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林婉婉知道,這種時候說什么主持公道、教學目的,都是虛的。
不如直指靶心,“橄欖枝”是京兆府伸過來的,去是為了精進醫(yī)術。
神農嘗百草把自己嘗沒了,她林婉婉不過兼職做仵作,順便練練手。
又沒有真去亂葬崗上撿尸體。
林婉婉知道,這件事傳出去,肯定會影響部分人的觀感,生出忌諱。
但她又不缺病人,少點正好休息。
元秀儀打圓場,“林大夫,這次多虧了你,才能把二娘的性命救回來�!�
“我送你出去�!�
半點不搭理剛才說話的親眷,默默作出決定,拎不清輕重的,往后不要上門。
離得遠了,林婉婉向元秀儀說道:“這事是我做的疏漏,你們若是介意……”
元秀儀說不介意是假的,但林婉婉指名道姓,是為救駱凝華性命。
她不光不能指責,還要百般維護。
元秀儀:“為了我家二娘,辛苦林大夫,你的心意,我們都清楚�!�
別說林婉婉只是去摸個死人,她就是去殺個人……后面這種有點難接受。
林婉婉滿面歉意,“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兩邊互相給臺階,總算把場面上的事糊弄過去。
馬車上,朱淑順心有不安,“師父,京兆府往后還去嗎?”
說不怕尸體是不可能的,但朱淑順也明白,有些東西,不是光靠講解圖畫就能明白的。
那天林婉婉劃開駱凝華的肚子,血呼啦啦一片。
朱淑順和謝靜徽根本分不清是哪個器官。
林婉婉堅定道:“決定了的事,哪能輕易半途而廢。”
現(xiàn)代大體老師泡在福爾馬林里,大吳沒有條件,只能找新鮮尸體。
林婉婉:“待會回去,你們練一練拆線。”
朱淑順:“師父,你不回去嗎?”
林婉婉:“我去徐家,看看白三娘子�!�
白秀然不會忌諱林婉婉摸過死人,她可是真真切切殺過人的。
真要計較起來,不知道誰要避嫌。
新軍入營,段曉棠在校場上盯著訓練,今年的新人軍事素質差一些。”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去年入營的軍士,不管自幼學習,還是在地方經過簡單訓練,近一半會騎馬。
今年的只有不到兩成,斷崖式下跌。
原因不言自明,東征高句麗,不僅南北衙的精銳,連地方的精兵也抽得干干凈凈。
范成明和莊旭站在人群之后,旁觀訓練。
范成明嘖嘖道:“我原以為,段二家里有一個良善的,沒想到都是狠角色。”
說的是林婉婉。
祝明月讓人明明白白意識到不好惹,是在牛家給元成業(yè)挖坑之后。
林婉婉一直以來的形象,都是無憂無慮,活潑可愛的小妹妹。
莊旭跳開視線,“你難道忘了,我們頭回出征的時候,林娘子一直跟在后頭,收治傷員?”
第692章
練兵練將
一語驚醒夢中人。
范成明恍然大悟,“是�。 �
別看只有半個多月,林婉婉情緒比段曉棠還穩(wěn)定。
怎么能把她當做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娘子呢。
這么一看,一家三口,說話做事,都有點亦正亦邪的味道。
新軍剛完成隊列訓練,勉強能看出幾分樣子。
新將官全部下沉,每人分管一到兩個旅。
杜松原還指望,新入營的軍士能有幾個出挑的。
結果摸排一遍,盡是些普通貨色。看來吳嶺在分配兵員時,沒有偏袒的意思。
段曉棠看過訓練成果,“現(xiàn)在練的是拳腳和兵器,再下一項是騎術,陣法往后挪動�!�
呂元正亦感受到兵員素質下降的掣肘,但右武衛(wèi)軍士在訓練陣法時,相當占便宜。
因為他們平時一舉一動,都習慣令行禁止。
大營內新老對比太慘烈,呂元正靈機一動,“我們去其他衛(wèi)串串門�!�
除了左右候衛(wèi),其他衛(wèi)都被打得半殘。
左屯衛(wèi)大營暫停使用,其他衛(wèi)并沒有合并,而是重新招納新人。
也就是說,南衙諸衛(wèi),大部分都處于新舊融合狀態(tài)。
杜松伸個懶腰,“去看看也好。”
他和呂元正一塊出動,大張旗鼓目的太明顯。
杜松把機會讓出去,提醒道:“帶幾個新人去長長見識�!�
新來的關系戶,是敲門磚。
旁人雖不會把呂元正拒之門外,但還是熟人好說話。
呂元正在營中搜羅一番,右武衛(wèi)觀光小分隊正式出發(fā)。
近水樓臺,第一站就是隔壁的右屯衛(wèi)。
段曉棠隱約有些興奮,“成為將官以來,第一次去其他衛(wèi)�!�
左武衛(wèi)那次不算,還是妾身未明的狀態(tài)。
孰料段曉棠剛踏進右屯衛(wèi)大門,俞懷光等人眼神不由得往她腳尖上落。
段曉棠半點不覺得尷尬,該進還得進。
呂元正只想拍拍額頭,失策,忘了段曉棠有個說不得的愛好。
寧封跟在俞懷光身后,暗道這回不知道段曉棠,能不能看出什么東西來。
呂元正目的明確,拖著老戰(zhàn)友俞懷光,直往校場奔。
南衙將門盤根錯節(jié),諸衛(wèi)拉拉關系,都能在右武衛(wèi)找出人脈來。
吳嶺沒下過封口令,右武衛(wèi)每一個階段的訓練目標,都是明明白白的,不難打聽。
哪怕不像范成達韓騰,能看見完整練兵方案,但照著學不難。
段曉棠打眼看右屯衛(wèi)的校場上,應該不是全軍。
照人頭看,大約是去東萊的隊伍,再加上新兵。
俞懷光清楚右武衛(wèi)的進度,感慨道:“和以前完全不能比�!�
段曉棠開出“良方”,“照一張白紙來描畫�!�
俞懷光無奈點頭,“只得如此�!�
接下來冬天不大可能用兵,還有幾個月時間。
呂元正帶著右武衛(wèi)秋游小分隊,接連走了幾個衛(wèi)。
第一感覺就是冷清。
不像右武衛(wèi)全日訓練,不論將官還是軍士,哪哪都是人。
有些衛(wèi)還是照老規(guī)矩,每日只一操�;蛘咧簧俨糠志柧殻渌藭裉栭e嘮嗑。
路過右御衛(wèi)時,過門不入。
呂元正不經意瞟了一眼落后一步的武俊江。
不僅是顧忌武家親戚間的爛事,更因為右御衛(wèi)是樂安郡王的地盤。
右武衛(wèi)這么明顯的吳越標簽,還是不要上趕著去刺眼。
呂元正:“走,去左武衛(wèi)看看�!�
左武衛(wèi)現(xiàn)在有三部分人馬,老人、新人,再加三千江南大營精兵,剛從洛陽營地調來。
一行人來時,范成達正高坐點將臺,對一群從江南遠道而來的“精兵”摸底。
呂元正不急不緩開口,“范大將軍,可還滿意?”
這種時候范成達除了點頭,還能有其他回應么。
孫文宴亦是“吝嗇”,三千人配套的將官不足一半,只有少數(shù)幾個愿意來長安搏富貴的,還不是“原配”。
范成達不是段曉棠,非要將觸角伸到底層。不管什么人,進了左武衛(wèi)就要聽他的話。
幸好左武衛(wèi)不缺小將官,撥過去幾個支應一段時日。
南北差異又成了障礙。
范成達將這個問題,拋給呂元正。
呂元正沒有其他好辦法,哪怕合兵之時,他們都是和江南大營的將官溝通,誰會理會底層軍士。
范成達:“我看他們演練的,都是一些小陣法�!�
與其說是陣法,不如說是配合。
呂元正為難道:“我們在黃河渡口時,榮國公分撥命令,結陣挺順利的。”
那時兵員更多,情況更復雜,都能結陣。
兵還是那些兵,為何偏偏進了左武衛(wèi)不行了。
問題只能出在,作為枝干的將官身上。
言下之意,江南大營過來的將官本事不到家,無法完全將軍士調動起來。
范成達意會,長嘆一口氣,“唉!”任重而道遠。
一行人折騰大半天,打道回府。
作為江南大營的老熟人,呂元正問段曉棠,“看出什么來?”
段曉棠:“軍士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往昔或許就是上司讓前進兩步,左轉三步之類。”
“一旦上司不能領會陣法意圖,全抓瞎!”
呂元正:“有沒有解決辦法?”
段曉棠吞吞吐吐,“練兵也要練將�!�
武俊江想到前一陣,段曉棠想要他們出題考新入營的將官,頭皮發(fā)麻。
他們像是能出題的人嗎?
段曉棠之所以遲疑,是因為在大吳待得越久,越能體會到這里風氣。
練兵,底層軍士學習的無非技巧;但練將,就涉及到兵法陣法等等原理。
惜技,不只是匠人。
各家的傳承都不一樣,這是將門吃飯的本事。
呂元正陷入和范成達一樣的困境,“唉!”
半晌后,提出一個折中之策,“讓他們回家,多向親長討教一二。”
這是不得已的辦法,各家傳承有多有少,有些嚴格的,只有嫡支能學。
傳下來的東西各有側重,就算親長能教,又能教多少。
將門親子關系向來簡單粗暴,一教一學,指不定出多少暴力事件。
而這只能解決,將門出身有傳承的將官的學習問題。
像尹金明李開德這些新提拔起來的,沒有根基的“泥腿子”,又該怎么辦?
第693章
懶人沙發(fā)
回到大營時,一天都快過去。
段曉棠把底下的小將官們召來公房,復盤訓練情況。
如今右武衛(wèi)軍士的要求,除了體能,還有文化。
段曉棠最開始不敢做的太明顯,先讓認字,后來逐步發(fā)展到會寫。
字跡稱不上筋骨,許多人連支正經毛筆都沒有,只能以指或樹枝在沙地上作畫。
有一回,武俊江開玩笑,說:“外頭都傳,右武衛(wèi)的人,能吃會做字寫得難看�!�
是揶揄也是佩服。
前兩項是物資充足,后面一項,能寫就一定會認,士人夠不上,但能和一般的庶民拉開差距。
往后退役返鄉(xiāng),東家若不計較,說不定能做一個,記流水賬的賬房。
段曉棠默默聽尹金明匯報,順便觀察一群小將官。
大致分兩類,一種將門出身,家里多少有些根底。另一種就是因功擢升,不管家底如何,在軍事一項“一窮二白”。
體能訓練進度,先進和后進之間差距不大。
倒是孫安豐分管的兩個旅,文化學習上和其他旅拉開頗大距離。
所有軍士都是打亂來分的,孫安豐若不是開局天胡,全摸著讀書人。
就是在這方面多下了功夫,才能把成績提上來。
事后段曉棠一問,果不其然,孫安豐多趁休息時間,教導軍士《五字經》。
武力不高,愛寫點酸詩,也不是沒好處。
會后,段曉棠將尹金明等人留下來。
孫昌安打量公房內一干人等,都是原先左廂軍的骨干。
暗道段曉棠召集心腹,想商量何事?
段曉棠開門見山,“你們認字了,去年至今,看過那些書?”
李開德摸不著頭腦,“黃歷算么?”
段曉棠直言,“兵書�!�
這些人的底細,段曉棠都清楚,除了尹金明家富裕念過書,其他都是普通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