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權衡利弊的人變成了他。
他并沒有殺我的實力,也不敢貿然動我。
他恐懼我會成為燕王的助力,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與我言和才是上策。
「來日,你與燕王之爭,我不會成為他的助力�!�
得我此言,他眼底的擔憂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放心。
「得你如此承諾,我便安心了。」
他親自走這一趟,就是為了我親口說出這句承諾,不助燕王,袖手旁觀。
五日之后,圣旨降下。
天家欲將宗室永嘉郡主下嫁燕王世子。
陛下親自賜婚,燕國沒有任何可以拒絕的理由。
求娶越國翁主之事,本就懸而未定,如今便再也沒有提起的必要了。
困局已解。
謝琢在來到越國之前,便已經備下這份詔書了。
燕國和越國,絕不可結親,要不然他這三年來的一切籌謀都白費了。
上一世,我嫁給他,父王維護天家正統(tǒng),助朝廷討伐逆王。
可是這一世,我與他姻緣已散,來日戰(zhàn)亂四起時,父王立場究竟如何,仍是未知。
謝琢表面上貶斥提議削藩的臣子,背后卻做盡準備。
他重整禁軍,又設置羽林衛(wèi)以及十八校尉護衛(wèi)京畿,增設南、北二軍,不拘一格,招募士兵,拔擢將才。
另外又在各州設巡查刺史,名為天恩,實為監(jiān)視。監(jiān)察地方郡守以及各諸侯王行事。在京中設監(jiān)察司,監(jiān)督百官行事,避免他們與諸王勾結。
樁樁件件,他的確是有備而來。
他在越國停留十日,卻日日來找我下棋。
他的棋風中再無前世的優(yōu)柔寡斷,更多了幾分肅殺決絕。
棋如其人。
他也失了前世的溫和仁厚,變得鋒芒盡顯。
他的棋局里,布的是天下大勢。
我見他言語之間胸有成竹,蓄勢待發(fā),本想提醒他,最后卻選擇閉口不談。
只有他自己真正去較量的時候,才知他是算無遺漏,還是剛愎自用。
我緩緩落下一子,他的眉眼展露笑意,「棋逢對手,乃生平幸事�!�
轉念,他眉眼微垂,語氣凝重:「可惜,太子妃不懂,她看不懂這棋局大勢,不知來日烽鼓不息、生靈涂炭,只知賞花看雪、對鏡梳妝……」
他的語氣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與倦怠。
我并未接話。
他的東宮已不再是江照影一人了,為了平衡朝局,籠絡世家,他納了數位良娣、孺子。
前世他們之間也只有花前月下,并無家國天下。
江照影是江山安定后的盛世寵妃,笑作溫柔解語花,卻不是風雨飄搖之際能與他比肩而立、穩(wěn)定山河的人。
他選了她,便注定案牘勞形時,只有他一人孤軍奮戰(zhàn)。
她將前世對我使的那些手段,在東宮后院一一重復上演,不知他可會覺得眼熟?
他重來一世,再重溫一遍。
不過,這些都與我再無干系。
謝琢離開越國時,看向了站在我身后不遠處的封澈,對著我低聲道:「前世你病重時,他闖進皇城,持三尺青峰,要我償命�!�
察覺我眼底的驚詫,謝琢搖頭輕笑,自嘲道:「原來,你真的不知他前世的心思……」
他眉眼復雜,「但愿來日,你我是友非敵。」
我并未回應。
來日是敵是友,我可不敢向他保證。
7
謝琢此行微服而來,無人知其意圖。
父王疑惑,卻知這事與我脫不了干系。
我并未與父王解釋前因后果,只道:「風雨欲來,越國的來日,您已有了抉擇嗎?」
父王的目光里閃過猶豫與頹然,聲音低沉:「父王老了,已沒了少年時的雄心壯志,自從你母親和哥哥離世之后,為父只想守著越地子民,安穩(wěn)一生。百年之后,與你母親合葬一處。其他的事,為父不愿沾染�!�
他從前只想做謝氏的忠臣,并沒有思考過其他。
他人至暮年,更沒了年輕時的魄力與決絕,只想偏安一隅,安穩(wěn)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