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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呂元正幫忙打馬虎眼,“營中有公文,要送去左右翊衛(wèi),他倆跑腿去了�!�

    這種隨口扯的謊,吳越只信一點,他倆目標是左右翊衛(wèi),目的不明。

    午后,段曉棠扶喝得半醉的范成明回來。

    吳越愈發(fā)篤定,他倆出去辦的是段曉棠的事,要不然范成明酒氣熏人的模樣,早把他甩開了。

    段曉棠把范成明扶回營房安置好,吳越冷眼在門外候著,等人出來,才問道:“你找左右翊衛(wèi)作甚?”

    左右翊衛(wèi)位置靠后,并沒有親臨一線,所以才被先行派回南下平叛。

    加上范成明認識的人,官職都偏低,知道的消息不全面,就比邸報上多一點內(nèi)容。

    頂多知道一星半點盧茂戰(zhàn)死的內(nèi)情,至于盧家母子的下落,不得而知。

    他們連盧茂有幾個兒子都不清楚。

    段曉棠考慮吳越可能知道上層消息,“我和燕國公的兒子盧照是朋友,想打聽他的消息。”

    吳越挑眉,“嗯?”

    這點動機,不大可能讓段曉棠放下訓(xùn)練,大中午出去同人飲酒。

    段曉棠:“盧照和江南大營的秦仲行,是表兄弟。”

    吳越有些驚訝,“表兄弟?”原先可不知道這重關(guān)系。

    段曉棠:“早些年世道亂,骨肉離散,近兩年才相認。”

    吳越微微點頭,類似事情不只一兩樁,也解釋得通秦景不去投奔親戚,反而去江南大營。

    吳越:“他家壞事了!”

    第642章

    姑姑其人

    段曉棠遲疑,“不會誅九族吧?”

    人有親疏遠近,和盧照比起來,當然是秦景更親近。

    盧家若真攤上大事,優(yōu)先還是把秦景撈出來。

    不怪段曉棠敏感,近來長安高門人人自危,不僅怕自家不孝子掉鏈子,同時擔心親戚掉鏈子。

    心底一盤算,秦彤作為國公夫人,不可能不記載出身來歷,秦景作為將官同樣。

    雖然一南一北,姑侄倆從未見過,但兩相一比對,絕對合得上。

    國家真要開動暴力機器,孤兒都能找出九族來。

    吳越不知道,段曉棠哪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聯(lián)想。

    尋常人想誅九族,沒那么容易。

    吳越:“那倒不至于,不過他家的爵位可能保不住�!�

    段曉棠:“人能保住么?”

    吳越同樣遠離遼東戰(zhàn)場,不清楚具體情況,“照往常的例子,削了爵位已是重罰,家人子女淪為庶民�!�

    若真要牽連盧家其他人等,邸報上就不會只寫盧茂戰(zhàn)死,而是戰(zhàn)敗了。

    別看盧茂和孫文宴同為國公,但地位絕不等同。

    孫文宴跟了皇帝幾十年,是真正的帝王心腹,可以獨掌江南大營。

    盧茂不過是幽州大營內(nèi),勢力最大的一份,說他是皇帝的人,不過是因為朝中其他勢力沾不上,投靠皇帝最合適。

    同樣是戰(zhàn)敗,李君玘有楊胤落井下石,丟官去職,但保住爵位和性命。

    用一家公司來比喻,李家為公司服務(wù)幾代人,勞苦功高,是近年來的優(yōu)秀員工,親戚還是創(chuàng)業(yè)元老。

    盧家頂多算外包員工,出事你不背鍋誰背鍋。

    段曉棠:“我們打聽到的消息,說盧家母子兩都失蹤了!”

    吳越略有些驚訝,“失蹤?”顯然不是朝廷或者皇帝的意思。

    段曉棠點頭,“嗯�!�

    范成明的消息從孫安世來,剛剛左右翊衛(wèi)的人并沒有提及。

    而以孫安世在遼東的情況,雖不知信源為何,但從他的角度,應(yīng)該是可信的。

    段曉棠討好道:“世子,能說說盧家怎么壞事的嗎?”

    吳越考慮一番,這件事如何說,都不會牽連到南衙和段曉棠身上。

    清清嗓子,“我只說我能說的,你也勸勸秦都尉,山高路遠,只能放寬心�!�

    段曉棠拖著沉重的步伐推開西院的大門,里頭的人與昨日大差不差,氣氛卻截然不同。

    每人身邊一盞清茶,祝明月和白秀然坐的遠些,不為避嫌,純粹嫌棄男人身上的酒氣,也就秦景和李君璞稍微清爽點。

    為了打探消息,也是真拼了。

    一群人團團圍坐,面色都不怎么好,七嘴八舌將事實拼湊出來。

    東征早期不順,大家都知道,卻不清楚是這么個不順法。

    朝廷大軍遠去遼東,舟車勞頓,打頭陣的自然是幽州大營的地頭蛇。

    皇帝早年經(jīng)歷戰(zhàn)陣,自認兵法嫻熟,二八添作五,親自下場指點諸將如何打仗。

    先期遇上高句麗的散兵游勇,自然勢如破竹。

    直到盧茂所部,按照皇帝的布置行軍,卻掉進敵軍的陷阱,應(yīng)對失措,險些全軍覆沒,將幽州大營的本錢折光。

    這一場仗他們遠在長安,也不說準皇帝和盧茂,誰坑了誰。

    反正盧茂敗軍后,皇帝才下令讓諸將自行其是,放開指揮權(quán)。

    曾經(jīng)發(fā)生在這間小院的爭論,是否該“為尊者諱”,今日終于見到實例。

    眾人萬分“艱辛”,遮遮掩掩將前因后果梳理清楚。

    在座都是可信之人,只是有些“大逆不道”的話,只能說給最最信任的人聽。

    段曉棠先前還奇怪,為何范成明從遼東回來,忽然對吳越的態(tài)度好上那么一丁點。

    不多,但能感覺出來。

    不然在洛陽段曉棠追打吳越時,就不是勸和,而是起哄。

    段曉棠:“爵位大概保不住,但朝廷沒有清算盧家婦孺的意思�!�

    白秀然:“從哪打聽的?”

    段曉棠:“世子告訴我的�!�

    吳越背后是輔助監(jiān)國的吳嶺,他的消息應(yīng)該是最全面最官方的。

    徐昭然按住眉心,“燕國公統(tǒng)帥的是他所屬的軍隊,并非如外頭傳言一般,險些將幽州大營全賠光。”

    折的只是盧家的勢力,而非幽州大營全體。

    白湛:“燕國公死后,幽州大營群頭并立,皇上有意提拔兩位,彼此制衡。”

    杜喬:“有幾封恩蔭幽州大營子弟的文書,從河北發(fā)來,剛到吏部的案頭�!�

    只是杜喬見識淺薄,看不清他們背后的派系。

    格外補充一句,“沒有一個姓盧的�!�

    李君璞:“可惜不知道他們的姻親關(guān)系�!�

    天高皇帝遠,天高軍鎮(zhèn)也遠。

    直至此時,關(guān)于盧家母子的消息,還是只有孫安世那一條源頭。

    祝明月:“孫世子的消息,從何而來?”

    秦景:“他在御營附近,遇見一個曾跟阿照一起來長安的幽州子弟�!�

    “對方只知道母子兩下落不明,燕國公靈前空虛�!�

    死生事大,若非真出了意外,盧照母子兩不可能不出席盧茂的葬禮。

    對盧照身邊的人,孫安世比秦景清楚,他倆從前為催要軍需,同進同出許多次。

    而盧照每次來找秦景玩,都是輕車簡從。

    白秀然:“盧小郎當時在何處?”家還是軍中,亦或其他地方。

    盧照的年紀,不上不下,剛好可以到戰(zhàn)場歷練。

    秦景:“只知在軍中,具體在哪個位置,不清楚。”

    祝明月:“你姑姑為人如何?”

    這件事中,最奇怪的就是,連秦彤也下落不明。

    一個婦人,丈夫兒子都沒了。但凡不是深仇大恨,都不會朝她下手,留著茍延殘喘便是。

    但偏偏連丈夫的葬禮都沒有出席,她在哪兒?

    若擔心她說些不成體統(tǒng)不合規(guī)矩的話,如何處置,早有范成明打樣。旁人在旁道一句,哀毀傷身,不能自已便混過去了。

    秦景眼中瞬間劃過一道光,“姑姑離家時只有十五歲,據(jù)母親所言,性情爽利,弓馬嫻熟。”

    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在那個混亂的世道存活。從齊地的故鄉(xiāng),流落到陌生的遼東,依然倔強地活著。

    第643章

    南衙封賞

    祝明月從不認為秦彤是個簡單的人。

    一個女人失去家門庇佑,只剩一個空落落的出身,而世人最看重的家族男丁,在官方已然消失。

    流落異鄉(xiāng)幾十年,成親生子,坐穩(wěn)國公夫人位置。榮華富貴加身,也念念不忘找尋家人,甚至耳提面命讓兒子幫自已找,從未放棄過。

    她的前半生,放里妥妥的堅韌不拔大女主。

    祝明月:“盧小郎對他母親的形容是什么?”

    秦景腦子里盤算一圈,一言以蔽之,“慈母�!�

    這年頭,悍母才是少數(shù)。

    祝明月:“盧家親族關(guān)系,了解么?”

    秦彤勢單力孤,不代表盧家沒人,真要人丁單薄,盧茂坐不上燕國公的位置。

    秦景莫名有些緊張,“只知阿照有幾個叔伯兄弟和表兄弟,”關(guān)系還不大好,“其他不清楚。”

    祝明月長嘆一口氣,白眼只想翻到天上去。你們一塊玩,是不是只知道喝酒比武,不說半點有用的。

    比如盧家在遼東的勢力分布,秦彤在盧家親族和幽州大營內(nèi)的影響力……

    祝明月有些心煩意亂,無奈道:“戰(zhàn)場情況不知,但你姑姑的失蹤,不管主動還是被動,一定是意外�!�

    “她手里或許掌握一定底牌,或者旁人覺得她有威脅。”

    若是后者,恐怕就得被人斬草除根。

    “綜合來說,你姑姑活著的概率,比表弟高�!�

    與常規(guī)情況相反,一來盧照說不定在戰(zhàn)場上,生死無常,二來秦彤的經(jīng)歷表明,她絕非坐以待斃的后宅婦人。

    若真是閨閣掌中嬌,早被遼東的風(fēng)霜刀劍摧折。

    杜喬:“不能小看任何一個女人�!�

    當初衛(wèi)王和元成業(yè)小看女人,沒想到女人們生生從牛府內(nèi)殺出來。

    祝明月的直言不諱,讓秦景微微有些難受。他不在意盧茂的生死,但希望自已的血親能得以保全。

    北地眾所周知的民風(fēng)彪悍,反倒不如母子兩失蹤,是被朝廷收監(jiān)。

    果如孫文宴分析一般,可能有幽州本地勢力下手。

    夜幕降臨時,秦景腳步略有些沉重地踏入孫文宴的書房,拱手道:“國公。”

    孫文宴竟期待段曉棠等人能打聽出新東西來,“有消息么?”

    秦景:“并無。”

    孫文宴:“主意改了沒?”

    秦景堅定道:“并未�!�

    孫文宴無奈道:“其實可以改一改的�!�

    見秦景并未動搖,孫文宴站起來,緊緊握住愛將的手,“老夫縱橫半生,聽我的,稍待幾日,等朝廷的封賞下來�!�

    “一個都尉和一個將軍,說話的分量,決然不同!”

    秦景聲音微微哽咽,“屬下,多謝國公厚待!”

    孫文宴拍拍秦景的肩膀,“往后帶家人到江南常住吧!”

    秦景眼睛微紅,“是�!�

    事無轉(zhuǎn)圜,孫文宴只能用拖字訣,希冀幾日時間內(nèi),能不能打消主意。

    盧家母子倆的安危,不會因為幾日時間改變。

    御駕已至河?xùn)|,朝廷的封賞先一步到,務(wù)必要讓群臣在皇帝進長安前,都高高興興,歡欣鼓舞。

    南衙除了統(tǒng)率十六衛(wèi),名義上節(jié)制天下兵馬。

    故而此刻南衙院落內(nèi),除諸衛(wèi)的將官外,還有江南大營的人。

    連回到長安養(yǎng)傷,少有露面的范成達都被范成明扶著出席。

    看范成明忙前忙后的模樣,呂元正搖搖頭,“現(xiàn)在滿南衙,誰不說范二孝順。”

    兄弟一般說孝悌,但放在范家兄弟身上,說孝順也沒錯。

    杜松:“范大,算是苦盡甘來熬出頭了�!�

    聽起來,范成達竟有種多年媳婦熬成婆的苦逼感。

    武俊江幽幽道:“他兩兄弟關(guān)系好,和鄰居都快鬧翻了。”

    鄰里關(guān)系勢同水火。

    范家分家之勢是必然,狐狗們悄悄幫范成明尋摸地方。

    孰料范成明看上鄰居的宅子,親自抱了一箱金子過去,據(jù)說比市價高一成。

    言說只要屋子,其他家具布置,甚至花園里的花草都可以帶走。

    零零總總加起來,白賺不止一兩成。

    遠親不如近鄰,范成明不僅要當他哥的好弟弟,還要當好鄰居。

    鄰居也是住了許多年的人家,不說習(xí)不習(xí)慣,范家兄弟一逼就搬家,豈不顯得他們家勢敗落太無能,當然不愿意。

    眼看要鬧起來,俞麗華趕忙出來做和事佬,陳靈芝把“丟人現(xiàn)眼”的丈夫拎回去,忙不迭道歉。

    但范成明一個手心向上的前紈绔,吃飯都只能吃霸王餐,哪能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金子,還不是范成達默許的。

    好事之人去問范成達的意見,只說家中屋宅狹窄,了不得另尋寬敞的新地建房,反正他們兄弟兩不分開。

    范成達說是這么說,但早先并不在意范成明住的遠近,反正總要學(xué)會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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