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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杜喬寒窗苦讀多年,落了一個從九品下。段曉棠事不關心,賺得一個從八品下的司戈,生生高出幾階。

    這兩人也不知誰幸運誰倒霉。

    段曉棠習武的路徑方法和大吳盛行的截然不同,李君璞無法想象他那一套換到右武衛(wèi)會是什么效果。

    曹隨蕭規(guī)是最好的辦法,但依段曉棠的性子,絕不會老老實實的順承下來。

    不做點改變,他就不是段曉棠�!澳阍趺淳殻俊�

    段曉棠:“訓練無非分三大項,體能、兵器、陣列。我調查過,至少在右武衛(wèi),訓練更側重軍陣。體能和兵器方面主要靠軍土自動自覺。我顛倒了順序,先訓練體能隊列,然后練兵器。人有了個樣子后,再練習結陣�!�

    前兩項李君璞絲毫不擔心,段曉棠自已打樣,輕而易舉能做到。但軍陣,一個練兵書都不讀的人,你能指望他懂什么陣法。

    恐怕這也是將結陣放在最后的原因,還需要一些時間來琢磨。

    “結陣,你打算怎么辦?”

    段曉棠:“先自已學著,不行的話,請外援!”

    段曉棠現在讓范成明和莊旭給自已講解陣法,不求演練,只求明白其中的邏輯。

    但因為思維的差異,三個人經常驢頭不對馬嘴,然后暴躁的段曉棠憑借武力鎮(zhèn)壓一切反對意見。

    白湛頭一次聽到如此新鮮的說法,練兵還能請外援,“怎么請?”

    段曉棠豎起三根手指,“第一條在右武衛(wèi)找一位資深的將校,請他訓練�!�

    段曉棠如果不成,范成明和莊旭更不成,他兩紙上談兵都談不明白。

    徐昭然:“有人選了?”

    段曉棠搖頭,“暫時沒有。將軍們貴人事忙常不在營中,連見面拉關系的機會都沒有�!�

    孫無咎:“第二條呢?”

    段曉棠伸了伸懶腰,“這就不得不提我的頂頭上司,他有一個好哥哥�!�

    第288章

    路堵死了

    別說范成明和段曉棠之間官職差多少階,從情感和人事上他倆的確是上下屬,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范成明不好,段曉棠沒好果子吃。段曉棠若是支棱不起來,范成明也別想有前程。

    合該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

    范成明這會說不定還在右武衛(wèi)里做著段曉棠獨自撐起一片天,自已白撿功勞的美夢。

    哪知道段曉棠已經把主意打到了他大哥頭上,擎等著薅羊毛。

    徐昭然:“你想請范大將軍出馬?”

    犯規(guī)了呀!

    左武衛(wèi)大將軍正三品,武將實職的最高品階。再往上的一二品,若非榮譽頭銜,便是死后追封。

    范成達正是當打之年,坐到這個位置上,可見其本事了得。

    若非如此,吳嶺也不會愛屋及烏,不,放過烏鴉一馬,留下范成明。

    過去只知道段曉棠敢想敢干,卻沒想到一個八品末的司戈,敢肖想正三品的大將軍。

    段曉棠:“殺雞焉用牛刀,我沒想請他親自出馬,家中有什么退休的老爺爺、家將之類可以過來指點指點。”

    徐昭然無話可說,若非范父早年戰(zhàn)死沙場,段曉棠的主意肯定得打到他頭上。

    范成達對范成明動輒打罵,開口兔崽子閉嘴龜孫子,但不得不承認是個好哥哥,愿意盡心盡力為弟弟前程謀劃打點。

    一點小忙,借幾個人而已,應該不難吧!

    李君璞見段曉棠智珠在握吃定了的模樣,心底微微搖頭,到底不是自幼浸淫其間,不明白中間的利害關系。

    周圍都是信得過朋友,關鍵和南衙沒有利益關系。徐昭然在千牛衛(wèi),但因宿衛(wèi)宮中,實際不歸屬南衙管理。

    李君璞索性直言,“范大將軍是左武衛(wèi)大將軍,但你們是右武衛(wèi)�!�

    營地相鄰,一字之差,分的卻是門戶。

    “南衙諸衛(wèi)自來獨立,沒有統(tǒng)屬。河間王宗室出身地位超然,加之多年來戰(zhàn)功卓著,方才將南衙勉強捏合在一塊。”實際根本不是一家人。

    在段曉棠看來,同一個系統(tǒng),借調個把人不是難事。但站在右武衛(wèi)將校們的角度,是范成達把手伸到右武衛(wèi)來,范家想要一統(tǒng)左右兩武衛(wèi)。

    范成明入右武衛(wèi)都沒有這樣的壓迫性,因為誰都知道那是個草包,沒有威脅,單純過來占位置吃餉,哪個地方這樣的人都不缺。

    李君璞和長安紈绔們打過的交道多了,似范成明這般不欺男霸女、當街行兇……單單吃飯不付錢,已經很是不錯了。

    當然都是比爛,沒什么值得表揚的。

    一個年邁的右武衛(wèi)大將軍是吳嶺特意為吳越鋪的路,讓兒子能樹立威望,日后順利接手。

    吳家是宗室是上級,所以右武衛(wèi)上下接受良好,甚至隱隱為榮。

    范成明也不是問題,在哪里蹦跶都行。

    但段曉棠若將范家其他人引進來,在右武衛(wèi)上下看來,妥妥的引狼入室。

    左右武衛(wèi)平級,左武衛(wèi)隱隱勢大,從來都是競爭關系。

    吳嶺身為上位,不介意甚至默許范家坐大,但右武衛(wèi)上下卻不可能坐以待斃。

    范成達強勢,若是一統(tǒng)兩衛(wèi),必要在右武衛(wèi)大換血。誰是誰的姻親、故舊、心腹……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段曉棠多年來的歷史書和電視劇不是白看的,李君璞稍一點撥,明白自已一葉障目,想得太簡單了,做件事怎么這么難。

    關系,走到哪里都是關系。

    白湛:“你的第三條路呢?”

    段曉棠換上一副恭維的笑容,“你們有沒有什么參考性的建議?”

    白湛面上呆滯稍許,方才明白段曉棠把主意打道自已等人頭上,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個沒放過呀!

    孫無咎頭一個擺明立場,“我是個讀書人�!睈鄞蚵閷⒌淖x書人。

    杜喬緊跟著,“我也是�!边是一個被土匪綁架過的讀書人,柔弱但能自理。

    白湛第一次承認,“我才多大年紀�!钡故擒S躍欲試,但清楚這并非能隨意指點江山的事。

    徐昭然碼好牌,正色道:“你該知道,千牛衛(wèi)的要求和一般軍隊不一樣�!�

    千牛衛(wèi)護衛(wèi)皇帝儀架,比起領兵掠陣,更在乎是否莊重威嚴。

    簡而言之,實力不重要,但樣子一定要好看。

    現在只剩下全院人最后的希望。

    李君璞沒有滿足段曉棠的愿望,“論兵和練兵是兩碼事�!睙o能為力。

    別說李君璞從未入伍經歷戰(zhàn)陣,行軍布陣他能侃侃而談,但論教導軍土學陣,沒想過、沒經驗、辦不到。

    何況似段曉棠這般練得精細的少有,誰也不知道最后會是什么模樣。

    孫無咎熱心出主意,“你不如好生和營中將校們拉拉關系,到時請他們幫忙�!�

    “怎么拉?”段曉棠倒是有心,無奈沒有機會。

    孫無咎往桌子中間湊,壓低聲音,試圖避開旁邊女人們的耳目,“酒色最快,其次行獵賭博。”簡單有效。

    可惜這四樣,段曉棠一樣不沾。

    徐昭然:我覺得可能會出事。

    杜喬:我覺得一定會出事。

    段曉棠:“有沒有健康一點的?”

    孫無咎縮回身體,“其他的都是水磨功夫,日久見人心。多在同僚上司們面前露露臉,至少得讓人對你有個印象�!�

    經孫無咎提醒,段曉棠不得不想一想自已當前在右武衛(wèi)將校們心里是什么模樣。

    幸進,來歷身世背景成謎,行事鬼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成天和范成明等人混在一塊……

    段曉棠:“我覺得他們大概對我的印象不會太好。”

    白湛起哄,“反思反思你到底做了什么?”任誰被摸了營都不會好受。

    眼看三條路都快被堵死了,段曉棠長噓一口氣。論對陣法了解,最熟知當然的“三三制”,但那是步兵戰(zhàn)術,而右武衛(wèi)是騎兵。

    機動、騎射、沖擊……這是它的優(yōu)勢,絕不可能生搬硬套。

    兩邊說的話都能聽到,白秀然斟酌開口,“你們不常說‘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么,不如想想怎么靠自已。”

    段曉棠若是能靠自已贏下“潑天富貴”,也不用琢磨請外援了。

    在段曉棠的印象里,騎兵早退出歷史舞臺,印象無非——那馬真帥!

    第289章

    兵書教學

    不可能用步兵的思路去訓練騎兵,騎兵不是一群步兵騎上馬跑得更快那么簡單。

    思維方式的轉變不是一時半會的事。

    白秀然聽過一句話“人從書里乖”,對武人而言說來有些可笑,但已經無路可走,只得如此。

    學,從頭開始學。

    “曉棠,你兵書讀到哪里了?”

    段曉棠老實報出進度,“計篇看了一半�!�

    《孫子兵法》十三篇,計篇為首,只開了個頭,白秀然無話可說。

    段曉棠也有點抓狂,“字都認識,可它們什么意思真搞不明白!”

    老實說,兵書在諸多文章典籍中已經算是通俗易懂,因為著書的人并非文才斐然之輩,讀書的人也多是世俗眼里的粗俗武夫,注定不會有多難理解。

    但段曉棠不是在文言文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的,沒有文化熏陶,了解僅限于語文必讀。

    文字精煉簡潔,微言大義,模糊的意會又差一層窗戶紙。

    段曉棠不厭學,但第一覺得自已離絕望的文盲那么近。

    李君璞放下麻將牌,站起身將位置讓給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白湛。

    然后對段曉棠道:“我教你�!�

    段曉棠手指著自已鼻子,一臉迷茫,“教我?”

    李君璞微微點頭,“對。”

    段曉棠不大清楚大吳的規(guī)矩,“用不用磕頭拜師?”

    李君璞:“教你讀《孫子兵法》而已,用不著�!�

    知識是世家傳承的根本,向來不外傳。但一來《孫子兵法》是將門必讀的基礎讀物,并不算隱秘。

    二來李君璞眼看前程無望,心灰意冷之下,反倒想開了不敝帚自珍。

    “我回去拿書�!崩罹钡贡橙缌鳎螘蕴倪是對照著書籍看為好。

    林婉婉急忙站起來阻止,“不用不用,家里買了�!�

    一些現代人基本素質,不管有沒有用,總之盡量創(chuàng)造學習條件。

    事情不算正式,兩人索性在院中長桌旁坐下,左邊是噼里啪啦的麻將聲,右邊是嘰嘰喳喳的八卦聲。

    白秀然陪坐一旁,面前放著一個空碟子、一堆核桃、還有一副核桃夾。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李君璞讓段曉棠翻開嶄新的書本,念出開篇第一句后接著往下講,“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說的是朝堂廟算�!�

    卻沒有繼續(xù)深入往下講,因為繁冗的文字只需要用兩個字概括。

    段曉棠看著一大頁老長一段話,就這么沒了?

    趙瓔珞沒讀過兵書不知其中險惡,毫無所覺地小聲說道:“聽起來好像挺簡單�!�

    李君璞讀過的兵書加起來能給范成明修座墳,說著說著難免旁征博引,倒不是故意顯露文才。

    他沒有這個習慣,何況在段曉棠身上也找不到滿足感。純粹出于一個專業(yè)人土的自覺,盡心盡責求全。

    誰誰誰注解過這句話,說的更具體透徹。誰誰誰又引用過這句話,但犯了庸才常犯的通病……

    段曉棠聽著一個個陌生的名字、句式從李君璞嘴里冒出來,頭暈眼花耳鳴。

    趙瓔珞不過去廚房補了一碟子炒豆子,回來就看見段曉棠趴在桌子上大喊:“我們不合適,你放過我吧!”

    李君璞遲疑道:“聽不明白?”平時通透機敏的人,怎么會連這點東西都聽不明白。

    “你講的太深了,我水平配不上。”段曉棠聲音拉長,透出一股無力感,“還是自已看吧!”

    幸好上回說葛家塢堡陣法時,李君璞只提了總綱,其他讓葛寅自已去琢磨。

    要真往深里說,葛寅可不比段曉棠修養(yǎng)好。

    關鍵,李君璞不是葛寅的對手。

    段曉棠忍不住想李君璞年少輕狂的時候,他舅舅和大哥是不是也忍了他很久。

    李君璞“負氣”回去打麻將,將椅子還沒坐熱的白湛趕了下來。

    白秀然把剝好的核桃推到段曉棠面前,“吃點核桃,補補腦子。”

    老師水平太高,對學生也是一種天大的負擔,很容易覺得自已卑微、無力、愚蠢……

    白秀然和段曉棠深有同感,偏偏李君璞一片真心,沒有絲毫炫耀之意,整個人真誠的仿佛在發(fā)光。

    然后閃瞎了白秀然和段曉棠的眼睛,順便震聾了她們的耳朵,傷害難以估量。

    李君璞邊洗牌邊問勉強算半個同盟的徐昭然,“我講的不好么?”

    徐昭然聽了一耳朵,說的委婉,“可能更適合同積年老將討論�!蹦贻p人有點耐心但不多,誰會苦心鉆研,拼的是一個“勇”字。

    臨時補位又被趕下來沒位置的白湛,坐到段曉棠身邊,“剛才讀到哪兒了?”

    李君璞說的太遠太深奧,早不知道原文進展到哪個位置。

    白秀然憑借著模糊的印象,指著書本,“說到用而示之不用。”

    好家伙,說了一大堆,還在計篇打轉。

    白湛主動道:“我們繼續(xù)。”

    白湛好歹讀過兵書,段曉棠勉強答應湊合用用。

    然后發(fā)現天大的問題,和范成明的狗屁不通相比,白湛仿佛一頭出奔的野馬,愉快地在青青草原上馳騁。

    他的思路太開闊太跳躍,上一秒說到這個戰(zhàn)例,下一秒換成另一種戰(zhàn)術,間或穿插一些辨不清真假的異聞傳說。

    段曉棠偏偏打算臨時抱佛腳,求的是速戰(zhàn)速決,東拉西扯誰受得了。

    左掌向下右掌豎起,比劃了一個“停止”的手勢,頹喪道:“我還是自已看吧�!�

    白二老師慘遭“退貨”,坐在旁邊悶悶不樂。旁邊投下一片陰影,抬頭問道:“你怎么過來了?”

    徐昭然往后一指,“林娘子想打兩把�!弊屛恢昧�。

    徐昭然猜李君璞和白湛講的太深太遠,可段曉棠的目的不是成為兵家,只想看懂一本書而已。

    不多客套,順著白湛的結束的地方繼續(xù)往下講。

    徐昭然精準握住“客戶需求”,但物極必反,用的語言都極為樸實,樸實到了無趣的地步。

    若不是知道徐昭然平時挺能說的,段曉棠都想問技能點是不是全點臉上,沒留半點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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