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何繡娘不是圣人,錢帛動人心。一貫錢要年景好加上運氣好時才能賺到。何況祝明月還能多給女兒兩百文。
除了繡坊,少有會雇傭女人的地方。但合作過幾次,何繡娘知道祝明月有家作坊,里頭雇傭不少女工。
何繡娘心動了,“祝娘子,打算繡什么花樣?”
祝明月將四種規(guī)格不同的棒針放到桌子上,另加一團剛從紡車上取下的原色毛線。
“這是羊毛線,你的任務是用棒針將它織成一塊布�!�
何繡娘:“不用織機?”
祝明月舉起一根棒針,微微點頭,“對,不用織機用棒針。運用編織勾線的手藝,最后將它變成一件衣裳�!�
陌生的工具讓何繡娘有些疑慮,但熟悉的編織勾線又讓她隱約生出一股信心�!拔抑荒茉囋��!�
祝明月注下一劑強心針,“開發(fā)出一種新針法,二百文;手套帽子等配件,五百文;一件新樣式的成衣,八百文。”
何繡娘眼神炙熱的看著棒針和羊毛線,覺得自已一定能行。這就是未來兩個月母女三人吃飯的家伙。
自從手頭寬裕之后,祝明月做事從容許多。曾秋娘覺得自已無用,哪知道她幫祝明月省掉了羊毛清洗晾曬梳理乃至紡線中間諸多的反復試驗。
若是再有錢一些,別說何繡娘母女三人,祝明月能拉幾十上百個專業(yè)繡娘組一個訓練營。
拿錢在一周內(nèi)砸出一件毛衣來。
“不過這牽涉機密,我們需要簽一份契約�!弊C髟聦㈩A先擬定的契書推到何繡娘面前,“何娘子識字嗎?若是不認識,可以找坊間代寫信件的書生或者牙人看看�!�
“略識得幾個�!笨傆腥烁接癸L雅,喜歡在手帕荷包上繡上一些詩文。何繡娘因緣際會認得一些字,確認這是一份雇傭契約而非賣身契,只是格外注重保密條款,果斷落下自已的名字。
祝明月第一次知道何繡娘的本名,何春梅。
將棒針和毛線推到何春梅面前,“何娘子,現(xiàn)在它們歸你了。”
何娘子略顯遲疑,“我女兒……”
祝明月沒打聽過何春梅的家庭情況,但一個繡娘在外做工,都要千方百計將年幼的女兒帶出來,絕非鍛煉技藝那么簡單。
顯然女兒留在家里,并不能讓一個母親安心。
“回家把兩個小丫頭帶來吧,剛好吃中飯。今天我們先熟悉熟悉情況,明天正式上工�!�
何春梅明白祝明月不在乎一餐飯食,是特意照顧自已,感激不盡,“我馬上回來。”
林婉婉回家捏著新鮮出爐的羊毛線,幾根棒針各有各的想法,一副不受調(diào)教的模樣。
成事不足,林婉婉果斷放棄,指望其他人,“�?�,你以前就沒給人織過圍巾?”
祝明月面色一頓,放下毛線團,眼神銳利地望著林婉婉,質(zhì)問道:“我像做無聊事的人?”
林婉婉吐槽,“你剛剛的表情,不像想起前任,像想起前科。”
第302章
毛線球球
祝明月將毛線團扔到林婉婉身上,“這種三分鐘熱度的事,不是你干出來的嗎?”
林婉婉搖頭晃腦,“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是在我的論文旁邊署下他的名字�!�
織圍巾,費時費力不討好,誰干!
可惜林婉婉還沒有發(fā)達到發(fā)表重磅論文,成為一代大佬,就含恨穿越了。
前塵俱往矣,再提不過徒增笑料。
將線揉成一團,拿毛線球逗富貴玩。明天這團毛線會變成師徒三個翻花繩的道具,物盡其用絕不浪費。
朱淑順彩衣娛師,和林婉婉兩人拿著一根毛線玩得不亦樂乎。
謝靜徽捧著小碗,用勺子舀里頭鮮紅的瓜肉小口吃著。末了將瓜籽吐在一片葉子上。
“師父,我剛剛?cè)タ戳�。最前頭那個陶盆里的又壞了�!闭Z氣說不出的失望。
林婉婉將繩子套在自已手指上,等朱淑順來翻。連續(xù)的失敗讓她已經(jīng)習慣心平氣和�!笆∧顺晒χ��!�
“我們已經(jīng)遇見成功的高祖母了。”謝靜徽和林婉婉混得久了,什么話都敢說。
萬物皆可入藥,家里的西瓜成熟后,林婉婉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西瓜霜。
西瓜加芒硝,制成一味良藥,多簡單。
可第一步就抓了瞎,林婉婉去買藥,藥材商人直言沒聽過芒硝這個名字。
時間的更替讓許多藥名有了變化。林婉婉大致確定有這一味藥,只是不同的地區(qū)不同的大夫,有不同的叫法。
發(fā)動人脈,連兩個徒弟都回家問過,朱謝兩位大夫都沒聽過芒硝。
謝大夫倒是提出一個思路,他也猜芒硝是別名,以“硝”為名的藥材不多,可以一個個試。
按照形容的制藥用途,一眾“硝”族藥材中,優(yōu)先推薦樸硝。
師徒三人最先用吃剩的瓜皮混合樸硝,放在陶盆中,等待結(jié)晶析出。
然而沒過兩日,腐爛了。
林婉婉將盆子挪到陰涼的房間里。每天從家里帶一個西瓜來,頂上開一個口子,將瓜肉挖出來。
最中間最甜的一部分,大約三分之一師徒三個分吃了,余下的一層瓜肉一層硝的往回填,用細細的木簽子將殼子扎上,小心翼翼地放進陶盆里。
在挖瓜肉這件事上,謝靜徽表現(xiàn)出了高昂的熱情,每次都自告奮勇做挖瓜排頭兵。
聽林婉婉說瓜籽能種出西瓜,每次吃的時候都注意將瓜籽收集起來,拿回家種。
林婉婉不通農(nóng)事,但估摸著瓜籽若是能發(fā)芽的話,明年兩徒弟就能做到西瓜自由。
中藥制備講究時節(jié),林婉婉猜是天氣的原因。現(xiàn)在先試驗一下方法,若是有效,天氣轉(zhuǎn)涼時再大規(guī)模制藥。
之前祝明月查過蜂蜜蜂膠的去向,現(xiàn)在這么一搞,樸硝的消耗一下上去,要做不出西瓜霜換不回錢。
到時不知該怎么解釋,祝明月總不會叫提頭來見吧!
科研哪有不失敗的,投資就要做好打水漂的準備。
何春梅新人上崗,以笨拙的,至少在一個專業(yè)繡娘眼中是笨拙的姿勢,試圖以棒針為織機,織出一塊布來。
她的兩個女兒分別叫高鳳金、高鳳銀,一個十歲一個六歲,都是心靈手巧的小姑娘。
高鳳金拿了一百文的工錢,也學著母親的姿勢,拿起了棒針。
高鳳銀年紀小些沒拿棒針,只拿毛線照著以前絲線的辦法打絡子。小半個時辰過去,第一件成品終于完工。
祝明月不愛和小孩子打交道,但兩個小姑娘不哭不鬧,盡心干活。也就一視同仁,將她們當做小員工。
拿起一個毛線絡子,遞給趙瓔珞,問道:“怎么樣?”
“沒染色素了些,”趙瓔珞接過來放在自已腰間比了比,“羊毛不比絲線光滑潤澤,配衣裳總覺得怪異了些�!�
“材質(zhì)的問題,”祝明月將毛線絡子放回高鳳銀小朋友手里,復對何春梅說道:“有一批羊毛送去染色,過兩天拿回來紡線,到時你們再試試�!�
毛線哪怕打絡子,恐怕也只更適合搭配在毛衣上。
祝明月將一根長毛線在兩根手指間繞上數(shù)圈,中間綁住,用剪刀將兩頭剪開,最后仔細用梳子梳理線頭。
一個毛線球大功告成,祝明月的手工水平到此為止,“怎么樣?”
趙瓔珞誠心誠意地點評,“挺簡單的�!�
毫無技術門檻,看一眼不只腦子學會,連手都會了。
祝明月將毛線球往外一甩,輕輕松松就把富貴逗過來。爪子輕輕地抓住毛線球,然后慢慢地把它抓起來,接著將它繞在自已的爪子上,再把它拋向空中,讓毛線球在空中旋轉(zhuǎn)。
趙瓔珞千算萬算,沒料到羊毛線第一個受益者是富貴。
人還沒享到福,貓先受了。
趙瓔珞:“我去步步糕盤下賬,若是有事叫人傳話。”
“嗯,帶上帷帽,順著陰涼處走�!碧鞖庖粺�,祝明月就不愛出門。
長安有宵禁,傍晚出門不現(xiàn)實,若有必要,祝明月只肯清晨去巡視幾個鋪子。
春風得意樓有姜永嘉坐鎮(zhèn),他是一個成熟的掌柜,只要說清楚要求,他自然能辦到。
五谷豆坊和步步糕只能靠戚蘭娘和趙瓔珞忙里忙外。
毛衣作坊的架構(gòu)更加復雜,曾秋娘身契在手,看著也是老實肯干的,可以負責生產(chǎn)。
何春梅母女三人若是合作愉快,到時可以去負責編織技術的開發(fā)。
但毛線若是在外頭染色,還要有個負責外聯(lián)的人,再加上羊毛收購、經(jīng)營的掌柜……到處都缺人。
長期在空調(diào)房里待著的人,經(jīng)不得風吹,更經(jīng)不得日曬。
段曉棠忍耐力比祝明月強多了,不在乎是否曬黑,只不過有些怕曬傷。
每日最熱的時候,都叫軍土們回營帳休息。但一不許他們賭二不許喝酒,段曉棠倒是想開展些文化學習,無奈現(xiàn)實條件不允許,也怕槍打出頭鳥。
只敢含糊地叫軍土們先認識自已的名字,再進一步認識同伙人的名字,再往后就是同隊、同旅……
一隊五十人,拼拼湊湊也該有一百來個字吧。
第303章
拔河比賽
右武衛(wèi)諸項事務逐漸走上正軌,段曉棠常在營中見著其他將校。不過接觸的機會不多,畢竟官職差了許多。
若沒有吳越或者范成明在旁,人家都不會將她放在眼里打招呼。
段曉棠對右武衛(wèi)的人事也是若即若離的態(tài)度,不愿意深交。只偶爾聽莊旭念叨,將諸位將校的名字和臉對上,但對他們的出身性情、用兵理念知之甚少。
營中其他將校對段曉棠的印象如何,唯有兩個字——神秘。
尤其上次在伙房用飯時,幾人圖清凈,特意選了偏僻的角落,但依然有些口風漏出來。
比如段曉棠堅決拒絕給吳越剝雞蛋,而吳越居然眼巴巴的忍了。
這四個人年紀相仿,又常在營中,混在一處吃飯并不奇怪。但段曉棠作為四人中官職最低的人,居然有底氣拒絕吳越的要求。
其他人雖然也沒有給親爹剝雞蛋的經(jīng)驗,但給未來上司剝個雞蛋又能怎樣,會少塊肉嗎?
今年右武衛(wèi)輪換最大的變動無非三人,吳越、范成明、段曉棠,都是吳嶺親自任命。
范成明幾乎可以忽略,他在哪都是占坑的。吳越不提,入哪一衛(wèi)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唯獨段曉棠,神神秘秘。
聽值守的軍土說就是在營中空虛,吳嶺親自接管那幾日入營的,一直和王府親衛(wèi)們混在一處。
任命時吳嶺說段曉棠是他的護衛(wèi),但南衙諸衛(wèi)和河間王府的聯(lián)系千絲萬縷,稍稍拉拉關系找一個留守王府的親衛(wèi)喝頓酒,就知道王府根本沒有一個姓段的護衛(wèi)。
河間王府護衛(wèi)不過是段曉棠的入仕之階,吳嶺親自擔保提拔。
再一打聽,白雋前一陣入營給吳嶺送酒,看起來關系很好是吧,但沒過多久,白秀然便“當街行兇”,公然打南衙的臉,偏偏吳嶺還忍了。
而段曉棠的衣食日用都是白雋的未來女婿,千牛衛(wèi)的徐昭然送來的。
查到這里,再遲鈍的人也知道段曉棠來歷不簡單。
思路開闊的甚至猜段曉棠是不是白雋的私生子,特意送來南衙鍍金。白秀然不滿父親對偏袒,所以公然鬧事。
但徐昭然的行為又說不通了,不是吃里扒外么。
再者鍍金該去千牛衛(wèi)、監(jiān)門衛(wèi),那才是真正輕松光鮮還前途無量的地方。
而段曉棠現(xiàn)在天天在校場,頭顱拋不拋暫且不說,熱汗肯定灑夠了,干的幾乎是營中將官中最苦最累的活。
段曉棠當然懂得勞逸結(jié)合,肩上扛著數(shù)圈粗麻繩“啪嗒”扔在地上,對躲在陰涼處的軍土們道:“我們來玩?zhèn)游戲——拔河。每旅出二十人,各拉繩子一頭。哪方先將中間的紅結(jié)拉過線,即為勝者�!�
按照現(xiàn)代軍制,一旅七千人。段曉棠手下有十個旅,這么算是千軍萬馬�?上缃褚宦弥挥邪偃�。
劉耿文頗有些不怕死地道:“司戈,彩頭怎么算?”
十旅分到段曉棠手底下有一段時日,諸人也隱約摸著年輕上司的脾氣。
打從一開始“殺雞儆猴”的方式標新立異,就注定不是一個尋常人。至今沒打過一次軍棍、動過一次鞭子,連發(fā)脾氣踹人罵人都沒有。
罰人的辦法通常是跑圈、做各種戰(zhàn)術動作,了不得扣點肉食。
好脾氣到從軍數(shù)年的老兵油子都直呼沒見過。
但真以為她良善可欺,就大錯特錯了。之前有個旅帥沒勢也想欺人,對段曉棠的各種命令置之不理,訓練敷衍,手下的軍土也不嚴加管束……
屢教不改,段曉棠索性稟了范成明,將人卸了職務踢出去,重新選一個旅帥出來。
范成明可不比段曉棠心慈手軟,打了二十軍棍,人攆到輔兵營里,旅帥自然沒得做了。
段曉棠整訓的一千人,由此有了第一個挨軍棍的家伙。
范成明出面做了惡人,震懾住一幫“心有不軌”的人。
段曉棠本事是真本事,訓練要求也是真嚴格,但若在空閑時候,其他人放肆開點玩笑人家也不會當真。
場上場下從來是兩個樣,所以劉耿文才敢直言“彩頭”。
“彩頭是吧,”段曉棠將繩索往前踢一踢,“贏的旅夕食加肉�!�
對基層軍土,段曉棠少有畫餅,前程官身都是虛的,不如一頓實打?qū)�,能兌現(xiàn)的肉食有效果。
“現(xiàn)在先試試怎么布置,待會抽簽�!�
劉耿文頭一個站起來響應,“身強力壯的出列,瘦猴別來�!�
各旅的思路都差不多,選最強壯的人。
劉耿文甚至和李開德各拉著一二十人就著繩子兩頭嘗試起來。
范成明從背后鉆出來,“拉繩子這么簡單?”
段曉棠不吝于指點迷津,“講究排兵布陣訣竅�!�
莊旭不明白一根繩子能玩出什么花來,“排兵布陣?”
段曉棠現(xiàn)在不著急揭曉答案,“先看看他們能找出什么辦法來。”
右武衛(wèi)兩萬人,對這一群以段曉棠為首常常占據(jù)校場一角的人,只有一個印象——只要練不死,就往死里練。
這會校場之上,成建制的也只有他們。
其他三三兩兩零零散散,聽見這邊熱鬧,也湊過來看,押注最后的贏家。
段曉棠招呼其他人,“別當著我的面賭錢呀!”
她有官身說話管用,有些人賭注換成洗襪子洗衣裳,有些化明為暗私底下賭。
莊旭原本以為段曉棠和徐昭然徹夜賭博是揮金如土,后來才曉得幾個人本錢加起來不過幾百文。
打了一晚上,真替那些錢不值。
第二天段曉棠把所有錢收起來,買了一頓堪稱奢侈的早飯。徐昭然睡著了,只落得兩個胡麻餅果腹。
十隊人馬挨個試過繩子,私下開小會討論戰(zhàn)術。
范成明想起另一件正事,“下個月我生辰,到時你一起來�!�
段曉棠斜了一眼,“范大將軍不是放言,一年之內(nèi)見我左腳在前砍左腳,右腳在前砍右腳�!�
至于范成達說這話的背景,參考段曉棠接受任命前一夜的所作所為。
范成明理所當然的鉆空子,“我哥原話是你進左武衛(wèi)左腳在前砍左腳,右腳在前砍右腳。不想看到的你去左武衛(wèi),去家里有何干系�!�
“也不想想你干了什么?”
第304章
運氣實力
想想段曉棠干的好事,難怪范成達會破防,親自與一個小小司戈計較。
段曉棠會愧疚么,怎么可能。不過聽命行事,露露本事爭取賣個好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