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吳越避開范成明生辰的理由，就是去宮里給小公主過生日。
稱呼小公主并非年紀小，而是未受正式冊封。照長安早婚的傳統(tǒng)，七拼八湊也夠出嫁的年紀。
呵呵，結(jié)果找到宗女頭上。
吳越?jīng)]想到段曉棠如此敏銳，“突厥�！�
段曉棠低頭，眼睫留下一片陰影，“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
一竿子把屋里幾人打落塵埃。
吳越深吸一口氣，提醒道：“這話你不要去外頭說，徒招非議。”
他何嘗樂意和親，可他只是一個陪客一個看客�！俺o法兩線出征，欲東征高句麗必先穩(wěn)定突厥�！�
一個女人加上一筆豐厚的嫁妝，與國家的穩(wěn)定、將土的性命相比，無足輕重。
段曉棠當然清楚，以大吳的國力，無法兩線作戰(zhàn)。原以為穩(wěn)定北方邊境是讓邊軍加強戒備，結(jié)果想出這么一個大聰明主意。
吳越大約也覺得不大光彩，抹一把臉道：“這都是命！”
等兩人離開，范成明沒有特別的感覺，故而顯得有些茫然，“莊三，他倆為何都感覺不大高興？”
和親之事歷朝歷代都不鮮見，本朝亦有好幾樁。
莊旭搖頭，“不大清楚�！�
他兩自幼受的教導就是，聽命令，出征作戰(zhàn)搏得富貴榮華，至于其他的，自覺腦子和心機不夠，放棄思考。
范成明：“剛剛段二說的，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什么意思？”
莊旭：“字面意思是女子和親，就沒有將軍的用武之地�！辈皇蔷浜迷�。
說諷刺都是輕的，感覺是直接開罵，所以吳越才讓不要去外頭說。
范成明：“我們不能打仗了�！避姽哪膩�?
段曉棠今天回家偏晚，祝明月看她情緒不高，問道：“遇見什么事？”
段曉棠半躺在炕上的靠枕上，手枕在腦后，眼睛望著天花板，“朝廷想冊封宗女為公主，和親突厥�！�
祝明月的心腸遠比段曉棠硬些，“吳七都沒辦法的事，你何必徒增困擾。”
段曉棠在右武衛(wèi)，環(huán)境封閉。范成明和莊旭兩個人連仗都打不明白，怎么可能有心思去探聽宮廷消息。
一個“想”字，可見消息來源的隱秘，只可能是吳越。
第488章
和親方式
祝明月另外提醒林婉婉等人，“你們近來低調(diào)些�！�
林婉婉不解道：“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和親是皇家事，她們平民百姓，頂多算小官眷。
祝明月無奈點了點她的額頭，“公主和親，陪嫁的除了財物還有人口。工匠，奴婢，說不定還有媵妾�！笔菚r候把之前作假的幾份婚書拿出來曬一曬了。
林婉婉倒吸一口涼氣，“嘶，惹不起，惹不起�！�
戚蘭娘好奇，“只要公主和親，突厥就能安定么？”
祝明月冷笑一聲，“公主恰恰是和親中最不重要的東西�！�
趙瓔珞嘴角抽抽，“東西？”
祝明月：“重要的是她帶過去的黃金貴物人口書籍……和親公主只是一個名頭�！�
趙瓔珞：“為何還要公主和親？”抬頭想一想，也知道中原貴女，在草原上過不慣。
祝明月直言，“因為直接稱臣納貢名頭不好聽。和親之后我們是親家，給的是陪嫁！”
面子里子都有了。
戚蘭娘頭一次聽到這么新鮮的說法，光鮮的和親，本質(zhì)竟是賄賂。
戚蘭娘：“如果公主的后代繼承王位，會不會好一點？”
祝明月：“傻蘭娘，你看史書上，有幾個和親公主生育后代繼承王位的�！�
僅在中原之地遷移都有水土不服的顧慮，何況千萬里之遙，風俗習慣迥異，醫(yī)療落后的草原。
何況中原顧忌孩子的血統(tǒng)，草原就不在意么。
生于胡地從胡俗，那孩子真的會認可自已的另一半血統(tǒng)？
趙瓔珞總結(jié)，“所以，公主只是一個名頭�！�
祝明月點頭，“真公主，宗室女、甚至宮女冊封都沒關(guān)系，王昭君就是宮女。只要陪嫁到位，一切都好說。”
不過幾日，朝中便有明旨發(fā)下，冊封一位宗室女為千金公主，入宮陪伴皇后。
隨之而來，還有給她父母的大筆賞賜。
至此和親之事心照不宣。
白秀然熬著性子，裝賢惠新婦，終于盼到徐家父母回任地，還不能在徐昭然面前表現(xiàn)得太高興。
休沐日徐昭然也要進宮應(yīng)職，白秀然獨自來小院“逍遙”。
這會正夾著一塊羊肉，往銅鍋里燙。
搖頭晃腦道：“我能怎么辦，又不能回家，只能來你這兒消遣。”潛意識里，她的家還是白家。
段曉棠：“隨便來，隨便吃�！�
林婉婉想吃涮羊肉，段曉棠還是不喜羊肉味，只幫著調(diào)料，切肉的活計都是陳娘子做的，偶爾夾一兩塊嘗嘗味道，倒沒以前那么排斥。
說來說去，就說到和親公主。
白秀然嘆息道：“她的名字好似叫含生，知書識禮，能作詩文�！庇嘞碌牟磺宄�，她們交往不多。
含生是個好名字，可惜姓氏“吳”。
段曉棠：“什么時候走？”
白秀然有些小道消息，“明年初吧，”轉(zhuǎn)頭問段曉棠，“不喜和親事？”
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段曉棠沒必要遮掩，“誰會喜歡！”
萬民安康和國家大義，都不過是貼一層金罷了。
林婉婉嘆息道：“希望這是最后一位和親公主�！�
公主好歹還有名分和賞賜，隨她入草原的工匠奴婢，連個名字都留不下，往后的性命前程聽天由命。
白秀然：“中原強盛，和不和親都可以，但若中原勢弱，和親少不了�！�
林婉婉緩緩用筷子攪著碗里的芝麻醬，“沒有其他辦法么？”
段曉棠點頭道：“有啊，公主和親，三萬鐵騎送嫁，附帶全套文武班底。以駙馬的地盤，作為公主的封地。”
這是她唯一可以接受的和親方式。
白秀然笑道：“這哪是和親，分明是分封皇女，去往外域建藩。”為國開疆拓土。
段曉棠不以為忤，“秀兒，你就說這想法是不是很妙？”
三人每次叫秀兒的時候，都飽含調(diào)侃之意。
白秀然佩服道：“妙極了�！�
如此一來，中原的和親公主，天下四夷不是誰都要得起的。
可惜此時的大吳，拿不出三萬鐵騎做陪嫁。
千金公主吳含生往后的命運，恰如浮萍漂泊不定。
林婉婉挑著一個風和但日不麗的日子，裝好香腸臘肉，讓孟二良趕車送自已去后丘村。
趙大夫爺孫倆返鄉(xiāng)日久，和親人團聚一場，偶爾為周遭鄉(xiāng)鄰診治。
他家的土地早賃給村人耕種，爺孫倆閑來無事，常上山采藥，既是教導趙金業(yè)藥學知識，也是補貼家用。
林婉婉到村里，還真不知道趙大夫家在哪兒，只能跑到上回趙大夫堂親家詢問。
好在堂親還記得林婉婉，說道：“他們爺倆剛上山，林大夫你稍坐，我去給你喊回來�！�
趙大夫剛上山被堂親一嗓子叫回來，以為是哪家出了急癥。下山匯合后才知道林婉婉來了。
見面第一句，“林娘子怎么來啦？”就算有些香火情，也多是人走茶涼，沒想到會來探望自已。
林婉婉笑道：“想你和金業(yè)，順道來看看�！睂⒍Y物奉上，“家里熏制的香腸臘肉，算提前準備的年禮，你們嘗一嘗�！�
林婉婉將禮數(shù)做足，趙大夫也不計較她只一個車夫陪同，就跑出城的事�！半S我家去。”
三人一路上，相互說些醫(yī)學問題。趙大夫勝在經(jīng)驗豐富，林婉婉見識廣博，各有所長。趙金業(yè)只能安安靜靜當個會點頭的壁花，表示自已學到了，明白了，學會了。
通過只鱗片爪的觀察，也知道趙大夫退休后的生活，著實不錯。
有錢又有閑，神仙日子！
林婉婉不得不硬著頭皮，道明來意：“趙大夫，今兒來找你，除了探望，還有一事想請你幫忙參詳一二�！�
趙大夫擰眉，“參詳？”難道林婉婉遇到疑難病人。
林婉婉：“之前不是同你提過，藥材人工種植。我現(xiàn)在有地了，打算入春后開種，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趙大夫生怕林婉婉急于求成，走了彎路，“地哪來的？”
林婉婉并非長安本地人，周邊土地緊張，向來是有價無市。
林婉婉：“曉棠在南衙做事，出征有功，王爺賞了她一塊地，附帶兩座山�！�
趙大夫暗道，林婉婉什么富貴命，要醫(yī)館有醫(yī)館，要山就有山。
第489章
藥材種植
趙大夫穩(wěn)定心緒，“打算種植哪些藥材？”
林婉婉直言：“我去看過兩座山的情況，藥材種類和數(shù)量，都不如你村里山上多。除了田間地頭長著的，多是一些甘草、連翹、山茱萸。”不怎么值錢的藥材。
“第一批開種，最好還是種些適應(yīng)當?shù)貧夂驐l件的。只是心里沒個成算。”
趙大夫老成持重，很懷疑林婉婉在野地里認藥的水平，畢竟現(xiàn)學的。
照理來說，只要周邊山上能長出來的藥材，都是能種的。
但要考慮種植的難易度，市場的接受度，以及是否適合入藥……
況且林婉婉非中醫(yī)出身，對生藥材一知半解，遑論藥材種植。
如今不過手頭有點閑錢，擔得起風險罷了。
趙大夫見林婉婉打定主意要做這吃力未必討好的事。捋了捋胡子，問道：“你家地在哪？”
林婉婉：“永安渠邊上�！�
趙大夫捋胡子的手頓了頓，他原以為段曉棠受賞的田莊，大約在離長安一二日路程的地方，沒想到這么近。
看來立的功勞不小��！
趙大夫：“老夫隨你去看看�！�
林婉婉爽快答應(yīng)，“成。”生怕趙大夫下一秒反悔�！败嚲驮谕忸^�！�
趙大夫不想麻煩林婉婉，吩咐孫子，“金業(yè)，去套車。”
半刻鐘后，孟二良駕馬車在前頭領(lǐng)路，林婉婉坐上趙大夫家的驢車，一路喋喋不休，“我倒想種個百草園出來，但不是條件不允許么�！�
趙大夫?qū)α滞裢瘛昂陥D大志”嘆為觀止，“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林婉婉點頭，“知道，想想而已。我現(xiàn)在都不敢和藥材商提，要哪些苗�！�
一座藥材鋪對接許多采藥人，由他們?nèi)フ倚枰乃幟绺菀�。�?br />
趙大夫：“收集苗種亦是難題�！彼幉纳�、采藥人、甚至周邊的鄉(xiāng)民都可以提供，但不穩(wěn)定。
“朱謝二位大夫，你問過么？”
林婉婉：“還沒提，他們在醫(yī)館坐堂，哪能跟你一般自在�！�
打工人和退休的老板，自由度絕不一樣。
趙大夫自嘲，朱謝兩位大夫坐診的是長安有名有姓的大醫(yī)館，哪像他只在街坊四鄰中有些名聲。
回春堂、康樂堂的門檻，他以前也是夠不到的。
后丘村和王才里在長安城的不同方向，在城外繞行小半圈，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方才到。
趙大夫看著眼前奔涌的永安渠，遲疑道：“這就是你家新得的田莊？”
原以為說的在“永安渠旁邊”，少說往里走幾里地，結(jié)果真靠著渠道邊開的莊子。
手筆不是一般的大，段曉棠立的功勞不可能小。
趙大夫：“段郎君之前出征何處？”
林婉婉：“關(guān)中啊，關(guān)中剿匪�！�
趙金業(yè)驚訝道：“用蒙汗藥的范二將軍領(lǐng)兵的關(guān)中剿匪？”
醫(yī)家出身，關(guān)注點就是不一樣。
林婉婉點頭，“對，聽說范將軍當時差點買到假藥，功虧一簣�！�
趙金業(yè)：“蒙汗藥還有假的？”
林婉婉嘿笑一聲，“這種藥最容易買到假貨，好不好。”
畢竟性質(zhì)不明，用途晦暗。一般人真不會像范成明理直氣壯地說，你的藥效不好。遮掩還來不及呢。
幸好范成明運氣過硬，藥效有好壞，好歹見效了。
時近中午，林婉婉讓彭十二多準備幾人的飯食，他們吃完飯后再上山。
林婉婉先將人帶到地頭上，“照目前的功能劃分，這一片是菜地�！币彩请x王才里最遠的地方，只要控制得當，不會有外頭人發(fā)現(xiàn)其中關(guān)竅。
“如果有需要在平地上種植的藥材，也可以在旁邊開辟一塊藥田�！�
趙大夫的關(guān)注點在其他地方，“這么一大塊菜地，你家里吃的完么？”
林婉婉：“是我們家鄉(xiāng)的作物，有些給作坊供應(yīng)。”
作為五谷豆坊的老客戶，趙氏爺孫倆對它的產(chǎn)品可謂如數(shù)家珍。光豆子做的食材就有十幾樣，這么一看，一個田莊，全種豆子都不夠。
趙大夫：“若種植藥材，初試的話，還是盡量模擬它本身生長的環(huán)境。”種山上為好。
林婉婉：“想著田間地頭，種點金銀花薄荷之類不費事�！�
趙大夫不同意道：“邊角地種就行，哪能用好地來種�！�
林婉婉：“這個以后慢慢說，我們先回去吃飯�！�
吃飯時碰上周木匠帶著幾個人，看來都是同行。
林婉婉問道：“周師傅，怎么樣？”
周木匠：“有點搞頭�！�
林婉婉點頭應(yīng)道：“你若看準了，去找我表姐支錢�！惫こ塘看�，工匠們貼不起。
周木匠：“行�！�
趙金業(yè)看他們帶的家伙什，典型的木匠，待兩幫人錯開后，小聲問道：“林娘子，莊子上打家具，需要這么多木匠么？”
林婉婉：“不是打家具，”手遙遙指向河岸方向，“他們是建水車水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