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法依則:“押鏢?”
他們要是有押鏢的本事,還會被人打劫嗎。
段曉棠:“活鏢。”
劉洪成:“司戈,是想老夫帶人回長安?”可他們不是也快回去了嗎。
段曉棠:“我們一路攻破匪寨,救出過一些女子。其中一些在當?shù)鼗畈幌氯�,我答應把她們送去長安做工。”
段曉棠將一張紙遞給劉洪成,“這是初步的名單,劉東家每到一地慈幼院,問問她們還愿不愿意走,若想離開就帶上,若反悔了,也不必強求�!�
劉洪成打開紙張,滿目的某氏某娘某妹,背后全是一片血淚�!八偷介L安哪里?”
“昭國坊恒榮祥作坊,”段曉棠從身上取下兩貫錢和一個荷包,“荷包是信物,這兩貫錢一半是她們路上的食宿費用,一半是定錢。到長安后,作坊會按每人一百文再付一筆錢�!�
“平平安安到長安,路上不許欺負她們,不然我會找人算賬的�!�
商隊有時也會搭載客人,照如今的距離,段曉棠付的比市價還高些。
劉洪成摩挲著荷包的邊緣,又是熟悉的食鐵獸圖案,沒猜錯的話,也是何春梅繡的。
“段司戈,人定然會平安送到。”
段曉棠:“我信貴號和越國公府的信譽。”
劉洪成和法依則都要返回長安,選擇哪一支商隊送人是個難題。
段曉棠和何金更熟悉,但胡人商隊作風豪放,實在不敢茍同。
不似劉洪成,家大業(yè)大,連背后的靠山都清楚明白。有名有姓有來有歷,冤有頭債有主,尋仇也方便。
劉洪成記得那日吐口時,除了幾個東家,只有吳越在。難道吳越連這件事也告訴了段曉棠。
夜色下,何金送段曉棠出來。
段曉棠:“明天我可能來不及給你送行�!�
何金爽快,“等你回長安,我們再喝酒,我就住在西市的李記香藥行。”
段曉棠:“李記?”
何金嘿嘿笑道:“法依則娶了一個漢人娘子,姓李。他自已漢名叫李永財。”
這算什么,胡人特色入贅?
段曉棠:“我們在挨著東市的勝業(yè)坊住,有一家叫五谷豆坊,你進坊門打聽做豆腐的就知道,長林和祝三郎都住在附近�!�
何金:“那我回長安先去找他倆喝酒�!�
莊旭靜靜聽著,兩回生死之交,都只告訴作坊地址,而非自已家地址。
固然家中都是女眷,何金不好上門的緣故。但恐怕在段曉棠腦子里,她家真不是誰都能去的,難怪吳越當初踢到鐵板。
段曉棠:“你們?nèi)羰呛蛣|家一起上路,麻煩你幫忙照應下那些女子。”
何金拍著胸脯,“包在我身上,照漢人的說法,這是憐香惜玉?”
段曉棠:“只是不想再看到一個五娘死在眼前�!�
這些女子不方便跟著軍隊轉(zhuǎn)移,祝明月和林婉婉也抽不出人手來帶人走。
若有女子被救出,段曉棠便詢問對方意愿,若是想去長安,時間合適身體條件允許的,就跟著吳越返京的護衛(wèi)走,這種最靠譜,但最少。
另外一種就是,人暫且由縣衙安置,找到靠譜的商隊后順路帶走。
段曉棠人若在當?shù)�,就寫封信送去長安。若人不在,拿一個繡著滾滾的荷包,當做和那些女子與長安交接的信物。
第415章
終于進城
一路上莊旭不知道見過多少個荷包,各種顏色花樣,唯一不變的就是千姿百態(tài)的食鐵獸。
看得多了,竟覺得猛獸變得萌物。
兩人一同返回軍營,莊旭:“送去長安的女子,快一百了吧�!�
段曉棠搖搖頭,“沒那么多,有些人后來舍不得家鄉(xiāng)不愿意離開�!钡欢ǔ鲎C髟庐敵醴懦鰜淼拿~。
明月姐姐那么厲害,肯定能塞下的。
莊旭:“高德生的娘子到底給你家繡多少荷包?成家養(yǎng)繡娘了。”
段曉棠:“不是家養(yǎng)的,但確實在我家作坊里干活,不光她,連兩個女兒也在�!�
莊旭:“你家作坊不是做飲食生意的嗎?”和繡娘不搭界。
段曉棠:“恒榮祥不做飲食�!�
莊旭知道恒榮祥和段曉棠有關(guān)系,但具體做什么真不清楚。
莊旭:“為何沒告訴高德生這件事?”
段曉棠:“有關(guān)系么,影響大局么?”
莊旭:“人心心念念回家見娘子和女兒�!敝獣孕┙鼪r也好。
段曉棠:“他回家可見不著娘子和女兒。估計這回回去,女兒還是女兒,娘子是不是娘子,說不準�!�
莊旭上下打量段曉棠,難不成真有挖人墻角的愛好。
段曉棠:“他家里嫌棄是女兒,背地里虐待。何娘子氣不過,帶著孩子搬作坊里住�!�
“我要是何娘子,非得把高德生踹了,再把他全家整治一番。留下一條完整的桌子腿,都是心慈手軟�!�
難怪對高德生不冷不熱,莊旭勸道:“寧拆十座橋,不毀一樁婚�!�
段曉棠反問:“橋做錯了什么?”
修橋是功德,誰說結(jié)婚是功德的,越級碰瓷呢。
手里有三千兵馬,吳越頓時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膽子變大了。
一朝權(quán)在手,便把令來行。
鄉(xiāng)下待了好幾天的土包子,終于要進城,連許久不用的明光鎧都翻出來。
段曉棠小聲道:“我上次見明光鎧,還是你們在校場被血虐的時候。”
莊旭:“這事能不提么。”
吳越平日多穿山文、烏錘甲,幾人站在一處,不知內(nèi)情的根本分不清誰身份更貴重。
總之,大家對如何在戰(zhàn)場上保命,都有點心得。
莊旭抬頭,“可惜今天天氣一般�!�
不然明光鎧閃瞎所有人的眼,若有想不開要行刺殺之事的,估計要害地方都看不清。
吳越率領(lǐng)大軍高調(diào)入城,頓時壓下四五日來縣衙的異常。
平民百姓沒多大感觸,反正他們平日見不著官老爺。著急的多是那些官吏的家眷。
但傳出的消息多是為招待吳越殫精竭慮,若不然就是同原先的范長史現(xiàn)在的范將軍,徹夜宴飲。
范成明根本不敢離開縣衙,聽聞眾人進了縣衙,疾步迎出來。遠遠見著便大喊:“親人吶,可算把你們盼來了!”
然后無視走在前頭穿著明光鎧的吳越,拉起后頭龐謙、龔瑞、徐文懷三人的手。
范成明:“你們再不來,我就要香消玉殞了�!�
龐謙看著眼前高壯的年輕人,眼睛微紅,胡子拉碴。遲疑道:“范將軍?”
年紀輕輕躍居高位,該是前途無量,怎么看起來怪怪的。
范成明:“嗯,敢問大人如何稱呼?”
龐謙:“在下姓龐,大理寺少卿�!�
范成明:“龐少卿�!�
寧巖站在后頭,“范二吃錯藥啦!”
莊旭:“華陰風水有問題。”
吳越輕咳一聲,“有那么慘么?”
“你就給個二百五,我能干嘛,晚上睡覺都不敢兩只眼睛一起閉上。”自從當上將軍,范成明脾氣見漲,敢直接硬頂吳越。
吳越手上有三千人才敢進城,范成明手上那點子人真不夠看。
莊旭:“晚上能不能參觀下范將軍的睡姿?”
范成明一把抱住莊旭,“三呀,沒你在身邊,我這一陣真是吃不好睡不好�!�
莊旭知道范成明這一陣是真的壓力大,說話才有點出格,“放心,我們來了。”
吳越:“華陰縣衙的人呢?”
范成明帶著人往后衙幾間空屋去,每間里頭坐著兩個軍土,睡著兩三個人。
“睡著了?”龐謙原本以為會在牢獄中看到一副血腥場面,哪料居然睡著了,看著還有點安詳。
范成明沒開口招招手,讓眾人退出來,擔心有人裝昏迷聽見說話。
走的遠了,方才解釋緣由,“不是睡著,是被我灌了蒙汗藥�!�
龐謙:“蒙汗藥?”一個將軍用蒙汗藥!
范成明:“他們一直待在縣衙,對外解釋是同我宴飲,但對內(nèi)扣留他們的說法是,縣中官吏有人勾結(jié)青衣盜銷贓,我欲圖軍功,故而扣押。”
這件事必須先解釋清楚,其他的無非范成明和吳越的私德,但這事往大了說,叫栽贓。
吳越點頭,“為防打草驚蛇故布迷陣�!苯杩谑撬麄円黄鹣氤鰜淼�。
范成明:“這個理由只能乍一時,錯漏百出。稍微往深里想就知道不對勁,索性給他們灌點蒙汗藥,讓他們沒空多想�!�
龔瑞急道:“范將軍灌了多少?”
范成明:“醒了就灌�!�
吳越:“待會讓姚太醫(yī)診一診�!�
姚壯憲一個正經(jīng)太醫(yī),出一趟外差,不光要給受傷的軍土裹傷,還要給官員看蒙汗藥后遺癥。
范成明小聲吐槽,“一個縣城,三家醫(yī)館賣蒙汗藥,藥效還分三六九等�!毙液貌皇侵苯記]效,不然還得考慮要不要動粗。
手肘撞撞段曉棠,“你以前晚上不是睡不好嗎,一包下去保管睡到天亮�!币部赡苁翘旌凇�
段曉棠翻一個白眼,“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你還是自已留著用吧�!�
范成明出一趟外差打通任督二脈,越來越欠。
現(xiàn)在提審華陰上下人等不現(xiàn)實,范成明將近幾日從縣衙文山瀚海中翻出的可疑證據(jù)交給龐謙。
三司各來一位主官,屬吏加起來不到二十人。
那些和山谷有往來的店鋪和田莊可以動手了,該抓的抓,該封的封。
這種事通常是三司屬吏打頭,地方協(xié)同,軍隊不干這種臟活。
但現(xiàn)在的困境是,華陰縣衙的人被范成明不分上下全放倒,沒人干活。
第416章
衙門提審
他們就是沒被放倒,龐謙等人亦不敢隨便用。
龐謙:“如今人手不足,還望世子施以援手�!�
吳越?jīng)]有先答應,反倒問范成明,“范二,縣中衙差信得過嗎?”
衙差通常歸縣尉指揮,現(xiàn)在縣尉處于高度懷疑中,衙差的可信度大打折扣。
范成明:“頂多叫他們做些不涉及機密的事�!苯K歸是地頭蛇。
吳越:“兵分三路,城外兩個田莊城內(nèi)四座商鋪,衙差帶路,三司出人去查封,城外寧校尉和莊三各領(lǐng)五百軍土壓陣,范二城內(nèi)交給你了。”留一個靠譜的段曉棠作為機動。
華陰縣城里的老百姓,還沒有從吳越進城的熱鬧中醒過神,土族拜訪的帖子也還沒送進縣衙。
右武衛(wèi)的軍土便四處出擊抓人,城外去了大隊人馬,具體情況不得而知,但城里可是封了幾家店鋪。
不論東家、掌柜、還是伙計,全部提到縣衙去。
城中百姓這才反應過來,吳越入城這樣的大事,縣衙不僅沒有組織本地大姓迎接,縣官們一個都沒出現(xiàn)。守城門的都變成吳越旗下的右武衛(wèi)。
衙差們提著鑼,身后跟著一隊軍土,走街串巷,邊走邊喊:“太平無事,太平無事�!�
幾家商鋪離得近,先遭了殃。東家掌柜先過堂,余者扔到牢里去。
徐文懷帶著兩個刑部屬吏親自坐鎮(zhèn)縣衙大牢,和大理寺御史臺不同,他們刑部真有自已的大牢,兩邊一起審。
布莊掌柜跪在縣衙大堂上,把自已這些年做的缺德事都想了一遍。德行是少了點,但不到過堂的地步。
能不能讓家里出點錢,疏通疏通關(guān)系。
兩邊舉著殺威棒的不是華陰的衙差,換成身披烏甲的右武衛(wèi)軍土。
布莊掌柜低著頭,眼睛咕溜溜的轉(zhuǎn)。再抬頭發(fā)現(xiàn)桌案后坐的是一位緋袍官員。
他何德何能,值得一個四品官親自審問。
事大了!
到底招惹了哪路神仙!
縣尊呢,縣尊你在哪兒!
龐謙翻閱記錄,不緊不慢道:“建業(yè)七年夏,有個客人在你這里拿走三百雙粗布鞋,有印象嗎?”
掌柜順嘴答道:“時間太久,不記得了�!�
這么有特點的大單子,是說忘就能忘的嗎?
龐謙不和奸商一般見識,“打二十板子�!�
臨時客串衙差的李開德微微怔住,他們不會打人板子。
軍中有軍棍,連范成明都挨過,但段曉棠不愛體罰,所以少有練手的機會。
聽說厲害的衙差可以一板子把人打死,也能二三十板下去,看著力氣大,卻連豆腐皮都傷不到一點。
硬著頭皮舉起手里的板子重重敲下去,立刻讓掌柜哇哇大叫,“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龐謙微微抬起胳膊,示意停手。一眼看出來,這些大頭兵,連板子都不會打,內(nèi)行看了該笑話。
布莊掌柜:“客人姓劉,春天訂的,數(shù)量大,鞋底鞋面都要現(xiàn)做,小人四處拼湊,夏初才交貨。”
龐謙:“劉姓客人,如何找到你店上的?”
布莊掌柜:“他是老客,前年到小人店里做過一批鞋子�!�
龐謙并不說話,威嚴的目光直視布莊掌柜,沒有回答到關(guān)鍵點上。
布莊掌柜:“是縣尉的管家?guī)淼�,說是老家的親戚,看在這份上,小人賣的都是成本價�!�
龐謙:“除了這位劉姓客人,縣尉管家還帶過其他客人來嗎?”
布莊掌柜忙不迭搖頭,“沒有了!”
龐謙:“劉姓客人有沒有說過什么特別的話?”
布莊掌柜:“沒怎么說過話,就是交錢交貨�!�
布莊掌柜下公堂進牢房,龐謙交待李開德,“通知范將軍,查封縣尉府,把這位管家提過來排在前頭過堂。”
三人各有分工,一個公堂一個在牢房審問,御史臺出身的龔瑞則在各個公房間查調(diào)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