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段曉棠想起來,“我記得潘安,還有被看死的那誰?”
“看殺衛(wèi)玠,”林婉婉補充,“還有蘭陵王�!币幌氲教m陵改名棗莊,就像一天然美女非要整容成網(wǎng)紅臉,氣質(zhì)一落千丈。
杜喬看著兩人一提到美男子滔滔不絕的模樣,心下不住搖頭。
“我記得建安七子里有好幾個丑男,具體是誰忘了�!绷滞裢癫灰詾槿坏恼f道,丑男的名字為何要費心記得。
白湛不服氣,“男子為何非以相貌論,不該看其品性才華?”
“你看我,像是能理解他們思想才華文章的樣子嗎?不如單純看臉彼此輕松。”林婉婉說道。承認自已粗鄙沒內(nèi)涵,所以專注于看臉,可謂魔法打敗魔法。
“再說你們男人不都這樣嗎?”怎的男人做得女人做不得?
白湛和杜喬當然不肯認,一來他們不承認自已是好色之徒,二來好美色不符合君子要求。
白湛更委屈,剛剛說自已是男孩子,棍掃一大片,就成男人了。
他們還沒適應現(xiàn)代把某些問題上升到群體的手段。
祝明月示意兩個護衛(wèi)守在門口,孤身走進錢記當鋪。入目地高高柜臺,據(jù)說是為了居高臨下壓低報價。
不理會高高的柜臺,直接對伙計說道:“你們掌柜可在,我尋他說話�!�
當鋪伙計生來一雙勢利眼,先看羅衫再看人。綾羅衣裳,都是時興樣式,再看祝明月的容貌,定然出身不凡。余光瞟見門口兩個健壯悍勇的護衛(wèi),心念不知見沒見過血。
伙計在柜臺后應道:“娘子,我家的生意都是在柜臺做的�!�
祝明月不緊不慢從腰上荷包里拿出化妝鏡,放在手心對伙計晃了晃,“你覺得,這生意你能決定?”
伙計未必看清楚鏡子,卻被祝明月高深莫測的表演折服,忙不迭去后院將掌柜請出來。
錢掌柜一路罵罵咧咧,“客人來非得我出面,養(yǎng)你有什么用?”
伙計低頭縮肩,“我瞧著那確實像是罕見的寶物?”
錢掌柜也不怨怪伙計不識貨,單純見識少不。到了前廳,收住聲音,他比伙計更加勢利眼,只見廳中美人一身氣度便知道非是小家能養(yǎng)出來的�!氨尚斟X,娘子如何稱呼?”
“錢掌柜好,我姓祝�!�
“祝娘子,還請隨鄙人到后院洽談�!卞X掌柜右手張開向后引路。
祝明月微微頷首,跟著往后院去。兩個護衛(wèi)從門外跟上,直到兩人在書房坐定,守在門外。
“不知祝娘子所當何物?”錢掌柜開門見山。
祝明月不理會被著重的“當”字,“只看貴號與我是否有緣。”取出化妝鏡,交予掌柜,“此物名為琉璃鏡,來自玉門關(guān)往西十萬八千里的拜占庭帝國,全大吳只此一件�!�
至于功效為何不言而喻,琉璃錢掌柜知道的多為彩色,似這般純色還能清晰照出人影的聞所未聞。玉門關(guān)往西十萬八千里的拜占庭帝國更是聞所未聞。
拿在手里,連鼻上黑點唇上胡茬都清晰可見。
“祝娘子開個價吧�!�
“一千二百貫�!弊C髟乱豢谡f道。
祝明月先找杜喬詢過價,對方極是坦誠承認不識奢物。不過介紹了另一個內(nèi)行--何金,本職是走南闖北的胡商,見識廣博。
何金給出的底價是三百貫。
祝明月率先報價,錢掌柜自然只能在她劃定的范圍內(nèi)出價。
“祝娘子,拿錢某消遣嗎?”
祝明月拿走鏡子,“你我既無緣,也不該多強求。”站起轉(zhuǎn)身離開。
錢掌柜說道:“這價格在武功縣無人能出得起�!�
祝明月走到門口,“武功與長安不遠,我不過多等三五日,天子帝闕,不會有人吝惜幾千貫�!焙翢o猶豫繼續(xù)往外走。
上門的生意眼看就要飛了,錢掌柜看祝明月不似做戲,急忙喊道:“祝娘子,剛才老夫唐突無狀,也實在是見寶物心喜�!�
好不容易將人哄回來,急忙招呼伙計,“上茶,上好茶�!�
祝明月擺手,“不用,我喝不慣你們的茶�!贝藭r盛行茶湯,祝明月自然不習慣,卻被掌柜理解為平生喝慣好茶舌頭養(yǎng)刁,當鋪內(nèi)茶葉低劣不能入口。來歷背景更是成疑。
“錢掌柜,有些人的容貌細看是一種殘忍,可美人合該有一面琉璃鏡來細細打量。”它和普通的銅鏡不一樣,祝明月問道:“對不對?”
“對,對�!卞X掌柜點頭,“錢某問一句,祝娘子此次活當還是死當?”
“死當�!�
幾番你來我往,價格確定在一千貫,結(jié)算方式祝明月選擇一半金子一半銅錢,全交由兩個白家護衛(wèi)清點,畢竟她自已對錢沒數(shù)。
兩刻鐘后,其中一個護衛(wèi)上前回稟,“娘子,清點無誤�!辈焕⑹呛篱T里混出來的,在外面他們稱呼祝娘子,進了當鋪立馬改口稱呼娘子。
錢掌柜察覺祝明月見滿滿一車銅錢眼中難掩訝色,得意地說:“祝娘子第一次見?”
本以為對方會找借口強撐體面,熟料祝明月點頭應是,“我平時用金,第一次見這么多銅錢,果然笨重�!�
糟糕,又被她裝到了!
第18章
購物之旅
做事有始有終,祝明月給錢掌柜出主意,“昔年匈奴西遷,明妃未必不曾攬琉璃鏡自照�!边@便是碰瓷古人自抬身價。
錢掌柜會心一笑,短時間想出數(shù)個與漢昭君相當?shù)拿廊恕?br />
祝明月再看著高高的柜臺,“我來前家人勸說,錦衣入當鋪是破衣爛襖蟲吃鼠咬,全為三個字——不值價。”不待錢掌柜解釋,“可今日看全是扶危濟困的慈善生意,百姓的及時雨。”
話說的有理有據(jù),錢掌柜向來認為自家做的黑心生意,教祝明月一說的確在做慈善,若無當鋪,庶民救急無門道才是上天無門下地無路。
以后就這么宣傳。
不過這也不耽擱他招來另一個面生的伙計尾隨,希圖挖出她的背景。
一個護衛(wèi)推車,另一個提醒,“祝娘子,后面有尾巴�!�
祝明月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錢掌柜派的人,“不用管�!�
他們現(xiàn)在打的是白家的招牌,全國有數(shù)的貴人,地頭蛇也會怕的過江龍。只要與白湛一行人會合,自然會知難而退。
生意想要做的長久,最重要的是識時務。
看到祝明月帶著人推著車回來,滿滿當當數(shù)個麻袋,林婉婉好奇,“買的什么?”
“銅錢,”祝明月知道萬不該露出嫌棄神色,只是錯估此時貨幣的體積和重量�!叭倾~錢。”生出一種錯覺,剛才去當鋪是發(fā)財還是做苦力。
不能怪她們見識少,常年不用現(xiàn)金,突然一車錢放在面前,確實有些驚訝。
杜喬怔住好一會,“祝娘子,你是否不知銅錢笨重?”以他的了解,祝明月若知道,不可能高調(diào)地推著一車錢出來。
“我們待會不是要去買東西嗎?”杜喬真相了,祝明月可不會承認,“不用找零�!�
段曉棠問道:“這些是多少?”她對銅錢也沒概念,大喇喇問出來。
“五百貫�!弊C髟卵a充,“另有價值五百貫的黃金�!奔热粵Q定合伙,首要錢財賬目清晰。
杜喬曉得何金的估價,祝明月竟將它賣出三倍有余。
“你們剛剛的表現(xiàn)用一句話形容——何不食肉糜�!绷滞裢裣此⑺齼梢槐椋持赴丛谙麓缴蠁柖艈�,“這些夠了嗎?”
她們之前擬過一張單子,是此行需購買的物資。杜喬簡單看過,“夠了。”還富余很多。
“接著是你兩的事兒,抓緊時間�!弊C髟抡f道,她當然也會跟著,卻是為了了解物價。
段曉棠對唯二兩個男人道:“你兩不如繼續(xù)在這里待著。”
“不能跟著去嗎?”白湛可不見外。
“我是為你們好,陪女人逛街可是個辛苦活�!倍螘蕴恼f實話,無奈人不信。
杜喬總覺得把三人這般放出去,萬事不知,不定會出事。
白湛湊熱鬧,后面跟著護衛(wèi),平白多了幾個壯勞力。
先去牛馬市,剛踏進去第一步,耳聽著馬嘶牛嘯,差點被味道轟出來。
祝明月站定腳,“我不進去�!睂嵲谑懿涣�。交代道:“三匹馬,一匹拉車兩匹騎行,順便把車廂買了�!�
林婉婉跟在后頭,也不往前走�!榜R要白色的�!睕]有白馬王子,只能指望自已做白馬公主。
段曉棠擔當大任捏著鼻子和白湛杜喬進牛馬市,半個時辰后兩匹配好鞍韉的馬被護衛(wèi)先牽回酒樓安置,其他人牽著另有一匹套好車廂的馬匹繼續(xù)逛街。
當然所謂逛街是有目的性的,按照清單一個個打卡。
成衣鋪里選擇較少,林婉婉還要糾結(jié)些許,祝明月坐在塌上,讓掌柜將衣裳抖開一件件展示,不加思索,“除了這件那件,”指著其中兩件,“其他的全部包起來�!�
其果斷豪氣不由讓白湛杜喬兩個男人咋舌,這時方才明白段曉棠可能不是玩笑。
布店里祝明月開門見山,“我要二十六匹布,結(jié)實耐用,其中一半花色要適合年輕女子。你們看著配�!泵髅髻I的不是貴價的綾羅綢緞,卻讓人不容忽視。
掌柜伙計急忙忙招待大戶調(diào)貨配色。
杜喬急道:“長安繁華,不如到長安再買。”你們忘了剛剛買了許多成衣?
林婉婉并不阻止,說道:“這些是給順娘貞娘她們買的。”
難怪特意交待一半要適合年輕女郎,祝明月三人確實有心了。別看大家共患難一場,日后異地相逢只怕作不識。落入匪窩不是件光彩事,尤其對女子而言。
林婉婉一個人進藥鋪,半晌后拎著一串油紙包出來,緊皺著眉頭,“許多成藥生藥沒貨,只能到長安后再配。”
祝明月再度確認,“沒貨還是根本沒有?”這完全是兩個概念。
“沒貨�!�
關(guān)系到小命,段曉棠不由得慎重,“你會配嗎?”
“我寒窗苦讀二十年,學醫(yī)五年,”林婉婉不顧在人來人往的大街,挺起胸膛叉著腰,“不說再世華佗,至少算赤腳醫(yī)生吧!”
“你不是臨床的嗎?”段曉棠摸摸鼻子,“還有誰念書把幼兒園算上的�!�
林婉婉也委屈,“當初不是為了就業(yè)嗎?”早知道命中注定有一場穿越,肯定死磕中醫(yī)。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華佗和赤腳醫(yī)生差太大,你以后還是想辦法進修吧!”祝明月一錘定音。
旁觀的白湛杜喬不由暗自心驚,早知三人年紀,林婉婉看來是最不靠譜。尋常醫(yī)者從藥童開始,學醫(yī)一二十年是常事,習醫(yī)五年自然不夠看�?蓮娜齼蓺q開始啟蒙,普通人家會這么做嗎?尤其她還是女郎,沒有學醫(yī)的十五年中在學什么?
鐵器鋪外段曉棠再三向白湛確認,得知民間只禁弩箭,在鐵匠的現(xiàn)貨里挑挑揀揀。
書鋪里筆墨紙硯成套買,祝明月問掌柜,“有律法書嗎?”
掌柜抬頭看著眼前的美麗女郎,一般人可不會買律書,不過管他呢,能做成生意就好�!爸挥袔變裕镒右獑�?”
連價格都不問,祝明月開口,“要�!�
杜喬知道律書并不在清單之上,看來是受了入籍一事刺激。
離開鋪子,段曉棠不由感慨,“馬匹之外,居然書籍筆墨最貴�!�
“知識無價,不是么!”
一個個鋪子走下去,買的東西全部堆放在馬車上。
“米價二十文一斗,”祝明月問道:“這個價格如何�!备哌是低。
杜喬從濟州遠道而來,老實說道:“濟州米價十五文。”長安天下中心,物價比他處貴些。
“滎陽約是十八文左右,”白湛知道他們對金錢物價懵懂,注意到米價,應當是想以此作為基準�!瓣P(guān)中糧食倚靠他地尤其是江南轉(zhuǎn)運,我幼時長安米價千文,更早以前有過十文的價格�!边@些年漲了不少。
“我們那兒米價最便宜的3塊,一斗米換算下來37.5�!绷滞裢癜庵种割^,“我的工資大概……”
感受到周圍囧囧有神的目光,林婉婉立刻停止換算,仰頭噘嘴,“怎么能打聽女孩子私房錢呢!”左看右看祝明月段曉棠,“姐妹也不行!”
杜喬挑起另一個話題,“要不要問問鹽價?”
“鹽價不具備參考性�!倍螘蕴恼f道:“我們那兒鹽米價格差不多�!�
杜喬掩下眼中的震驚,自漢時鹽鐵專營后,至今鹽米價格差異豈止十倍,世間真有與米價想當?shù)柠}?
難道她們的故鄉(xiāng)靠海?
待走到最后一站金銀鋪,兩個男人不待伙計招呼,自覺坐到店家待客的的位置上休息。明明沒走多遠,明明沒有讓肩扛手提,白湛一個精神小伙青蔥少年硬生生成了焉白菜。
段曉棠也有些扛不住,卻還有心思說笑,“這就受不了了,還沒讓你們出錢呢!”
掌柜看到男男女女一團進來,原以為是風流惡少攜美游街,沒想到“惡少”進門“趴下”了,做主的反而是兩個女郎。
不似現(xiàn)代佩戴首飾全憑心意,大吳女郎身上光禿禿和裸奔無異。入鄉(xiāng)隨俗,祝明月林婉婉倒也費心挑選釵環(huán)珠佩,沒有女人能拒絕珠寶。即使不戴,也可以欣賞。
祝明月一碗水端平,問白湛杜喬,“你們今天辛苦了,不如挑一件,我付錢�!�
別說白湛杜喬兩個當事人,連掌柜伙計都驚呆了,開張多年,頭一回見到女人給男人花錢,真是開眼了!
第19章
禮崩樂壞
他們當然收過女人的禮物,通常是針線,僅限于自家女眷。
兩個男人第一次有這般驚奇體驗,女人為我花錢!
杜喬猶疑,“你們家鄉(xiāng)是女人給男人花錢?”女人繼承家產(chǎn),因而男女身份顛倒?
林婉婉隱約猜出杜喬的意思,我們真不搞女尊!“誰有錢花誰的,不分男女�!毙蕾p掌柜展示的各色簪子,果然金色好看。小時候怎么想不開覺得銀色清新。“不過我和曉棠是窮鬼,能把自已日子糊弄過去就不錯了。�?偛灰粯樱黄�,習慣了�!�
“富婆,看我�!闭泻糇C髟驴醋砸杨^上左右兩根簪子,“哪支好看?”
“右邊金包銅,不值當�!弊C髟聠我詢r值而論。
白湛杜喬明白祝明月并無狎昵之意,還是敬謝不敏。頂天立地男子漢,怎能花銷女人財貨?
除開買下的首飾,一車銅錢剩余小半,祝明月留下零用以及給白家護衛(wèi),尤其去當鋪為她壓場兩人的謝錢,其他全部在金銀鋪換成黃金。
掌柜貼心詢問,“需不需要打造成金飾,小店工匠的手藝不說武功縣,長安城里都是能排上號的。”
“不必了!”她們?nèi)粟s路沒時間等著手作金飾。
從金銀鋪出來,段曉棠抬手遮住額頭往天上看,正午了。“想想還有什么要買的?”
杜喬不愧是會過日子的男人,“針頭線腦,平日縫縫補補方便�!�
祝明月段曉棠一致看向林婉婉,后者兩根食指碰來碰去,露出羞窘的模樣,“我只會縫人皮。”
布匹,臣妾做不到!
白湛看林婉婉好似人間修羅,“人皮?”若非知道一些底細,非得以為是哪個被通緝的江洋大盜。
中醫(yī)外傷發(fā)展史林婉婉不清楚,難道現(xiàn)在還沒有縫合術(shù)?手指在白湛胳膊上虛劃一道,“比如這里劃一道大口子,只單純包扎容易裂開,針線縫合后不易裂開,也能避免感染�!�
“婦人刺繡縫補的針線?”白湛問道,若是如此,豈非每個女人都是成熟的瘍醫(yī)。
林婉婉搖頭,“肯定是特制的針線并且配合手法。有些患者傷口正在紋身上,厲害的大夫甚至能將紋身上的鱗甲對齊�!�
白湛上下打量一番,“你能做到?”
“我只能保證不裂開。”林婉婉沒夸大自已的本事,“都說了厲害大夫�!�
如今不是生活便捷的時代,針線是每個家庭必不可少的。哪怕不會也可以練,第一人選林婉婉,畢竟有基礎。
段曉棠左顧右盼,“哪里買呢?”
祝明月回憶一路經(jīng)過的商鋪,“繡莊�!�
眼看又要走回頭路,杜喬提醒,“有些婦人會支小攤賣,倒不必回去�!�
杜喬在前頭領路,尋找賣針線的小攤子。
一老者顫顫巍巍走過來,腳下沒踩穩(wěn)摔倒在地,杜喬急忙上前將人扶起,“老丈,無事吧?”
老人被扶起后,慢悠悠伸伸胳膊腿,“沒事,年輕人,謝謝啦!”繼續(xù)顫巍巍地往前走。
后面三人看著這一幕內(nèi)心五味雜陳,林婉婉不由感慨,“民風淳樸!”雖然交通要道有土匪,但可以隨手扶老人。
祝明月段曉棠跟著點頭。
不過尋常事情,白湛問道:“不該贊長林良善敬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