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楚漢良依舊波瀾不驚地坐在椅子上,冰魄般的墨眸凝著信誓旦旦的劉媽。
“好,動手吧�!�
輕輕松松的語氣,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真好。
劉媽手上用力,驀地一聲槍響……
金達(dá)開用沒有受傷的手拿起槍,朝著劉媽扣動扳機(jī)。
劉媽肩頭中槍,手中刀脫手掉落,被涌上來的護(hù)衛(wèi)拿繩子綁了,摁跪在楚雄腳下。
楚雄生死一線氣恨了,照著劉媽胸口狠踹幾腳,踹得劉媽大口吐血。
“楚漢良,你還有什么好說的?”楚雄厲聲質(zhì)問。
跪在地上的劉媽不住求饒,“大帥,不怪少帥的,少帥只是為了給夫人出氣讓我嚇唬嚇唬大帥。”
“劉媽……”楚漢良終于開口,卻不是沖著楚雄,“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劉媽驚恐搖頭,“不關(guān)夫人的事,是我自己要做的。”
三句話不到,便達(dá)到了讓父子猜忌,夫妻離心的目的,楚漢良淡笑,“還真是小看了你�!�
楚雄在婦人堆里混得久了,哪里能聽不出劉媽的用意,但劉媽的出現(xiàn)還是有些用處的,楚雄道。
“你說說少帥都讓你做了什么?”
劉媽胸口挨了好幾腳,疼得搖搖欲墜,吃力道。
“因?yàn)楦岛篮突衾咸\算少帥夫人,少帥就讓我?guī)退麣⒘烁岛篮突衾咸!?br />
楚雄一拍桌子,“楚漢良,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望見門外一道倩影款款而來,楚漢良挑眉,隨即一道清麗女聲響起。
“傅豪謀殺大帥夫人,少帥為母報(bào)仇,大帥還要少帥說什么?”
第78章
這公道只能我自己討了
看到曲畔全須全尾的出現(xiàn),楚雄眸色幽深。
曲畔側(cè)身讓開,兩名護(hù)衛(wèi)抬進(jìn)來一口朱漆薄棺,并排放到傅豪尸體旁邊。
不知為何,在看到棺材的瞬間,楚漢良心頭掠過一絲不安。
“你這是做什么?”柳珍訓(xùn)斥的口吻,“也不嫌晦氣。”
今天本就是霍歆出殯的日子,柳珍指著棺材說晦氣,廳里的傅家人各個面露憤懣,但當(dāng)著大帥的面只能忍著。
曲畔環(huán)視一圈,沒有看到包括曲瀚之在內(nèi)的任何商會會員,眼里閃過一絲訝異。
低頭看到傅豪和傅仁華的尸體,曲畔心下了然,掀眸向楚漢良道了句,“對不起……”
曲畔突然的道歉擴(kuò)大了楚漢良內(nèi)心的不安,楚漢良再也坐不住,從椅子里站起,走到棺材邊,手搭在棺材蓋上卻遲遲沒動。
曲畔視線掃過身姿僵硬的楚漢良,開口問楚雄。
“不知道我說的這個理由夠不夠定傅豪的罪?”
楚雄神色晦暗不明,曲畔又道。
“不夠的話,我還可以拿出更多罪證證明傅豪的死有余辜�!�
楚雄線條粗獷的臉上,一雙眼猶如淬了毒般凝著曲畔。
“你說傅豪謀害夫人,那么,夫人呢?”
他與傅玲玉夫妻幾十載,無論他如何對待傅玲玉,傅玲玉都甘之如飴,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傅玲玉會離開他,包括死亡。
曲畔唇畔勾起嘲諷的笑,“大帥何必明知故問�!�
說罷,曲畔朝朱漆薄棺歪歪頭,“夫人就在里面,大帥要不要看看?”
楚漢良如遭雷劈,雙手抓著棺材蓋遲疑片刻猛然掀開,露出躺在里面早已沒了氣息的傅玲玉。
“怎么,怎么會這樣?”楚漢良眼珠燙得厲害卻沒有一滴淚。
楚雄走到棺材前,仔仔細(xì)細(xì)端詳,里面的女人看起來很像傅玲玉,只是胸腹各有一個血窟窿,看起來臟兮兮的,一點(diǎn)也沒有往常的精致整潔。
“漢良,這真是你姆媽嗎?”楚雄不肯相信,也不愿相信。
楚漢良伸手進(jìn)棺材,確定不是易容,衣服也是他與傅玲玉分開時穿的那一套。
“曲畔,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本來他有的是辦法可以收拾了傅豪又讓大帥拿他毫無辦法,甚至他早已做足準(zhǔn)備可保參與進(jìn)來的曲畔全身而退,可他怎么也沒想到曲畔會殺了他姆媽,楚漢良第一次沖曲畔發(fā)火。
曲畔早料到楚漢良的反應(yīng),面對楚漢良的滔天怒意依舊神色坦然。
“楚漢良,在你問我這句話前,你應(yīng)該先好好想想你姆媽到底都對我做了什么�!�
“我斃了你!”楚雄在楚漢良確定傅玲玉已經(jīng)死亡時便瘋了,奪過金達(dá)開手里的槍對準(zhǔn)曲畔。
跟在曲畔身后的秋菊一見,眨眼間奪槍拆下子彈丟到地上。
楚雄如同一頭發(fā)瘋的猛獸般嘶吼命令。
“楚漢良,給我殺了她,剝皮抽筋為你姆媽報(bào)仇!”
曲畔厭煩地嘖了聲,“呵,想殺我?”
戲謔的語氣,明擺著是沒把楚雄放在眼里。
楚雄雙目猩紅,“別以為有曲會長給你撐腰就沒人敢動你,我今天就要讓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曲畔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什么會長,我跟他沒半分關(guān)系,至于勾結(jié)華中霍家,意圖助霍家奪取華東三省的傅玲玉,以及在府中私藏倭寇圖謀不軌的傅豪,無論哪個都該死。
如果你們敢亂來,不等你們走出傅家,我保證他們兩個做的丑事就會天下盡知�!�
曲畔踱步到楚雄面前,欣賞著楚雄扭曲的臉,笑容加深。
“若是大帥和少帥自認(rèn)可以只手遮天,你們大可以殺了我,我毫無怨言�!�
如果真如曲畔所言,別說傅家了,就是楚家也只有死路一條,楚雄沒想到曲畔竟然這么絕。
“都是你惹出來的,你自己解決�!�
楚雄當(dāng)即甩鍋給楚漢良。
楚漢良看著躺在薄棺里的傅玲玉,眼睛紅得如同浸血。
“你有什么不滿可以沖我來,她是我姆媽,你怎可如此對她?”
曲畔涼薄一笑,“我在被你姆媽算計(jì),被柳珍謀害,死里逃生后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
我殺她就是永絕后患,至于你要不要給你姆媽報(bào)仇那是你的事,不過……”
曲畔仰頭看著楚漢良,平靜得過分的水眸倒映著楚漢良的臉,字字清晰地道。
“你姆媽拿華東三省乃至全國民眾的安危說服你放棄我,我也一樣勸你,殺我一個曲畔無所謂,但是我死了不可能讓害我的人好過,你楚漢良不怕成為千古罪人,大可以現(xiàn)在就一槍斃了我�!�
楚漢良看得出來曲畔說得出做得到,“你為什么不殺了我?”
曲畔嘖了聲,抬手撣平楚漢良皺掉的衣襟,慢吞吞轉(zhuǎn)頭看向幾乎要站立不住的楚雄。
“殺了你華東三省怎么辦,靠你那個廢物阿爸嗎?”
話音未落,楚雄瘋了般沖向曲畔,卻被楚漢良死死擋住。
敢動手殺了他姆媽,敢如此囂張羞辱大帥,曲畔肯定有后招,楚漢良忍下錐心刺骨的疼,啞聲開口。
“曲畔,我只問一句,你到底要干什么?”
仿佛沒有看到楚漢良眼里濃得化不開的悲傷,曲畔坐到主位上,慢悠悠道。
“你有姆媽疼你愛你二十多年,而我,承你阿爸的情,小小年紀(jì)就沒了姆媽……
你可以自信滿滿的和平收服華東兩省,受盡世人崇拜,而我,因?yàn)槟隳穻尩囊患褐�,五年里時時刻刻如墮無間地獄。
楚漢良,與其你問我為要干什么,不如問問你自己,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做?”
提到曲畔姆媽的死,提到五年前曲畔險些被傅玲玉指使柳珍害死,最沒有權(quán)利指責(zé)曲畔的就是楚雄父子。
“你想報(bào)復(fù)可以報(bào)復(fù)我……”
曲畔笑著打斷楚漢良,“我為什么要報(bào)復(fù)你?”
楚漢良怔忡了一瞬,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曲畔每每見到他時總是這樣甜甜的笑著,看他的眼神滿是愛意……
可轉(zhuǎn)瞬間,幻夢破碎,只剩一地狼藉。
似是不忍再看楚漢良的失魂落魄,曲畔挪開視線,道。
“從我回來到現(xiàn)在,無一人為我主持公道,所以這公道只能我自己討了。”
說罷,曲畔環(huán)視廳內(nèi)眾人莞爾,“不過,他二人的死與我無關(guān),姐弟相殘可怨不得我……”
第79章
都太小看了曲畔
之前楚漢良有承認(rèn)傅豪是被他打傷,死卻是傅仁華不肯送傅豪就醫(yī)造成。
而曲畔聲稱傅玲玉是被傅豪謀殺,若真是如此,楚雄父子非要把殺人罪名按在曲畔頭上那就是是非不分。
來傅家吊唁的人在蘭城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打量曲畔衣著考究氣質(zhì)不俗,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嬌養(yǎng)長大的,再一聯(lián)想到傅家平時對楚家的供給,哪里會想不到楚雄用意。
有年歲大知曉些舊事的,小聲議論。
“當(dāng)年傅家貪圖徐家家產(chǎn),害死徐氏及其父母兄長,如今落得這個下場那是罪有應(yīng)得。
只是大帥府里那些姨太太都是傅家給養(yǎng)著,如今人家徐家后人為母報(bào)仇,拿回母家被傅家吞沒的家產(chǎn),以后沒了傅家支持,大帥府恐難以為繼啊�!�
畢竟大帥還在這里,直接說大帥養(yǎng)不起幾十個姨太太委實(shí)打臉,但就算說得再委婉也改變不了大帥靠岳家養(yǎng)一大家子的事實(shí)。
又有人道,“傅家算什么,若是能拉上曲家,別說養(yǎng)幾十個姨太太了,就是養(yǎng)一個師都沒問題�!�
聞言,更多人蛐蛐,“我聽說上面總是克扣甚至不發(fā)軍餉,這些年咱們?nèi)A東三省的軍費(fèi)基本都是由商會會長曲瀚之一力承擔(dān)。”
“怎么可能,我怎么沒聽說過?”
“這你就孤陋寡聞了……不說別的,你看看今天來的人里有商會的人嗎?”
楚雄聽見掃視一圈,別說平時與傅豪常有往來的那些商會會員了,就是會長曲瀚之也不見蹤影。
曲畔聽著議論聲但笑不語,只拿戲謔的眼神對著恨不能活刮了她的楚雄。
楚雄身為大帥,自然不可能背負(fù)罵名,壓下心頭火氣,恨聲問曲畔。
“你說是傅豪謀殺了夫人有何證據(jù),傅豪又為何要謀殺夫人?”
曲畔隱去眸底的不屑,道,“之前傅豪險些害死我與少帥,傅豪為此自愿分期賠償我與少帥各九百萬大洋。
又因曲蘭當(dāng)眾承認(rèn)當(dāng)年是她害我險些流產(chǎn)身死,我沒收了傅家送給曲蘭的支票,之后我又來松鶴園拿走了傅豪替曲蘭給我的賠償。
支票上的錢我全部拿去買糧施粥,而傅豪送我的十箱金銀珠寶全部送去了大帥府……”
曲畔說到這里停下,眾人又是一陣議論,尤其‘金銀珠寶全部送去了大帥府’最是引人遐思。
待眾人安靜下來,曲畔才繼續(xù)道。
“傅豪知曉此事后,一口咬定是大帥夫人算計(jì)他,而大帥夫人因?yàn)樨?fù)擔(dān)著大帥府的所有開銷,逼著傅豪繼續(xù)供給她錢財(cái)。
傅豪被逼急了,不但計(jì)劃借霍歆葬禮殺了我和少帥奪回賠償款,還狠心除掉了自己的親姐姐也就是大帥夫人�!�
曲畔說的這些都是事實(shí),至于傅豪是不是真的因此狠心殺了傅玲玉,傅豪都死了問誰去。
“看來真的是為了錢財(cái)姐弟反目成仇,若是大帥非要把大帥夫人的死按在少帥夫人頭上,那可真是……”
不知廉恥沒說出來,也不敢說出來,但人人心里都有桿秤,楚雄敢做,必會一身罵名。
聽著曲畔款款道來,楚漢良驚覺曲畔居然那么早便開始布局,所以他可以肯定,傅玲玉就是曲畔所殺。
可正如曲畔所說,如果他想為姆媽報(bào)仇,殺死有賑災(zāi)功勞的曲畔,華東三省人心盡失,局面再難維穩(wěn)。
且如果咬死了曲畔,楚雄因此背負(fù)上圖謀曲家家財(cái)養(yǎng)姨太太的污名,到時不但楚雄聲望受損,就連他這個少帥也會被波及,一旦他被迫卸任,戰(zhàn)事必起。
所以,無論真相如何,結(jié)論只能是姐弟反目,傅豪殺死了姐姐,而他這個做兒子的為母報(bào)仇殺了自己的娘舅。
楚漢良不再去看曲畔,而是把目光對準(zhǔn)了沉默不語的楚雄。
楚雄自然知道怎樣做才最有利于自己,何況君子報(bào)仇十年不晚,只要曲畔還在蘭城他就有辦法弄死他。
“呵……”楚雄自嘲一笑,啞聲道,“傅豪謀殺夫人的罪證在何處?”
曲畔示意,秋菊拿出用手帕包著的勃朗寧呈到楚雄面前。
跪在地上的劉媽一見秋菊,便知自己的計(jì)劃全盤落空,癱坐在地滿臉絕望。
楚雄看了眼槍,問楚漢良,“你可有見過?”
楚漢良不用細(xì)看就知道這槍確實(shí)是傅豪的。
曲畔手下能人輩出,完全做得到悄無聲息的拿走傅豪貼身佩槍,楚漢良默了默,終究承認(rèn)。
“這把槍是我送傅豪護(hù)身用的,可以連發(fā)八槍。”
楚雄拿起勃朗寧拆下彈夾,取出子彈,果然里面還剩六發(fā)子彈。
楚雄將子彈裝回去,抬手就是兩槍。
坐在曲畔身側(cè)盡量降低存在感的柳珍眉心中彈,鮮血濺到曲畔臉上,曲畔掏出手帕,一點(diǎn)點(diǎn)將臉上的血擦干凈。
而曲畔腳下,同樣眉心中彈的劉媽雙眼大睜,直直盯著楚雄倒在血泊中。
曲畔明白楚雄此舉用意,殺人滅口順便再嚇嚇?biāo)�,可她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哪會怕這些,曲畔冷漠勾唇。
看到曲畔居然還笑得出來,楚雄只覺脊背發(fā)寒,他清晰地意識到,他和傅玲玉都太小看了曲畔,活該自己步步受曲畔牽制。
楚雄忍恨道,“柳珍身為大夫草菅人命,為脫罪搬弄是非誣陷夫人死有余辜。”
曲畔鼓掌,“懲殲除惡,龔行天罰,大帥英明�!�
眾人也跟著紛紛鼓掌稱贊,“大帥英明!”
楚雄用柳珍一條命表明了態(tài)度,傅豪與傅玲玉的死也就此有了定論。
這時,傅朗旭拿出兩本厚厚的賬冊捧到楚雄面前。
“這是當(dāng)年徐氏的嫁妝單子,以及記錄徐家所有家產(chǎn)鋪?zhàn)拥馁~冊,請大帥為小民做主�!�
空口白牙說傅豪吞沒徐家家產(chǎn)霸占徐氏嫁妝那是誣陷,但有了實(shí)證就不一樣了。
有了賬冊,傅家人想繼續(xù)霸著徐家的產(chǎn)業(yè)那是做夢,楚雄不收也得收。
金達(dá)開接過賬冊,傅朗旭道。
“這些是按照原本謄抄出來的,另外還有兩套已派人送到少帥和曲會長府上,大帥軍務(wù)繁忙,若非必要,小民斷不會因些許小事打擾大帥�!�
話外音,就算楚雄想偏幫傅家,那也得少帥和商會會長肯同流合污才行,但顯然那是不可能的。
楚雄瞥了眼自己的好兒子,疲憊地?cái)[擺手,“都抬下去吧�!�
廳外的士兵立即兩兩一組抬走四具尸體,傅玲玉的棺材則由楚漢良與霍潤鐸親自抬走。
第80章
楚漢良,你好得很
“姆媽!”被攔在廳外的趙瑗眼見柳珍渾身是血的被抬出來,撲上去大哭。
“是誰!是誰殺了我姆媽?”
趙瑗滿眼憤恨的抬起頭,恰好看到楚漢良與霍潤鐸抬著口薄棺從廳里出來。
曲蘭上前一把扶起趙瑗,裝模作樣的攔住楚漢良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