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想大庭廣眾之下被奚落，楊晉林主動買了兩張票。

    坐火車的人不多，周榮他們上火車時沒有發(fā)生擁擠的情況，還有座位。

    現(xiàn)在的火車是燒煤的，煤灰很多，小桌板剛抹干凈，半個小時又有灰了。

    周榮的臉上、頭發(fā)、鼻孔都沾了些煤灰，害她不停打噴嚏。

    楊晉林嫌棄的將頭瞥向一側。

    第40章

    她要是干了這份工作，估計活不過三十歲

    火車每隔20-30分鐘停一次，周榮無聊，就向楊晉林打聽江城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

    楊晉林靠在座椅上，閉目養(yǎng)神，小聲說：“那些和你有什么關系？你是去工作的，還要照顧三個孩子，哪有時間吃喝玩樂？

    我警告你，好好照顧我的三個孩子，他們要是有什么閃失，我不會放過你的�！�

    周榮恥笑道：“再敢說這種不要臉的話，老娘不把你耙耙打出來，算你拉的干凈！”

    楊晉林：“......”

    兩人話不投機，全程不再交流。

    火車到站后，楊晉林說他工作忙，不能老請假，趁著還有時間，先去鐵廠落實工作，再去看房子，晚點他去拿錢給周榮。

    周榮表示沒意見。

    火車站出來是一條不寬的街道，兩邊多為平房，間或有二三層的樓房，街上有少量的紅色公共汽車。

    楊晉林帶著周榮坐了其中一輛公共汽車，一個多小時后，兩人到達鐵廠。

    進廠前，楊晉林叮囑周榮：“咱倆馬上要離婚了，再以夫妻關系出現(xiàn)在人前不合適。

    幫你找工作時，我說的是幫自家遠房表妹找的，你別說漏了嘴�！�

    周榮沒意見，“表哥表妹”的關系，有時候比“丈夫”好使多了。

    她也不想和渣男有太多牽扯，免得被同事各種議論。

    楊晉林打算直接帶著周榮去辦入職手續(xù)，被周榮拒絕了。

    “你先帶我去車間看一下，要是工作沒達到我要求，你得重新去找。”

    楊晉林：“......你這人怎么總愛無理取鬧？工作是那么好找的嗎？這一路過來，你又不是沒看見，好多人都在賣體力養(yǎng)家糊口。

    鐵廠是國營單位，是大廠，隨便一個車間工人的工資都能養(yǎng)活一大家子。

    你這個工作可是我動用了不少關系才拿下的，你要是看不上，我只能給你在碼頭找份扛包的活干。”

    周榮冷哼一聲：“你什么德性，以為我不知道？先去車間看一下再說�！�

    楊晉林拗不過周榮，只好帶著她去出渣車間轉一圈。

    看著車間里的工人大冷天的穿著單衣干活，個個汗流浹背，灰頭土臉，還有幾人在不停捶腰和咳嗽。

    周榮覺得她要是干了這份工作，估計活不過三十歲。

    見周榮的臉色越來越陰沉，楊晉林忙蠱惑道：“你在地里干活，比這還辛苦，也沒多少收入。

    這里好歹一個月30萬的工錢，管吃，逢年過節(jié)有節(jié)禮，二牛他們以后上學也不要錢，這么好的待遇，其他工廠可沒有。

    外面那些干體力活的，要是知道你有這么好的工作，估計要羨慕死。

    廠里的崗位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你沒有工作經(jīng)驗，到哪都是從基層干起。

    你爹娘不是總說，做人要腳踏實地嗎？你先干著，好好干，用能力征服大家，要是被評上先進，說不定能調崗�！�

    周榮剜了楊晉林一眼，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果然不假！

    今天要是換做原主或其他社會閱歷少的人，鐵定被他騙了。

    但楊晉林有一句話沒說錯，鐵廠是國營單位，很多人削尖了腦袋都想來這里上班。

    她看不上這個工作，可以賣給別人�。�

    又能多一份收入了。

    江城比清平縣大好幾倍，她就不信，憑她的本事，找不到一份像樣的工作。

    打定主意，周榮冷眼看著楊晉林說：“你站著說話不腰疼，這工作我要是干上幾年，命就沒了，你是不是故意想累死我？”

    心思被揭穿，楊晉林忽閃了下眼睛，強裝鎮(zhèn)定的說：“胡說八道！你是我三個孩子的娘，把你累死了，孩子們怎么辦？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里工作穩(wěn)定，待遇高，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好差事，你別不知足�！�

    周榮哼哧一聲，問：“是不是拿著你給的那個條子就能去報到了？”

    楊晉林：“對！拿著條子直接去人事科報到就行�！�

    周榮：“我行李還沒收拾，三個孩子也沒安頓好，要晚幾天才能上班，要是這期間我的條子掉了，被人撿到了，那人是不是也能拿著我的條子來入職？”

    楊晉林：“肯定不行啊，條子上寫了你的名字，人事科要核對信息的�！�

    周榮想了想說：“你帶我去人事科打個照面，萬一條子掉了，他們認識我這個人，中間也能減少些不必要的解釋�！�

    楊晉林覺得周榮肯定是同意來上班了，心里樂開了花，一臉笑意的帶著她去人事科。

    到了辦公樓下，楊晉林遇到了葉科長，兩人握手寒暄。

    周榮見此，拉了拉楊晉林的衣角，小聲說：“表哥，我自已去人事科吧�！�

    楊晉林還想和葉科長說幾句話，周榮在場不方便，指著人事科的一間辦公室說：“辦入職的在那里，你先過去，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在里面等著我，等會兒我?guī)湍闾幚�。�?br />
    “好，謝謝表哥�！�

    等周榮離開，葉科長笑問：“那是你表妹？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車間的活，她能干嗎？”

    楊晉林：“人不可貌相，我這表妹看起來嬌弱，干起活來，絕不輸男人，你讓她干幾個月就知道了�！�

    葉科長饒有興趣的說：“噢？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楊晉林見周榮已經(jīng)進了辦公室，小聲說：“葉科長乃正直無私之人，我表妹雖然到了咱們單位，你可千萬不要因為我的關系對她有所照顧，咱們該是怎么樣就怎么樣，一切按照廠里的規(guī)章制度來，不要因為某個人壞了規(guī)矩。”

    葉科長不解的看著楊晉林，這人到底幾個意思？

    那姑娘是他表妹嗎？

    怎么話里的意思，是想自已給人家穿小鞋？

    擔心自已會錯了意，葉科長問：“楊主任的意思是？”

    楊晉林淺笑道：“沒別的意思，咱們公事公辦就行，組織要求干部清正廉潔，我不能壞了風氣�！�

    這話說的模棱兩可，再問下去，顯得自已沒水平，葉科長只好打住，決定先觀察周榮一段時間再說。

    第41章

    你和那位人事科的同志以前認識？

    周榮到了人事科，見里面有個大姐坐那邊喝茶邊看報。

    “姐姐好，我來報到�！�

    周榮說著就拿出自已的批條遞給那位大姐。

    陳愛梅放下茶杯和報紙，接過周榮的條子看了看，確認沒問題后，拿出一張表格，操著一口江城話說：“會不會寫字？會的話在這里登記下信息，不會的話，你說我寫。”

    江城話，周榮大部分能聽懂，她將表格里的內容掃了一眼，主要是登記家庭及個人信息。

    “姐姐貴姓？”

    陳愛梅：“我姓陳，耳東陳的陳。”

    周榮：“陳姐好，我家里還有三個孩子沒有安頓，行李也沒帶，今天來廠里，只是熟悉下環(huán)境，認個門，我過幾天來填這個表可以嗎？”

    陳愛梅將批條還給周榮，說：“可以，葉科長給你批的是隨時可入職，到時你拿著這個條子再來找我填表就好了。”

    周榮：“陳姐，我剛才去出渣車間轉了下，咱們工人的精神面貌非常好，一看就是領導們管理有方，陳姐的工作在廠里舉足輕重，肯定沒少出力，我為陳姐和咱們鐵廠感到自豪。”

    陳愛梅沒想到眼前這個穿著像鄉(xiāng)下人的女人，會說出這等高深的話，關鍵是人家還肯定了她的工作，對周榮頓時另眼相看，也熱情起來。

    “妹妹快坐，姐給你倒茶，大冷天的，喝杯熱茶暖和下身子�！�

    周榮拉著陳愛梅，笑道：“陳姐不用客氣，以后還希望陳姐能提點一二。

    可別因為我這個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下人，因不懂得規(guī)矩，給廠里抹黑�！�

    陳愛梅：“么得問題！你要是遇到難處，盡管來找我，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幫你�！�

    周榮揉了揉自已的腰，滿臉沮喪的說：“不瞞陳姐，我鄉(xiāng)下的婆婆不是好說話的主。

    我每次生完孩子，月子沒坐完就被要求下地干活，如今這腰啊，隔段時間就疼，有時疼的人動都動不了。

    我那個在城里上班的表哥，欠了我娘家一點錢，為了還人情，才幫我安排的這個工作。

    表哥說咱們出渣車間的工作至關重要，要是我在上班時犯了腰疼的老毛病，不是影響廠里的生產(chǎn)進度嗎？那可是大罪過！

    陳姐，為了不影響廠里的生產(chǎn)任務，我換娘家兄弟或其他遠親，來廠里上班，可以嗎？”

    陳愛梅看著單純的周榮，心疼的連連嘆氣，這個苕姑娘肯定是被她那表哥騙了。

    出渣車間可是最累的，把這樣一個瘦弱的姑娘安排進去，明擺著想累垮她啊。

    陳愛梅拉著周榮的手，小聲說：“按規(guī)矩，批條上寫的哪個的名字，就是哪個來上班。

    但你情況特殊，我們特事特辦，你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下，看哪個愿意頂你的班，到時候你把人領過來，我?guī)湍戕k手續(xù)。”

    周榮握緊陳愛梅的手，感激道：“姐，世上怎么會有你這么好的人？改明兒去廟里進香，我一定向佛祖幫你許愿，祝愿姐姐長命百歲，家人平安�！�

    陳愛梅擺擺手，笑瞇瞇的說：“太客氣了，都是女人，我哪忍心看你遭罪？”

    周榮又拍了頓馬屁，聽的陳愛梅心花怒放，恨不得認周榮為干妹妹。

    楊晉林過來，看到周榮和陳愛梅聊的熱火朝天，以為自已看花了眼。

    這女人不是第一次來鐵廠嗎？

    怎么和人事科的人混的這么熟了？

    見楊晉林來了，周榮對陳愛梅說：“姐，我表哥來了，我們先回去安排好家里的事，過幾天我再來找你。”

    陳愛梅：“好，路上當心，有么事隨時來找我�！�

    “謝謝陳姐�！�

    出了鐵廠，楊晉林問周榮：“你和那位人事科的同志以前認識？”

    周榮面無表情的說：“我們是前世失散的姐妹，今生因為你，重新相遇了。”

    楊晉林：“......”

    周榮：“你說的房子呢？在這附近嗎？反正都來了，去看看吧，免得又跑一趟�！�

    楊晉林找的那個房子，離鐵廠1-2公里遠。

    一路走過去，道路高低不平、坑坑洼洼、污水橫流。

    附近的房子，有不少是用爛船板、廢舊鐵皮、蘆席、草包搭建的，間或有兩層磚木結構的房子。

    沿途還有很多土地廟，露天茅坑，垃圾堆。

    時不時的有人力車、板車經(jīng)過，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一些老人或小孩在那拾荒。

    范圍不大，人煙卻不少。

    周榮通過觀察人來人往的行人，猜測這一帶住的估計都是些搬運工、雜工、人力車夫、流浪漢及拾荒者。

    簡單說，就是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之地。

    楊晉林見周榮一路黑沉著臉，解釋道：“我和你說過的，城里找房子不容易，讓你住宿舍你又不愿。

    離鐵廠近的，只有這里有空房子，我給你找的那處房子，比你看到的這些要好上不少，左右鄰居也很熱情。

    你要是去上班，他們能幫你照看下孩子�！�

    周榮冷哼道：“先看了再說，要是我不滿意，你必須重新去找。

    我警告你，不要和我耍心眼，我要是心里不痛快，你和你的家人一個都別想痛快！”

    楊晉林覺得與周榮沒法溝通，指著前方一棟房子說：“這是房東住的地方，我之前沒借到錢，沒法買房，和房東說好了，先租三個月。

    等下我們去談談，要是人家愿意賣，我們就買下來，要是不愿意，就先租著，等有合適的地方再搬�！�

    就這環(huán)境，周榮可不認為那地方會有多好，問：“三個月的租金，你交了？”

    楊晉林：“還沒有，這不是要等你看完后才能定下來嗎？”

    兩人到了房東家，楊晉林言明身份，房東太太說：“你們再不來，我那房子就要租出去了。先把租金給了，鑰匙就給你們�！�

    楊晉林指著周榮說：“這是我表妹，房子是她住，她想再看一下房子�！�

    房東太太邊找鑰匙邊小聲嘀咕：“個板馬養(yǎng)的，真是裹精！”

    這句話，周榮沒聽懂，楊晉林在江城待了幾年，江城話已經(jīng)掌握的差不多了，但他不想翻譯給周榮聽。

    免得周榮一氣之下又發(fā)病，把房東太太給打了......

    第42章

    你是不是對錢沒概念？還是以為我是開銀行的？

    楊晉林打算租的那個房子，是一棟兩層樓房的其中一間。

    樓上樓下目前住了六戶人家，廚房是共用的，沒有單獨的衛(wèi)生間，想上廁所，只能去100米遠的公共茅廁。

    自來水還沒通到各家各戶，想用水，要么去附近的水塘里挑，要么去水房買水。

    周榮向房東太太打聽了下買水的價格，小桶的水20元一桶，大桶40，很多人為了省錢，就去水塘里挑水。

    房東太太說：“水塘里的水臟得很，到處是垃圾，你屋里如果不是窮得揭不開鍋了，就么吃水塘里的水，吃多了會生病�！�

    周榮沒想到這個房東太太看起來冷冰冰的，心腸倒挺熱。

    “謝謝您的提醒，我們會注意的�！�

    快到做晚飯的時間了，幾個婦人坐一起，邊說笑邊擇菜，見到房東太太，都客氣的打招呼：“老板娘來了，吃了冒？”

    “還冒，帶他們看完房子再回克做�！�

    房東太太領著周榮上了二樓，打開一間房屋的門鎖，說：“就是這里，里面都收拾干凈了，你帶好鋪蓋，買點家具就能住了�！�

    周榮看著漆黑一片，沒有窗戶，散發(fā)著稍許霉味的房間，微微蹙眉。

    想了解下江城的房價，周榮問：“老板娘，這房間多少錢一個月？”

    房東太太說：“3000，絕對是便宜價，這價格你在這一帶找不到這樣好的房子�！�

    周榮：“我們要是買呢，多少錢？”

    房東太太詫異的看了周榮一眼，似沒想到這個穿著普通的女人，會有錢買房子。

    “我這房子，有18個平方，地面都是鋪的好木板，是難得的好房子，你要是想買，最低80萬，要是給銀元，需要20個，不還價。”

    周榮：“包過戶嗎？”

    房東太太：“過戶？過么斯戶？就這一間房，你還想過戶？我那房產(chǎn)證明是整棟樓的，給你了，我不是虧大了？！”

    周榮淺笑道：“我們錢不夠，回去找親戚借下，等湊夠了錢就來找你，辛苦老板娘陪我們走一趟了�！�

    周榮的客氣，讓房東太太想爆粗口的話，咽了回去：“那你們手腳快點，我這房子想租想買的人多得很，你們要是慢了，么怪我不給你們留�！�

    周榮：“好�！�

    與房東太太分開后，楊晉林心虛的問：“那房子挺好的，你干嘛不要？”

    周榮一把揪住楊晉林的衣領，寒聲說：“你是一天不挨打，就皮癢了是吧？竟在我面前耍心眼！