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白秀然嘟囔道：“那是我繡得最好的一個荷包�！�
作為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白湛根本不清楚白秀然的女工水平，因為他幾乎沒見過姐姐動針線。
白雋還能落下一荷包，白湛連影子都沒見過。
至于白秀然繡的荷包，也就親生女兒繡的白雋才會如此包容。換做尋常繡娘，非得以為是白吃錢糧。
也是夫人走的早，無人督導(dǎo)，以后多陪嫁幾個繡娘便是。自已都穿不上女兒親手做的衣裳，徐昭然更不用想了。
白雋：“今年看看情況，若生意不差。明年讓你們堂兄幫著在晉陽周邊部族中收攏些羊毛。”
朝廷不開放互市，可邊地土族誰不往草原上伸手。白家謹(jǐn)小慎微慣了，動靜不大。
白雋不敢肖想突厥，但拿周邊幾個小部族試試手不難。
李君璞坐在自家書房里，同樣在思考，不過他考慮的方向和白雋截然不同。
同杜喬白湛旁敲側(cè)擊，三人的確是被土匪從河里撿回來的，杜喬親眼見證。
以他們不受控制的性情，誰敢把他們當(dāng)做暗子。
可在落水前發(fā)生了什么，世上真有躲避兵禍的世外桃源嗎？
據(jù)段曉棠和林婉婉透露，祝明月出身豪商之家，哪個商戶女會格外關(guān)注時政，考慮抽突厥的底子。
陶朱還是呂不韋？
段曉棠和林婉婉性情外露，甫一接觸就能感覺到二人身上的格格不入。祝明月卻掩飾得極好，不深入接觸只會當(dāng)她是一個出眾的土族女郎。尤其身邊有一個愛舞刀弄劍的白秀然作對比時。
李君璞自認(rèn)看人頗準(zhǔn)，過去和祝明月少有接觸，只當(dāng)一位算不得溫柔但賢良的長姐。
今日一番深談，方才明白哪有什么溫柔賢良，不過去被她女子的身份、明艷的外表以及深沉的個性掩藏了而已，攻擊性不少半分。
難怪能壓下其他二人成為作主的那個人。
至于羊毛貿(mào)易，李君璞和白雋的決定一樣，先看看今年情況。
一墻之隔，林婉婉正在進(jìn)行人類馴服十指的的初級運(yùn)動——打毛線。
何春梅已經(jīng)起好頭，只用按照針法一直打下去就行，長度差不多時再交給何春梅收針，她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織針人。
段曉棠捧著洗好的葡萄路過，給她嘴里塞了一顆，“打的什么？”
林婉婉：“圍巾。”
段曉棠：“長安不流行戴圍巾�！�
林婉婉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給自已做個念想�！表槺愦虬l(fā)時間。
林婉婉突然提及一個問題，“我想到一句詩，男兒到死心如鐵，你、小月月、還有隔壁李二哥，誰會是鐵到最后的人？”
戚蘭娘皺眉道：“心如鐵石？”
段曉棠和祝明月不說，李君璞只是外表冷硬，其實是個好人。
林婉婉：“說的是心志堅定�！�
趙瓔珞吐槽，“他都開始裝病了�！闭f的誰不言而喻。
祝明月從門外進(jìn)來，聽到話頭，湊到段曉棠和林婉婉旁邊，小聲說道：“你們讀書時沒學(xué)過一句話么，資產(chǎn)階級的軟弱性和妥協(xié)性�！�
緩緩從段曉棠手上的盤子里拈起一顆葡萄，“恭喜你，進(jìn)入決賽圈�！�
第342章
地址選定
陳牙人由衷感謝白進(jìn)當(dāng)初將祝明月等人介紹過來，雖然只撮合過幾單租約，但架不住兆頭好，想想他都幫祝明月做成幾單生意了，全是老客戶的信任呀！
照這樣的勢頭，買地置業(yè)不遠(yuǎn)。
祝明月一直讓自已留心長安周邊的土地，只是沒遇著合適的。
陳牙人早明白祝明月不管買或是租，都要求有活水。某一次借著機(jī)會問過緣由。
祝明月的理由很簡單：“水能生財�！�
陳牙人決定以后凡是做祝明月生意，不管有沒有井水，都把挖井隊備上。
陳牙人從早上開始，帶著祝明月等人游走在萬年縣各坊中間。
車廂憋悶，諸人皆騎在馬上，怕曬傷的帶上帷帽。
陳牙人介紹道：“今兒看的最后一處位置有些偏，在昭國坊，但地方大。娘子說做的毛皮作坊，用水量大，它附近有一條水渠，可以引水。”
昭國坊并不偏僻，位于富人區(qū)和平民區(qū)交界之處，實際兩相得宜。
長安城的水渠可不是小河溝，祝明月想想昭國坊的位置，“連著曲江的？”
陳牙人：“祝娘子記性好。”
到了目的地，孫無咎看著院子里有些荒蕪的情景，一時適應(yīng)不良，地方倒是大，“土坯房？”只有前頭門臉貼了一層磚。
白秀然反應(yīng)還好，“地上三尺是石頭�！狈凑脕斫ㄗ鞣�，不是自住。
祝明月前后轉(zhuǎn)了一圈，“沒有井？”
陳牙人早有準(zhǔn)備，“祝娘子勿急，這地我請人看過，能打出井水。”他著實沒想到，旁邊有水渠的活水，祝明月還惦記井水。
祝明月：“去水渠邊看看。”
水渠在后門兩三丈處，祝明月望著這距離，“不會淹了吧？”
陳牙人拍著胸脯道：“祝娘子你放心，長安城這幾十年旱過，但從沒淹過�！�
白秀然微微點(diǎn)頭確認(rèn)。
“能引水入院嗎？”祝明月?lián)倪`建。
尋常人家這幾步遠(yuǎn)的距離，拎著東西到水邊洗便是。陳牙人不懂毛皮工藝流程，但真信祝明月這回用水量大。
“可以的�！倍嗌俑唛T建私宅引活水進(jìn)院造景。
回到院中，祝明月避到一旁，和白秀然等人小聲說道：“地方還行，改建需要費(fèi)一番功夫。”
白秀然作為第二大股東發(fā)言，“你決定便好�！�
祝明月和陳牙人說起契約細(xì)節(jié)，孫無咎聽到租售合一，未來回購等條款大為詫異。看陳牙人的表情并不驚訝，應(yīng)該不是第一次聽見這等說法，大概是自已少見多怪。
孫無咎若是知道祝明月曾經(jīng)將人父子兩代拉過來簽契約，恐怕眼珠子都要落出來。
陳牙人離開去請房東過來，趙瓔珞踢了踢角落里的雜草，墻角竄出一只老鼠，“這地方若是改建，要花不少錢�！�
祝明月稍稍將位置往院子中間挪一些，“以后多聘幾只貍奴來。”
趙瓔珞：“顏色有要求嗎？”
祝明月：“我又不是曉棠�！�
白湛左右四顧，“這地方真的好么？”他理想的作坊該是窗明幾凈，他們可是有兩千貫現(xiàn)錢的。
戚蘭娘開口，“白二公子，地方大而且有活水，改建好應(yīng)該不錯�！�
昨天孫無憂等人只見過紡線針織兩部分，但也知道之前還有一步清洗，“蘭娘，洗羊毛很麻煩么？”
戚蘭娘輕輕點(diǎn)頭，“主要費(fèi)水�！彼麄冇玫姆试�，若換做次一等的皂角和草木灰，效率更低。
過一會房東過來，兩方你來我往，祝明月將租金上抬一貫，方才讓房東同意有些苛刻的租約。
送走房東，陳牙人去找挖井隊，祝三去請李匠人周木匠，還有坊內(nèi)算命的瞎子。
“這就成了？”孫無咎抬頭望天，今天出門早，剛到巳時呢。
祝明月可不敢松氣，“麻煩在后頭�！弊怨叛b修都不省心，也就他們要求簡單�！拔覀兊纳猓煲郧翱床坏交仡^錢�！�
李匠人沒想到，人在家中住，活又又又來了。
周木匠住在附近，不用祝三去找，李匠人自顧自趕了家里的驢車去接人，問清楚地址，只管讓祝三去辦下一項。
周木匠坐在李匠人家的新驢車上，感慨道：“驢不錯，車也不錯�！�
李匠人：“你不是白賺了十貫錢么，不如也買一輛。”
他們這等人家買馬不實用，周木匠遲疑道：“想著要不買頭牛，平時還能幫家里犁地�！�
李匠人：“好牛得慢慢尋摸�！�
祝明月找他們從沒小活，驢車上還搭載一些簡單的工具。兩人一到地方，見祝明月站在前頭，后面還站著幾個與此地格格不入，一看就是高門出身的郎君娘子。
祝明月：“兩位師傅來了，先喝點(diǎn)飲子，歇口氣。”
戚蘭娘將從附近買來的飲子送上來。
兩人喝著飲子，時不時打量門口，顯然是人還沒到到齊。
不多時，陳牙人帶著三個陌生人進(jìn)來。
李匠人一看他們帶著的鑿斧鉆桿和木桶繩索，小聲說道：“鑿井的�！�
最后進(jìn)來的是祝三扶著的一個拄竹杖的瞎子，這個周木匠清楚，“算命看風(fēng)水的�！�
祝明月先讓挖井隊選定打井的位置，然后問算命堪輿的王瞎子，“王先生，你看看位置如何？”
瞎子還能怎么看，王瞎子圍著地方前后左右走了一圈，拈指頭算了會，“此地風(fēng)水上佳利聚財，井口修成八角形，高兩尺六分，最利娘子�！�
祝明月沖著挖進(jìn)隊微微抬起下巴，“聽見了吧，挖！”
祝明月接著帶著人往水渠邊上走了一遭，讓李匠人估算合適的引水排水位置，在院子里連挖三個串在一起的流水池子，用于清洗皮毛。
建三進(jìn)屋子當(dāng)做庫房，鋪石防泥濘，空地用來染色晾曬，紡線用茅草棚子，戚蘭娘將工藝流程的動線梳理一番，安排好位置。
建房向來用規(guī)制，不用特意看風(fēng)水，往常李匠人給祝明月干活，具體怎么建都是祝明月直接拍板決定。
不過這次涉及引水，是得請人看看。
李匠人預(yù)先擇定引水排水的路線、水池的位置后劃出標(biāo)記，然后請王瞎子來看。
第343章
全體會議
王瞎子被祝三扶著從頭走到尾，幾根手指拈來拈去，方才道：“第三個池子?xùn)|方向突出一角，隔三寸的地方埋一截柳樹干，保出入平安。引水排水處的安鐵柵欄，中間橫縱都要六根鐵釬，防小人�！�
生意人無非求三樣，平安聚財，不犯小人。
誰說瞎子不會看臉色，王瞎子縱橫勝業(yè)坊多年，靠的就是這份從不為難主家的貼心。
孫無咎靠在白湛耳旁，揶揄道：“是個妙人。”
祝明月也喜歡王瞎子這份識時務(wù)，邊角地方下點(diǎn)功夫便能求一個心安。
李匠人看著這么一大片地方，看著院中原有的房屋，問道：“祝娘子，建磚房還是土坯房？”
祝明月：“前頭門面磚瓦房，后面的地基用磚石，上半部分用土坯，屋頂用瓦片覆蓋�！狈莱狈罎�。
李匠人琢磨著祝明月這次是要節(jié)省成本，“那先挖池子，挖出來的土正好摔泥坯�！�
祝明月微微頷首，“李師傅想的周到。”
李匠人鞋底在地上磨來磨去，“這地方大，若是鋪石費(fèi)的銀錢可就多了。”
祝明月：“可若下雨泥濘更麻煩�！�
李匠人：“道路用石板，其他地方用碎石子通鋪，趕車去渭河邊上，幾文錢就能讓人撿一車�！�
碎石子沒那么平坦，但只要鋪?zhàn)屑?xì)些差不到哪兒去。
祝明月：“行，麻煩李師傅你做主�！�
別人家修房蓋屋，都是自備材料，唯獨(dú)到了祝明月這里，哪有備材料的閑心和人手，全是包工包料。
祝明月：“先建后頭的作坊部分，門面放到最后頭。你二位先算算材料需要多少銀錢，”指了指趙瓔珞，“錢的事找趙娘子支用�！�
第一階段是李匠人的主場，周木匠頂多打打下手，家具這些可以放到后面做。
李匠人算出買磚石木料的錢，趙瓔珞直接從馬車上提下來一個錢箱，當(dāng)場給付。
李匠人：“我下午去磚瓦窯訂貨，老周買木材，待會讓人過來挖土�！�
這行動的積極性，讓孫無咎白湛嘆為觀止。
祝明月：“秋收前能完工么？”
古代秋收有多重要，戰(zhàn)爭都得給它讓路。一旦工程遇到秋收，工人都得回鄉(xiāng)搶收，只得停工。
李匠人算算工期，“恐怕得加人、趕工�！�
祝明月：“錢不是問題。作坊秋收后就得開業(yè)，只管叫人做便是�！�
若是別人說這話李匠人心里說不得還要打個嘀咕，但祝明月向來說話算話。
白湛詫異道：“這就完了？”都打算好陪你們奮戰(zhàn)好幾日，結(jié)果租房、堪輿、建房半上午就搞定了!
“又不是鳳臺龍閣雕梁畫棟，還要怎么仔細(xì)。鄉(xiāng)下起房子有些不用泥瓦匠，自已就能修了。”祝明月不知白湛驚奇在何處，“有沒有興趣來當(dāng)監(jiān)工？”
白湛沒監(jiān)過工，但清楚只要不打算撈油水，這可不算好活，“沒空。”
祝明月：“你們遣的人，直接讓他們來這邊報道。”
幾間現(xiàn)成的屋子當(dāng)庫房，五谷豆坊畢竟賣吃食，生羊毛味道太大了，人過來邊當(dāng)監(jiān)工邊做庫管，安排的明明白白。
白秀然：“我找了一個染工，過幾日才能送過來�！比嗽谕獾厍f園，信使今天剛出發(fā)。
祝明月：“陳牙人尋摸了兩人，到時給他打下手，我們先試試色�！�
同樣是奴仆身份，白秀然推薦來的人只要過得去，誰做管事不言而喻。
工地已經(jīng)開工，戚蘭娘小聲說道：“我看了現(xiàn)有的廚房，大鍋飯做不出來，前兩天工人不多，先安排人送飯。等灶臺搭好，再讓廚娘過來�！�
李匠人是修灶臺的老手了，不用多要求也知道該怎么做。
祝明月：“就這么辦吧！烈日做工辛苦，讓廚娘多熬些消暑的綠豆湯，別叫人中暑了�！�
戚蘭娘輕輕點(diǎn)頭，“我記下了。”
祝明月招呼眾人，“我們今天的事情做完了，去吃一頓？”
孫無咎：“有點(diǎn)難以置信�！比齻�女人的行動力太強(qiáng)了，自已選的管事還沒出發(fā)呢。
什么叫快刀斬亂麻，什么叫兵貴神速！
祝明月花了半天將作坊選址、裝修搞定，然后等了三天，終于等來合伙人送來的“蝦兵蟹將”。
不怪他們做事拖拉，誰也沒想到祝明月動作這么快。
首次高級管理會議就在新作坊前頭的門臉房開始。
屋子不斷有人進(jìn)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良有賤。不約而同來之前被郎君娘子或者管家敲打過，在這別想著偷奸�；�，丟家里的臉。
諸人面上鎮(zhèn)定自若，暗地里卻忍不住打量各位未來同事。
祝明月最后進(jìn)來，當(dāng)仁不讓坐在上首，微微轉(zhuǎn)頭問道：“人到齊了么？”
戚蘭娘：“都到齊了�！�
祝明月對著諸人開門見山，“我姓祝，是作坊的東家。你們都是各處薦來的，今天頭一回見面，不如先做個自我介紹。從右手第一位開始吧。”
其他人心底思量，各處薦來，是不是說明屋里所有人背后都有一個東家。
坐在祝明月右手第一位的徐達(dá)勝站起來，對著諸人頷首致意，“鄙姓徐，徐達(dá)勝，之前在綢緞鋪?zhàn)稣乒�，望諸位日后多多關(guān)照�！�
祝明月回憶徐達(dá)勝的資料，是白秀然開的半死不活的綢緞鋪的二掌柜。
不過不算說假話，二掌柜也是掌柜，副處長當(dāng)面也不稱副呀！
徐達(dá)勝旁邊的中年男人形容有些畏縮，顫悠悠站起來，“我叫王還�！闭f完便坐下了。
徐達(dá)勝暗自苦惱，這人是昨日白進(jìn)管事交到自已手上的，顯然他們二人背后是同一個東家，沒想到上不得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