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婉婉感嘆一個個都是做吃播的好苗子,唯獨她和祝明月兩人吃的慢條斯理。一來習(xí)慣味道,二來為了減肥長期節(jié)食胃口不大,即使來大吳幾日逐漸放開也不能一蹴而就。
美食在口,白湛覺得比起習(xí)武從軍,段曉棠更該做個廚子,卻不知段廚子根本沒有從軍的心。
紅燒肉入口,白三娘才信了段曉棠所說的文人的確有才。
吃到半程,林婉婉起身去廚房給兩桌人添過一回菜,“慢慢吃,廚房還有�!�
桌上只有白湛杜喬兩人喝酒,推杯換盞間深刻認(rèn)識到鹵菜才是真正的下酒菜。好在度數(shù)低除了微微上臉外,并未喝醉。
原本三人的分工是段曉棠主廚,祝明月和林婉婉輪流打掃洗碗。酒足飯飽后素云幾個主動站出來承擔(dān)收尾工作。
林婉婉道:“鍋里有熱水�!睆奈堇锬贸鰩最w藥丸出來,遞在幾個飽食之人面前,“吃了�!�
“什么東西?”白湛問道。
“消食丸�!�
雖然有些丟臉,幾位客人還是認(rèn)命地各自拿了一丸。又到廚房里給幾個洗碗的人各發(fā)了一顆。
“我很久沒有吃這么多了!”白湛做在椅子上不時摸摸自已的肚子。
“你兩喝了酒,消會食,去客房躺躺�!绷滞裢竦溃骸叭锶ノ椅堇锼��!�
“我沒喝多!”白湛反駁。
林婉婉在他眼前伸出兩根手指晃一晃,“這是幾?”
白湛輕輕推開,“二�!�
有些酒氣,但思維清晰,不算喝醉,林婉婉索性不管了。
念著最后一筷子豌豆尖,“正好春天,我們?nèi)コ峭馔谝安税�,焯水后拿香油拌一拌,那味道絕了。”
杜喬忍不住想無論如何掩飾,都藏不住骨子里的格格不入。野菜之所以為野菜,正是因其味道不足取。以香油拌之又是富貴人家的吃法,以貴配賤。
“你認(rèn)識野菜?”段曉棠問出一個致命性問題。
不認(rèn)識怎么挖野菜,萬一挖到“毒蘑菇”“毒草”,大家一起吃席席上山山?
作為主廚,食品安全牢記心頭。
林婉婉兩根食指搭在一起,不急不緩道:“我認(rèn)識馬齒莧、蒲公英�!倍际悄苋胨幍�。
話說到這里,其他品種自然是不認(rèn)識的。
“春天還有榆錢、槐花和香椿�!毕氲狡渌喝仗爻觥�
上午的辛勞耗盡了段曉棠幾日來積攢的能量,坐在椅子上擺爛,“我都不會做�!�
唯一的廚子罷工,林婉婉猶不認(rèn)輸,“真不會?”
段曉棠坐直身體,手指著自已,“你看我像是有閑情逸致爬樹摘榆錢槐花的樣子嗎?”香椿每到時令倒是有賣,但對它的味道不感興趣。
成年人從不挑食只有忌口。
榆錢槐花更是少見,想吃只能自已去摘,但和野菜一樣,于千千萬萬棵樹中,未必真能認(rèn)出榆樹和槐花樹。
話說柳家得了食盒,柳六娘子見都是肉菜,聞著滋味十足,知道這家租客是會做人的�!敖駜涸醯乃筒藖砹�?”
“說是辦喬遷宴,請了朋友,也謝謝我們家的照拂�!鼻貗邒吖笆值�。
“嬤嬤,去廚房撿幾樣好的給他們送去�!绷镒佣Y尚往來,指著食盒,“至于這兩樣,也送去廚房熱著,中午添菜�!�
段曉棠他們開飯時間比柳家早的多,等秦嬤嬤提著食盒過來敲門,正堂早已散席,眾人坐在院中消食。
林婉婉開門與秦嬤嬤見禮,“嬤嬤怎么來了。”
秦嬤嬤站在門口也不院子,只用眼角余光打量其中情形。將食盒遞給林婉婉�!暗昧四銈兊暮貌�,我家娘子知道特意囑咐老奴給你們送些菜品糕點添菜�!�
“多謝柳六娘子了�!绷滞裢袼妥咔貗邒撸叩皆鹤又写蜷_的食盒,兩盤糕點一盤菜,將糕點放在中間的小桌上。
白三娘看一眼,曉得林婉婉未必認(rèn)得,“潑沸魚片,糕點透花糍和巨勝奴。柳家乃忠厚之家。”
論味道自然是紅燒肉和鹵肉更好,但畢竟是豬肉所制。柳家送過來的東西單論價值必然更高,拿來待客也體面。
巨勝奴有些像麻花,段曉棠看著透花糍半透明的皮有些像糯米粉做的,問白三娘:“餡是什么?”
“紅豆沙。”透花糍的本質(zhì)是紅豆沙糯米糍。
段曉棠隨口問祝明月,“我們有糯米嗎?”想試試。
“買了買了�!绷滞裢駬]著手回答。不能因為�?偸谴蠊芗揖蛦栄�,她連大米和糯米都分不清楚�!耙扰輪�?”
段曉棠望著棚子里石磨,絕望的捂著眼睛�!八懔��!蓖撇粍�。
“我們可以做八寶糯米飯呀!”林婉婉提議。
雖然剛吃完還撐著。白湛內(nèi)心蠢蠢欲動又按耐下來,無助道:“你們每日在家都琢磨怎么吃么?”我能不能申請當(dāng)長期食客。
第41章
醫(yī)學(xué)前途
柳家正房用餐完畢,柳恪和柳三郎兄弟倆陪著母親說話。
“阿娘,中午添的兩碗菜哪來的?”柳恪問道。一瞧便知不是家中手藝。
柳六娘子為了次子的身體日夜焦愁,哪知今日因為東跨院送來的菜多吃了一碗飯。內(nèi)心喜不自勝,“就昨日你去幫忙,如今租我們東跨院的那家人�!�
柳恪乖順地坐著,“兒子看他們幾人行事非同一般。”
柳三郎扭著母親的衣角,“阿娘,我還想吃�!�
摸摸幼子的鼓鼓的肚皮,柳六娘子語氣溫柔,“好,到時候阿娘讓秦嬤嬤去給你們換來嘗嘗�!�
即便是自家租客,往來方便些,柳六娘子也不肯占人便宜。
在某些世家大族,一味香一道菜甚至一種繡法,都可稱之為秘技不能輕易示人。女郎可以借此展藝揚名,外嫁后卻連親生女兒亦不能傳授。
柳三郎半趴在母親腿上問道:“母親,今天的肉是什么,比昨日的羊肉還好吃�!�
“那是豬肉�!绷镒右彩菄L了幾塊以后才確定的。
“阿娘,三郎明天也想吃豬肉。”柳三郎兩只小胖手舉在胸前向母親撒嬌�?匆谎哿�,兄弟連心�!岸缫蚕氤�,是不是?”
“是,二哥和三郎一樣嘴饞�!绷」喂蔚艿艿谋亲�。
兩個兒子回屋讀書,秦嬤嬤上前道:“娘子,菜送去了!”
柳六娘子捋平一角,淡然道:“請了幾桌?”
“一桌不到,”秦嬤嬤低眉道:“我站在院子外瞧了瞧,除了他們自家人,客人只有三位。有那天跟來看房子的白三娘和郎君,還有一位打眼瞧著坐得離白三娘極近,模樣又有些相似,可能是她兄弟�!�
“白大郎?”柳六娘子猜測,梁國公自發(fā)妻去后諸事不管,家中全憑長子支撐,偏偏又未入仕。
“年紀(jì)小些,也許是他家二郎�!鼻貗邒哒f的有些悵惘,白二郎與自家二郎同年不同月,瞧著個頭差了不止一頭。
“他們做何營生的?”做官經(jīng)商都不像。
秦嬤嬤湊到跟前說道:“手里倒是寬松,具體做什么看不出來。不過他家平日里兩個大的郎君娘子都不大出門,只最小的林娘子性情活潑常出來玩耍�!�
林婉婉破罐子破摔,“不琢磨吃能怎么辦,出去謀職人家根本不要我�!�
“為何?”按照杜喬的了解,林婉婉的醫(yī)術(shù)比一般的鄉(xiāng)野大夫好些,長安醫(yī)學(xué)界競爭這般激烈么?
“額,是因為我的醫(yī)術(shù),怎么說呢?”林婉婉有些卡殼,“其實我還沒有出師,人家信不過。”
“一般學(xué)醫(yī)是要跟著師傅學(xué)一二十年�!倍艈厅c頭。
“這有點過分了�!绷滞裢竦纳舷奘瓿鲱^,二十年是要了她的命。
“那你醫(yī)術(shù)如何?”白三娘問完覺得說法不大對,換一種,“讀過哪些醫(yī)書?”
“從古至今,公開刊行于世的醫(yī)書我都讀過。”林婉婉聲音低下來,“但從來沒用它們治過病。”想到一個形容詞,“我就是個趙括,你們懂么?”
歷史上的趙括是兵家,紙上談兵頭頭是道。而眼前的“趙括”是醫(yī)家,相同點都是牽涉人命,
而人命,關(guān)天!
杜喬一路走來,見過林婉婉包扎把脈開藥,以外行的眼光看做的不錯。眼睜睜看她從一個天之驕女被打擊到如今有些頹喪的樣子。
讀書人的通識,書讀百遍,其義自見,換作醫(yī)書同樣。
杜喬說得十分平靜,“你知道么,我家方圓十里只有一個大夫,他祖上從醫(yī)館學(xué)徒做起,學(xué)了二十年。家中只有一本《黃帝內(nèi)經(jīng)》和祖?zhèn)鞯拿}案�!�
林婉婉嘴角抽抽,哪怕醫(yī)學(xué)重視實踐,但這老家的大夫的理論水平,說的難聽些——草菅人命。
杜喬繼續(xù)道:“簡單的小病根據(jù)脈案照貓畫虎能治,但大病只能聽天由命�!�
這就是大吳大部分大夫的現(xiàn)狀。
林婉婉聽著覺得——我能行了。
如白三娘白湛等人,若是生病家中自會延請名醫(yī)甚至太醫(yī)診治,鄉(xiāng)野大夫的現(xiàn)狀并不知曉,聽得有些觸目驚心。
白三娘慢慢說道:“我父有一朋友好讀醫(yī)書,同僚間常請他看方子�!北韭毷亲龉俚�,業(yè)余愛好看醫(yī)書。
和他們一比,林婉婉至少理論水平高出一大截,只是自已沒點數(shù)。
從處置來看,她應(yīng)對傷情病情全無問題,唯一缺少的是歷練。
“可是你連醫(yī)館都進(jìn)不去�!倍螘蕴耐瑯訛樾』锇榈墓ぷ骺鄲�。
林婉婉雙手托腮,“是呀�!焙秒y跨出第一步。
“換一種思路,”白三娘出主意,“你可以說能治婦人病,看醫(yī)館收不收�!�
“你會治么?”白湛問道。
“當(dāng)然會�!崩碚撍阶阕愕模渍孔鳛槟凶痈静欢渲械目�。
白三娘所說的“婦人病”并非專指婦科疾病,而是給女人治病。
女大夫看診女病人無需顧及太多,患處可以看,難言之隱也可說。
“三娘,你可真是太聰明了!”林婉婉撲過去一把抱住。
這哪是白三娘,是我的職業(yè)明燈。
白三娘坐在椅子上,哪怕?lián)溥^來一百斤的寶寶,但下盤穩(wěn)當(dāng)紋絲不動�!翱蛇@樣,你以后只能給女子看診了。”
“大夫眼里病人不分男女�!敝匾氖窍热胄小!跋劝褜嵺`經(jīng)驗刷上去�!�
林婉婉目光炯炯地看著眼前的小伙伴,“大家過命的朋友,能不能為醫(yī)學(xué)獻(xiàn)獻(xiàn)身�!�
段曉棠不解道:“你想干什么?”
“替你們把把脈,”再次強調(diào),“義診,不收錢�!�
“哦,那隨便吧!”
林婉婉拉著右邊最近的杜喬把脈,“張嘴——啊!”
“啊——”杜喬覺得自已的行為有些傻。
“沒什么大問題,嘴里有些上火。”也許是為前途,“喝點車前草水就行。藥房有賣,或者直接去野地里挖�!�
“車錢草,認(rèn)識吧?”
杜喬點頭,“認(rèn)識�!绷滞裢裾f的輕松,但杜喬肯定她不認(rèn)識。
“不用喝藥么?”白湛問道。
林婉婉露出狼外婆般的笑容,“喜歡喝藥么,我可以開�!睗M足你的愿望。
白湛扭頭道:“誰會喜歡喝藥?”
“是藥三分毒,藥補不如食補�!绷滞裢駥ふ蚁乱粋病人,“何況藥太苦了�!�
白湛大開眼界,頭一回見大夫承認(rèn)藥苦!
第42章
祖?zhèn)黠L(fēng)疾
林婉婉若知道他的想法,說不定還要嗤笑一番。
苦藥算什么,有些人論證中醫(yī)是偽科學(xué)都能舉出一大堆實例,畢竟現(xiàn)成的論文小作文一大堆。
右手搭在下一個小白鼠白三娘手腕上,脈象浮滑。
林婉婉抿唇,“等等,我再看看。”手又搭上去,把完脈后甚至將耳朵貼到白三娘胸口處聽心音。
若非同為女子,白三娘非得將她推開,女醫(yī)也有好處。
林婉婉未說白三娘的情況,直接對白湛道:“我看看你的�!眳s沒有再聽心音。
林婉婉面色鄭重,白湛深吸一口氣,穩(wěn)住自已�!傲帜镒�,三姐與我身體是否有礙?”
林婉婉頭一次遇到這般脈象,“三娘身體比你還好,現(xiàn)在都沒問題。”
“還好,”白湛心落下一半,“你剛剛的表情好嚇人。”
“我能問你們一些問題么,并非故意刺探隱私啊�!绷滞裢裉崆罢f好。
杜喬識趣道:“我去更衣。”
“我去廚房�!�
“我回房休息�!�
待人走光,林婉婉將椅子搬近些,小聲問道:“你們父母身體如何?”
“父親身體尚且康健�!卑兹镎Z氣低沉,“我們的母親已經(jīng)過世了�!�
林婉婉雙手絞一處,顯得有些遲疑,問出一個非常冒犯的問題�!拔抑滥銈冞@里一夫多妻,冒昧問下,你倆是一個娘胎里出來嗎?”
“是。”白三娘將林婉婉當(dāng)做真正的醫(yī)者,“我與二郎一母同胞,家中同母的一共四個,異母弟妹有八個�!�
“你們的母親怎么過世的,是生病嗎?”
“操持家事積勞成疾�!卑渍啃那椴挥傻玫吐洹�
“祖父母外祖父母還在世嗎,如果去世的話是因何去世的?”林婉婉盤根究底。
白湛眉頭皺起,“和我們的身體有關(guān)系嗎?”
“有�!�
“四位長輩在我和二郎出生前均已過世,祖父在父親七歲時過世,”若還活著父親也不會做梁國公,“祖母和外祖父母在大哥出生前后走的,祖母去世前神思不寧,外祖父戰(zhàn)場中箭意外去世,外祖母常年神志抑郁�!�
“神志抑郁?”林婉婉問道。
白三娘再打量左右確認(rèn)無人,小聲道:“我外祖母是前朝公主。”尊貴無比的公主,但前朝的公主生活在今朝能自在?
“前朝?”林婉婉理解為前一個皇帝。
白三娘看她沒理解的模樣,“改朝換代,前一個朝廷�!�
“哦,”林婉婉擺正位置,“舅舅姨媽、叔伯姑姑的情況清楚嗎?”
“哪方面?”既然已經(jīng)說了許多,白三娘不介意多說點。
“健康情況�!�
“舅舅和姨母少來往情況不清楚,叔伯們均早亡,如今只有一個小姑母在老家,聽說身體該是不錯。”
林婉婉有些佩服梁國公,七歲喪父,青年喪母,中年喪妻。兄弟死絕,只剩小妹妹,活脫脫一個地里的小白菜。愣是靠著自已開枝散葉,子孫繁茂。
“你們以后罹患風(fēng)疾的可能性比其他人高些�!毕胂虢忉尣惶珜�,壓力全在個體上,“或者說你們的家族,患風(fēng)疾的人群比其他家族多�!�
白湛猛地站起來脫聲道:“風(fēng)疾?”即便不通醫(yī)術(shù),也知道風(fēng)疾多痛苦。
“不知道這種情況是從你們父系還是母系血統(tǒng)而來,以后可以查訪,尤其是年紀(jì)偏大的的堂表親�!憋L(fēng)疾通常人到中年后發(fā)作。
白湛略帶頹喪的坐下,“沒得治嗎?”
“我只是一個半吊子大夫,”林婉婉有些不自在,“只是可能性高些,不是一定會得。平時多注意保養(yǎng),適量運動少喝酒,避免食用生冷、辛辣、刺激性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