耿文一頭霧水，他連市面上有哪些兵書都搞不明白。

    其他人亦如是。

    尹金明最后開口，“我買過《孫子兵法》，但有些文字，不解其意�！�

    除了《孫子兵法》，他還買了段曉棠提過的《三國志》，感覺更復(fù)雜。

    段曉棠：“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來問我。如果我也不清楚，就去找能說清楚的人�！�

    摸底情況如此糟糕，段曉棠揮揮手，讓他們先去做事。

    劉耿文等人，限于眼界和喜好，沒想過通過學(xué)習(xí)來提升能力。

    營中另一部分人，段曉棠對他們的學(xué)識和“求學(xué)路徑”也不抱多大期望。

    新將官論總體素質(zhì)過得去，但真對兵書理論的了解，估計沒幾個比得過孫無咎。

    差距��！

    不光得看求學(xué)意愿，還得看教學(xué)意愿！

    像范成明那種貨，讓范成達教，他寧可去跳曲江池。

    段曉棠回家問祝明月，“潘潛寫的三國放在哪兒？”

    祝明月奇道：“怎么了？”

    段曉棠：“想試試三國兵書教學(xué)，是否可行�！�

    祝明月不問細節(jié)，轉(zhuǎn)身去后院回房間，取出稿件，遞給段曉棠，“事發(fā)突然，只完成不到一半�！�

    祝明月送給潘潛不少程儀，打的旗號也是讓他回鄉(xiāng)，記得補全下部。

    但以潘潛的處境，和此時的交通通訊情況，只是空談。

    段曉棠去年底，將任務(wù)甩手給祝明月后，緊接著是兵荒馬亂的出征和平叛，細說起來，只看過前幾章回。

    潘潛寫得足夠通俗，段曉棠看，還是需要花點時間。

    提腳到后院的小菜園，跳起來越過圍墻看，李家叔侄倆果不其然在校場上。

    段曉棠高聲喊道：“玄玉，有空沒，我過來找你�！�

    李君璞見段曉棠沒正行的模樣，無可奈何道：“過來吧！”

    今天葫蘆里又賣的什么藥？

    段曉棠身影從圍墻邊消失，李君璞緩緩道：“弘業(yè)，再練兩刻鐘，歇一會吃夕食，不用等我。”

    李弘業(yè)慢慢回答道：“是�！�

    段曉棠跑廚房去轉(zhuǎn)一圈，看看有哪些食材，找點能填肚子，不臟手的。

    段曉棠：“陳娘子，待會炸點芋泥球、紅薯丸子，再加土豆泥。裝成一大一小兩份，送去隔壁李府�！�

    “大份是我和李二郎的，小份給弘業(yè)。”格外強調(diào)，“小的不用給多，嘗嘗味道就行。”

    陳娘子：“行�！�

    以前家里沒幫工，祝明月等人忙沒空做飯，段曉棠回家冷鍋冷灶，也不想開火。

    索性在大營里，吃完飯再回來。

    現(xiàn)在有陳娘子料理，還是家里的飯菜更好。

    段曉棠招呼于廣富，“把新做的懶人沙發(fā)扛到隔壁去�！�

    于廣富哭笑不得，“將軍，不然換個名字。”

    沙發(fā)是何物不清楚，但“懶人”一聽就不對勁。

    那物什坐上去，看著就不像正經(jīng)人。

    段曉棠考慮一瞬，“屈服”道：“叫軟椅也行�！�

    棉花下枝，段曉棠想到上回熬夜看書坐立難安，讓朱彩云縫了一個沙發(fā)套。

    棉花量少，塞了許多碎布充數(shù)。

    外頭光鮮，里頭全是破爛。

    裝備料理齊全，段曉棠直奔李家校場，眨眨眼睛，“李司錄，明天有事嗎？”

    李君璞頓時領(lǐng)會到段曉棠的意思，似笑非笑道：“熬夜非是正途�！�

    段曉棠輕拽李君璞胳膊，往書房方向走，“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長眠。年輕人，晚上別只曉得睡覺。光陰似箭，只爭朝夕，曉得伐？”

    李君璞唇角掠過一絲笑，“道理都叫你說盡了！”

    段曉棠拽著李君璞往前走，不忘和李弘業(yè)打招呼，“弘業(yè)，給你準備了一點小零食，待會送過來�！�

    連“借用”叔叔的賄賂都準備好了。

    李弘業(yè)眼角彎彎，“謝段郎君�！�

    李君璞觀念向來是三餐為本，零食只會敗胃口。

    好在知道段曉棠心底有數(shù)，不會胡亂塞吃食。

    離得遠了，李君璞勸道：“你莫太嬌慣孩子�！�

    段曉棠：“這叫嬌慣？”

    李君璞：“不是嗎？”

    段曉棠放棄爭辯，敷衍道：“哦，你說是就是�！�

    接著感嘆，“要人人都像你家這樣，嚴格教導(dǎo)子弟，我也不會頭疼了�！�

    “你小時候也像弘業(yè)這般，一對一精細指導(dǎo)？”

    第694章

    審閱三國

    李君璞神色頓時有幾分莫名，仆役打開書房門。

    段曉棠不用仆役動手，一手提一個角，把門外的懶人沙發(fā)搬進屋，于廣富進不了李君璞書房。

    兩人隔著書案，分主賓位置，段曉棠猛踹一腳，把懶人沙發(fā)往中間一踢，輕身躍下，大半軀體被柔軟的沙發(fā)包裹。

    舒服！

    段曉棠沒正形的模樣，李君璞只當(dāng)沒看見。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家中自來對子弟教導(dǎo)嚴格，但我幼時，沒有這般條件�！�

    段曉棠：“怎么可能？”

    那時李君璞父兄俱在，連舅舅也在，比現(xiàn)在光景好多了。

    李君璞慢慢道出緣由，李家父母走得早，他連基礎(chǔ)都沒打完。

    馮晟見外甥孤苦，把三兄弟接過去養(yǎng)。

    李君玘年紀半大不小，被馮晟帶在身邊歷練。

    剩下兩個小的，跟著年紀最近的馮睿達混。

    士族高門最注重嫡長子的教養(yǎng)，其他子嗣或許會延請名師，但總歸沒那么上心。

    何況將門，出了名的放養(yǎng)。

    李君璞李君璠兩個乖孩子，跟在馮睿達身后，著實體驗了一把放縱的快樂，然后被暴怒的李君玘狠狠收拾了一頓。

    大哥的棍棒在前，兩兄弟只能緊著皮讀書習(xí)武。

    偏偏馮睿達總來撩撥，李君璞覺得這個表兄著實不會看眼色，壞得很。

    很難說李君璞幼時下死力氣練武，是不是受了馮睿達的刺激。

    再后來李君璞天賦顯現(xiàn)，馮晟李君玘不放心把他交給別人，偏偏他倆都忙，只能抽空教一些。

    李君璞小時候的求學(xué)經(jīng)歷，總結(jié)起來就是，前半截跟著馮睿達胡混，后半截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

    哪像現(xiàn)在，李君璞忙歸忙，每天好歹能回家，盯著李弘業(yè)的課業(yè)。

    段曉棠略有些詫異，“我以為你小時候是乖乖崽！”

    古古板板，別人家的孩子。

    李君璞笑道：“怎么可能！”

    轉(zhuǎn)而想到，段曉棠說李弘業(yè)乖巧得過分，卻無從解決。

    總不能真放手，讓李弘業(yè)去跟表叔混，解放天性吧。

    段曉棠：“哎呦，你們到今天沒長歪，靠的是根正苗紅�！�

    再加李君玘棍棒教育到位。

    “不怕跟你說，右武衛(wèi)大營里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范二不提了，到柳家二郎的年紀，才把字認完�！�

    “莊三也是一個奇才，兵書讀的比我都歪，我當(dāng)時看情況不對，寧可自學(xué)。他身后也拖著一個弟弟，不知道往后怎么教�！�

    “新來的薛留，右屯衛(wèi)薛大將軍的侄兒，從小送到終南山。兵書沒看兩本，《度人經(jīng)》滾瓜爛熟，我懷疑他換上道袍，能去做法事�！�

    “孫安豐，情況你清楚，幾本兵書是榮國公拿鞭子壓著，臨時抱佛腳背的，不懂應(yīng)用。”

    段曉棠越說越激動，遍數(shù)知道底細的將官，越說越頭疼。

    “還有我手下七八個因功，從軍士擢升的將官，一年多過去，只有一個人試圖看兵書，但讀不懂。”

    李君璞直指核心，“其他人不清楚，但你最后說的那些將官，不讀書也不影響，他們在戰(zhàn)場上的發(fā)揮。”

    段曉棠：“可我覺得，他們有潛能，可以走得更遠�！�

    說白了，李君璞和這些人殊無接觸，沒有期待。

    李君璞微微挑眉，“那你想如何？”

    段曉棠念念有詞，“揠苗助長要不得，但增加一點精神調(diào)劑是可以噠�！�

    拿出早準備好的文稿，“潘潛潘蘊華記得嗎，這是他寫的六十章回三國�！�

    李君璞狀似無意問道：“他現(xiàn)在如何？”

    段曉棠：“收拾包袱滾回老家了。”

    李君璞并不計較，潘潛后來未曾將上元夜，楊胤宋道平的談話和盤托出。

    一來他或許覺得荒唐，二則沒意識到其中的嚴重性。

    一個表面和南衙沒有干系的禮部尚書，為何會對左右武衛(wèi)的陰私，了如指掌。

    李君璞：“想要我作甚，陪你看話本？”

    段曉棠雙手合十，“李二哥，你老看看有沒有常識性錯誤，比如一夜從幽州疾馳荊州，山頂扎營之類�！�

    段曉棠看囫圇吞棗，寬容得很。文學(xué)價值不提，但軍事知識決不能有硬傷。

    潘潛絕對把文稿，給杜喬看過。兩個純文人腦袋碰一塊，未必能看出問題。

    不如找李君璞這個半專家把關(guān)。

    剛才還是年輕人，現(xiàn)在就成“你老”，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李君璞嘖了一聲，“你上次在皇城門前，也是這么跟馮四討?zhàn)埖�？�?br />
    段曉棠羞得以手支額，頓了半天，結(jié)結(jié)巴巴道：“都是熟人，打個招呼嘛！”

    李君璞不再與她言語糾纏，翻開書稿慢慢看起來。

    段曉棠進度在前，看的是后面章回，提醒道：“這是話本，千萬不要帶入正史。”

    “本故事純屬虛構(gòu)，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李君璞：“托段將軍的福，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看話本�！�

    段曉棠緩緩搖頭，“你的人生缺了好多趣味。”

    話是這般說，卻不打算給李君璞推開新世界的大門。

    人各有志，人各有好，李君璞若有意愿，大可順著“門縫”偷溜進去。

    段曉棠翹著二郎腿，仰靠在懶人沙發(fā)上看書。

    兩個字，舒坦！

    黃金三章名不虛傳，寥寥數(shù)筆就勾勒出東漢末年民生凋敝，時局混亂。

    李君璞越看越入神，好不容易將目光從書稿中抽出來。

    見段曉棠還是老樣子，坐在遠處不動，半點沒有上回，不知哪塊骨頭搭錯的勁頭。

    不知是修養(yǎng)進步，還是屁股下奇怪椅子的功勞。

    看不出材質(zhì)，混看像一個墨綠色大包裹，又有幾根棱角。

    李君璞好奇：“這是什么椅子？”能把活猴封印。

    段曉棠拍拍沙發(fā)面，“懶人椅，要不要試試�！�

    李君璞果斷拒絕，“不用�！睉{這個名字，他就不樂意。

    段曉棠瞬間明白，李君璞何處介意，“也可以換個名字，豆豆袋！”

    懶骨頭就算了！

    誰能想到，懶人沙發(fā)的平替關(guān)鍵詞是大號狗窩呢！

    李君璞恐怕更不喜歡，說不定立時要將段曉棠連人帶窩，一塊扔出去。

    第695章

    抄寫話本

    李弘業(yè)在書房門外探頭探腦，鼓著一雙略圓的眼睛，小聲說道：“二叔，段郎君家里送吃食來了。”

    李君璞瞥一眼段曉棠，“讓他們拿進來吧！”

    段曉棠見李弘業(yè)眼巴巴的，分明是想多和李君璞多待一會，反正他們干的又不是什么不能見人的事。

    問道：“弘業(yè)吃了么？”

    李弘業(yè)緩緩搖頭，“沒有�！�

    段曉棠邀請道：“不如和我們一起吃�！�

    李君璞略瞪段曉棠一眼，收回目光。他可以接受和段曉棠胡亂墊巴兩口，但孩子不能胡來。

    扭頭去書房門外候著的仆役吩咐道：“把夕食送這來�！�

    段曉棠送來的零食，成了添菜。

    三人凈手簡單吃完飯菜，段曉棠眼看李弘業(yè)有些無所事事。

    想將李君璞剛看過的文稿的遞過去，潘潛文筆克制，沒有多少血腥暴力場面。

    打發(fā)時間之余，還能學(xué)習(xí)點歷史知識，一箭雙雕。

    剛要動作，被李君璞伸手攔住，“我現(xiàn)在都忘不了，三郎背《逍遙游》，鯤之大，一鍋燉不下，一個多糖，一個微辣�！�

    潘潛的三國寫得再精彩，也是話本，與正史有出入。

    李弘業(yè)年紀小，不懂分辨，萬一將話本內(nèi)容當(dāng)了真，往后鬧笑話。

    段曉棠站直身體，以示清白，“不是我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